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言汐扯了扯墨锦川的衣袖,低声道:“咱们恐怕要往右走了。”
往左是青花镇方向,而往右过去,则是几个与禾木村差不多大小,靠河而居的小村落。
村子越小,村子里的人越团结。
相对的,也就更抵触外乡人。
禾木村的人一开始之所以没打算赶他们走,完全是看在吴家老两口的面子上,加之平时谁有个腰疼腿疼的用得着他们。
到了其他村子,怕是没这么好运。
墨锦川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再等等。”
等?
如今风雪阻隔了视线,牛车上的人或许还没看见他们,可再靠近些就未必了。
用吴大娘的话说,谁家好人大雪天的大半在路上溜达。
不是杀人越货就是毛头小贼。
难不成这来人,与王爷是旧相识?
宋言汐这么想着,不由睁大了眼睛去看。
恰好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吹得她一双眼睛全是雪花。
雪花遇热即溶,化成的雪水刺激的她睁不开眼,眯着眼睛迎风流泪。
“吁……停停停,快停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粗狂声音响起。
宋言汐几乎是瞬间想起罗一刀那张脸。
她费力睁开眼,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神色着急道:“快,快上车!”
见他二人并未动作,罗一刀急得直拍大腿:“两位活祖宗,你们快点的吧,我老罗可不像跟着你们一起掉脑袋。”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麻利地掀开了牛车后头用来罩笼子的布,解释道:“我出城的时候那些兵就已经动起来了,眼瞅着就该撵过来了,你们先上车躲一躲。”
帘子掀开,露出两个大的木笼子。
一个笼子里装着些干草,而另外一个笼子里则是圈着几头小猪仔,这会儿正冻的瑟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罗一刀解释道:“你俩别嫌弃,前头这笼子昨晚我用清水刷了好几遍,一点儿都不脏。”
眼见墨锦川要开口,他自顾自道:“你们俩的事昨天我去给他们送肉的时候听说了,别的啥都不说了,要是信得过兄弟就上车。
想说啥,咱们到家再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急急道:“赶紧的吧,等人来了咱们都走不了。”
墨锦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抬步上车,钻进笼子后又朝着宋言汐伸出手。
他身形高大,已然占了半个笼子。
罗一刀在一旁啧啧道:“这身板,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那欣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非梁国人,而是安国子民。
宋言汐借着墨锦川的力道上车,看着忙不迭爬上牛车,扯着布为他二人遮盖的罗一刀道了声谢。
罗一刀脱口道:“客气啥,咱都是自己人。”
话说完,他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看清宋言汐的脸上,又用力把布往前拉了拉,确定能把笼子的边边角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都盖得严严实实这才放了下来。
把前头的几个角都系了死结,他才嘿嘿笑道:“会说话好啊,这小子好福气。”
随着一声“驾——”,牛车缓缓行驶起来。
笼子逼仄,墨锦川一个人便占了大半位置,更别提与小猪仔相邻的那一侧还装了不少干草用了遮挡他二人身形。
留给宋言汐的位置,只有不大一个角落。
雪天路滑,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即便她蜷缩着腿,脚尖依旧不可避免的碰上墨锦川的腿。
再又一次马车大的颠簸后,她被车子的惯性带的狠狠喘了一脚。
黑暗中,宋言汐听到了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她摸索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腿上的旧伤处,果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
即便如此,他仍压低声音道:“无碍。”
疼得嗓子都哑了,还嘴硬!
宋言汐虽气,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忙道:“劳烦王爷微微曲腿,我把腿放过去,你再放下来。”
想到自己腿上的伤也刚好,她拽了两把干草,打算铺在笼子底部减少碰撞时的力度。
见墨锦川仍不动,她不由催促道:“劳烦王爷动一动。”
半晌,他才开口道:“疼。”
只一个字,哪怕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仍让宋言汐的心为之狠狠一揪。
他方才说的是“疼”。
能让一个扛过断骨之痛,就连身中数箭没有任何伤药都不喊一声的人说疼,那必然是痛到了极致。
宋言汐再开口,声音已然保持不了冷静,“那你别动了,我抓点干草给你垫一下。”
墨锦川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似是再忍痛。
可实际上,他是在忍笑。
姜还是老的辣。
晚上做饭时,吴伯特意找借口支走了吴大娘,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他。
他说做男人的虽然是这个家的天,是顶梁柱,却也不要一味的刚硬,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
尤其是像宋言汐这般,性子慢热之人,想要靠着日常相处焐热她太慢了。
他需让她多注意他,不拘懊恼亦或者是心疼,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放不下了。
吴大娘最初决定嫁给他,就是觉得他在家是个小可怜,性子又不讨喜,结果一下栽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的这些话,确实可以称作是经验之谈。
只有一点,他说错了。
宋言汐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若真像个毛头小子般,总是作弄她惹她生气,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反倒得不偿失。
至于他担心他拉不下来脸之类的,也实在是多余。
媳妇和面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宋言汐知道墨锦川此刻的想法,定然会一脚踹在他的旧伤处,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而现在这会儿,她却恨不得赶紧让罗一刀撤了帘子,施针为他止痛。
牛车摇晃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为首之人高声喊道:“前头何人,速速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吁——”罗一刀忙叫停牛车,回头看了一眼。
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上前,眯了眯眼睛道:“干什么的?”
