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言汐特意起了个大早,用墨锦川之前从镇上捎回来的桃木簪简单将头发挽作妇人发髻。
出门时,吴大娘追出来塞给她一个枣红色的头巾,叮嘱道:“待会儿千万记得罩着,可别嫌丑不戴。”
剩下的话她不说,宋言汐也心中有数。
四四方方的头巾那么斜着一折叠,中间最宽的位置正好把脑袋包裹的密不透风,再把尖尖的两头系在下巴处打个结,脸就被遮了大半。
她这幅打扮,别说是追捕的梁军了,就算是亲近的人远远看见怕是也不敢认。
墨锦川见到她,亦是一愣。
宋言汐当然也知道这番装扮不好看,可对上他欲言又止的眼神,还是下意识把头压低了些。
女为悦己者容,饶是她重来一次自认看得开也不能免俗。
只希望锦王殿下的记性不要太好,她可不像等到白发苍苍时,听他念叨年轻时的窘态。
光是想想,她已经尴尬的想找地缝了。
忽然,耳边响起一声轻笑。
她循声望去,正对上一双满含笑意的黑眸。
那眼底除了笑意尽是温柔,哪有半点嘲讽之意?
与她的目光对上,墨锦川唇角弧度更甚,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很好看。”
宋言汐心头划过一抹异样,木着小脸点了点头,抬步向外走。
看着俩人一前一后离开的背影,吴大娘从兜里摸出一把前天炒的南瓜子,一边嗑一边道:“这小夫妻俩,要是没个人推一把,指不定要别扭到什么时候。”
闻言,院子里忙着晾晒草药的吴伯幽幽看了她一眼,不赞同道:“别瞎整,平川媳妇那是体面人,到时候再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你这老东西,就不能盼着我点好?”吴大娘不乐意了。
吴伯却是把身子一背,任凭她怎么念叨都不吭声。
到最后,他只丢下一句,“反正这事儿不成。”
至于怎么个不成,又为什么不成,任凭吴大娘追在他屁股后面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越想越气,一扭头往外走,边走边嘟囔道:“你个糟老头子知道个屁,就等着瞧好吧!”
前往青花镇的牛车上,同行的人看着躺在那占了大半个牛车的老虎,不免啧啧称奇。
坐在对面的夫妻俩对视一眼,妇人主动找宋言汐搭话道:“妹子,这么大的老虎你们是打哪儿弄的?”
墨锦川眼皮都不抬一下,言简意赅道:“山里。”
“这大冷天的,居然还有人敢进山?”听到他的声音,妇人不免多瞅了两眼。
这一瞅不要紧,妇人越看越觉得这后生五官英俊,哪怕下巴上的胡茬没剃也丝毫不显粗狂,反倒更有男人味。
老天爷。
闭着眼睛都这么俊了,睁开眼睛那还了得?
注意到自己媳妇毫不掩饰的眼神,对面的汉子瞪了她一眼,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二人虽都坐的笔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乍一看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无形之中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
妇人看看墨锦川,又看看自家有样学样也学不到三分精髓的男人,不免在心中感叹。
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见她眼珠子都要粘在墨锦川身上,男人垮着一张脸,粗声粗气道:“早知道就带耀祖来了,一路上东看西看的,没见过世面的娘们。”
他说着,视线落在一直没说话的宋言汐身上,声音不由的大了几分,“都是女的,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妇人自知理亏,听着他的埋怨也不反驳,只凑到他的耳边低语几句。
墨锦川听到她说:“这后生长得俊,身材也高大,那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个肯干的。
这要是把他说给咱家二丫当倒插门,多般配啊。”
得亏宋言汐没听到,否则定会当场笑出声。
让堂堂大安锦王倒插门,亏得她敢想。
不仅她敢想,她男人也很敢想。
他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墨锦川,似乎是在盘算着他的外在条件够不够格去他们家倒插门。
一番打量下来,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
可余光瞥见默不作声坐在墨锦川旁边的宋言汐,同自家媳妇耳语道:“这怕不是他家媳妇吧,我家二丫可不能给人当小。”
妇人打包票道:“孩他爹你就放心吧,我这双眼睛就是尺,这俩人一准不是夫妻。”
“不是夫妻是啥?”
“兄妹吧,也可能是嫂子弟媳妇啥的,反正不能是他媳妇。”
妇人说着,努了努嘴示意丈夫看两人坐车之间的距离,暧昧地笑了笑道:“你家谁家夫妻……”
她话说一半,恰逢牛车猛地颠簸了一下。
然后就见她信誓旦旦说不是夫妻的俩人,动作自然地抱在了一起。
待牛车走过那一段颠簸,墨锦川才转抱为扶,满眼关切道:“娘子,当心。”
宋言汐点点头,扶着他胳膊的手顺势轻轻掐了掐。
锦王殿下的演技,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
要不是刚才他抱过来时,附在她耳边说这二人可能起了疑心,她还真以为他这个“丈夫”入戏太深。
如今看来,倒是她这个做“娘子”的多虑了。
对面的夫妻俩眼神对视,脸色那叫一个微妙。
妇人小声埋怨道:“哪见过这样当夫妻的。”
男人没好气瞪了她一眼,“你快少说两句吧。”
妇人又看了眼墨锦川,有些不甘心地问:“大兄弟,我瞧着你年岁也不大,怎么成婚那么早?”
墨锦川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道:“我跟娘子是从小定的娃娃亲。”
“娃娃亲啊,娃娃亲好啊!”
妇人干干笑了两声,忙岔开话题道:“这么大的老虎,我们看到吓都快吓死了,大兄弟的身手可以啊。”
墨锦川淡淡道:“跟家里的长辈下陷阱逮到的,没费什么功夫。”
“这大老虎,是打算送到镇上的酒楼里,还是自己支个摊儿卖?”
“还没定。”
一听这话,妇人赶忙撞了撞自家男人的胳膊,小声道:“虎骨可是好东西啊,上哪儿碰到这么好的机会。”
男人的脸色变了变,笑着问:“大兄弟啊,你这老虎带到镇上反正卖的也是肉,骨头这玩意不值啥钱,要不匀给我点算了。
你放心,兄弟肯定不白要你的。”
妇人赶忙从腰间摸出几个铜板,乐呵呵往前一递。
墨锦川只是看了一眼,没动。
见状,男人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不悦道:“兄弟看着脸生,是外乡来咱们这儿探亲的吧?
大家都附近几个村的,你投奔的那个亲戚我们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凡事行个方便,以后遇到点什么事情咱也能互相帮衬不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男人说着,直接收走了妇人手上的铜板,皮笑肉不笑道:“娘们家的说话不顶事,都是乡里乡亲的,提钱多伤感情,大兄弟你说我这话说的对不?”
看他那副嘴脸,是打定了主意要白拿了。
且颇有几分势在必得的架势。
宋言汐闻言,不由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她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要脸。
青天白日的,这人张口就来,怎么不干脆去抢?
男人也正好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惊艳,笑得格外油腻道:“兄弟好福气啊,居然讨个这么漂亮的婆娘。”
听到自家男人夸别人家媳妇,妇人黑着一张脸,狠狠掐了下他的腰肉,耳语道:“再看给你眼珠子抠出来。”
“嘶,你这个泼妇!”
二人又低低呛了两句,具体说了什么宋言汐没听清,可从他们恼怒的反应不难看出,夫妻俩这是起了争执。
无论原因,眼下的结果宋言汐都是喜闻乐见。
她不喜欢这两个人的眼神,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讨厌。
被丈夫嫌弃本就不痛快,余光瞥见她似是带着浅笑的眼神,妇人瞬间闹了。
她咬了咬牙,恨恨骂道:“长得跟个狐狸精似得,一看就是不安分的骚……”
剩下的话,被墨锦川骤然冷下来的脸色吓得没了声音。
她脸色微白,下意识往自己男人身后躲了躲,小声道:“他爹,你看着人啥眼神啊?”
男人闻言,非但没出言护着她,反而有些生气道:“你活该,谁让你嘴贱非得说人媳妇。”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他看向墨锦川的眼神却分明写满了忌惮。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很是不好惹。
那周身弥漫着的煞气,让他想到了之前来村里逮人的那群军爷。
那可是动辄就要杀人,且杀人不眨眼的主。
意识到这一点,男人顿时觉得屁股底下的木板好像长了刺,扎的他直想往上窜。
再联想到前些时日边境的战败,男人更觉得小腿发软,忙喊道:“停停停,我们要下去!”
