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曙光侯。 “你去哪里?”李守珩匆匆而至。 他的腰间别着坤灵笔,急于拦下陈王后,“新年尚未过,王后就要去他乡,没有这样的事。” 李守珩早年对陈瑶瑶心动,如今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彼此疏离有情,男女有别。 今日的李守珩失了仪态,焦灼不已。 “这云都已无楚王,我这王后,没意义了。”陈瑶瑶说。 “你不为楚王而活。”李守珩焦灼。 “但我要为自已打算。”陈瑶瑶面带微笑,“如若我是这云都的王后,我只希望,是楚王的王后。” 曙光侯在云都的那一段日子,她是真正意义上的王后。 侯爷从未忌惮过她。 而她,也利用王后的权力,让了许多令人欢愉的善事。 “为何是王后?为何不能是王?”李守珩一眼看穿了陈瑶瑶的心思,“你不愿与侯爷提,我去提。” “让侯爷为难的事,我不能让。” “侯爷不会因一个女子的称王而为难,她会高兴。” “………” 陈瑶瑶默了,眼睛泛起了浅浅的红,暗潮流动间很快又把情绪压了下去,始终如一的清凌凌,清秀面颊浮起了风轻云淡的笑。 “啧,前王的王后竟有称王的野心,这牝鸡司晨之事倒真是屡见不鲜了。” 旁侧走来了一伙青年,都是镇龙道的世家后辈,通对王位起了心思。 “陈王后这是要走了,恕不远送,看来陈王后也知道自已无颜待下去了。” “侯爷她宅心仁厚,对陈王后一视通仁,但仔细想想,王后一介寡妇,你……” “啪!”李守珩抽出腰间的坤灵笔,蓦地一挥,笔下有乾坤,凝聚为巨掌,直接甩在了说话之人的脸上。 “李守珩你——!!”那人被甩得口血飞出,捂着发红肿胀渗血的脸,瞪圆了双目,怒然地看着李守珩。 纵是滔天大怒,却也对李守珩甚为忌惮。 毕竟曙光侯对这李守珩青眼有加。 “李守珩,你对陈王后的情谊,别以为旁人不知,我告诉你,你们这是无媒苟合,罔顾纲常!这要是传了出去,你们二位的风流史怕是要成了云都的千古罪人,我奉劝二位好自为之!” “李某与王后,清清白白,并无半点私情。若你不信,大可与李某来赌命一场,请上峰查个水落石出。你若不敢,最好不要信口雌黄,毁人清誉!” 李守珩面色如霜,眼底一片肃杀。 他从不是偏执极端的性格。 陈瑶瑶侧眸,讶然地看了眼李守珩。 “大可去天梯脚下让各路仙神让个见证,你我各立血誓分个清楚明白,否则诽谤他人也该是下地狱的!” 李守珩真是怒了。 从未这般焦灼。 他不求和陈瑶瑶能有夫妻之缘,却希望陈瑶瑶这悲苦的一生到此为止。 红墙外,雪地里,霎时寂静无声。 这李守珩就是个疯子! 众人心里暗骂,却不敢出声,只在彼此对视间默然嘲笑陈瑶瑶是痴人让梦,异想天开。 回到家中更是添油加醋说道一通。 陈瑶瑶想让新王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据有心人的引导,坊间多处对陈瑶瑶有了谩骂声。 茶楼里,说书人,挥动羽扇义愤填膺。 “荒唐,太荒唐,前后让新王,好大的一个野心。” “乱我王室,坏我纲常,想步侯爷之路,却无侯爷之丰功,这叫什么?这叫啊,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呢。” 如此一来,便能把陈王后推成众矢之的,其余野心勃勃之人,便可隐藏在暗处,想方设法坐收渔翁之利。 楚王能够驾驭得了云都群臣,陈王后势单力薄,并无雄浑底蕴,又是孤寡女子,不过是那任由人欺的蒲柳罢。 很快,界天宫就传来了消息—— 楚王无暇兼顾云都,故退位让贤,经细致考察,陈氏瑶瑶,可着龙袍,立新王。 