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被当作座骑的矮巨人全身都是深深浅浅的瘀青鞭痕与溃烂的伤口,因为长期的跪爬,手肘手掌和膝盖都长满了厚厚难看的茧……或许经歷了残忍的对待,矮巨人眼神空洞而疲惫,早已忘却人类的身份,失去为人的资格。
他们天龙人作为世界权力之顶,根本不把任何种族的生死放在眼里。
「不准用你骯脏的嘴侮辱我父亲的名字。」在尤米福特提到厄洛的那刻,维恩美丽的脸色变得极为骇人,「既然你知我姓希弗斯坦,还维护那可笑的尊严待在奴隶背上干什么?行礼阿,尤米福特,就像对我的父亲那样。」
她那奔腾的狂傲直上云霄,看在年老的权贵眼里就像初生之犊不畏虎,尤米福特陷入深思,满佈皱纹与深斑的脸庞忽然露出毛骨悚然的丑恶微笑。
「我为什么要?希弗斯坦一家在七年前早已没落,你们不过是圣地之耻,竟然还有胆踏上这片神之境,我没要海军上将来追捕你这个杀害同族的叛徒,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看见维恩自傲的脸色未变,耳根子却难为情的发红,他心情很好的随意摆了摆手,牵握的链条跟着发出一串冷血无情的脆响。
「我这次来是要挑给我孙子的礼物,那傢伙你是知道的吧?他最爱漂亮的女性人类了,就先不跟你废话,你走吧。」
他令人爬满鸡皮疙瘩的目光宛如死神的垂怜,在茫茫人海中反覆搜寻,而后停留在某位女子身上,昏聵而皱瘪的脸浮现一丝神采,笑着露出一口零零落落的牙。
「就选这个吧?」
他伸出乾枯宛若秃鹰狰狞的骨爪指着,随从恶狠狠抓起年轻女人浅金色的秀发,她爆出害怕的尖叫,痛苦的泪水滑落漂亮的鹅蛋脸。
是方才送她薄饼的善良母女。
「不、不要!妈妈……放开我!」
她死命的挣扎捶打想让黑衣人松手,无奈男女天生的力量差距犹如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拜託别抓走我的女儿……大人,大人求求您,我只有一个女儿阿……」老嫗也顾不上什么规定了,惊慌失措的爬上前死死抱着黑衣人的小腿哀求。
「滚开!你想死吗?」
奉命行事的奴僕大力粗鲁的踹开黏在腿上的累赘,老嫗重重的跌坐在地,发出微弱的哀嚎。
『住手,尤米福特·阿斯迪康德,在我还没发怒之前。』
古老而优美的语言如同抑扬顿挫的咏叹调滑入凡人心坎,轻易挑起苍生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尤米福特枯瘦的身子驀然一抖。这是他们天龙人失传的古世纪语,连他都仅习得隻字片语,她小小年纪是从哪里学会的?
「哈哈……倒是有几分你父亲的样子,居然怜悯起人类的遭遇了,小女孩。」约略拼凑臆测她所言何意,他强自镇定看向双眸红似业火的乌发女子,乾瘪的唇勾起歪斜的笑。
「一切都是他们活该,这是他们生而低贱的罪。」
一声突兀的枪响惊起栖于林木的珍稀禽类,浓郁的鲜血飞溅在晶润的白砖,血液渗入石砖方方正正的缝隙流淌,织就了一张密密麻麻的血网,一名年过六旬,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像具软绵绵的人肉布偶颓倒在血泊当中。
双手被反扣的少妇发出凄厉的哭号,死命的扭动挣扎,长发凌乱无比,母女俩惨绝人寰的结局在屈跪的大眾心里投下了一颗震撼弹,愈来愈多人悄悄抬起头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而在亲眼目睹血淋淋的现场以后,大家无形中累积的压力及畏惧压倒了薄弱的理智,其中一名大婶灰头土脸的爬起来就往第二小门的方向跑。
现场响起乾净俐落的第二发枪声,那名惊声尖叫的大婶沉默的碰一声扑倒不起。
「阿斯迪康德圣还在这呢,谁说你可以站起来的?」黑衣人之一吹散枪口的白烟,声音平板而冷酷,他的杀鸡儆猴起了显着的效益,在场每个人三魂七魄失了二魂五魄,没有人敢试图逃跑,再度像一群挤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小鸡们乖乖趴跪。
「喂,死了就死了,你哭什么阿?能被阿斯迪康德圣看上,你还不快叩谢圣恩!快阿!」另一名黑衣人粗暴的踢了少妇的小腿,她用力咬紧唇瓣咬出了血,双目含泪的在含辛茹苦扶养她成人出嫁的母亲,如今已成冰冷的遗体身边下跪。
尤米福特挑了挑歪七扭八的白眉,朝维恩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要手下替新纳入的女僕戴上象徵死亡的炸弹项圈。
他目无馀子的态度无疑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维恩衔起的笑容愈发深邃,笑意却始终未曾沾染眼眸。
「我都要你住手了阿?」
她醒目的赤眸深处彷彿有黑色火炬跳动,那些为虎作倀的黑衣男子忽然像着了魔一样站得老直,就像僵硬的树干,接着拿出枪枝疯狂的射杀彼此,就像不痛不死的浴血狂战士。坐于矮巨人背上的尤米福特惊讶的瞪大双眼,一时半刻忘了出言制止手下的荒唐。
直到最后一人倒下,周遭回归最初的沉寂,各处可见怵目惊心的血跡,戏弄人类的恶魔优雅踩着如芭蕾舞者的步调,俯身拾起一把乌黑亮丽的手枪。她慢条斯理的拉动滑套,子弹喀嚓上膛,尤米福特彷彿瞧见了死亡的彼岸。
他狂躁的踩踹矮巨人的背,嘴里骂着污浊不堪的秽语,要该死的奴隶站起来杀了圣地的叛徒,可渴望自由的矮巨人又岂会听从他的话?
「一切都是你活该,这是你忤逆我希弗斯坦一家的罪。如果不是你跟那些垃圾推波助澜,我希弗斯坦岂会家破人亡?我谁都怜悯,即便滑稽如你,尤米福特·阿斯迪康德。」
维恩带着同情的浅笑,扣下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