“啥?”前头赶牛车的老伯回头看了一眼,道:“到镇上可还得一会儿呢。”
男人道:“我俩走着去。”
妇人原本就窝着火,一听这话顿时不乐意了,黑着脸道:“要下车你下,我反正是不下。”
这儿走到镇上少说还得一个时辰,她铜板都掏了,想让她下车她腿着去,当她二百五啊?
男人扯了她一把,没好气道:“跟我下去。”
“我不去。”
妇人横眉,上下扫了眼宋言汐,阴阳怪气道:“这车又不是他们包了,大家都是出了子的,凭啥我要把车让给他们自己下地走。”
她剜了眼自家丈夫,“郭大富,你不是脑子有毛病?”
妇人说着还嫌不解气,用手指着他的脑袋道:“我当年也不知道怎么就瞎了眼,嫁给你这么个……”
郭大富反手就是一耳光,狠狠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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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恶狠狠道:“你个臭婆娘,老子再问你一遍,下不下车?”
牛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妇人用手捂着半边脸,满眼怨恨地瞪了眼宋言汐,半点不敢磨蹭跳下了车。
男人紧随其后,气不过抬腿想再踹她一脚时,忽然听到坐在牛车上的墨锦川问:“虎骨不要了?”
闻言,男人身形一僵,头也不敢回地扯着女人赶紧往前走。
牛车同他们夫妻擦肩而过时,宋言汐余光瞥见男人紧绷的肩膀猛地放松了下来,分明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又走出了一阵,赶车的老伯才说道:“小兄弟,你可别听那夫妻俩瞎咧咧,虎骨可是个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你到了镇上,先别慌着往酒楼去,找个医馆啥的把虎骨剔出来卖了,要是运气好碰上识货的老爷还能多卖些钱。”
老伯伸出一只手,神神秘秘道:“低于这个数,都不能卖。”
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墨锦川解释道:“家里有老人,打算拿回去自家泡酒用,没打算卖。”
“倒是个孝顺孩子。”
老伯想了想,又道:“待会儿我先送你们去肉铺,你们买个三两肉,看看他得不得空帮你们把这畜牲剥皮。”
怕他二人误会,他解释道:“这东西浑身都是宝,除了虎骨外最值钱的就是这虎皮,越完整越值钱,让不懂行的下手伤了皮子可就糟蹋了。”
墨锦川:“那就多谢老伯了。”
老伯摆摆手:“都是乡里乡亲的,客气啥。”
剩下半程,他都没再主动搭话,将二人送到相熟的肉铺,又帮着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离开。
屠夫看到那么大一头老虎,眼睛仿佛都能放光。
他搓了搓手道:“不瞒小兄弟,我宰了这么多年的猪羊,连狼也剥了那么几只,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这大家伙。
你要是信得过让我来,咱也不说别的虚的,摊子上的肉只要有你跟弟妹看得上的,尽管拿走。”
说完可能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太夸张,他挠了挠头,看向墨锦川道:“兄弟,咱俩都是男人,你应该明白兄弟是啥意思吧?”
今儿这事要是成了,他这青花镇第一刀的名头才算是名副其实。
以后喝酒吹牛时,他一句宰过虎大王,就能叫那些人全部闭嘴。
光是想想,他都已经热血沸腾了。
墨锦川点点头,道:“有劳了。”
屠夫一摆手,迫不及待地转身去取自己吃饭的家伙,头也不抬道:“案子上的肉你们随便挑,想都拿走也成。”
这爽快的架势,一看就是还没成婚,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
恰好有人过来买肉,还没张口问的,就听他道:“今个儿家里有客,不卖了。”
“啥?我家那口子面都弄好了,就等着肉回家包饺子呢。”
屠夫刚想说话,就听墨锦川开口道:“卖,怎么不卖。”
来买肉的婶子顿时眉开眼笑,用手拨了拨架子上挂的肉,指着其中一个部位道:“这儿,来个三两就行。”
墨锦川走上前,动作熟稔地抄起砍刀问:“要骨头不要。”
身后响起屠夫的声音:“肥肉十五,瘦肉十三,要骨头的话便宜一文。
棒骨三文钱俩,买肉的话不要钱。”
大娘一听这话,忙道:“要,我家那孙子最喜欢啃骨头了,那等会儿也给我送个棒骨吧,回家给我儿媳妇熬汤喝。”
她说着,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墨锦川,笑着问:“小兄弟看着面生,是外乡来的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点点头,手中的刀果断砍向大娘选中的部位,一手接肉一手把刀放下去取案板一角放着的麻绳。
打孔穿绳一气呵成。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这家肉铺的掌柜。
宋言汐远远瞧着,搬了个小板凳打算挑个不碍事的地方坐着。
没别的,单纯看戏。
她倒要看看,他们这位锦王殿下,到底还有什么惊喜是她先前不知道的。
好戏终没唱成,却成了台上陪唱的。
只因大娘掏钱时随口问了一句:“你这后生瞧着年纪不大,还没成婚吧?”
墨锦川笑了笑道:“长得显小,马上就三十了。”
远远听着,宋言汐暗道不好。
果然下一瞬,就见他转头冲着她喊道:“娘子,过来搭把手。”
“啊?”大娘的表情略显失望,分明是没想到他已经娶妻。
说是让她搭把手,可真当宋言汐准备上手时,墨锦川却制止道:“娘子别脏了手。”
宋言汐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不让她沾手,喊她作甚?
旁边的大娘看着却笑了,转而将铜板递给宋言汐,“大妹子真是好福气。”
后头等着买肉的人忙跟着附和。
宋言汐这才发现,肉摊边上不知何时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多是些婶子大娘,还有极个别面带羞怯只敢偷偷瞄一眼的姑娘家。
很明显,这些人不是冲着肉来的。
当然,也不是冲着她。
将眼前的一幕看在眼里,宋言汐只觉得牙酸。
吴大娘的话不错,她这个“男人”,确实容易招蜂引蝶惹人惦记。
出门前她就该找大娘再讨一条头巾,遮住他那张惯会吸引狂蜂浪蝶的脸。
这几天整日待在山里,风吹日晒,墨锦川的肤色比之前病态的白看上去黑了些,正是镇上大姑娘小媳妇最喜欢的小麦色。
再加上下巴上那短短的,却极具男人味的胡茬,真是越看越好看。
是,他已经成婚有了娘子,娘子还陪在身边。
可那又怎么了?
她们只是看看,又不做什么。
再说了,她们也买肉了,又不是白看!
在俊脸的加持下,摊子上的一头猪很快卖了大半。
世道不太平,大家手里也都没什么银钱,多是一两二两的买回家给孩子打打牙祭。
能买上三两的,那都算是富裕人家了。
平日里一头猪能卖上三四日,每逢年节一天也就最多卖那么半头猪,今日的战果不可谓不丰盛。
宋言汐在一旁帮着收铜板,不能说话只好对着客人笑一笑,半个时辰下来脸都快笑僵了。
反观墨锦川,又是割肉又是幺秤的,一番忙碌下来仍是气定神闲。
她不免感叹道:“人跟人还真是比不得。”
正忙着切肉的人忽地回头问她:“娘子方才说什么?”
宋言汐下意识摇摇头。
回过神来,她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懊恼。
眼下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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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没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化,墨锦川自顾自道:“剩下这半头猪基本没动,我打算都要,娘子觉得呢?”
宋言汐微微瞪大了眼睛,急得就差说话了。
人方才就那么客气了一下,他还真要?
墨锦川眉梢微挑,好笑问:“娘子这是什么眼神,难不成真以为我要白吃白拿?”
给钱也不成。
之前的兔子野鸡,那都是山里打来的,尚且能说得过去。
突然抬半头猪回村,日子不过了?
老两口是实在,不是傻。
忽地,宋言汐想到半路下了牛车的夫妻俩,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灵光一现。
这人该不是故意的吧?
