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饿。疯狂的、啃噬着理智的饥饿感,像一群食人鱼在莫凡的空腹中翻腾撕咬。一路的消耗、极致的恐惧,早就耗尽了最后一丝热量储存。生理的需求粗暴地碾压着理智的警报声。那台面太高了!仰头看去,如同通往献祭台的石阶。
活下去……必须吃下去……
他的目光如同绝望的野兽,在冰冷光滑的台面和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肉块之间疯狂游移,最终钉在了操作台下方——一个孤零零的高脚金属凳子上。
那凳子冰冷、光滑,腿脚异常细长,在强烈光线下泛着刺目的白光。凳面离地面足有莫凡胸口那么高。它如同唯一的救命阶梯。
莫凡踉跄着扑了过去,冰冷的地面寒气透过他薄底的鞋面直刺脚心。他用那沾着铁锈、灰尘和不明粘液的手掌,疯狂地、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一条冰凉的金属凳腿!冻手!寒意瞬间刺痛皮肤。
求生欲在那一刻压倒了所有。他像一只掉入冰洞的猴子,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上攀爬。瘦小的身体在光滑冰冷的金属凳腿和凳面上笨拙地挣扎、扭动、打滑,几次险些重新跌落冰冷的地面。每一次下滑都带起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这空阔、冰冷的金属空间里如同绝望的警报般回响!
汗水再次混合着铁锈和灰尘,模糊了他因紧张而扭曲的面孔。他咬碎了牙关,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指甲在与金属的搏斗中崩裂,指尖渗出鲜红也全然不顾。眼前的景象因为剧烈的喘息和生理泪水而扭曲旋转——那块边缘渗出粘液、闪着幽绿荧光的孔洞肉块,如同悬挂在他头顶的末日果实。
终于,在一阵几乎脱力、濒临坠落的最后挣扎后,他以一种极其狼狈、半边身体趴在凳面上的姿势,勉强将自己那颤抖不止、摇摇欲坠的上半身,拉到了那张冰冷光滑、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不锈钢操作台的边缘高度。
那块诡异的肉,就在他模糊视野的前方。那股腥甜铁锈混合着微弱幽光的***气息,此刻毫无阻隔地、强势地钻入他的鼻腔,直冲脑髓。
腥甜、***又带着奇异诱惑的肉块塞满了口腔,粗糙的纤维在牙齿间被粗暴地撕裂、碾碎。那股微弱却无处不在的幽绿荧光,似乎随着肉汁一同滑入了喉咙深处,带来一种短暂麻痹理性的怪诞温饱感。莫凡像一头被饥饿折磨到丧失人形的野兽,完全沉浸在撕咬、吞咽的本能旋涡中。涎水混合着肉末从他嘴角溢出,滴落在冰冷的不锈钢桌面上。他的耳中只有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贪婪撕扯血肉的黏腻声响,整个世界都缩小到了眼前这块散发着死亡与生命气息的诡异肉团上。
他没有听见,身后那扇沉重的金属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温柔合拢。门轴没有发出任何**,只有“噌”的一声极其轻微、仿佛金属尘埃落地的短促轻响,便彻底隔绝了他与那条明灭不定的走廊,将这个冰冷的“厨房”变成了一个更完美的牢笼。
门内,靠近储藏区的巨大不锈钢货架阴影里,一个庞大的轮廓无声地凝聚成形。那是一个穿着沾满深褐色、分辨不出原料的油污围裙的“厨师”。它的体型庞大得惊人,堆叠的肥肉几乎要撑爆那肮脏的围裙,肚子层层叠叠地垂到膝盖以上,每一块松垮的脂肪都仿佛在无声地蠕动。它顶着一颗溜圆、肿胀、如同注水发面团般的秃头,脸皮松弛下垂,覆盖着一层亮晶晶、如同融化的猪油般的黏液。而最骇人的是它的眼睛——两粒细小、浑浊、如同熟得过头的葡萄核,深陷在肥肉堆砌的眼窝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纯粹的、毫无人类情感的、粘稠的贪婪。粘腻浑浊的口涎正从它无法闭合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流淌下来,在油腻的围裙上留下湿滑的亮痕。
它看到了操作台上的莫凡。
那张糊满肉渣和粘液的小脸,那不顾一切的吞咽姿态,在厨师那双浑浊的小眼睛里,无疑就是一只意外闯入巨型粮仓、正肆意盗取谷物的肥硕老鼠。
极致的捕食兴奋,让厨师那张肥腻的脸上肌肉怪异地抽动着,挤出一个近乎扭曲的“笑容”。但它并未立刻暴起。相反,它的动作变得诡异而极富技巧性地缓慢、轻盈——这与其庞大笨重的外形形成了惊心动魄的反差。那厚如橡胶枕的脚掌,肉垫着地,以不可思议的柔软踩下,每一次接触冰冷光滑的金属地面,只有鞋底最中心的一小块肥肉被微微压扁又弹起,竟真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它庞大的身躯如同被看不见的细丝提拉着,一点点地朝着操作台靠近,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巨型默剧演员。它甚至刻意控制着那如同瀑布般的涎水流淌的速度,不让滴落的声音暴露自己的行动。两颗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莫凡毫无防备的后颈,里面翻滚着纯粹的玩弄和即将到来的撕裂快感。
操作台上,莫凡的胃袋被那怪异的肉塞得又冷又涨,胃壁因为无法适应的物质而阵阵绞痛痉挛。他茫然地吞咽着最后一点肉渣,舌尖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却奇诡回甘的复杂味道。他那被食物和肾上腺素短暂填满的世界,正迅速滑向一种迟钝的、虚脱般的恍惚。
就在他抬起沾满油脂和肉屑的手掌,无意识地抹向自己的脸颊那一瞬——
一片冰冷、粘腻、带着浓重阴影的庞大暗影,如同倾泻的油污之海,悄无声息地漫过了他身体投在光洁不锈钢面上的倒影。阴影的边界,刚刚好将他还沾着肉屑的脖颈,完全覆盖。
莫凡的动作猛地僵住。那股冰冷感并非来自桌面。一种源自脊椎底部、如同爬行怪物舔舐过后的、极度原始的死亡预感,让他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一股比怪肉更腥臭、更油腻、带着热烘烘***气息的浓烈恶臭,如同实质的帷幕,沉重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灌入他僵硬的鼻腔。
他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扳动,抬起头。
映入他因恐惧而收缩到极限的瞳孔里的,是操作台边缘那堵不断蠕动、散发着热腾腾油脂恶臭的、由脂肪和深色油污构成的……肥厚壁垒。壁垒的上方,是那颗巨大得遮挡了部分刺目光线的秃头。那双浑浊细小、充满了粘稠饥饿和残忍戏谑的“葡萄核”眼睛,正如同锁定垂死虫豸般,直勾勾地俯视着他。一滴巨大、粘稠、尚带着体温的口水,从那无法闭合的嘴角,如同慢镜头般,拉出一条闪烁着油光的丝线,精准地坠落在他刚啃过肉的手背上,“啪嗒”一声,溅起一小片令人绝望的腥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