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灌进喉咙里,黑暗的夜色被强光探照灯刺破,姜以宁被迫仰起下巴,双手反绑,被翟湛英挟持着,刀尖抵在喉咙处,将苍白的皮肤压出一道红痕。 “别过来,否则我就动手了!” 翟湛英大声喊话,眼神死死盯着不远处海警快艇上,和警察站在一起的路行川。 这小子还真是阴魂不散,男人呼吸加重,胸膛起伏,抓紧了姜以宁的手臂,心中愤懑难平。 如果没有路行川,姜以宁和他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翟湛英恨恨地咬紧牙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勾唇笑起来:“路行川!想要他活,你一个人过来——” “别听他……唔!” 姜以宁察觉到翟湛英的意图,焦急地开口,却被掐住喉咙打断了话音。 三艘海警快艇呈三角状包围了中央的渔船,从姜以宁的角度,只能远远看见正前方那艘快艇上,警察在低头用对讲机沟通着什么。 而后就是路行川穿上救生衣,举起双手,主动向翟湛英示意:“我现在过来,你不要冲动。” 姜崇文最近的反常举动很多,妻子怀疑他又在偷偷网赌,便趁他送姜以宁回去的时候看了他落下的手机。 谁知竟看见丈夫和翟湛英的对话,第一时间火速报警;而另一边,保镖们没有等到姜以宁上岸,也当即通知路行川,同时请求海警帮助搜寻。 还好他们的动作够快,劫走姜以宁的船只还在近海,一切都还来得及。 快艇缓慢靠近船头,路行川长腿一迈,跃上渔船的甲板,翟湛英下意识后撤几步,拖着姜以宁退到船舷边。 姜以宁的脖子上已经渗出细细的血线,路行川仍举着双手表示自己没有威胁,极力平稳语气:“翟湛英,你现在放手,还可以回头。” 回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步错,步步错,他根本没有回头路可走。 翟湛英自嘲般笑着摇头,盯着路行川:“你不是说你爱他吗?” 姜以宁又被男人往后勒了勒,窒息和颈间的痛楚让他呼吸困难,余光瞥到翟湛英往前丢出另一把不知从哪摸来的尖刀:“要么你给自己一刀,要么,我就割下去……” 路行川弯腰捡起刀,目光始终锁在姜以宁脸上,姜以宁小幅度地向他摇头,眼眶里已积蓄起生理性的眼泪。 “怎么,不敢?” 翟湛英见他没有立即动手,又侧脸对姜以宁道:“宁宁,你看,他不敢——连为你去死都不敢,还说什么爱你,都是骗你的!” “只有我,姜以宁,只有我会一直爱你!” 男人赤红的眼睛里是疯癫的、分不清是恨意还是爱意的火焰,似是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姜以宁艰难地喘息,听见他神经质地念叨:“明明我们才是最相配的,再过十年二十年,你年老色衰,他还风华正茂,他一定会嫌弃你!我不会嫌弃你,宁宁,我们可以白头偕老……” 海警正在布置狙击手,路行川是来为他们拖延时间的,他握着刀,又大声道:“翟湛英,你的爱,就是一遍一遍伤害他吗?” “你如果爱他,就应该做对他好的事,尊重他、放他自由,而不是只满足自己的私欲。” 翟湛英手腕微微颤抖,姜以宁刚得到一点喘气的空间,又再次被卡紧咽喉,耳边是男人嘶哑的声音:“别废话了,动手!” “我可以动,但你要想清楚,如果你对他动手,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翟湛英不为所动,压下刀刃,姜以宁吃痛地闷哼,路行川赶忙将刀尖对准自己,翟湛英才堪堪停住动作。 狙击手已经准备就位,另一侧的海警在用信号灯示意,但姜以宁的角度看不到后者,他只怕路行川真的做傻事,心里已急得顾不上横在喉间的利刃。 路行川为他愿意付出一切,甚至生命,姜以宁也愿意,但不该是因为翟湛英这种人,去徒劳地伤害自己。 刀光闪烁的瞬间,姜以宁已来不及思考更多,他猛然低头,翟湛英本能地撤刀,却被他一口咬上手腕。 趁着对方吃痛松劲的刹那,姜以宁用尽全力,拽着翟湛英向后仰去。 “宁哥!” 冰冷的海水灌入鼻腔,姜以宁在呛水的窒息里听见模糊的枪响和呼喊。 他在黑暗中下坠,本能地想要挣扎,却被抱住他的男人拖着向更深处沉去,耳朵里也灌进了水,耳膜嗡响,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路行川…… 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他意识混沌地想。 突然,在刺骨的冰凉中,一双滚烫的、有力的手拽住他的手臂,又死死箍住他的腰,奋力将他托举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进肺里,姜以宁被那人抱上救援艇,喉咙里是咸涩的苦味,被按压胸腔吐出一大口海水:“咳咳……” 他湿漉的眼睫困难地睁开,看到路行川同样沾湿的睫毛下通红的双眼。 “宁哥……姜以宁,你吓死我了。” 路行川声线发颤,见他醒来才松一口气,连唤他的名字时都变得沉闷,某一瞬间,漆黑的眼底似也透出病态的偏执。 但那神色转瞬即逝,年轻人的眼眸仍是犬类般湿漉漉的,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路行川紧紧地抱住姜以宁,远处海天交界的地方,朝阳正从海平面浮起,泛出灿金的霞光。 警报声鸣笛不断。 他们在晨光中拥抱,满脸是泪地接吻。 新的一天到来,新的人生也在前方。 而在他们身后的另一艘快艇上,海警捞起落水狗般的翟湛英,反铐住双手,将他的头按向甲板。 他还在试图挣脱束缚,但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甚至无法扭头再看姜以宁一眼。 此后的漫长余生中,他们再也没有相见。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