罗一刀哈了口气,笑道:“军爷,往石头村送猪仔的,顺带收两头猪赶回镇上卖。”
听到他的话,有小兵凑上前看了一眼,道:“将军,昨天就是这个屠夫往营里送的肉。”
“天还没亮就往村子上走?”
“再有两个时辰铺子就该上人了,现在不往回拉,就卖不了啥钱了。”
见罗一刀不像扯谎,为首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走。
罗一刀忙笑着应承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抽了老黄牛一鞭,牛车慢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蒙混过去时,突然听到身后那人冷冷喊道:“站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闻言,牛车后面的两人一颗心同时提了起来。
黑暗中,宋言汐摸索着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塞到墨锦川手中,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待会儿我会用药迷昏前来查探之人,王爷可趁乱离开。”
不等他拒绝,她又道:“我没王爷那么好的身手,被擒后恐无法脱身,还望王爷能设法搭救。”
墨锦川忽地笑了,凑在她耳边问:“你就不怕本王一去不回?”
温热的呼吸扑在宋言汐耳侧,平添了几分暧昧。
连带着他出口的话,也变得不那么正经。
宋言汐默了默,问:“王爷如今几岁?”
她阿弟十二岁时,便不说这种故意逗她的话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嫌弃之意,墨锦川勾了勾唇,声音带着浅笑道:“放心,本王便是丢了这条命,也不会丢下你。”
宋言汐心念微动,耳边不自觉回响起吴大娘的声音。
“平川那孩子我瞧着是靠得住的,你是没见他刚到家时,那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简直没法看,衣服黏在肉里撕都撕不下来。
都那样了,他还死命抓着你的手不肯丢,老头子掰的一脑门汗也没把他的手掰下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头子只能告诉他要是再不松手,你俩一个也活不了,他这才肯撒开手让他治。”
吴大娘同她说这些时,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话到最后语重心长道:“平川媳妇,这人活着能不能老往低处看,更不能抬着脖子看高处,能找到一个跟你一般长短正正合适的人,那都是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缘分。”
那时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她是一心想要撮合他们两个,随口敷衍了过去。
如今想想,方知她话中有话。
哪来的什么一般长短,要是都那么正正好合适,天底下便不会有如她爹娘那般的怨偶。
所谓正好,不过是有人愿意默默付出,甚至是为了对方步步退让。
而他们之间,这个人显然不是她。
牛车外,罗一刀内心挣扎再三确定自己跑不掉,才僵硬着转过头问:“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骑在马上的将军驱使着马朝前几步,正好停在牛车一侧。
但凡他伸手去掀笼子上的盖布,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罗一刀看似还坐得住,实际上后背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攥着鞭子的手都在抖。
他这人上没老下没小的,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可后头这俩人不一样。
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罗一刀暗暗下了决心,右手缓缓往下摸,正准备抽出牛车底下藏着的大刀时,就听那将军道:“送的肉不错,晚上再送头猪来。”
一听晚上又有肉吃,身后跟着的梁军纷纷高兴了起来。
那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一刀身后,扬声道:“乌先生有令,活捉大安锦王,兄弟们半个月不缺肉吃。”
话音落地,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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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确实,于他们而言,活捉大安锦王的功劳抵得过无数个胜仗。
就连梁皇也曾当着众臣的面说过,若非墨锦川镇守边城,梁国的三万铁骑早已踏平边境三城,直指京城。
罗一刀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军爷放心,我待会儿保证挑一头肥膘多的猪,价钱什么的您也尽管放心绝不收钱。”
那将军点点头,一挥手道:“走吧。”
生怕他反悔,罗一刀赶忙抽了抽老黄牛,大声道:“快走,别不长眼挡着军爷的道。”
随着牛车晃动,后头笼子里的小猪仔受惊,正好哼哼了几声。
“将军……”随行的副官原本都已经走到后头了,想着照例检查一下,一听到这动静立即满脸嫌恶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一个杀猪匠的车有啥好查的?
臭气熏天。
将军望着远去的牛车,沉声道:“咱们也快些赶路,别误了先生的正事。”
“这几天怕是走不成了,外头戒严了,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罗一刀沿着梯子下了地窖,将手中的食盒摆放在桌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酒楼里那些好酒好菜啥的都紧着那些当兵的了,就买到两个小炒,你们凑合着吃两口。”
“有劳罗兄了。”
这种情况下,能有口热乎的都算幸事,墨锦川自然不会嫌弃。
宋言汐也并非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径直掰了半块从吴家背出来的饼子递给罗一刀道:“罗大哥尝尝,吴大娘烙饼的手艺堪称一绝。”
罗一刀诚惶诚恐地接过饼子,声音都有些磕巴道:“谢……谢郡主。”
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罗兄不必拘谨,今日这里没什么郡主王爷。”
似是明白了什么,罗一刀忙道:“对对对,你是平川,她是你媳妇。”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忙问道:“那兄弟贵姓?”
墨锦川面色如常,吐出一个字。
“宋。”
罗一刀咬了口大饼,边嚼边道:“换一个。”
还姓宋,生怕人不往一块儿联想?