带着那么大一只老虎坐牛车招摇过市,又是主动帮着人卖肉又是半头猪的,像是生怕引不起别人的注意一般。
他从前行事一向谨慎有加。
除了故意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可能。
罢了,他总归不会害她。
想明白这一点,宋言汐也不再胡乱担心如何交代,只安心等着。
不多时,一脸激动的屠夫出来告诉他们,虎皮已经完整的剥了下来。
他又推出自家平日用来装猪的木板车,帮着墨锦川帮老虎抬了上去,提醒道:“这可是稀罕东西,你们先推着在街上转两圈,别着急出手多对比一下。”
墨锦川道了谢,带着宋言汐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想到什么又转身问:“罗大哥能过去帮着剔骨吗,虎骨我留着有用。”
罗一刀一口答应,忙不迭喊了人帮着照看一下摊子,着急的模样分明是害怕他反悔。
要不是想着肉不完整没办法证明这是老虎,他肯定早就厚着脸皮开口了。
一行三人推着板车招摇过市。
没等走到街尾,虎皮便以三百八十两的价格被一个大户买走。
而虎肉则是被两家酒楼,连同一个布庄掌柜,以二百六十两的总价瓜分。
至于虎骨,想要之人几乎排成了长队,都只得到墨锦川一句不卖。
众人纷纷叹息离去。
唯有刚刚买了虎肉的布庄掌柜,站在旁边不肯离开。
他试探问:“兄弟可否行个方便,把这虎骨卖给在下一点,我不要多,一小节拿来泡酒就行。”
他轻叹一声,面带为难道:“二位有所不知,家中老母常年腰疼的下不了地,要不然我也不能张这个嘴”
“可以。”
墨锦川答应的太爽快,以至于布庄掌柜甚至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听。
他一怔,忙道:“兄弟只管说个价钱。”
“我不要银子。”
“这……”布庄掌柜面上多了迟疑。
不要银子的话,那可就难办了。
就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就听墨锦川问:“你家布庄可做成衣?”
半个时辰后,二人空着手出了布庄。
布庄掌柜亲自将他们送到街上,脸都快笑烂了。
他道:“二位选的东西稍后会送到罗家铺子,往后得空了常来。”
热情程度,甚至让宋言汐有一种在他们家花了一大笔银钱的错觉。
她扭头看了眼墨锦川,眼神询问他们是不是选的有点太多了。
棉衣中衣各八件,鞋子八双袜子若干,就连荷包帕子什么的也都各挑了几个。
要不是她拦着,这人怕不是要连贴身小衣都……
思及此,宋言汐赶忙收回思绪,只觉得脸烫得厉害。
墨锦川目不斜视:“不多。”
行吧,反正老虎是他打的,人掌柜的也乐意。
宋言汐跟在他身后,二人用最快的速度去了米面铺子各买了一袋,又买了些煤油和厨房用得到的盐和调料,这才满载而归。
等牛车来时,她盘点着买到的东西,突然意识到他们落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看天色不早,宋言汐忙拉过墨锦川的手,用指腹在他手心写道:“棉花。”
他们如今盖的都是许多年前打的棉被,又重又硬,盖在身上只能勉强御寒谈不上任何舒适可言。
年轻人还好说,像是吴伯吴大娘那种上了年纪的,每到冬天老寒腿总是要发作的。
昨晚临睡时,她还惦记着这件事,没想到刚刚在布庄忙着挑选款式竟忘得一干二净。
一想到墨锦川说明日极有可能落雪,宋言汐就更着急了。
见他不为所动,像是未能理解自己的意思,她便想着自己去。
刚站起身,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宋言汐抬眸,看向墨锦川的眼底带着不解。
因何阻她?
正想着,余光就瞥见罗一刀神色匆匆进门,面带喜色道:“还真让你们夫妻碰着了,一般这个时辰就没车再往外走了,正好这家过两天要办事,套了几辆驴车回去接老家亲戚。
他们要打禾木村旁边过,又是空车,刚好能把你们要的棉花跟布一道装上。”
“有劳罗兄弟了。”
“客气,虎骨那掏钱都买不到的稀罕东西你都舍得送我,以后咱们兄弟就是过命的交情了,可别再跟我客气。”
盛情难却,墨锦川只好应下。
左右也只这一面交情,过了今日此生都未必有缘再见,应承一二也无妨。
罗一刀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笑得意味深长,“兄弟,今儿这么大阵仗置办这老些东西,是不是打算补给弟媳一场婚礼啊?”
墨锦川一怔。
大婚自是要有的。
不仅要有,还要明媒正娶三十六抬大轿,风风光光的迎她入门。
好叫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并非是天下人口中不得夫家喜爱的怨妇,而是他自年少时便藏于心间,念之盼之做梦都想娶回家的女子。
将他的怔然看在眼中,罗一刀笑道:“你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哪天摆酒,可千万别忘了让人捎个信喊兄弟去喝喜酒。”
墨锦川回道:“一定。”
宋言汐在旁臊的脸红,赶紧抬腿往外走。
再不走,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以下犯上。
这罗一刀一看便是性情中人,怕是想破脑袋也猜不到,他们今日同他说的没一句实话。
王爷答应的倒是爽快,也不怕他当了真改日寻上门去讨喜酒喝。
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老两口如何交代?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老实人?
亏得人还真情实意的同他称兄道弟,他可倒好,骗死人不偿命。
肉铺外头,前来送棉花和布卷的伙计,见这又是要打新棉被,又是直接拉了半头猪的,当即满脸笑意的冲着宋言汐道了声恭喜。
正说着,两个提着食篮的小二急匆匆赶来,见他们还未走猛地松了一口气。
其中一人问:“夫人,这车是往家去的吧?”
宋言汐还以为这也是墨锦川的安排,不由点点头。
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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扔下这话,俩小二甚至不等她回答,就急吼吼的走了,好似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很快,宋言汐就明白了是什么东西。
因为另一家的伙计也来了。
拿的东西甚至是前者的三倍之多。
怕宋言汐拒绝,几人瞅了一眼驴车上装着的食盒,忙不迭把自己带来的东西一骨碌放了上去。
为首的人转过身,清了清嗓子正要自报家门,就见墨锦川刚好从铺子里出来。
他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快速越过宋言汐走到墨锦川面前,还没张嘴呢,就被他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他道:“我们家的大事小事,全是我家娘子一人做主。”
“这……”伙计的表情顿时有些尴尬。
这人看着,也不像个在家里说话不算话的,该不会是故意糊弄他吧?
伙计心想着,扭头偷瞄了一眼宋言汐,正好瞥见她的侧脸,顿时瞪圆了眼睛。
乖乖,他们镇上还有这么标志的小娘子。
他正觉得可惜,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凉飕飕,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一样。
这大半天的,总不能撞鬼吧?
他吓得一阵哆嗦,把自报家门的那些话忘了个干净,赶紧带着其他人走了。
罗一刀揣着手出来,见状乐了,“这些人过来一趟干啥,招笑呢?”
墨锦川走上前,拎起一个装着酒菜的食盒递给他道:“今天麻烦罗兄了,时间不早我们夫妻就不陪罗兄吃饭了。”
罗一刀原本想拒绝来着,吸了吸空气中的肉香味又咽了回去,问:“没打钱吧?”
“没有,白送的。”
一听白给的,罗一刀忙乐呵呵接了过去,“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
他抬头看了眼,道:“天确实不早了,禾木村也不近,你们夫妻俩赶路吧。”
送他们二人上驴车时,他凑在墨锦川耳边道:“你带着弟妹,身上还揣着这么老些银子,路上可千万别打瞌睡,警醒着点。”
他说着仍不放心,“要不我把门锁上,送你们回去算了。”
“不麻烦罗兄了,我心中有数。”
见墨锦川坚持,罗一刀挠了挠头道:“你先别急着走,我去取点东西过来。”
不多时,他提了个篮子出来,递给他道:“里头放了几块肉,你到时候看着给分了。”
不等墨锦川拒绝,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是,也不能让人家白捎咱一趟,过两天我去找你喝酒。”
他常年在镇上开肉铺,镇子上谁家生了几个娃,娃穿开裆裤到几岁那叫一个门清。
这一嗓子,也算是在变相提醒赶车的几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让他们不要动什么歪心思。
主要现在这世道,太乱了,让人不多心都不行。
他要只是一个大男人也就算了,还带了那么个漂亮媳妇。
又是财又是色的,难保有那没出息的动什么歪脑筋,防着点总没坏处。
要不是怕做的太明显惹人家翻脸,他甚至都想把自己的杀猪刀给他一把,别在腰上用作防身。
驴车缓缓驶离,驾车的汉子主动搭话道:“小兄弟是外乡来的吧,我媳妇就是禾木村的,那片我熟。
对了,你们亲戚是哪家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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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头?我记得那家不是前两年发达搬到镇上住了,禾木村现在剩下姓吴的应该就剩下那个治跌打损伤的吴东升了。”
车夫惊讶地转过头,“你们是老吴家的客人?”