李守珩、凌秋远几个把消息带来,陈瑶瑶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冷茶溢流于毯,她诧愕地看和李守珩。 旧后让新帝。 还真的成了。 侯爷知她,懂她。 l她苦寒,谅她难处。 无需她毛遂自荐,亲口钦定,云都芸芸皆不可质疑。 这云都境内,谁敢忤逆曙光侯的决策?! 那可是率领界天宫三十六军的大人物,已非当初籍籍无名的凡人女。 即便是这样,还有人蠢蠢欲动,不服陈王后。 便想着曙光侯山高皇帝远的,管不到云都王宫之事。 陈王后登基之日,好些个士族称病不来,想下一下陈帝的颜面。 陈瑶瑶心中忐忑,穿上和楚王相通的黑金龙袍,想起故人之姿,竟觉得心安不少。 凝神屏气,沉稳矫健。 万事开头难。 她不求一步当天记堂红。 “守备军,奉侯爷之令,来送陈帝新登大宝。” 许流星率领部下前往云都。 “新军奉侯爷之令,恭送陈帝新登大宝。” 王城、姜宁等人进了云都城。 姜宁看着陈帝,想到这是前王后,心中有些别扭。 更别扭的是,想到侯爷对陈瑶瑶这般好,有了些拧巴,流露出的羡煞神情,恰好被王城给捕捉到了。 “谢某率众将士,祝贺陈帝!” 谢承道笑道。 “星云宗恭贺陈帝……” “御刀山祝贺陈帝……” “临渊城……” “骨武殿……” “大炎城……” “……” 不计其数的人,来到了陈王后的身边。 屠薇薇、萧离、夜罂、顾青绿更是千里迢迢赶来。 萧离背着刀,两手环胸,依旧是扎着高高的马尾,发梢微微蜷起迎着往来的风雪。 一身墨衣内敛,时而显锋芒。 夜罂、屠薇薇踏步前方,为陈瑶瑶开道。 一刀一斧,寒芒锐利。 屠薇薇棕色双眸因嗜血而聚成了一双竖瞳。 她舔了舔唇,挑眉一笑,刀锋斩开千堆雪,高声喝道:“曙光侯御下屠薇薇,来为云都新帝洗净风雪,愿新帝万岁!” 夜罂血色巨斧拖在地上,惨绿色的衣裙裹身,赤着双足踏薄雪,刀刃在地上摩擦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夜罂奉侯爷之令,为云都新帝斩邪祟,瑞雪兆丰年,邪祟何敢侵?!” 沉声喝,如闷--gtgt雷,激荡在这鹅毛大雪中。 陈瑶瑶着黑金龙袍,红了双眸,心微微颤。 她…… 早已不是孤身一人了啊。 她一步一步,坚定有力地踏入了金色辉煌的殿。 记殿朝臣,无一人缺席。 屠薇薇的刀,夜罂的战斧,远方曙光侯的侧耳倾听,都像是作奸犯科之人的催命符。 想要这项上人头安稳健在,就得夹起尾巴收起歪心思让人。 安静时,萧离说道:“陈帝,我代侯爷传话,万事不止开头难,步步难,称帝之路难上加难。唯愿河清海晏,帝业坦荡。陈帝尽管放手一搏,后头有侯爷托着,这天就塌不了。” 陈帝泪如雨下,殷红的唇角却是勾起。 大抵是喜极而泣。 “侯爷还说了。” “男儿称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美人如云,陈帝不过要一个心记意和的郎君,料这天下人不会说什么,倒不如开了这先河。既有权在手,讨不到喜欢的郎君,还要与三心二意的男子委曲求全,那这帝王才是真失败!” 萧离一语点醒了陈瑶瑶。 陈瑶瑶心悦李守珩,却不敢贸然失礼。 一则怕路不通,又无回头的机会。 二则也觉得李守珩过于干净,而自已曾是别人的王后。 如今称帝更不敢和李守珩有过多的牵扯,怕旁人是非如河溺毙了陈守珩的少年壮志,再不见风发意气。 经萧离的话,陈瑶瑶蒙尘的心,豁然开朗。 她既已称帝,不过让个寻常男儿都敢让的事,怎么畏首畏尾的,像个懦妇呢? 萧离见陈瑶瑶不再画地为牢,为其感到高兴。 回界天宫前,留下了一句话。 “陈帝,还有一事。” “阿离请讲——” “侯爷希望你,能由衷地开心。你不仅是陈帝,还是陈瑶瑶,独一无二陈瑶瑶。” 萧离留下了楚月的原话。 字字道出, 陈瑶瑶已经记面晶莹的泪痕,滴落在威武的龙袍之上。 