看他噎的直翻白眼,宋言汐倒了碗水递给他,“这段时日,我们还是不宜露面的好。”
看着墨锦川那张蓄了胡须,却仍遮不住英俊眉眼的脸,罗一刀泄愤般猛灌了两口冷水。
咕哝道:“我要是长这样,不得讨上十八个媳妇。”
墨锦川夹菜的动作一顿。
然后就听他又道:“大男人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容易遭人惦记。”
罗一刀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在宋言汐开口前岔开话题道:“我刚刚去送肉的时候,见到他们说的那什么乌还是白的先生,病恹的跟快死了一样。
没想到那种病鸡子,居然还敢提刀杀人,真是那什么人不可那什么相。”
闻言,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异口同声道:“杀谁?”
罗一刀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挠了挠头道:“我就听了一耳朵,只知道死的是个男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男的,那便不是吴大娘。
墨锦川拧眉问:“罗兄听到这些话时,他们可还说了什么?”
“你容我想想。”
罗一刀说着,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饼,随口道:“这大娘好手艺啊,咋不来镇上赁个摊子自己做买卖,肯定卖的好。”
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他也不敢说笑了,咽下了嘴里的饼道:“我听那个小兵骂的是,我要是乌先生我也砍了他,瞅着就是个酒囊饭袋,还敢对先生的恩人动手。”
“恩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对,他们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还想多听两句就被人撵走了。”
提起这个,罗一刀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拍了下桌子骂道:“不就是当个大头兵,有什么好神气的,对老百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真有本事到战场上给人真刀真枪拼啊!”
他说完,又补上一句,“我这人最瞧不上的就是孬种,甭管是哪儿人。”
担心下来太久,上头来人发现铺子没人会发现异常,他赶紧就着水把剩下一点饼子吃了站起身。
罗一刀道:“我上去看一眼,待会儿给你们送褥子下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将地窖的木梯踩得咯吱作响。
随着地窖的盖板被盖上,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胃口?”
墨锦川的声音响起,宋言汐回神,看着不知不觉被自己啃掉一小半的饼子,轻叹了一口气道:“终究还是将他们牵扯了进来。”
“闻祁还要仗着乌钧帮他收拢人心,不会选择在此时得罪他。”
看着碗里多出的菜,宋言汐顺着话道:“也对,毕竟他们要的人只是王爷,没必要为着两个老人得罪乌钧。”
墨锦川挑眉,“娘子怎知,梁军要搜寻的只我一人。”
“你什么意思?”
宋言汐不由拧眉,纠正道:“如今已无外人,王爷不必再与我扮做夫妻。”
“这便打算过河拆桥?”
墨锦川放下手中筷子,眸色幽幽道:“宋姑娘莫不是忘了,如今你我还身处梁境,随时会落入险境。”
宋言汐自然不曾忘。
她更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回想他刚才调侃的话,宋言汐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庄诗涵!”
除了她以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将她神医谷传人的消息泄出去。
更别提对方是梁国太子,闻祁。
“他们……”
宋言汐想问闻祁与庄诗涵之间,是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女儿家的声名重于一切,即便庄诗涵行事并不在意,她同为女子,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出言诋毁。
明白她的顾虑,墨锦川并未直接解释,只说:“待你我回到边城,自然知晓。”
这话不是回答却胜似回答。
宋言汐只觉得荒唐,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同样也觉得自己荒谬。
刚刚竟生出一种,此事虽听起来荒唐,可若是庄诗涵所为又属正常这种想法。
她真是……
罗一刀下来送被褥时,带回的消息佐证了宋言汐的想法。
乌钧等人领命,要找寻之人乃是一男一女。
男的若反抗,可就地诛杀将尸首带回即可。
而那女子,需不伤一根头发的情况下将人活捉,押送回都城。
罗一刀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墨锦川的肩膀,道:“兄弟看好你。”
正在铺被褥的宋言汐转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秀眉微蹙,“又在打什么哑谜?”
墨锦川笑了笑道:“不若等罗兄明日下来,你亲自问他。”
“不说拉倒。”
安国御书房。
宣德帝端坐在椅子上,气势虽不减,面容却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不少,眼底满是倦色。
自从得知墨锦川坠崖尸骨无存的消息后,他这半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儿子的脸。
他问:“你们可知小五在梦中问朕什么?”
下首的安王恭敬道:“儿子不知。”
宣德帝却没看他,只看向立于他身后脸色不佳的宁王。
宁王垂眸,轻咳了两声道:“五弟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年多少次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此次也定不会有事。
还望父皇保重身体要紧。”
站在二人对面的分别是左右两位丞相,听着二人的回答不免在心中摇了摇头。
以他们对陛下的了解,这答案没一个是他想听。
果然,下一刻宣德帝立即沉了脸,抓起桌上的折子砸向二人。
雪花似的折子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两位丞相连忙跪地,恭敬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宣德帝冷哼一声,反问道:“保重龙体有何用,多活几年,好让这些个孽障轮番来气朕?”
两相以头抢地不敢应答。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皇家父子之间的家事。
他们可以公然写折子弹劾二人,却不能在宣德帝教训之时插话,更不能提醒他该如何教儿子。
前者,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尽职尽责。
而后者,便是蓄意谋反。
二人浸淫朝堂数年,早已练的滑不丢手,怎会给自己自找麻烦?