他小声嘀咕道:“这么多年了,也没听说他们家有啥亲戚走动啊。”
墨锦川解释道:“我同他家大儿子是故交,得闲了过来看看。”
“你说他家大儿子啊,挺好的一个人,可惜了。”
想到之前听人说过吴大河是在军营里死的,再看墨锦川一身正气不似寻常村里务农的汉子,那人赶忙转过头赶车。
一路上除了几声“驾——吁——”外,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敢再说。
禾木村到青花镇,牛车一刻不停地走也要两个时辰。
到村口时,月亮早已挂上树梢。
村子里各家各户都熄着灯,村口静悄悄的很是反常。
在最前头赶着牛车的老伯咕哝道:“这才啥时候,一个个的咋都歇这么早。”
话音刚落,就听村子中间的位置爆发出吵闹声,在寂静的村落中显得格外突兀。
他扭头看了一眼,问:“你们要去的吴东升家,是不是中间那块门朝西的三间草房?”
墨锦川点头,直接利落地翻身下车,朝着宋言汐伸出手。
宋言汐本以为他是要扶她,没想到她刚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就被他轻轻一扯,整个身子失重朝前倾倒。
待她回过神,已经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耳边响起他冷淡的嗓音:“搂紧些。”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宋言汐赶忙照做。
老伯见状,确实着急道:“你这后生,就算是再着急也不用下车啊,再把你媳妇摔了。”
他说着,赶忙招呼其他人跟上,生怕吴家出了什么乱子。
等一转头,看着墨锦川在月色下快速奔跑的声音,感叹道:“年轻些就是好,确实比咱的车快。”
吴家,村里看热闹的人把小院围得水泄不通。
院子正中,躺在那一动不动好似个死人的正是王彪。
人倒是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昨晚险些掉粪坑里淹死,为了洗掉身上的臭味不得不洗了几个洗了冷水澡,完事家里连口热水都没有。
村里人的也像是商量好的一般,任凭他冒着寒风从村头敲到村尾,硬是没有一家应声的。
就连跟他有着血脉亲情的二叔,也是家门紧闭跟死了一样。
家里没吃没喝,就连被子也是潮的,他硬是哆嗦着扛了一夜,险些没烧死过去。
幸好他命大,活了下来。
要不然,尸首这会儿怕是都冻硬了!
一想到上次回来时,吴家老两口对他还算是和颜悦色,王彪就愈发坚定了要赶走那对外乡人的想法。
最好是想办法把那个男的弄死,到时候剩一个小娘们,还是不随便他揉圆捏扁?
光是想想,王彪就已经兴奋地躺不住了。
他猛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坐起身,一张苍白的大圆脸在月色下跟个没有人气的鬼一样,瞬间吓哭了离他最近的小女娃。
小女娃边哭便道:“奶,癞蛤蟆成精了!”
王彪眼一瞪,“你个小兔崽子,说谁呢!”
女娃的奶奶一把将她扯到身后,瞪圆了眼道:“说你咋的,我还没说你把我们家喜妹吓哭了呢。
彪娃子我可告诉你,你今天要是把我孙女儿吓出个好歹来,我把你爹的坟都给你刨了。”
闻言,王彪顿时乐了,满眼嘲讽道:“你要是不害怕那老东西半夜爬你的床,你尽管去,最好是现在就去。”
老婆子闻言,立即朝着自己脚边啐了一声,骂道:“什么玩意,连自己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小女娃也学着她奶奶的样子,朝着王彪吐了一口。
有样学样道:“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小孩子多喜欢学话,其他年龄不大的孩子听到她这么说,也跟着一叠声的喊道:“畜牲!畜牲!亲爹都不认的畜牲!”
王彪脸皮是厚,可也架不住他们这么骂。
他眼神凶狠地瞪着喊的最凶的小子,阴测测道:“阿满家儿子是吧,我可认识你,晚上睡觉最好睁着眼……”
“哇!”那孩子瞬间哭出声。
孩子娘狠狠剜了眼王彪,骂骂咧咧地把自家儿子抱走了。
有了这一出,其他的孩子也不敢再骂了,只躲在自家爹娘或是爷奶的背后,睁着一双双稚嫩的眼睛瞪着他。
“一群小兔崽子,看什么看,再看老子把你们的眼珠子挖出来下酒喝!”
王彪眼珠子一瞪,凶狠的模样顿时又吓哭了几个孩子。
村长铁青着脸,用手中的拐杖重重敲了敲地面,呵斥道:“不嫌丢人是不是,还不赶紧滚回去。”
王彪眼一斜,冷笑道:“呦,我当哪个老不死的闲得蛋疼敢管爷爷的事,原来是我那短命鬼老爹的亲弟弟啊。
咋,你还没死呢?”
“你这王八犊子,怎么跟你二叔说话呢。”村里有人站出来说了句公道话。
闻言,王彪顿时怒了。
他伸手指着村长的鼻子,骂道:“王长贵,你他娘还知道你是我二叔啊。”
村长黑着脸道:“你可别喊我二叔,我怕折寿。”
他说着,转身吩咐几个村民,“赶紧把人拖走,趁夜撵出去,以后只当老王家没有这么个人。”
直觉告诉他,自己这个村子要是继续留在村里,这个年大家都甭想安生。
他是一村之长,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更别提,这个不孝子活活气死亲娘,又害得他大哥病死军中,早就已经不算是他们王家的子孙。
村长心一横,冷声道:“拿绳子把他捆了。”
见他们来真的,王彪顿时急了,“王长贵,我可是你亲侄子,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你忘了你之前怎么答应我爹的?”
“你还有脸提你爹?”
村长四下看了看,抄起墙角的扫把就朝着他打了过去,声音颤抖道:“要不是你你这个畜牲,你爹也不会死,当初死的人怎么不是你。”
王彪一边躲,一边示弱的喊道:“二叔。”
“你别叫我二叔,我跟你爹几年前就断亲了。”
村长手中的大扫把,一下接着一下,稳准狠地砸在王彪的身上。
围了一圈的村民不光看热闹,时不时还要列出一条他从前犯下的罪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疼了知道喊二叔了,他当初火烧人房子害得长贵媳妇小产的时候,怎么不知道那是她二婶儿?”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瘪犊子打从生下来就没干过一件人事,咱们村子里谁家没被他霍霍过?”
“要我说,这种就该绑他去见官,蹲几年大牢保不齐出来还能当个人。”
“说这个不抬杠啊,我娘家村里那个老三以前也是个二流子,成天不是吃就是赌,气死了一双爹娘就连家里的老房子也抵出去了。
你猜怎么着?他前几年赌急眼了当街抢银子,被抓去分到矿山当了几年的劳工,年初被放出来之后找了个正经营生,听说上个月连媳妇都娶上了。”
村长把手中的扫把一扔,“走,送他去见官!”
王彪登时变了脸色。
不行,他不能去做牢,他会死在里头的。
慌乱之际,他看到了背着宋言汐穿过人群的墨锦川。
哪怕月光昏暗,他仍一眼从那大的身形认出,这就是昨晚将他暴揍一顿,又把他扔进粪坑害得他险些淹死的人。
“果然是你个外乡人!”王彪目龇欲裂。
村长黑着脸呵斥,“你少诬陷人平川,昨晚你掉屎坑里的时候,人平川正搁家哄媳妇呢。”
“就是,自己走路不看道栽里头了,还想把屎盆子往人平川头上扣,你还要不要点脸。”
“得了吧,要脸的人干不出来这种事。”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将王彪踩到地底下去。
像他这种人,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王彪气得脸上的肉都颤了颤,举起三根手指就要对天发誓。
村民见状,一个个都笑出了声。
“就他,还发誓,真不怕老天爷开眼劈死他。”
“咱可离他原点吧,省得等会儿旱地雷不长眼再劈错了人。”
“娘,我奶不是说雷劈缺德鬼嘛,肯定不会劈错人的。”
稚嫩的童音过后,周遭又是一阵哄笑声。
王彪却顾不了那么多,眼神死死地盯着墨锦川,威胁道:“你不承认也没用,我昨晚看得真真的,等到了县衙大刑一上不信你不张嘴。”
吴伯正好从屋内冲出来,听到这话怒不可遏道:“要报官就赶紧去,就算你不去我也要去,我倒要去问问县太爷,像你这种畜牲欺负老实人欺负到头上他管不管!”
看到从墨锦川背上下来的宋言汐,他着急道:“平川媳妇你你快进去看看大河他娘。”
吴大娘的心疾虽然是老毛病,却轻易不会犯。
除非,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宋言汐冰冷的视线瞬间落在王彪身上。
他最好祈祷,吴大娘安然无恙。
否则,她定不会让他活着见到明日初升的太阳。
触及到她的眼神,王彪下意识一哆嗦。
可他转念一想,他昨天吃了那么大亏都是因为她跟她男人,今天绝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过她。
少说,也得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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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珠一转,直接冲上前伸手准备拉宋言汐,腿弯却猛地一疼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跪去。
“砰!”地一声,跪的结结实实。
宋言汐回头看了眼墨锦川,快步朝着点了煤油灯的屋里走去。
王彪伸手还想拽她,被满脸怒容的吴伯当胸一脚。
“王家小子,大娘他娘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剁了你这个杂碎!”