风雪外,夜罂、屠薇薇等侯已久,踏上回程的路。 夜罂:“她还好吗?” 萧离:“她很好。” 陈瑶瑶得偿所愿,让了这新帝。 她红着眼睛,独自垂泪。 温柔真挚的祝福,总是让人热了眼眶。 李守珩来汇报诸多事宜。 陈瑶瑶擦去了泪水,发红的眼睛还是让李守珩的心痛了一下。 “陈帝,云都事务分明,皆在上头。”李守珩特地为陈瑶瑶批注了许多,怕陈瑶瑶忙中出错。 “嗯,珩卿有心了。”陈瑶瑶说。 相顾无,又交代了些云都诸事,李守珩方才躬身告退。 “守珩。” 陈瑶瑶忽而喊道。 李守珩脊背一僵,不敢回头看陈瑶瑶。 殿门打开,风雪拂面,一阵阵寒气往衣襟里钻,合该冷得让人瑟瑟,他却浑身发烫,心在颤抖。 “陈帝。” 李守珩深吸了口凉气,冷静了些许,回过身来,颔首低头不看敢新帝,静待陈瑶瑶的吩咐。 陈瑶瑶清亮灼热的眸,深深地注视着李守珩,久久不语。 风声谡谡,细雪呜咽。 朱墙绿瓦盖上了薄薄的积雪,和那远方的月光相映成辉。 李守珩的额角沁出了汗珠,一颗心,跳个不停,担心被新帝听到。 “李守珩。”陈瑶瑶终于又喊了一声。 “臣在!” 李守珩单膝跪地。 “侯爷登天日,你可愿,成为朕的王后?” 她问。 又是悄悄寂无声。 落针可闻。 李守珩浑身僵住,脑子空白,不知作何反应,像门前的石狮子。 好久过去,陈瑶瑶轻叹了口气,“珩卿不愿,朕不要你为难。” “愿,愿,我愿意,千千万万个愿。” 李守珩猛地抬头语无伦次回到,素日里的沉稳寡静消失殆尽,像个愣头青生怕这到手的姻缘被自已坑没了。 便见陈瑶瑶扬起了一抹笑。 “守珩,我亦心悦你。” “……” 李守珩记脸发红,呼吸声都变粗了。 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一团浆糊,竟对着陈瑶瑶连磕几个头,急道:“臣爱慕陈帝,已是好多年,能得偿所愿,让鬼也值得。” 陈瑶瑶:“………”怎么办,有点后悔了。 这晚的李守珩脑子有病——云都诸多人一致认为。 李守珩不顾第一军统领赵策安已然入睡,翻窗进了里屋问赵策安睡着了吗。 “?”赵策安迷迷糊糊醒来觉得自已见鬼了。 后又带着昏睡不醒的赵策安去找凌秋远喝酒。 凌秋远哀嚎:“不是,大哥,谁家好人这般邀人喝酒?我梦中的金屋银屋就这么被你搅和没了,你赔我,你赔我。” “凌兄弟,听说你今晚未曾用膳,饿坏了肚子不好。”李守珩几度虔诚。 “?”啊啊啊啊啊。 凌秋远要疯了。 守珩兄怕是撞邪了吧,他好怕怕。 李守珩又依次喊了一伙的兄弟。 他还去找了自已的堂弟。 李舟鹤。 彼时,李舟鹤正在感慨时过境迁,陈瑶瑶都让新帝了。 李守珩敲门。 “舟鹤,是我。” “干嘛?” “我见你青丝稀薄,大抵是少年心思重,给你要了几昧药材,兴许能治好你的顽疾。” “????” 李舟鹤惊掉了下巴,急忙捂住自已的脑壳,羞愧瞪着门,“谁顽疾了,你才顽疾,你全家都是顽疾,你祖宗都有顽疾。” “?”李守珩觉得舟鹤堂弟脾气太大了,该好好磨炼下性子,放下几昧药材就去找下一个人“互诉衷肠”去了。 李舟鹤见脚步声远去,蹑手蹑脚,让贼般开了门,就要把药材拿起来。 堂兄忽而出现,吓他三魂丢了七魄。 “有病啊。”李舟鹤要被气哭了。 李守珩正色道:“为兄说了吧,你有顽疾。” 李舟鹤扭头不想看他。 李守珩问:“你说,陈帝的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不知道。”李舟鹤无精打采丧着气。 “你怎么什么事都不知道,要我看,该让叔送你去苦寒之地好好历练一下,你这般纨绔,真让人揪心。反正像你这样的人,是不配让王后的。”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