“父皇息怒。”兄弟二人也同时跪了下来。
安王道:“儿子以将府上能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定能找到五弟与永安郡主,将他二人平安带回。”
“永安?”宣德帝眯了眯眼睛,不由冷笑,“你不说朕倒是忘了,老二,你进来同永川侯走得挺近啊。”
安王闻言,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宣德帝的皇位本就是靠着争抢得来的,最忌讳底下的人背着他弄权。
尤其是这两年,他越发觉得身体不济,疑心比之从前更甚。
任何人,都不能惦记他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亦不能例外。
安王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父皇明鉴,儿子这些时日与永川侯府往来,皆是为了三弟啊!”
宣德帝阴沉着一张脸,“是吗?”
安王脊背发寒,深知自己今日若不给出个满意的答案,便会成为下一个被赶到封地的王爷。
他正欲开口,就听宁王轻咳一声道:“父皇容禀,二哥近日与永川侯交好,全是因永安郡主手中那一颗出自神医谷的养心丸。”
短短一段话宁王歇了三四回,却仍因气力不继白了脸,捂着胸口继续道:“是儿子身体不争气。”
宣德帝的脸色变了变,吩咐道:“你既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小五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安王时,眼底的冷意化了些,“难为你记着老三的病,回吧,若有小五的消息立即来报。”
“是,父皇。”
安王从地上起身,忙去扶宁王,兄友弟恭的模样看得宣德帝不免欣慰。
只是一想到仍无消息的墨锦川,那一丝欣慰,又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待到无人处,安王松开了扶着宁王的手,感激道:“方才在父皇面前,多谢三弟替本王圆说。”
宁王面带不解道:“二哥此话何意,难道你与永川侯相交,是为了永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此事便不劳三弟操心了。”
安王打断宁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既然三弟的身子这般弱,还是安心在王府养伤,莫要到处走动的好。
毕竟那一箭伤及心脉,非同小可,若不好好调理将来怕是会留下病根。”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俨然一副好哥哥模样。
宁王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二哥琐事繁忙,就不必为本王的病费心了。”
他回头望了眼御书房方向,幽幽提醒道:“本王若是二哥,便会立即同永川侯割席,以免继续惹得父皇不快。”
安王眸色微沉,面上却仍旧带笑,“三弟与其担心本王,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若再这么修养下去,王府的门客怕是要跑光了。”
宁王垂眸,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似自嘲道:“是我身子不争气,大半年了一直也不见好,白白浪费父皇差人在各地寻找的珍惜草药。”
他说的哪里是草药,却分明是在炫耀宣德帝如何对他的偏疼。
京中谁人不知,自春猎宁王御前救驾后,宣德帝对他关心备至,甚至隐隐有了要超过此前对锦王的疼爱。
而他舍命救父的美名,更是被编纂成册传扬的大安上下人尽皆知。
只是众人提及时,不免感叹。
宁王殿下哪儿都挺好,只可惜是个病秧子。
安王起初听到这话时是高兴的,毕竟一国储君,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一个病秧子。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这个看似不争不抢的弟弟,名义上是在家中养病,可暗中小动作不断,朝堂之上的事更是一点没耽搁。
在有些事情上,消息甚至比他这个每日上朝的人还要清楚。
安王面上笑容不变,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杀心渐起。
若早知他是个这么不肯安分的,他便不该顾忌那一点所谓的兄弟情,心软放他一马。
该趁他病,要他命。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宁王笑了笑道:“外头风大,我身子受不住,就不陪着二哥在这吹风了。”
他说着又是两声轻咳,面色惨白如纸。
一看便是短命之相。
安王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是真诚了几分,关切道:“你身子弱,快些回去歇着吧,为兄还要着人继续去查老五的下落。”
宁王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道:“老五的事,便劳烦二哥了,一有消息还望二哥遣人相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老五这么多年一向命硬,两年前回京时只剩一口气都被救活了,想来此次也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安王眸光闪了闪,道:“借你吉言。”
御书房内,宣德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声问:“人到哪儿了?”
旁边的朱公公忙上前为他揉捏太阳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算算脚程,德公公应该这两日就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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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宣德帝生气,他又道:“陛下不必太担心,永安郡主医术高超,锦王殿下身边有她照顾必能化险为夷。”
“你说宋家那丫头?”
宣德帝冷哼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丽妃前一阵同朕说她性子倔,瞧着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她竟是个主意这么大的。”
朱公公在一旁想说话,又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贸然接话。
只是如果非要他说,他觉得永安郡主是个重情义的奇女子。
旁的不说,单是她得知锦王殿下遇险,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梁军腹地一事,便能看出端倪。
边城那些个将军,或顾全大局或胆怯,竟只有一个程将军带人前去接应。
一群大男人,胆魄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平白的惹人笑话。
朱公公心中腹诽着,手上的动作竟不知何时停了。
他正觉气愤,忽听有人问:“你也觉得那丫头胆识过人,该赏?”
“那是自然。”
回答的话脱口而出,朱公公方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塌天大祸,忙跪了下来自扇嘴巴。
一边扇一边道:“奴才该死,还望陛下饶命。”
待他扇了十数个巴掌,才听得宣德帝道:“行了,起来吧,瞧你那出息。”
朱公公瑟瑟发抖,哪敢真的起身。
干爹可都说了,圣心难测,多挨几巴掌总好过被猜忌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因此平白丢了小命。
不过几息的功夫,朱公公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身体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宣德帝见状,更是无奈。
“你干爹走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不要忤逆朕?”
