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该磨了?”
轻飘飘的问话,裹挟着腐骨沼泽的湿冷腥气,砸在瘫如烂泥的陆天狼耳中,不啻于万钧雷霆。他喉头嗬嗬作响,破碎的内脏混合着血沫不断涌出,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陆少鸣那张温润无害的脸上,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陆少鸣抱着擦拭干净的骨片,站在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瘴雾里。远处沼泽深处的厮杀声与狼嚎渐渐稀落,最终归于沉寂。
他弯腰,指尖拂过陆天狼冰冷僵硬的尸体,动作自然得如同采摘路边的野果。一枚染血的兽皮卷轴从陆天狼紧贴胸口的暗袋中被抽出,入手微沉,带着血腥和皮革的混合气味。
卷轴旁边,还有一块巴掌大小、触手温润、边缘带着新鲜撕裂痕迹的暗银色金属块——正是那头银灰狼王额间最坚硬的头骨碎片。
他没有再看脚下冰冷的尸体,抱着骨片,拎着卷轴和狼王额骨,步履“虚浮”地走出瘴雾。身影在铅灰色的天穹下,单薄得像随时会被荒原的风撕碎。
当陆少鸣的身影出现在腐骨沼泽边缘时,仅存的几名黑风狩成员,如同惊弓之鸟。他们身上大多带伤,气息萎靡,正惊魂未定地处理着同伴的尸骸。
看到陆少鸣孤身一人、浑身浴血(主要是狼血)、脸色苍白如纸地走出来,再联想到沼泽深处那彻底消失的陆天狼的气息,所有人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后退,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眼神充满了恐惧和难以置信。
陆少鸣脚步未停,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他径直走向那头瘫在乱石堆里、前爪尽碎、气息奄奄的银灰狼王。狼王看到这个“怪物”走近,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呜咽,挣扎着想后退,却牵动了断爪,痛得浑身抽搐。
陆少鸣在狼王面前停下,低头看着这头曾经凶威滔天的凶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它挡了路。他抬起脚,动作随意得如同踢开一块碍事的石头。
砰!
脚尖精准地点在狼王咽喉的软骨上。
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狼王巨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中的凶光彻底熄灭,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陆少鸣弯腰,拔出腰间的普通匕首,手法熟练得如同屠宰牲畜,精准地剥下狼王最完整、最坚韧的那张银灰色狼皮,又将那对闪烁着寒芒、完好无损的獠牙撬下。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效率。
做完这一切,他将血淋淋的狼皮卷好,獠牙包起,连同那卷兽皮卷轴和狼王额骨碎片一起,塞进一个临时找来的、散发着淡淡血腥味的兽皮袋里。然后,他抱着骨片,拎着鼓囊囊的兽皮袋,步履“蹒跚”地朝着远离沼泽、远离黑风狩残部的方向走去,背影很快消失在枯黄的草浪深处。
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几双充满了惊悸与茫然的眼睛。
数日后,黄昏。
听涛苑内,那株断枝虬结的老梅,在陆少鸣带回的狼王血肉“滋养”下,断口处那点嫩绿又顽强地向上拱出了一小截。晚风带着庭院池水的湿润气息,拂过枝叶,发出沙沙轻响。
陆少鸣盘膝坐在老梅树下,身前摊开着那卷从陆天狼身上搜刮来的兽皮卷轴。卷轴古旧,边缘磨损,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和兽皮鞣制的味道。上面用暗红色的朱砂,勾勒着一幅幅行气运刀的图谱,笔走龙蛇,凌厉非常,旁边配有蝇头小楷的注释——《清风斩》。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刀出无形,凝气成丝……斩铁裂石,如拂尘埃……”陆少鸣低声念诵着开篇总纲,指尖无意识地在膝上模拟着卷轴上描绘的运刀轨迹。
这刀法讲究的是将真气凝练压缩至极致,如同无形的清风丝线,瞬间爆发,追求极致的穿透与切割。与《残刀》骨片上那狂暴凶戾、大开大阖、以力破巧的毁灭刀意,竟是两个极端。
他体内,《引气诀》熔炉缓缓旋转,那经过血狼原生死搏杀、吸纳了陆天狼部分精血本源后变得更加凝练雄浑的真气,在经脉中奔流。心神沉入《清风斩》的图谱之中,尝试着引导真气,模拟那凝气成丝、清风拂叶的意境。
然而,异变陡生!
当那精纯却带着《引气诀》特有霸道属性的真气,试图按照《清风斩》的路径压缩凝聚时,丹田深处那《残刀》骨片的凶戾刀意仿佛受到了挑衅,骤然躁动!
一股源自洪荒的毁灭意志轰然爆发,如同狂暴的飓风,瞬间将那些试图凝聚成“清风丝线”的真气撕扯得粉碎!强行将其扭转回那种蛮横、惨烈、一往无前的轨迹!
噗!
陆少鸣身体猛地一震,喉头一甜,一丝鲜血溢出嘴角。强行糅合两种截然相反、互相排斥的刀意,如同在体内引爆了一颗炸弹!
他眼中却闪过一丝近乎狂热的明悟!
排斥?不!
不是排斥!是……吞噬!是熔炼!
《引气诀》的本质是什么?是强行吞噬天地驳杂灵气,碾磨提纯,化为己用!是熔炉!是锻造!那么,为何不能将这《清风斩》的“凝气成丝”、“清风拂叶”之意,也当作一种特殊的“矿石”,投入这熔炉之中,用《残刀》的毁灭之火,将其煅烧、捶打、重新塑形?!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成型!
他不再强行压制《残刀》的凶戾,反而彻底放开对它的束缚!任由那股毁灭性的刀意在丹田熔炉中咆哮、升腾!
同时,他心神再次沉入《清风斩》的图谱,不再试图“修炼”它,而是如同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以神念为锤,将《清风斩》的图谱、行气路线、刀意精髓,一股脑地“投入”那被《残刀》凶焰点燃的熔炉之中!
轰——!
灵魂层面,仿佛有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