他这一脚用了十成的力道,王彪直接被他踹翻在地。
他还觉得不服气,骂了一句“老东西找死”,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后背刚刚拱起来一点,就又被人狠狠一脚踩了下去。
王彪惨叫了一声,骂道:“谁,谁他娘踹你爷爷!”
话音落地,又是“嗷”的一声惨叫。
墨锦川用鞋底在他后背上重重碾了几下,冷冷问:“你是谁爷爷?”
王彪还想嘴硬,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踩的哭爹喊娘满口爷爷了。
“您是爷爷,您是我亲爷爷成不?”
“哎呦,疼疼疼!”
“爷爷……”
墨锦川满眼嫌弃道:“我可没有你这么不孝的孙子。”
话落,被他踩在脚下的王彪又是一声惨叫。
村长上前两步,面带惭愧道:“让平川小兄弟看笑话了,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牲,打他都怕脏了你的手。”
“长贵叔,你还替他说话干啥,像是这种白眼狼你就算帮了他,他回头还是要咬你。”
“就是,像这种祸害干脆打死算了。”
“你要是不忍心就把眼睛闭上别看,我们兄弟几个替你清理门户,也算是为咱禾木村做件好事了。”
几个村民说着,就要拿着麻绳上前把人捆了。
村长忙喝止道:“瞎胡闹干啥,杀人可是犯法的,这个年不想安生过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为这种人偿命,不值当。”
众人一想,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像是王彪这种人渣,杀他都嫌脏了手,更别提给他赔命了。
他不配!
醒过神来,他们纷纷开口劝墨锦川别冲动,可不能为了这种畜牲不如的东西,一时冲动赔上自己。
听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话,他并未反驳,却也不曾将自己的脚移开。
吴伯在一切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去厨房提了把菜刀过来。
锋利的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寒光。
王彪只余光瞄了一眼,便吓得浑身发抖,磕磕巴巴道:“吴叔,杀人……杀人偿命。”
吴伯手握菜刀,面不改色道:“我这把年纪了,差不多也活够了,咱爷俩一起死。”
一句话,吓得王彪差点没当场尿出来。
赶车的老伯正好挤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坏了,脱口道:“这是在干啥啊,这么高兴的日子,咋还动上刀了?”
有人认出他来,惊讶道:“这不是石头村的老田嘛,这个时辰不急着赶回家吃饭,咋有空来我们村了。”
老田道:“这不是老吴家的客在镇上买了不老少东西,他们两口子拿不下,我就给往里送送。”
他压低声音问:“这是咋了?”
同他搭话的人劝道:“挨打的是长勇家那个不孝子,可能是看老吴家来客了,想讹上一笔,给他家老伴儿气得犯病了。”
“你是说那混小子啊,忒不是个东西。”
老田正想问吴大娘的情况,就听屋内传来一声凄厉的哭声:“大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孩他娘!”吴伯登时变了脸色,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摔在地上。
他步伐踉跄,跌跌撞撞朝着屋里走去。
墨锦川亦是脸色一沉,弯腰像是拎猪崽一样直接将王彪拎了起来,大步跟上。
离得近的村民也忙围了上去。
村长忙在后头喊道:“平川你千万别冲动,秀梅真要是被他气出个什么好歹,我亲自动手了结了这个畜生。”
“大河他娘!”吴伯神色悲痛冲进门,太着急没注意看脚下,险些没被门槛绊个跟头。
好在墨锦川跟在旁边,及时搀了他一把。
吴伯推开他的手,借着昏暗的烛光看去,悬着的心在看到坐在桌边抹泪的吴大娘时终于落在了实处。
他试探喊道:“大河他娘?”
“嚷嚷什么,老婆子我耳朵还没聋呢!”吴大娘捂着胸口,急脾气虽然一如既往,说起话来却明显气息不足。
她轻咳了一声,视线落在墨锦川的脸上,挤出一抹笑道:“平川,回来啦。”
说着,余光瞥见他手中拎着的一团东西,满眼厌恶道:“你沾这种东西干啥,晦气,还不赶紧扔了。”
墨锦川应了一声,直接将王彪扔在脚边,顺势又踹了一脚。
“啊!”王彪惨叫一声,疼的满地打滚。
离得最近的村民赶忙后退了两步,嫌弃道:“可别挨着我,身上的臭气熏死人。”
“你……”王彪想反驳,不知道被谁又趁乱照着他的背上狠踢了两脚,疼的嗷嗷叫。
村长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
王彪想说什么,只觉得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似是想将他活活冻死。
再想到墨锦川方才满含杀意的眼神,还有那恨不得一脚将他脊骨踩断的力道,他瑟缩着脖子,干脆装死。
村里的那些老家伙是没什么好怕的,也不敢真拿他怎么样。
可这个外乡人,邪性得很。
要是真惹恼了他,他感觉他真有可能弄死他。
虽然没银子没媳妇活着也没滋没味,但他眼下还不想死。
吴伯走上前,看着脸色苍白但精神尚可的吴大娘,不由的红了眼眶,低喃道:“你没事就好。”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吴大娘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低头看向躺在地上装死的王彪,冷冷道:“王家小子,站起来。”
王彪一动不动,闭着眼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真的疼昏过去了一样。
见状,吴大娘眯了眯眼,朝着就近的一个小娃招了招手,问:“三蛋,有尿没?”
随着脆生生的一声“有”,王彪忙不迭睁开眼,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疼,全身上下骨头缝里都疼。
吴大娘招手,“你过来。”
王彪一脸警惕道:“干啥?有啥话你直接……”
墨锦川眸色一沉,直接二话不说抬腿狠狠给了他一脚。
“哎呦!”王彪踉跄着朝前几步,肚子狠狠撞在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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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他张口喊疼,吴大娘反手就是狠狠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吴彪这会儿不光脸疼,肚子也翻江倒海的疼,一张嘴就是“你他娘”。
剩下的话没等开口,吴大娘抬手又是一耳光。
打完只觉得不够响,看向旁边的宋言汐道:“平川媳妇,大娘手上没劲儿,你替大娘打,要听到响的那种。”
王彪蓦地瞪圆了眼,“你敢!”
他娘的,这些臭娘们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个个都想打他。
她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看着他不屑的神情,宋言汐冲着满眼冷厉的墨锦川摇了摇头。
这么点事情,倒也用不着他代劳。
宋言汐活动着手腕,冲着王彪笑了笑,问:“你喜欢哪边脸?”
王彪被这笑容晃了眼,一时间竟看得呆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想,要是能把这个漂亮的小娘子搞到手,以后十里八乡谁听到他的名号不得竖个大拇指,夸他一句有出息。
就连他那短命鬼的爹,在地底下知道了,也肯定会觉得他为老王家长脸。
以后谁还敢说他是个废物?
王彪光是想想,就忍不住嘿嘿笑出了声。
见他笑,宋言汐也笑了,“你不选的话,那我就随意了。”
看到这笑容,王彪更是被迷得找不着北。
他痴笑道:“随意好,随意好啊。”
说着话,竟还大着胆子伸手要去拉她的手。
墨锦川冷眼看着,一双黑眸几乎要喷出火来。
那双猪蹄子瞧着真是碍眼。
昨晚该顺道剁了的。
屋内围观的村民也被眼前的一幕惊了,不知是谁突然问道:“平川媳妇不是个哑巴吗?”
王彪闻言,眼底不由的闪过一丝迷茫。
对啊,这小媳妇不是不能说话。
他正想着,脸直接被一巴掌打偏过去。
这一掌宋言汐用了十足的力道,王彪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一张嘴竟有什么东西混着血水掉在了地上。
有好事的凑上前一看,乐道:“平川媳妇看着挺瘦,手劲儿可不小啊,后槽牙都给打掉了。”
要不是亲眼瞧见,他们怎么也不能相信,瞧上去仿佛风一刮就能把人刮跑的人,打起人来竟然这么狠。
就连被打的王彪,也是盯着地上的后槽牙好半天缓不过神。
吴大娘轻咳了一声,问:“知道为啥打你不?”
王彪攥紧拳头,说话都漏风,“为啥?”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轻笑声。
村长脸色难看道:“还不嫌丢人,赶紧滚回家去。”
王彪朝着地上吐出一口血沫,发了狠道:“今儿不说明白,这事没完!”