忤逆二字一出,朱公公更是大呼不敢。
宣德帝被他这胆怯的模样逗笑,直言道:“今日若是你干爹那个老油条在,肯定狠狠给你两脚,骂你丢了他的脸。”
“行了,朕恕你无罪。”
得到确切的话,朱公公这才敢站起身,起到一半又腿软差点跪了下去。
知道自己这模样太没出息,朱公公赶紧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着都快哭了。
宣德帝道:“今日之事,传不到你干爹耳中。”
干爹这个称呼,本就是宫中无根之人用作互相慰藉的,压根上不得台面。
宫中那些主子对此,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从宣德帝嘴里说出来,朱公公只觉得脊背发凉,恍惚之间都能看到自己脑袋掉下来的情形。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强稳住身形便要跪下。
却听得宣德帝忽然问:“你觉得宋家那丫头如何?”
“永安郡主身份尊贵,奴才怎敢妄议。”
“朕允你妄议。”
梁国与大安虽风俗不同,可年节放炮竹烟花这一点,却是相同的。
青花镇虽小,却也对年节格外重视,家家户户都提前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街上洋溢着喜气。
只是这些,藏身于地窖的二人是看不到的。
驻扎在青花镇上的梁军并未撤退,大有搜不到人便死磕到底的架势。
罗一刀怕他们在底下呆不住,托人买了套围棋送下来,正好供他们消磨时间。
不知是墨锦川故意放水,还是宋言汐的棋艺进步飞快,她已经由原先偶尔下成平局到三局两胜。
在她今日第十次赢了之后,她反手合上了棋盒。
墨锦川眉梢微挑,一双黑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俊眉微挑,“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说的像是棋盘,可那灼灼的眼神,却让人有一瞬的恍惚。
这话当真没其他意思?
不等宋言汐深想,他豁然起身,道:“一连着下了十多日的棋,你不腻我也腻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墨锦川不再动不动把娘子什么的挂在嘴上,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继续称呼他为王爷。
还说什么若她非要喊,那便喊夫君。
这种词汇,他便是说破天宋言汐也绝不可能答应,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以,他们如今说话便直接说话,并没什么特别的称呼。
用罗一刀的话便是,打哑谜说话。
他还说:“还是你们这些贵人花样多,不就一个称呼,喊啥又掉不了一块肉。”
是掉不了肉,可宋言汐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口。
她甚至有些后悔过早开口说话。
早知如此,继续当个哑巴也是不错的。
“还愣着做什么?”墨锦川见她坐着没动,好笑问:“都在这鬼地方憋了半个月了,不想出去看看?”
夜半无人时,他们会短暂爬出地窖,方便一下顺带透口气。
担心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也怕给罗一刀惹麻烦,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肉铺的后院,前面铺子都不曾去过。
可这会儿,他却说要出去看看?
听着外头骤然响起的炮仗声,宋言汐摇了摇头。
这太冒险了。
炮仗声正好盖住了说话声,她只看到墨锦川的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天黑了。
简装,宋言汐眼底不解更甚。
这些时日梁军的巡逻不曾停歇过,人数也是一次比一次多。
这几日更是时不时就要来家里搜上一通,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眼皮底下出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她觉得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对锦王殿下行事稳妥一事是否理解有误。
做事如此冒险,哪有半点稳妥可言。
见墨锦川仍站着,并未打算放弃,宋言汐忽地想到什么,朝着他伸出手。
“拿来。”
见他不肯动,她不由拧眉问:“你难道是在等我动手?”
外头的鞭炮声适时停下,她的声音刚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墨锦川耳中。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多了笑容,唇角上扬,就差在脸上写上“你赶紧动手”这几个字。
求之不得。
宋言汐气得牙痒,却偏偏又奈何他不得。
嘴上说说可以,她总不好真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成何体统。
在她再开口前,墨锦川抽出袖子里的信递给她。
信封上的封蜡还在,并未被人拆过。
既不是乌钧留下的线索,那他还非要今日出去?
看出宋言汐眼底疑惑,墨锦川只道:“拆开看看。”
她撕掉封口,倒出里头的东西。
除了两张户籍文书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只是上头一片空白,并未书写什么。
想到军中传书会用的保密手段,宋言汐忙将纸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悬在烛火之上烤了烤。
不多时,上头缓缓显现出四个字。
“除夕火起。”
“除夕,不就是今日?”
墨锦川点点头,拿起她放在一旁桌上的两张户籍文书,递到一旁用烛光点燃。
干燥的纸张遇到明火,很快被火舌舔舐殆尽,只余地上一捧黑灰。
他速度太快,宋言汐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脸色微变,“乌钧此人不可信?”
“狡兔三窟,尤其是像他这种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不得不防。”
墨锦川不知从何处掏出两个面具,继续道:“与这种人博弈,即便无法算到他的前头,也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否则,便如被捏中了七寸,后患无穷。”
比起这些,宋言汐眼下更想知道。
方才那四个字,是否是她所想那般。
若真是如此,青花镇的百姓何辜?
对上她情绪复杂的双眸,墨锦川抿了抿唇,沉声道:“今日镇上的百姓都会到路上看龙灯,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可水火无情,火势一旦燃烧起来,绝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
这一镇的百姓都会因此流离失所。
墨锦川上前一步,亲自将面具戴在宋言汐的脸上。
“乌钧需要给闻祁一个交代,否则,便不是王彪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他拉起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一片。
他沉声问:“觉得我这么做太冷血?”
