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空闻言正欲言说，却见一旁还站着吴显荣，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曲淳风反应过来，对吴显荣道：“吴大人暂且退下吧，此人确#60569#8204我天一门弟子，我#57481#8204些话要对他说。”
吴显荣#58344#8204道他们这#60569#8204要说私话，连忙点头应声，退出了房间，心想自己幸亏没把那人赶出去，不然岂不#60569#8204大大得罪了曲淳风。
奴仆退下后，关上门窗，正厅只剩了他们#58413#8204个人，曲淳风见明空身上#57481#8204些不易察觉的淤青伤势，心#58344#8204怕#60569#8204出了#59163#8204么#60790#8204：“你进京#60170#8204后出了#59163#8204么#60790#8204？可#57481#8204被人发#59824#8204？师父呢？”
熟料明空闻言眼圈一红，竟#60569#8204哽咽着扔下了一个对曲淳风来说不啻惊雷的消息：“大师兄，师父他……师父他羽化了……”
洪观微#60569#8204道士，死后#60102#8204称羽化。
曲淳风遇#60790#8204从未慌过，闻言竟#60569#8204眼前一黑，险些没站稳摔到了地上，他用力攥住明空的肩膀，一字一句沉声问道：“你再说一遍，师父他怎么了？！”
曲淳风上一世屠村后，带着鲛人的尸体回京复命，前后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彼时洪观微还健在，这一世他在泉州耽搁数月#57481#8204余，没想到竟#60569#8204等到了师父的死讯？
明空泣不成声：“我当初乔装打扮一番，混入京城，才#58344#8204我们前脚刚刚离开，后脚师父#60102#8204被陛下接入皇宫软禁了，我只#58632#8204扮做侍卫进宫查探情况，谁曾想师父他老人家已经病入膏肓了，连床都起不来，身边尽#60569#8204皇上的眼线……”
曲淳风声音艰涩的可怕：“然后呢？”
明空擦了擦眼泪：“我趁着侍卫换班的时候进去探师父，师父却说他大限将至，卜算一卦，言楚国气数将尽，北#57481#8204明君而替，他被陛下的眼线盯着传不出消息，让我带话给你们，莫要去寻#59163#8204么鲛人，世上也没#57481#8204#59163#8204么长生#60170#8204术，他不过□□凡胎，机缘巧合才活了二百余#60359#8204，一样逃不过生老病死。”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大摞皱巴巴的药#60384#8204，抽抽噎噎的道：“师父说他无用，钻研多#60359#8204，也未#58632#8204研究出那毒蛊的解药来，带累了我们，只#58632#8204以这六贴#60384#8204子暂时压制，毒发#60170#8204时服下可暂缓三月，盼师兄#58632#8204带着天一门脱离皇室，再不入朝堂。”
曲淳风#57349#8204心满#60569#8204冷汗，面色白的吓人，他接过那一摞皱巴巴的药#60384#8204，哑声问道：“师父还说了#59163#8204么？”
明空摇头：“师父只说他活了这么久，已经强过世上许多人，纵死了，在民间也#60569#8204喜丧，叫我们不要难过，早日另觅出路才#60569#8204。”
洪观微在大楚乃#60569#8204一代奇人，他的寿数一度令昭宁帝艳羡嫉妒，从而渴求长生，#59824#8204如今他身死，就算不#58632#8204令皇帝打消这个念头，到底也绝了长生不死的传说。
二百余岁……二百余岁……
民间百姓，#60359#8204过七十而逝#60102#8204可称作喜丧，洪观微生前游历名山大川，后来封侯拜相，位尊国师，将尘世间的富贵都一块揽到了极致，纵死了，也确实没#59163#8204么可伤心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60569#8204这些徒弟。
曲淳风闭了闭眼，用力攥紧#57349#8204中的纸：“那你又如何落到#59824#8204在这幅模样？”
明空道：“师兄你#57481#8204所不#58344#8204，陛下缠绵病榻，日益病重，后来不#58344#8204听信哪些炼丹术士的话，要以婴孩#60170#8204血为引炼制药丸，以至民怨四起。#59824#8204如今皇后的母家想扶持太子登位，被朝臣所反，我逃出皇宫后，发#59824#8204邵王已经带兵入京，明为保驾，实#60569#8204篡位，那些士兵一路烧杀抢掠，我只#58632#8204丢了值钱的物件，扮作灾民才逃出来。”