大家都见过他犯浑的样子,这会儿见他动真格的,也不敢再继续笑话他。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王彪爹娘都没了,家里也没个媳妇孩子,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货。
反观他们,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他要真冲上来要跟他们拼命谁不害怕?
村长原本还想说什么,被他媳妇给拦住了。
吴大娘捂着胸口,被王彪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得不轻。
宋言汐忙动手帮她拍背,轻声道:“您消消气,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王彪闻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他恶狠狠道:“你这小娘们今天要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咱们就县衙见!”
吴大娘脸一沉,抓起桌上的茶碗朝他砸去,骂道:“你个瘪犊子还有脸提报官,别说是平川两口子打你,就算是他们打死你,那也是你活该。”
她怒不可遏地问:“你自己说,你昨晚喝了两口猫尿,在村口胡咧咧了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闻言,王彪目光闪烁,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含糊道:“我昨晚喝醉了,记不住了。”
王大娘冷笑,“那可不,喝醉酒了记不住自己说了啥,但是能记住是人平川动手打了你。
他咋没直接打死你?”
“你个老不死的……”王彪恼羞成怒。
村长快速打断他的话,质问道:“你老实说,你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
他了解东升两口子,要是没有的事情,他们绝不可能乱说。
平川那后生虽然来村里的时间不算长,可跟大家伙一直都是和和气气的,没见跟什么人起过争执。
退一万步说,别人他不了解,他自己的亲侄子他还能不知道吗?
肯定是他忍不住嘴贱,背后说人家平川媳妇啥难听的,让人当场逮住了。
“什么老毛病不老毛病的,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王彪眼神闪烁,摆明了一副干了坏事的心虚模样。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村长叹了一声,满脸惭愧道:“东升,是我对不住你们一家子。”
吴伯黑着一张脸不说话。
村民们面面相觑,也不敢开口劝。
村里满共这么大地方,谁还能不知道王长贵这个当村长的,一路来对这个侄子到底怎么样。
他要真能狠下心,跟他断绝关系,早就把王彪家那三家老屋分出去了。
村里的人之所以还愿意,跟王彪维持表面的客气,也全是看在他这个村长二叔的面子上。
要不然,就他这种德行的人,连村头的狗都懒得看一眼。
村长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又接收到媳妇埋怨的眼神,只能狠了狠心道:“不是要报官吗,明儿一早我亲自去。”
王彪顿时傻了眼。
报官,咋能去报官?
别人不知道这里头的事,他二叔是知道的啊。
都不用闹到公堂上,县衙的人只要听到他的名字,肯定要来村里把他捆了送去军营的。
就他这样的,那不是要他的命吗?
王彪目光死死地盯着村长。
他可是他亲二叔啊!
村长目光闪烁,张了张嘴,胳膊却被人狠狠掐了一把。
对上他二婶充满怨恨的眼神,王彪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道:“好好好,王长贵你别后悔。”
他说着,转头便要走。
吴大娘忙喊道:“快,按住他。”
她说话前王彪已经动了开溜的心思,刚跑出两步,就被墨锦川一个过肩摔直接撂倒在地。
他疼得面目狰狞,还不忘放狠话,“识相的放了老子,老子上头可是有人的。”
闻言,冲上前帮着绑人的村民明显迟疑了。
他们确实听人说过,王彪此人有些“门路”,经常能打听到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
上头有人?
宋言汐与墨锦川眼神对视,瞬间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有人好啊,怕的就是他没人。
墨锦川自村民手中接过绳子,凉凉问:“是你自己乖乖配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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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到他冰冷的眼神,王彪瑟缩了一下脖子,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被绑时,他一直觉得有道视线盯得他浑身毛毛的,回头一看才发现是吴大娘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见他看过来,吴大娘忽然道:“王家小子,到了底下见到我家磊子,记得好好跟他叙叙旧。”
王彪脸上的血色一瞬褪得干干净净。
他嘴唇颤抖着,好似看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东西。
担心他再说出什么混账话刺激到老两口,村长忙吩咐道:“赶紧的,堵住嘴拖下去,等明儿天一亮就赶紧送官。”
被两个人拖走时,王彪仍一眨不眨地盯着吴大娘,一双眼睛里除了惶恐之外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如果他能说话,宋言汐猜,他应该会说:“你怎么知道?”
回想吴大娘方才那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心下不由一沉。
难道她二儿子的死,与张彪有什么干系。
可她此前,明明一直不愿意接受两个儿子的死讯,宁愿选择自欺欺人也不肯面对现实。
他们回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言汐正出神着,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喊道:“大家伙都让一让,我们先把东西抬屋里再说。”
方才村民的注意力都在王彪身上,虽然听到了老田的话,却也没放在心上。
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动静,才回过神来。
有人好奇问:“你们夫妻俩这是买了啥好东西,过年可还得小半月去了,现在买年货也忒早了点。”
正说着,就听外头有孩子喊道:“奶,肉,好多肉啊!”
被喊奶的人冲着宋言汐不好意思地笑笑,“看这孩子,都馋伤了,看啥都长得像肉。”
“他婶子,你快出来看看吧,平川买了整整半头猪回来。”
“还有这麻袋里头装的是啥,摸着咋有点像棉花。”
“嚯,这香味,得是搁镇上酒楼买的饭菜吧。”
“老吴家这是发达了,还有米面啥的,买这么多得花多少银子啊?”
外头村民七嘴八舌的说着,手上动作却也不含糊,互相搭把手把牛车驴车上的东西往屋里抬。
宋言汐翻出在镇上买的饴糖,分给那些冲上前凑热闹小孩。
站在最前头的拿了糖,眼珠子咕噜噜一转,甜甜道:“谢谢婶婶!”
其他小孩闻言,也都一口一个婶婶的叫。
还有人夸道:“婶婶真漂亮。”
村长摸了摸他的脑袋,问:“臭小子,你今天第一次见你婶子?”
小孩子起哄就算了,听到他也这么说,宋言汐不免觉得难为情。
可这些小家伙平日里就喊墨锦川作平川叔,她作为平川媳妇,自然该应一声婶婶。
只是对上那一双双清澈的眼睛,她不免为自己欺骗了他们而感到惭愧。
好在饴糖买的多,一个孩子能分到好几个。
看着他们纯真的笑容,宋言汐的心中好受了不少。
一时间,屋内全是一叠声的“婶婶”,欢乐的氛围也感染了其他村民。
小强娘见吴大娘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快步上前,拉起她的手道:“秀梅嫂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提前跟我们通个气,哪有上午才知会一声,晚上就偷摸着把东西置办好的。”
有人问:“啥事啊,也跟我们大家伙说说。”
吴大娘刚要阻拦,就听小强娘脱口道:“还能是啥事,平川两口子的婚事呗。
你说咱嫂子也真是藏的住话,上午才跟我说想让我帮着套两床新被子,这可就把东西都拉回来了,我哪赶得及啊!”
宋言汐立即看向墨锦川,才发现他也同她一般眼带不解。
他们两口子的婚事,他们怎么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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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寻思能喝上喜酒呢,闹了半天,竟是空欢喜一场。
宋言汐递了一包糕点给她,浅笑道:“麻烦大娘为我们夫妻费心了。”
小强娘乐呵呵收下,嗔怪道:“都是邻居,跟大娘说这么多见外的话干啥,不都说了让你们把这当自己家。
买这不老少东西,今儿在镇上没少花银子吧?眼下这世道,还是得留点银钱在身上傍身才行。”
见她还想问什么,吴大娘忙打了个呵欠道:“他婶子,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睡吧。”
送走小强娘,吴大娘转身之际脸上彻底没了笑容,一脸疲惫道:“平川媳妇,你跟我过来一趟。”
吴伯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
“打算哪天走?”吴大娘坐在床边,直接开门见山。
宋言汐迟疑了一瞬,道:“快的话可能三五日便走。”
屋内点了灯,她能清楚地看到吴大娘听到她的话后,骤然红了眼圈。
她问:“就不能翻过这个年再说?”
宋言汐低着头没说话。
吴大娘瞧着,忽然笑了,“你瞧我老婆子,净在这儿说胡话,你们年轻人做什么事当然有你们的安排。
平川媳妇,别嫌大娘絮叨,自从大河他们哥俩没了以后,这个家就死气沉沉的没什么人味。”
“大娘,您……”
“咋,你还打算跟老头子一起继续糊弄我?”
