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伊人匆匆上了楼。 半晌,卷帘门上方孔隙的光完全变成黑暗,罗彬才反应过来朝着楼上走。 他不由得去想,顾伊人是喜欢他了? 他喜欢上张韵灵,不就是因为在这种环境中,张韵灵给他真实感,给他关心关切。 他应该也算是带给顾伊人安全感了吧? 尽管中间横了个章立,不过,章立和陈仙仙两人…… 罗彬晃了晃头,自己这又是在想什么? 顾伊人昨天也想喊自己上楼啊,她是害怕。 昨晚自己想着要观察邪祟,又想着要让顾伊人接受这个环境,因此待在沙发上。 顾伊人说睡床,大抵一样害怕,又或者出于礼貌? 怎么会有自己所想那些有的没的? 况且就算章立有问题,横刀夺爱的事情,自己能做吗? 为了顾伊人,章立可以连命都不要。 自己真那么做了,对得起章立? 顾伊人说相信他,他就胡思乱想,不就是用小人之心度女子之腹? 人无完人,本身孤男寡女长期相处,多少就会有些问题。 罗彬默默告诉自己,要是个正人君子,不能做乘人之危的小人。 很快,罗彬就进了房间。 地上铺好地铺,顾伊人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他。 罗彬哑然失笑。 果然啊,自己脑补那么多。 顾伊人实际上只是顺嘴一句。 她是正常,且矜持的。 倒不觉得失望,罗彬反倒是松口气。 他躺在地铺上,虽说地面很硬,但有棉絮,这已然很不错了。 困意逐渐涌来,罗彬沉沉睡去。 睡意朦胧中,他听到了哗啦声,是卷帘门被打开了。 这没什么,柜山镇的邪祟,本身就会开门。 脚步声有些多,有些密集,这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自己运气又“好”了一点,二十分之一的概率,又遇到了。 半梦半醒摇晃了一会儿,罗彬又要睡熟。 一声凄厉痛苦的惨叫,却让他猛地一个激灵,睁开了双眼! 房间光线很暗,窗户的位置透进来一丝微弱月光。 这惨叫声很近,近在咫尺,就在房间门外! 不对啊。 自己家中没有人! 总不可能是邪祟惨叫吧!? 床上的顾伊人像是受惊的小猫,一下子蹿到地铺上,钻进罗彬的被子里,钻进罗彬怀中。 罗彬身体僵硬。 顾伊人脸色慌乱。 嘴唇微嘘,罗彬示意顾伊人噤声,不要发出任何响动。 顾伊人身体微微发抖,她和罗彬贴得更近,更紧了…… 她不想的……这太没有边界,太冒失…… 可那惨叫声真的太近,近得就像是在楼梯上出现…… 这更熟悉…… 就像是回到了柜山村,听到了柜山村深夜的惨叫…… 怕的,不光是顾伊人。 罗彬额间一直在泌着汗珠。 他困意全然消失,视线快速扫过房间,房间里空无一人。 惨叫声更大,更撕心裂肺,不说近在咫尺,就好像在楼梯上似的…… 邪祟,在杀人!? 在他家楼梯上杀人!? 这忽然冒出的想法,让罗彬脑子都嗡嗡作响,一阵下坠似的刺痛。 不停吞咽着唾沫,罗彬更渴望,尤其是那股血腥味钻进鼻子,尤其是那哀求声入耳。 的确,有人正在被杀。 哀求的内容,是不要杀他,他愿意当邪祟,别要他的命。 回应的,只有皮肉被撕开,划破,以及吧唧吧唧的咀嚼。 这声音,好诱人…… 只是罗彬的内心,一阵阵惊惧。 这不对劲…… 是,自己可以运气不好,二十户人,能遇到一次邪祟,自己可以连续遇到三次。 可邪祟小概率的杀人,自己也能遇到? 邪祟还能将人拖到自己家里来杀? 隔着一堵墙,就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 柜山后的那人,还盯着自己? 给自己下的猛料? 一时间,罗彬心口都压着一块巨石,觉得难以喘息了。 被人一直盯着,那他还能抓住邪祟,炼出灯油吗? 这柜山后的人,也算是有身份,有地位,这样直接的压迫他,就不觉得自己失了身份? 那怎么不直接杀他,来得更痛快? 摸出来一袋子灯油,罗彬强忍着作呕,吃了下去。 一袋子不够,血腥味太浓郁。 罗彬又吃了第二袋,第三袋。 喉咙都完全被灯油浸润,嘴巴里都是油腥味。 罗彬余光瞧见了房间地面,淌进来了好多浓稠的血……都快要接触到地铺上了。 再接着,更让他觉得惊悚的一幕发生。 四五个邪祟并排挤在门口,他们满身鲜血,尤其是嘴巴的位置更在流血,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就好像柜山村的邪祟来到了此地! 罗彬不敢直接对视。 是,他是那么想。 可那个人终究还是没直接杀他。 终究,那个人要一点脸面? 只是,他用的手段更狠,几乎在不要脸的边缘了? 那几个邪祟站了很久很久,笑了很久很久,终于,他们慢吞吞地离开。 罗彬感觉衣襟是湿的,后背是汗湿,胸前是被顾伊人弄湿。 这一夜,他没睡,顾伊人也没睡。 虽然顾伊人没有什么动静,但她被吓得一直在哭。 脚步声完全消失不见。 罗彬摸出来怀表,时间过了五点。 “没事了。” 罗彬话音很喑哑。 顾伊人还是死死搂着他的腰身,不肯松开。 直至罗彬要起身,顾伊人才颤巍巍地松手。 两人走到了房间门前。 却瞧见一具尸体,头摆在腰腹中间,四肢尚在,只是被吃了大半,散乱的脏腑,血浆,脂肪,扔在过道上,宛若一朵血肉之花。 罗彬眼珠子都一阵泛红,再红。 晚上,血肉让他渴望,白天,只让他恶心。 恐惧,开始浸染和弥漫。 还有一种难以喻的压力感,让他难以喘息。 很简单,如果柜山背后那人只是将他扔在这里,准备用柜山镇的恐怖来同化他,他是可以悄悄发育,震惊对方,让对方吃个哑巴亏。 可如果那人是盯着他,就非要整他,非要将他碾压在手掌下,他是没有丝毫办法的。 这不是实力的差距,就是成年人和蝼蚁蚂蚱之间的区别。 那几个邪祟站在门口笑了一晚上,就是在嘲讽他的自不量力。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