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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1章:睁眼瞎(1 / 2)

('我出生那天,接生婆用剪刀捅穿了自己的喉咙。

这是父亲后来告诉我的。

他说那晚的雨下得邪性,青石板路上腾起的水雾泛着铁锈红。母亲躺在竹榻上,汗湿的头发糊在蜡黄的脸上,身下垫的粗布被血浸得能拧出红汤。

接生婆的手指刚碰到我的头,蚊帐顶上吊着的艾草绳就“啪”地断了,灰白的艾叶撒在血泊里,混着羊水的腥气,弥漫在房中。

“是个带把的。”接生婆的声音打着飘,剪刀在煤油灯下闪起银光。

就在她要剪脐带的当口,整个人却突然僵住。

因为我睁眼了。

眼白泛青,瞳孔仿佛蒙着一层水银,活像从死人脸上扣下的玻璃球。

接生婆突然发出母猫发情似的呜咽,沾染羊水的剪刀在脐带上方三寸悬停,接着狠狠扎进自己青筋暴起的脖颈。

血喷得比屋外的雨还急,喷溅到了蚊帐顶上,染红一大片。

她的喉头像破风箱似的喘息,嘴角“咕嘟嘟”冒出血沫。

屋内人全都惊呆了。

只有我,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笑起来。

“那双眼睛……”垂死的接生婆抠着门框爬向雨帘,指甲在青石板上刮出五道血痕,嘴里发出最后的声音,“鬼瞳……煞星……”

堂屋中供着那把铜钱剑,不知为何突然裂开。七枚古钱崩断红绳,叮叮当当地滚落到地,窗外的野猫炸了毛,蹿上院墙时碰翻了腌咸菜的陶瓮。

我是个“睁眼瞎。”

自打出生,眼前就总是蒙着一层洗不净又抹不去的灰雾,看什么都像隔着一层纸,不那么真切。

父亲说我总是睁着灰蒙蒙的眸子“看人”,眼白泛青,瞳孔里凝聚着令人发颤的冷光。

村里的端公说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没得治。

七岁那年夏天,铁栓带我下河摸鱼。他头顶那团黑雾浓得像泼了墨,我没敢告诉他,那是要死人的颜色。

当天傍晚,铁栓就淹死在村东头的老井里,捞上来时,手里还攥着我送给他的蝈蝈笼。

从我能记事的时候起,我就发现自己能“看”到其他人看不到的雾霭。

不仅是人,任何活物在我眼里,周身都氤氲着一层雾气。

这些雾气颜色不同,深浅不一。

也是在那年初秋,村里来了一个叫方九龄的赤脚医生。

方九龄跟爷爷沾些亲,年纪比爷爷小,父亲便让我叫他二爷。

二爷离开村子二十多年,一直没有音信,有人说他已经死在外面,也有人说他犯了事,进去劳改了。

没人会想到,二爷会突然回村。

更想不到,他是专程为我而回来的。

那天也是下着大雨,天色比往常暗得早,院子里刚点上马灯。

二爷裹着件泛油光的灰袍,披着蓑衣,羊皮靴踩在青石板上“咯吱”响。

推开后院大门,径直走到我跟前。

“这娃儿天生鬼瞳……”二爷的声音沙哑干涩,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满是砂砾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不封住,活不过十岁,还会祸及全村。”

就在这时,我的头顶传来一阵剧痛,像有人把滚烫的桐油灌进了颅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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