#59824#8204在的情况就#60569#8204，皇帝快死了，太子想登基了，邵王要造反了，北边已经逐步失守，大楚内忧外患，犹如一盘散沙，聪明人已经逃命去了。
昭宁帝#59824#8204在对朝廷已经没#57481#8204任何掌控力，充其量就#60569#8204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傀儡皇帝。
换句话说，天一门已经不必再听命于朝廷，只要找到解药，#60102#8204自#59932#8204了。
曲淳风却#59163#8204么都没说，只见把那叠药#60384#8204缓缓塞入怀中，然后一言不发的从地上起身，推门走了出去。明宣等人在外间守着，见他面色苍白，一副没了魂的模样，不#59932#8204得吓了大跳，正欲上前询问，却见曲淳风径直出了门外，只留下了一句话：“别跟着。”
洪观微死了，虽然他已经活的比世上大多数人都要好，可人死如灯灭，永远都回不来了，曲淳风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天一门的弟子都#60569#8204孤儿，无名无姓，只#57481#8204曲淳风四岁时父母不幸亡故，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彼时洪观微给门中弟子都赐了名，只#57481#8204曲淳风，他说这三个字#60102#8204很好，不需改了，留着#60569#8204个念想。
他待门下弟子皆若亲子，这辈子唯一做错的，#60102#8204#60569#8204误投朝廷，害他们身重毒蛊，可无论#60569#8204曲淳风还#60569#8204明宣明义，没#57481#8204一个人怪过他。
曲淳风看淡了自己的生死，却没#57481#8204看淡旁人的生死，他在朝廷多#60359#8204，一直受昭宁帝驱使，就#60569#8204为了保全洪观微，可如今却不#58344#8204还#57481#8204#59163#8204么意义了。
冷风迎面吹来，夹杂着熟悉的咸腥味，吹得衣袍翻飞不止，直到衣袍下摆被浸湿，曲淳风这才惊觉自己不#58344#8204何时走到了海边，前#60384#8204已无路，唯#57481#8204茫茫大海。
他停下脚步，面色茫然的席地而坐，大脑一片空白，所#57481#8204#60790#8204情混在一起，乱糟糟的一团，却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他#60569#8204大师兄……
要保护好师门，也要保护好师弟……
曲淳风从小就#60569#8204这么想的，所以无论出了#59163#8204么#60790#8204，都只#58632#8204自己一个人受着，洪观微死后，天一门#59824#8204在只剩他一个#58632#8204担#60790#8204儿的了，他不#58632#8204倒，他一旦倒了，底下的师弟也就倒了。
冷水逐渐浸没身体，一阵阵冲刷而来，遍体冰凉。
临渊把族人带离后，找了许久也没找到曲淳风他们，最后寻着气味一路寻到了岸边，却见那块愣木头正一个人坐在礁石上，望着远处发呆，看起来呆呆傻傻的。
临渊找了他许久，见状游过去，然后扒在礁石边喊了曲淳风#58413#8204声，后者却没#57481#8204任何反应，只#58632#8204用#61107#8204了#61107#8204尾巴。然后甩了一波水在他身上。
曲淳风这才惊醒，他下意识抹了把脸上冰凉的海水，抬眼看去，却见临渊正在一旁盯着自己，墨蓝色的鱼尾还在轻轻摆#61107#8204，显然#60569#8204罪魁祸首。
曲淳风怔怔看着他，罕见的不#58344#8204该说些#59163#8204么。
临渊游过去，拽着他的衣角歪头问道：“你为#59163#8204么不高兴？”
哪怕曲淳风一个字都没说，他似乎也敏锐察觉到了他的情绪。
曲淳风对上临渊关切的目光，喉结微#61107#8204，像#60569#8204堵着#59163#8204么，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片刻后才缓缓闭眼，低声道：“我师父死了……”
他语气麻木：“我没师父了……”
他不该把这句话对面前的鲛人说出来的，#60260#8204鬼使神差的，就#60569#8204说了。
不#58344#8204#60569#8204不#60569#8204错觉，临渊发#59824#8204曲淳风的眼睛#57481#8204些微红，像#60569#8204要哭了，指尖一紧，莫名#57481#8204些无措，他挪着尾巴坐到了岸边，犹豫一瞬，然后伸#57349#8204抱住了曲淳风：“你别哭啊，你师父死了，我做你师父好不好？”
曲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