若她这便觉得他残忍,那待她见过他领兵打仗之时,怕是更不能接受。
他已经数不清,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
征战多年,哪怕是他,也无法真的保证自己手上没有沾过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会不会因此怕他,远离他?
见宋言汐始终一言不发,墨锦川的一颗心不断下坠。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喉咙又苦又涩。
或许这就是他杀孽太多,应得的报应吧。
墨锦川苦涩一笑,松开了她的手道:“我从不算什么好人。”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际,宋言汐拉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怪你。”
被她握住手的瞬间,墨锦川整个人楞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在禾木村时,是他厚着脸皮借着二人“夫妻”的身份,喊她两声娘子。
仗着的,也不过是她伤了嗓子无法反驳。
这半月来,二人更是克己复礼,别说是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就连娘子这二字她都不许他喊。
言行举止处处都恨不得同他撇清干系。
既然是她不愿,他自然尊重她,与她保持该有的距离。
方才伸手牵她的手,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可现在,她竟主动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一切不怪他。
眼见墨锦川盯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宋言汐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压根抽不出。
他力道极大,大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虽然不疼却也不允许她有任何逃离可能。
烛光昏黄,墨锦川的眸子灼灼发亮,像是恨不得人在脸上烧出个洞来。
他紧紧抓着宋言汐的手,将她往前扯了扯,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沙哑的声音似欣喜,又似难以置信。
“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的视线太过灼热,仿佛能将人整个融了。
宋言汐眸光微闪,“我……”
“啪啪啪!”头顶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头顶落下簌簌灰尘。
在宋言汐抬眼看去时,墨锦川刚好抬起胳膊为她遮挡。
下一瞬,头顶的盖板被人掀开,露出罗一刀那张兴奋的脸来。
“平川兄弟,弟媳妇,你们……”
剩下的话,在看清地窖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他道了声“对不住”,一边把盖板往回盖一边道:“那啥,兄弟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罗大哥留步。”
宋言汐忙从墨锦川的胳膊底下退了出来,面具下的一张脸臊的通红。
罗一刀赶忙掀开盖板,很是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刚刚手上一个没收住给爆竹扔远了,没吓着你们吧。”
“没有。”宋言汐被地窖里落下的灰尘呛得轻咳了两声。
想到什么,罗一刀忙一拍大腿,“看我这事干的,你们赶紧上来透口气,正好我酒菜也准备好了,咱仨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解释道:“你们俩只管放心,今儿是小年夜,那些当兵的也是爹生娘养的,不至于大过年的上门找不痛快。
再说那个什么乌先生,病得好像都快死了,这几天镇子上的大夫都找遍了,哪还有空折腾别人。”
宋言汐爬梯子的动作一顿,待爬到地面上,才趁着罗一刀不注意冲着墨锦川摇摇头。
乌钧的病,并非她的手笔。
墨锦川低笑,迎上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子,走得同她近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动手,他活不到今日。”
对上他黑眸间的笑意,宋言汐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提醒她之前对乌钧动了杀心一事。
就他做的那些事,莫说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安国人都不可能轻饶了他。
这笔账,她早晚要同他讨回来。
“砰!”地一声,头顶有烟花炸开,将夜幕照的亮如白昼。
罗一刀转过头,冲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托你们的福,要不镇上的百姓这辈子也看不着这么好看的烟花。”
说着,见两人没动不由的催促道:“别干站着,待会儿饭菜都凉了,吃过饭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宋言汐心下一惊。
方才的话,他竟听到了?
不等她出言试探,罗一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托人找了个门路,能偷偷送你们出城,就是稍微磕碜了点。”
听到磕碜二字,墨锦川与宋言汐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下牛车时满身的猪粪味。
要送到农户家的小猪仔还好,除了一路上哼哼唧唧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可返程时,后头的笼子里装了两头待宰的肥猪,一路上又拉又尿的实在令人难忘。
罗一刀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些,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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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弟妹,说了不怕你笑话,你罗大哥没什么本事,认识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那些当兵的根本不拿正眼看。”
宋言汐温声解释道:“罗大哥误会了,你相助我二人一场,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小瞧?”
罗一刀挠挠头,爽朗一笑,“哎呀,都是小事。”
他看了眼天边的烟火,道:“外头还得热闹好一会儿,等咱们喝完酒,不耽误出去看龙灯。”
他指了指宋言汐脸上的面具,“戴着这玩意,任谁也认不出来你俩。”
说着,他催促着二人赶紧走。
一边走一边咕哝道:“打咱头一回见,我就想跟你喝一杯,这十来天看得见喝不着可憋死我了。
再不喝,下次见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墨锦川任由他勾住他的肩头,语调淡淡道:“我们与罗兄缘分匪浅,想见自是不难。”
罗一刀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不等墨锦川说什么,他直接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看我这张破嘴,咱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你向来是一诺千金,肯定不能诳我。”
挺大个汉子,说着话竟不由地红了眼眶。
不用他说什么,宋言汐也大概能猜到缘由。
无论梁国还是大安,每逢征兵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多子或是双子的人家,二选其一。
若战事紧急,家中只有一子的也必须顶上。
像是罗一刀这种年纪正当,又有一把子力气却不曾被抓去服兵役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上头的父兄皆死在了战场之上,家中叔伯也都不在,只留他一根独苗苗。
梁皇再怎么昏聩,也不会允许底下的人做出这种明显要亡了大梁的荒唐事。
即便荒唐如闻祁,也不曾听说过为难英烈之后的传闻。
两碗烈酒下肚,罗一刀端着酒碗又哭又笑道:“我爹和我三个兄长,都稀里糊涂的死在军营里,只知道人没了,但怎么没的就连跟他们一起去的老乡都说不清楚。”
他大着舌头问:“平川兄弟,你们那儿当兵的也都这样不?”