宋言汐答不上话。
她摸过老人家的脉,与其说是吴伯连同村里的人瞒着她,倒不如她自己愿意配合着装糊涂。
人悲伤到极致时,便会下意识选择逃避。
连她外祖父那般的枭雄,在她大舅舅二舅舅身死后,亦是伤心颓然了许久。
明面上,他勒令阖府上下不得提起两位舅舅的名字,是怕悲伤过度的外祖母受不了刺激。
可他这个做父亲的,又如何能坦然接受?
吴大娘摸索着,从枕头底下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宋言汐,不容拒绝道:“拿着,这是大娘给你的陪嫁。”
她自顾自道:“不是啥好东西,你也别跟大娘客气,咱们这儿谁家闺女出嫁要是不陪个手镯,可是要叫人笑话的。”
宋言汐眸光微闪,“大娘,我们俩其实……”
“行了,啥都别说了。”吴大娘擦了擦眼角,笑着打断她,“你这孩子,还真以为大娘看不出你俩是咋回事啊?”
她想到什么,咒骂道:“王家那个王八羔子,害了我家磊子不够,还想来祸害你们。”
说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只要我跟他爹还有一口气在,他想都别想!”
宋言汐忙抬手为她拍背,轻声安抚道:“您别担心,他伤不了我们。”
至于磊子的仇,也不可能算了。
她会让他血债血偿。
哄着吴大娘睡下,宋言汐出了门才发现堂屋里只剩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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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皱眉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不拦着点?”
吴伯虽然平日里话不多,瞧着老实,却也是个骨子里有血性的汉子。
这个时辰,怕不是去找王彪算账了。
墨锦川看着她,眸色淡淡道:“嗓子何时恢复的。”
宋言汐错开眼神,“约莫三两日吧。”
“可有疼痛感?”
“不疼,只是有些不适应。”
太久没说话,她都险些以为自己本就是个哑巴。
话音落地,屋内静的仿佛落针可闻。
哪怕不曾抬头,宋言汐仍能感觉到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目光灼灼像是恨不得将她看穿一般。
受不了这种感觉,她岔开话题道:“听吴大娘的意思,磊子的死似乎跟王彪有关系,我担心吴伯会冲动。”
她正要往外走,就听外头响起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有人扯着嗓子喊道:“快,去村口堵住他,可千万不能让人跑喽!”
村里老老少少全出动,拿着火把村子里里外外找了好几遍,就连用来吃水的井都用木桶试了又试。
可偌大一个人,就那么人间蒸发了。
村长当着大家伙的面,硬是要给吴伯跪下赔不是。
吴伯阴沉着脸,将手中的菜刀砍在了村长家的门上,转身一言不发的回了家。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吴家会因此彻底跟村长撕破脸,甚至有可能会搬出村子时,却收到了吴家要请他们吃大锅饭的消息。
这几年年景不好,村子里各家各户不知道多久没吃过肉了,惦记着他们从镇上带回来的半头猪,勤快点的天不亮就赶到吴家帮忙了。
老两口乐呵呵的招待着,甚至拿出不少宋言汐他们从镇上带回的糕点,给大家伙垫肚子。
院子里喜气洋洋,乍一看还以为是过年了。
快开饭时村长媳妇过来了一趟,提着半篮子鸡蛋道:“长贵被那不成器的东西气的一宿没睡,这会儿人还癔症着,就不过来了。”
在场的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
心想,这哪是气的,八成是被吓得不敢来见人两口子。
也不嫌亏心。
吴大娘笑着装了两碗肉让她带回去,顺带还关心了村长几句。
等到人一走,小强娘立刻撇了撇嘴,“谁不知道王家那小子就是长贵放走的,亏得他好意思,装的跟真的一样。”
吴大娘只是笑笑不说话。
同桌的人不由的替她抱不平,说什么的都有,甚至还有人说王彪这会儿肯定还在村长家,嚷嚷着要去搜。
吴大娘满不在乎道:“人跑都跑了,还废那功夫干啥,大家赶紧趁热吃菜。”
见她这么看得开,村里人也是打从心底里替她高兴。
小强娘拍了拍她的手道:“老嫂子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翻过去这个年又是新的一年。”
“可不咋,咱活着的人可不能让过去的事困住。”吴大娘笑得开心,看那模样像是真的放下了。
村里人也都欣慰地笑了,开始大快朵颐。
他们不知道的是,老两口昨晚也一夜没睡。
忙着磨刀。
自从知道宋言汐能说话,村里几个有难言之隐的小媳妇也纷纷找上了她,央着她帮忙调理身体。
她白日里忙着治病,晚间就跟吴伯凑在一起研究药方,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
以至于墨锦川连续早出晚归了几日,她方才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吴大娘嗑着瓜子,慢悠悠道:“我还以为你个没心眼的要等人丢了才知道,果然不是自家男人不知道着急。”
冬日里的暖阳晒得人浑身软绵绵的,宋言汐抬了抬眼皮,懒得说话。
“你这丫头。”吴大娘笑着摇摇头,站起身道:“今儿中午吃烤兔子成不?”
宋言汐散漫道:“听您的。”
话音刚落,脚边突然被什么东西拱了一下。
宋言汐掀开眼皮一看,竟是一只灰白相见的兔子,正卖力啃着她鞋底不知道什么时候粘上的干草。
想到什么,宋言汐抬眼看向吴大娘,“大娘,您刚说的兔子,该不会是……”
“想什么呢,这小东西哪有二两肉,平川昨晚从山上回来时带回来的,厨房里还有四五只,这大冷天的丢山上估计也活不成。”
吴大娘说着,一拍大腿道:“你看我这记性,天儿这么好,得把这窝小崽子都撵出来晒晒太阳,别再给冻死了。”
听着她的碎碎念,宋言汐从躺椅上坐起身,微微弯腰想要捞起那只小兔子,就见它像是突然受到惊吓一般直直窜了出去。
“嘿,这小兔崽子。”
宋言汐抬眸,看向被小兔子吓了一大条的吴大娘,扯了扯唇角道:“大娘,中午添个菜吧,有客人来了。”
“这大冷天的,哪来的什么……”话说一半,吴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意识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眼宋言汐,大步进了厨房。
再出来时,手中赫然握着一柄菜刀。
站在院门口的蓝衫男人缓步进门,似笑非笑问:“这便是宋大夫的待客之道?”
宋言汐浅浅勾唇,目光落在他的右耳耳垂处,确是旧伤。
她站起身,笑容真诚了几分,“久闻乌先生大名,寒舍简陋,不知可否赏脸进屋喝杯热茶。”
文绉绉的话吴大娘听不懂,可喝茶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
她压低声音道:“丫头,这人眼神贼勾勾的,可不像啥好人。”
宋言汐冲着她点点头,示意她安心。
吴大娘眼神依旧充满警惕,说话却客气了不少。
“那什么先生,中午在家吃饭吧?想吃点啥?”
乌钧客气道:“客随主便。”
吴大娘扭头往厨房走,咕哝道:“说话就说话,拽的文绉绉的,欺负人听不懂啊。”
一进门,一股寒意顿时席卷全身。
宋言汐熟练地拉出桌下的火盆,抓了把干叶子用火石点燃,又扔了几块自制木炭进去。
随着炭火被点燃,屋子里也暖和了起来。
不用她招待,乌钧毫不见外地拉了个板凳,在火盆边上坐下,烤着手意味深长道:“梁国比之安国要冷上许多,倒是为难郡主适应。”
宋言汐忙着架炉子,头也不抬道:“数九寒天的还劳烦先生亲自跑一趟,不知腿上旧疾可有复发。”
乌钧神色沉了沉,皮笑肉不笑道:“多少年的老毛病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没想到还传到了郡主的耳朵里。”
他右腿有旧疾一事,除了柯将军和几个有着过命交情的兄弟外,就连太子殿下都并不知情。
这位永安郡主,难道真如传闻那般,是个仙人?
宋言汐往壶里倒了些茶叶,抬眸诧异道:“都说乌先生消息灵通,这天下间没有消息能瞒过您的耳朵,您竟不知我师承何处?”
她在心中默念道:“事急从权,老爷子莫怪。”
乌钧面色不改,“不过是世人谬赞罢了,乌某若真有那通天本领,也不会这么多年仍是个区区谋士。”
他话锋一转,拧眉问:“说起来,乌某倒真是有些好奇,郡主师承何处?”
“神医谷。”
“神医谷?”
乌钧轻笑,摇了摇头道:“神医谷多年隐世不出,谷中弟子即便偶有出山,也被严令禁止不得在外显露身份。”
他的眼神一瞬变得犀利,笑容讽刺道:“神医谷的名头固然好用,乌某却也不是傻子。”
宋言汐不答反问:“乌先生此前见过神医谷门下弟子?”
