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阁老道:“回云安长公主,理论上来说,是这样。” 从种种痕迹看来,晋王的这幅《独钓寒江图》的确是真迹。 只不过这些官场上的老油条早已明白,凡事都不可把话说得太死。留有一丝余地,若是发生什么变故,自己也还有一条退路。 没人比这些老臣更明白陛下的心思,万一、万一陛下就是想这幅画是赝品的呢?那他们到时候换一种说法,也不会显得太突兀…… 云安长公主心思简单,哪听得出老狐狸的弦外之音。 她顿时挑挑眉头看向沈知念,眸中燃烧着汹涌的怒火:“宸贵妃,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话音落下,云安长公主不再看沈知念,朝龙椅上的南宫玄羽拱拱手,气愤道:“皇兄,宸贵妃今日是如何仗着您的宠爱,冤枉八哥,意图挑拨皇家的兄弟之情;又是如何放出狠话,若此话为真,她便自愿废除贵妃之位,大家都看在眼里。” “如今真相已经明了,请皇兄为八哥做主,给宸贵妃应有的惩罚!” 这样的女人,不配做大周的贵妃! 晋王摇头道:“云安,你这又是何必呢?” “本王送《独钓寒江图》给皇兄,是表恭敬之意,希望皇兄龙颜大悦。” “好好的一个宫宴闹成了这样,让本王心头如何过意得去?” 云安长公主瞥了沈知念一眼,冷冷道:“八哥,今晚的宫宴闹得不愉快,又不是你的错,是有些人喜欢兴风作浪!” 璇嫔心中最后的侥幸,在这一刻消失得干干净净…… 原来真是宸贵妃姐姐看走眼了啊…… 她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已经准备冲出去了! 若陛下要治宸贵妃姐姐的罪,她就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其实是她再三跟宸贵妃姐姐说,晋王殿下献的画是假的,宸贵妃姐姐才会站出来揭穿。 是她误导了宸贵妃姐姐。 晋王殿下要怪罪,就怪她!陛下要治,就治她的罪吧! 相信看在六皇子的份上,她应该不会落到太凄凉的下场…… 宸贵妃姐姐帮了她那么多,今日她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对方! 沈茂学心跳如雷,原本也觉得沈家今日完了…… 可老狐狸不愧是老狐狸,看到帝王和沈知念的神色,沈茂学紧张的心情,忽然就安定下来了。 或许,此事会有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发展。 帝王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他绝不可能让晋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装出一副对他忠心耿耿的样子,来迷惑世人! 所以今日这幅画,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赝品。 直到现在,南宫玄羽都没有暗中吩咐过什么,是因为…… 帝王的目光落在沈知念身上时,眼底带了几分好奇与探究。 他想知道,念念为何斩钉截铁地说,这幅《独钓寒江图》是假? 更想知道,她的底牌在哪里? 见直到此时此刻,沈知念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帝王的好奇心更甚。 他总觉得念念就像一本神秘的古籍,每当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了解她的时候,她又会展现出新的惊喜,让他忍不住去探究…… 南宫玄羽开口时,语气听不出情绪:“宸贵妃,云安说的罪名,你可认?” 换成其他妃嫔,此刻肯定吓得瑟瑟发抖了。 然而南宫玄羽是什么性子,旁人不知道,沈知念还能不清楚吗? 别看他此刻一副严肃的模样,沈知念却能听出,这个男人根本没有生气。 说不定他心中还升起了浓厚的兴致,想看她今日如何破局呢。 沈知念娇媚的脸上带着一抹浅笑,不紧不慢道:“刚才经过多名大臣鉴定,他们说理论上来讲,这幅画为真,那么便不是绝对的肯定。” “世间不缺足以以假乱真的手段,余白大师已经仙逝了数百年,不可能站在这里辨认,这幅《独钓寒江图》是不是他的大作。有人想要鱼目混珠,也不为奇。” 别说云安长公主差点被气笑了,就连定国公眼中也满是讥讽之色。 “臣以前竟不知,宸贵妃娘娘如此能善辩!” “就因余白大师不可能站在这里辨认,所以你就可以凭自己一张嘴,把真迹说成赝品?” “难不成在宸贵妃娘娘眼中,这么多阁老重臣和大学士,竟还不如你懂得辩认古画?” 定国公这番话,就是往沈知念头上扣帽子了。 毕竟妃嫔想要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离不开朝臣的支持。若沈知念将阁老与大学士们都得罪了,那么可以说此生与后位无缘了! 就算南宫玄羽执意要立她为后,也会面临极大的阻碍。 沈知念看向定国公,毫不畏惧地对上了他锐利的目光:“本宫可没有这么说过,定国公这话就重了。” “诸位大人学识渊博,岂是本宫一介后宫妇人,能与之相比的?只不过本宫对《独钓寒江图》,恰好有几分了解罢了。” 沈知念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下方走去,不疾不徐道:“阁老和大学士们的鉴定没错,这幅画的形、质、印、痕、史,都符合余白大师那个时代。晋王殿下献的这幅,确实是有着数百年历史的古画。” “只不过……它不是余白大师的真迹,而是与他同时代的人临摹之作!” 这下不用云安长公主说话,那些有才学的年轻人,都皱起了眉头:“宸贵妃娘娘,您这话说得不对吧?” “若这幅画真是跟余白大师同时期的画家临摹的,那上面怎么会盖有余白大师的印鉴?” “是啊!而且绘画的风格和余白大师盖章的位置,丝毫不差。难不成别人临摹余白大师的作品,还能顺便把他的印鉴拿去盖章?” “宸贵妃娘娘,您是不是搞错了?” “……” 他们倒不是针对沈知念,只是合理说出质疑。 云安长公主此时竟没那么生气了,靠在椅背上自嘲地笑了笑。 她也真是的,堂堂的长公主,跟一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女人较真做什么? 真是辱没了自己的身份!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