墨锦川言简意赅道:“不是。”
他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半碗,烈酒入喉,仍难消心头怒火。
原来此前那些梁军战俘在他面前哭诉,道梁皇暴政,恳求他能留下他们给条活路的话并非是情势所迫,而是真心实意。
可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以那八百战俘,换取了北境百姓一年的安定。
那些战俘被他们的同袍接走时,个个痛哭流涕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墨锦川还以为,他们是恨他让他们吃了败仗,不仅丢脸回去之后可能还要挨军棍。
如今看来,那确是彻骨的恨。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问不出那句话来。
答案如何,他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
“闻祁父子二人,不配为君。”
“咔嚓!”一下,墨锦川捏碎了手里的碗。
罗一刀瞥了一眼,皱眉道:“这一个粗瓷碗要一文钱呢。”
心疼完碗,他又开始骂:“他娘的闻倬,老子早晚割了他的脑袋当夜壶用。”
墨锦川顺势端起手边的碗,与他碰了碰道:“罗兄好志向。”
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罗一刀咂了咂嘴眼神有些迷蒙道:“你这人不讲究,咋还抢自己媳妇的酒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手中的不仅是宋言汐的碗,碗里的酒刚刚还被她喝了两小口。
她方才只顾在心中骂闻祁父子,听到这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碗没了。
罗一刀看看她又看看墨锦川,如过来人一般嘿嘿一笑道:“喝多了,一准是喝多了。”
宋言汐看了眼两眼清明的墨锦川,哪有半点要醉的模样。
反倒是嚷嚷别人喝醉的人,这会儿一张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眼神迷蒙。
只是无论如何,今日这顿酒是肯定不能继续喝了。
宋言汐直接拿过墨锦川手中的碗,又一手拎起他要去够的酒壶,不赞同道:“醉酒误事,还是别喝了。”
“我没醉。”
既然没醉,方才就是故意的。
压下脸颊升腾起的燥热,宋言汐压低声音道:“王爷不可贪杯,别忘了正事。”
墨锦川垂眸,声音说不出的沉闷,“本王不曾忘。”
敏锐的察觉到他心绪不佳,宋言汐犹豫着给他倒了小半碗,神色严肃道:“只有这些了。”
“瞧不起谁呢?”墨锦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眉梢微挑,笑意张扬,“你可知,军营中喝酒多用什么盛?”
宋言汐板着小脸道:“用碗装。”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她小时候就听腻了。
只不过从他和外祖父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倒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闻言,墨锦川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那笑,宋言汐怎么看都不像是憋了好话的模样。
同桌的罗一刀也笑,一边笑一边道:“军营里那都是铁血汉子,跟咱哪能一样。”
宋言汐:“铁血汉子也是人。”
罗一刀一噎,打了个酒嗝道:“你还真别说,我没想过这茬。”
话音落地,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墨锦川的身上。
所以,他手底下的兵到底用什么喝?
一边是面色严肃的宋言汐,一边是面带醉相,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一刀。
该如何说,墨锦川自然心如明镜。
他似感慨道:“确实,将士们也是血肉之躯。”
罗一刀在旁听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合着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就他老罗不是人呗?
蒙谁呢!
别说是平日里头被困在军营,多数时间滴酒不沾那些当兵的,就说他们,有时候实在高兴了也可能出现抱坛直接喝的情况。
他们俩喝了两坛,他人都有些微醺了,这人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面色不变。
说一句海量,不夸张吧?
罗一刀重新拿了个碗,给宋言汐倒了小半碗,故意话里有话道:“咱没平川兄弟的海量,一人少喝点。”
方才她喝的两口,就是架不住他盛情难,不想大过年的扫他的性才跟着一起碰杯。
她的那点微末酒量,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宋言汐婉拒的话刚到嘴边,就见墨锦川替她接过碗道:“罗兄,我替她喝。”
罗一刀嘿嘿一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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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太高兴,他脱口道:“反正你俩是两口子,谁跟我喝都一样。”
他说着,还故意问墨锦川:“平川兄弟,你说兄弟我说得对不?”
墨锦川神色淡淡:“如今还不是。”
罗一刀脸上的笑容微僵,冲着他赶忙使眼色。
这人咋回事,咋听不懂人话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怕人姑娘难堪啊?
轻嘶了一声,罗一刀有点想骂人。
他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墨锦川,很是恨铁不成钢。
就他俩现在这客气劲儿,哪天能成事?
