尤其是这半年皇后病重,他把主要精力放在皇宫安全上,京军中被柳溍渗透不少。 他必须寻找外援。 张咏直接去了李东谦府上,传达皇帝口谕。 李东谦面色凝重,捻须沉吟。 张咏道:“皇上心系皇后,旁的事都不上心。” 李东谦眸中闪过一道精光。 旋即让人上了道弹劾前首辅苏健的折子。 内阁票拟意见“追夺大学士苏健谢迁诰命并原赏玉带服色。” 柳溍大喜,觉得李东谦足够圆滑,终于向自已低头了。 至于李东谦关于平江伯陈熊的意见,他也索性给个面子,采纳了。 最后平江伯陈熊被罚带着家眷谪戍海南,并追夺诰券。 为了把李东谦拉下水,他还让科道官且令吏兵二部悉查文武官员坐事为民、充军闲住者的诰敕,并予以追夺。 对外宣扬这是李首辅的意见。 现任吏部尚书和刑部尚书,是柳溍的头号心腹张彩兼任,这事办起来效率极高。 很快,有官上书,前大学士苏健、谢迁及前尚书马文升、刘大夏、韩文许进等诰命宜通行追毁。 并查原赏玉带服色,俱索回送官。 既而吏部查奏,文官当追夺诰敕者共六百七十五人。 苏健和刘大夏本来是政敌,一个亲厚孝肃太皇太后周氏,一个亲厚先帝。 现在都被柳溍一棍子打倒。 伤害不算大,羞辱性却极强,损害的是个人清誉和名声。 这些被追夺诰敕的人遍布大梁王朝各地,都是曾经的家族顶梁柱,或曾牧守一方,或曾官拜九卿。 辞官回乡后还要遭受如此凌辱。 整个大梁王朝上下,朝野内外,恨不能生啖柳溍肉的官绅士族比比皆是。 而柳溍生性狡猾,多次遭遇刺杀,都成功逃脱了。 众人把目光都寄托在了正宣帝陆行简身上。 皇帝因为皇后重病伤神、无心朝政的消息也悄然传扬开。 …… 除夕夜,保国公府张灯结彩,一家人围坐准备吃团圆饭。 只是菜肴上都还扣着瓷碗保温,底下红泥小炉煨着火。 饭菜的香味溢满餐厅,诱得人更加饥肠辘辘。 众人围桌静坐,脸上不见喜色。 温舒意看了看身边的空位,眉头轻蹙。 夫君顾子钰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 连除夕夜团圆饭都不回来吃了。 他之前写过信,这两日回家的,等在城门口的管事说白天就见他进了城。 进宫后却一直不见出来。 隔壁间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保国公夫人看向温舒意:“温氏先带着孩子回房吧。” 依旧没有开席的意思。 温舒意眼眶泛红,却不敢违逆,低头应是退下。 这大半年来,她娘家遭遇了巨大变故。 父亲因为屡次失职被弹劾,官职先是从正二品的都督佥事降为正四品的镇虏卫指挥佥事,十一月又被下了狱。 她知道,父亲是受了保国公府的牵累,不容于九千岁柳溍。 如今顾家和皇帝最亲近的非顾子钰莫属。 她本想等着年夜饭的机会,和顾子钰见一面,恳求他帮父亲求情。 要知道,自从上次和顾子钰闹得不欢而散,顾子钰见到她就躲着走。 连她生孩子,他都没回来瞧过一眼。 今年更是在外忙碌,鲜少回家。 怀孕那几个月他对她的温柔体贴,就好像是昙花一现。 温舒意轻声慢语地哄孩子睡下。 等到更鼓三声,外头依旧安静得只有风声在呼啸。 她轻轻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滚落。 唇角却勾起一抹自嘲。 她和顾子钰的婚事,本就是联姻。 朝廷为了拉拢边军,她才不得不嫁过来。 她知道,顾子钰努力对自已好的那一阵,也不过是因为心里愧疚。 现如今,因为她对苏皇后的恨意和误解,他的那一丝愧疚也烟消云散,自然不会想见她。 只苦了孩子。 他有什么错? …… 鹤影在屋子里魂不守舍,呐呐自语: “娘娘怎么会不让我进宫呢?” 这半年多,她多次提出要回宫,都被拒绝。 甚至站在神武门门口,守门军士验过她的腰牌也不肯放她进去,说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鹤影失魂落魄。 她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就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大宫女,可以协助她打理后宫的那种。 明明她忠心耿耿,从未背叛过娘娘,怎么就被娘娘厌弃了呢。 刘七挑眉认真看她,眼神带着点审视: “你做了什么伤了皇后的心?” 鹤影连忙摇头,有点慌张地看向刘七。 这半年的朝夕相处,两个人一起纵马塞外过,也一起经历过鞑靼人的抢劫。 鞑靼人的大砍刀向她砍来时,她拿着根长枪歇斯底里地迎了上去: “和你拼了!” 她以为会被杀死。 结果,鞑靼人的头被砍了下去,鲜血喷了她一身,腥臭,黏腻,温热。 鞑靼人的身躯倒下,露出刘七那张紧绷到狰狞的脸。 直到刘七替她擦去脸上的鲜血,她才“哇”地哭了起来,抱着刘七再也不撒手。 他是紧张她的。 他是在意她的。 他救了她。 刘七没推开她,而是面色复杂了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从那以后,她就以救命之恩相挟,说要嫁给他。 刘七只是耸耸肩,没再说拒绝的话。 她本来要去找娘娘说嫁人的事的,没想到,连进宫都不能了。 她其实知道的。 宜兴大长公主走后第二天,皇后娘娘就让她出了宫,不再要她贴身伺候。 因为那个刺了她一下、却没查出来有什么问题的盒子。 不公平。 娘娘对她太苛刻了。 她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娘娘的事。 只是因为刘七的拒绝,那几天有点难过,有点懈怠而已。 如果非说有,她其实有一点点嫉妒娘娘。 可以有男人那么爱她、宠她。 后宫甚至没有一个女人有名分,可以分走她的宠爱。 她也是女人。 她也想享受被男人宠爱呵护的感觉。 哪怕只有一点点,她就满足了。 可惜,男人对她不是利用,便是无情拒绝。 她不像雁容,是个背主的东西。 她忠于娘娘,从没辜负娘娘对她的一片心意。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