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马政此次黄山之行,负有重任,稍有错失,只怕丢官去职不说,搞不好还要被流放远窜,平生抱负付之流水! 但想要把差事办好极不容易,别的不说,就这携带的二十箱财货,就是个大祸源! 本朝圣上登基这些年,路面越发不靖。河南,山东,两淮都屡有大盗剧贼出没。 山东宋江,啸聚区区三十六骑,便长期穿州过府,无人能制不说,还能反过来勒索地方,简直历代未闻! 朝廷边军还好,地方军士已不堪用,哪怕数百厢军,见到十几个贼人便一哄而散,这等事屡见不鲜。 北京大名府梁中书,连续两年送二十万贯生辰纲上京,也就连续两年被宋江一伙出动区区六七人劫得干干净净!连带队的军中颇有勇名的军官杨志,都无奈反投了梁山。。。。。。 说起来自己这二十个箱子,正正好也是二十万贯,好不晦气! 偏偏朝中给自己派来的副手,那叫做皇甫俊的年轻人,虽身份清贵,却年纪太轻,缺少历练,一路难得助力。 总算他带来的手下都是御营精选的军中高手,扮作僮仆一路随行,才让马政心中稍安。 脚夫都不愿行远路,马政又谨慎,此行怕贼人勾结,每过一地,便秘密寻当地官府,推荐可靠的脚夫,只行一程,到下一县就再换人,虽怕走漏风声,但权衡利弊之下,只能如此行事。 眼看一路万幸渡过几次危机,已经入了黄山境,还剩最后一程了,马政深知行百里者半九十的道理,越发打起精神,起止休憩都慎之再慎! 汪太公带领的这队脚夫,便是马政一入黄山境,便寻黄山巡检司调遣的。 地方疲敝,脚夫们骡马不够,马政又在集市上暗访,见集上出租骡马的这对青年男女朴实,便租了他俩的几头牲口,因此两人也一路随行。 路上偶尔闲谈,马政却觉得唐烈谈颇有见地,行举止也端谨大方,故而此时便询他意见。 唐烈咧嘴一笑: 汪太公不说,我也正想提,风中湿意渐浓,侵人肤发,只怕顷刻确有大雨。 马政点了点头,汪太公一旁道: 这段古道少有人烟,好在小老儿知道前方半里,浦溪河北岸有间废弃庵堂,虽是废弃,常有路过行商旅人休憩,正合我等避雨。 当下汪太公回前方呼喝带路,行不片时,果然山风转烈,天色黑暗欲摧,这下大家都知暴雨将至! 好在路途不远,车队人人奋力,终于在下雨前赶至废弃庵堂。 这无名庵堂以前规模不小,正殿颇大还带有廊檐,两旁各有两间偏殿,虽然屋瓦破败,大部倒还完好。 众人七手八脚把骡马拉到廊下拴好,正在卸货,已经落下零星雨点。 马政负手立在殿前赏雨,此时雨点尚稀疏,但是山雨大颗,打在建筑和地上如珠落玉盘,野趣悦耳,不由胸怀略畅。 这场雨来得急,山中生灵不少,也不大怕人,有些鸟儿来不及回巢,竟然大剌剌落到檐下,离人也不远,踱着步避雨,马政和皇甫俊见着有趣,相视而笑。 皇甫俊毕竟年轻心性,刚戏谑过汪老汉,这时又唤他过来,找汪老儿要了些干粮碎屑,丢在地上喂鸟取乐。 先前几只鸟儿不大,过得片刻,忽然几声清鸣,飞来两只大鸟! 这两只鸟竟有人膝高,赤冠红脚,白背黑腹,洁白的尾羽拖在身后,比身子还长,非常漂亮。大摇大摆赶开几只小鸟,径直啄食地面干粮。 皇甫俊见得有趣,连声问众人:这是何鸟,生得好俊! 租马唐烈同行的女伴咧嘴一笑:这是白鹇! 皇甫俊自视甚高朗,一路上很少跟马政以外的人搭话,这时却心头一跳:这女子笑起来倒让人心旷神怡,如沐春风! 皇甫俊一时拉不下脸来询问女子,只是喃喃自语:白咸白线 马政哈哈一笑,双手在胸前一拍再缓缓拉开,曼声吟唱道: 请以双白璧, 买君双白鹇。 白鹇白如锦, 白雪耻容颜。 照影玉潭里, 刷毛琪树间。 皇甫俊啊了一声:我好像读过这诗!这是。。。这是。。。。。。唉呀,到了嘴边一时想不起了! 唐烈笑咪咪接过去吟唱下半阙: 夜栖寒月静, 朝步落花闲。 我愿得此鸟, 玩之坐碧山。 胡公能辍赠, 笼寄野人还。 皇甫俊又啊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这是青莲居士的求白鹇一诗! 是他探访胡。。。。。。那个胡。。。。。。 马政知他学问稀疏,答道: 胡晖,胡翰林。胡学士便是这黄山后山人,晚年归隐田园。 后来太白仙人上门拜访,见他家养白鹇,十分漂亮,便要以腰上一双玉璧求换。 马政长笑一声:太白其实奸猾,同为翰林学士,胡学士还算他前辈,怎可能真收了他的玉璧!只有捏着鼻子叫他赠诗来换,说到写诗,那对太白仙人来说不就是饮水呼吸等事,立时便有了这首诗! 皇甫俊也奸笑道:确实!非我等后辈曲解前贤雅趣,我先前虽不曾想到这白鹇生得如此漂亮,但总不过是野鸡之属。想那太白居士漂泊江湖,哪有余力养鸡,只怕讨要了去,不两日就炖了下酒,全他酒仙人之名实! 廊下众人都笑起来。 汪太公轻声上前蹲下,那对白鹇竟丝毫不惧他,只是顾自啄食地上干粮碎屑。 汪太公伸出手,缓缓抚摸白鹇颈背: 这鸟倒也不能算普通野鸡,颇有神异之处。 常道禽兽无情,这白鹇却最重情义! 若遇危险,雄鸟会上前主动缠住敌人,让雌鸟先逃! 雌白鹇没有安全之前,雄鸟便是粉身碎骨,也不肯先退一步,情深意重,还胜过不少普通人! 众人默然,唐烈似乎听得入神,忽而瞧向他师妹。 慕巧儿圆脸微微发红,忽然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唐烈吓了一跳,低头不语。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