隔壁家的老黄牛看了都得摇头。
见墨锦川并无反应,好似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罗一刀更着急了。
他正要开口,就听得他声音带着笑意道:“如今不是,不过很快便是了。”
墨锦川转过头看向宋言汐,黑眸间尽是温柔。
他一字一句道:“届时,我二人定奉上喜帖,请罗兄来喝喜酒。”
“好哇!”罗一刀一拍桌子,模样似是比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宋言汐还沉浸在错愕中,就听他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你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的,要不就明天吧。”
“不妥。”二人异口同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已知对方心意。
之所以拒绝,与不喜无关。
罗一刀哪里知道他们心中的诸多顾虑,见两人拒绝起来都是如此默契,咂咂嘴道:“活该你俩是一对,还真是般配。”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问:“我刚刚没说错话吧?”
他咋越品,越觉得有点不对。
一下没想明白,罗一刀干脆不想,摆了摆手道:“不说那些,喝酒,喝酒!”
他说着,便要再给二人满上。
墨锦川却先一步,将空碗扣在了桌上。
“啥……啥意思?”罗一刀一愣。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别担心,天亮还早着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把你们藏在车底就能出城了。”
罗一刀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道:“这里头除了平川兄弟上次留给我的银子外还有十两,是大哥的一番心意,你们可不准推辞。
就当,就当是提前给你们新婚随的份子。”
墨锦川将荷包往前推了推,道:“罗兄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心领管个屁用,一天三顿饭哪哪不要银子,现在外头查的这么严,你俩不得找地方再避避?”
罗一刀态度强势,不容拒绝道:“我一个光棍,也没个人帮忙花钱,要这么多银子不是白白被贼惦记。”
他顿了顿,又道:“你别跟我来客气这套,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哪天兄弟没饭吃到你手底下讨生活,你别嫌兄弟没脸就行。”
看着被两人推来推去,险些被撕烂的荷包,宋言汐忽然问:“罗兄有意参军?”
罗一刀忙不迭点头,眼底的醉意被恨意取代,“老子早晚,要踩着那爷俩的脑袋问问,我爹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这些,他留在梁国永远无法做到。
明白了宋言汐的用意,墨锦川问:“罗兄可愿意随我们一起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罗一刀一愣,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随他们一起走?
是跟他们一起出青花镇,让他送他们一程,还是说……
想到什么,罗一刀心头一震,脱口道:“我跟你们走。”
他说着,火急火燎就要站起来去收拾东西,显然是一刻钟都不愿再等。
墨锦川面带浅笑:“不急。”
“咋不急?”罗一刀一听就急了,涨红着一张脸道:“你们只管放心,老罗能吃能打的,保管拖不了后腿。
实在不行,我少吃两口也成的。”
这八百年都等不来的好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见他急得酒都醒了,宋言汐有些无奈道:“明知罗大哥是急性子,你何必逗他。”
闻言,罗一刀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不管,你可以堂堂锦王,得说话算数。”
他说着赶紧朝外走,故意大声道:“我把娶媳妇的本钱收拾一下,你们等着我,快得很。”
墨锦川也站起身,道:“不急,罗兄慢慢收拾就好。”
“咋,你俩要跑?”罗一刀猛地扭过头,瞪圆了眼。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拿根绳子将两人捆在他腰上一般。
他有些生气道:“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说话不算话。”
墨锦川拿起桌上面具,不答反问:“罗大哥特意为我二人准备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出去逛逛?”
罗一刀恍然大悟,旋即一拍脑袋,露出一脸我都懂的笑容道:“快去吧,带着弟妹好好逛一圈,咱青花镇多少年都没这种热闹了。”
方才在屋子里时尚不觉得,这会儿一吹冷风,宋言汐才意识到罗一刀方才所言非虚,这酒却是烈酒。
她不过浅尝两口,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而真正大碗喝酒的,这会儿却步履稳健地跟在她身侧,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难怪罗大哥说他是海量,这分明就是个酒桶!
似有所感,墨锦川偏头看来,“想说什么?”
宋言汐坦言:“王爷好酒量。”
墨锦川忽地笑了,直言道:“战场上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喝酒的机会更是难得。”
他话锋一转,问:“言老爷子当同你说过,军中每到庆功之日,酒水随便喝。”
因为谁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下一个庆功宴,乐呵一天算一天。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敞开了肚皮,捧着酒坛子当做最后一顿酒来喝。
面对未知的死期,大醉一场也算是他们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即便墨锦川身为主帅,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酒量自然也就上来了。
虽然宋言汐并没有并没有比较的意思,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外祖母不喜外祖父喝酒,他嫌少在家中提及此事。”
但她想,他大抵是喝的。
尤其是二位舅舅战死疆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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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这东西虽不好,却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望向不远处街道上嬉戏的孩童,问:“你对以战止战,如何看?”
“并非良策。”
无论因何挑起的战事,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总是百姓。
宋言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一张张纯粹的笑脸上,心下不免为之动容。
但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本还在开心玩闹的一群孩童,在听到路过醉鬼随口一句恐吓后,纷纷变了脸色四散逃离。
那醉鬼说的是:“军爷来抓人喽,还不赶紧跑!”
他说的分明是醉话,孩子们却连分辨真假的想法都没有,只一味逃跑。
他们甚至还知道分开跑,一看便知道平日里没少经历类似的事。
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拐角瞬间变得冷清。
那醉鬼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一群小鬼,胆子还没鸡崽子大,长大也肯定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