乌钧一拂袖,“那是自然。”
他提醒道:“神医谷中弟子最是在意师门名声,若让他们知晓外头一个个打着神医谷的名头,招摇撞骗,必不会听之任之。”
“错了。”宋言汐轻轻摇头。
乌钧横眉,“如何错了?”
“神医谷确有门规,不准门下弟子在外暴露身份,更不得仗着师门的名声在外胡作非为。”
听到她这么说,乌钧的脸色稍稍缓和,“郡主倒是说说,乌某何处说错了。”
宋言汐问:“您方才说,神医谷最注重名声?”
乌钧点点头,理所应当道:“神医谷数百年清誉,自然不容人诋毁。”
“神医谷创建之根本,为的是治病救人,要真在意他人如何看法,又何必勒令弟子不得暴露身份。”
看着宋言汐面带浅笑,一派从容模样不似扯谎,乌钧不由得谨慎了几分,问:“你口中说的老头子,是何人?”
“神医谷谷主,公孙寅。”
乌钧面色不变,问出口的语调却分明染了着急,“你可识得谷子秋?”
“子秋师兄乃我大师伯生前所收弟子,字妙人。”
屋内响起热水沸腾之声。
一时间,茶香四溢。
宋言汐提壶倒了两杯热茶,方才提醒乌钧道:“先生,请喝茶。”
乌钧应了一声,仍有些回不过神。
谷兄的字确实是妙人二字,他亲耳所听错不了。
只因他男生女相,又自小对占卜观相一事颇有天赋,才被他的师叔取了妙人二字。
若非二人分别之前大醉一场,他凑巧听得谷兄醉酒时的几句胡话,怕是此生都不会知道因缘际会救了他一命之人乃是传闻中神医谷门下人。
他的这条腿,还是全靠他那一手神针所救。
思及此,乌钧看向宋言汐沉声问:“乌某如何能信你?”
宋言汐浅笑道:“乌先生不妨回头看看。”
乌钧登时变了脸色,谨慎地回过头,就见一粗布麻衣却难掩气质矜贵的男人手提着野鸡站在门口。
像是并不意外他的到来,男人颔首道:“乌先生来得巧,有口福了。”
乌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腿,双手狠掐着自己的腿肉。
很疼,竟不是幻觉。
可墨锦川的腿是柯将军亲手打断的,腿骨寸断沦为废人一个,至多只能留下一命苟延残喘。
他怎能站的起来,甚至行走无恙。
不,这绝不可能!
忽地,乌钧想到十多年前与谷子秋分别之际,他曾言笑说门下小师妹于医道极其有天赋,大有超越其师的势头。
难道这个小师妹,便是她?
乌钧压下心头的震惊,稍作冷静道:“恕乌某冒昧,可否请锦王殿下走上两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扯了扯唇角,眸色一瞬变得冰冷。
是宋言汐从未见过的陌生。
乌钧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半响也只说出两个字。
“抱歉。”
墨锦川满眼讽刺,“看起来,乌先生记性奇佳。”
他们之间竟还有过过节?
宋言汐面上不动声色,将二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斟酌着,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乌钧此人,不光足智多谋于排兵布阵上有奇才,更擅琢磨人心,梁国境内上到高官下至平民皆有其追随者。
原本在今日之前,他们打的是劝降的主意,希望能收为己用。
如今看来,此法怕是行不通了。
此等运筹帷幄的奇才,若注定不能为友,便只能除之,以免来日成为心腹大患。
乌钧轻叹一声,惭愧地低下头道:“王爷当年断腿之痛,确是乌某献计所致。”
“咔嚓!”宋言汐猛地掰碎了手中的茶碗。
他果真该死。
余光触及到她眼底压不住的杀意,乌钧暗道传言不虚。
这位永安郡主与锦王之间,确实有情,且极深。
感受着来自后背那道令人脊背生寒的视线,乌钧不由苦笑。
看来今天,他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只是既然来都来了,怎么也该说些正事,总不能让他大老远白跑一趟。
乌钧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来。
旋即朝着墨锦川一拱手,态度恭敬道:“当日之事,确是乌某不该。
可彼时某与王爷身处敌对阵营,两兵交接从来都是你死我亡,若换做是乌某落在王爷手中,王爷想必也会做出同样选择,甚至不会心软留下活口。”
墨锦川没理他,只大步走到宋言汐面前,看着她手指上被瓷器划出的血痕,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苍蝇。
看着他心疼的眼神,宋言汐心念微动。
“别……”
制止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受伤的手指便被墨锦川拉了过去,递到嘴边。
吮吸掉伤口上的血珠,他拧眉沉声道:“怎如此不小心?”
宋言汐抽回手,只觉得受伤的指腹酥酥麻麻的,像是被有毒的蚂蚁啃了一口,痒意入骨。
看着旁若无人般亲密的二人,乌钧很想轻咳一声提醒他二人自己的村长,又唯恐自己发出动静后会让墨锦川觉得他太过不识趣,转而生出杀人灭口的心思。
毕竟,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
一时间,他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余光瞥见他悄无声息地转过身去,宋言汐冷声问:“乌先生方才说,若有朝一日处境对调,王爷也会做出同你一般的选择?”
乌钧身形微僵,答不上来。
宋言汐却没给他留半点脸面,毫不客气道:“乌先生既如此好记性,想必不曾忘了三年前梁军夜袭红谷庄,结果被锦王殿下率众生擒八百人一事。”
“确有此事。”
“那我且问你,那被俘的八百梁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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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谈判的具体内容,宋言汐不知。
可归回战俘一事,三年前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上到街头六十岁老翁下到只会唱童谣的三岁孩童,无一人不知。
但凡当日做出决定的将领并非墨锦川,而是其他人,光是那些阵亡将士的亲朋,都能用唾沫星子将其淹死。
正因为是他,百姓们相信他的决策一定是为着利国利民,所以即便暗地里对梁国人恨得牙痒也只能忍了。
他们同样也相信,自己所拥戴崇拜之人,手中的刀只为定国安邦,绝不会行滥杀无辜之举。
以阴私手段害人断腿残疾之事,他做不出。
一朝从万人敬仰的不败战神,变为依靠轮椅才能离开卧房的废人,还好意思称心软?
如此行径,倒不如直接给他个痛快。
乌钧转过身,苦笑道:“郡主行事磊落,乌某自愧不如。
可若两年前乌某不做这个阴险小人,锦王殿下今日,怕是无法站在这里。”
宋言汐眼神冰冷,“如此说来,我们还要谢你不杀之恩?”
“不敢。”感知到她强烈的杀心,乌钧解释道:“当日留给王爷的是必杀之局,郡主是聪明人,当知道与性命相比,一条腿算不得什么。”
若非还有事问他,宋言汐真想打断他的腿,然后再像他这般事不关己的问他相同的话。
她倒要看看,此人究竟是不是真的心口如一,如他所说这般看得开。
“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王爷未免太高看乌某,乌某不过是柯将军帐下一谋士。”
宋言汐冷冷提醒道:“乌先生最好想清楚再开口。”
就差直接说,他若无用便动手灭口。
乌钧的脸色不免难看,看向墨锦川的眼神可谓是暗示十足。
可后者就像是没看见一般,满眼都是宋言汐手上的伤口,恨不能手伤的人是他。
他不由轻咳一声,试图提醒墨锦川。
先不说什么正事不正事,他俩好歹也背着点人吧?
这要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人有什么特殊癖好,简直是有辱斯文。
墨锦川抬眼看向他,眸色冰冷,“若乌先生只这几句,便请回吧。”
闻言,乌钧脸色变了变,只觉冤枉。
永安郡主手上的伤并非他所为,锦王殿下却为此迁怒他,实在是没道理。
想着此次来意,乌钧正了正神色道:“王爷想要从乌某嘴里套话,总该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他说着,从袖间掏出一个信封,“这里头装的两份户籍文书,便是乌某此来的诚意。”
有了户籍文书,他们二人便可以光明正大在梁国境内行走,想离开亦是不难。
乌钧自认,这份诚意足够了。
可墨锦川和宋言汐闻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
那轻蔑的眼神仿佛在说:“打发叫花子呢?”
乌钧笑容僵了僵,“乌某能力有限,恐难如王爷所愿。”
墨锦川坐下喝了口茶,眼皮都不抬一下,“乌先生何必自谦。”
他若真如此无能,也不会几年来一直被柯善奉为座上宾,就连梁皇偶然提及也是赞誉有加。
兜了这么大一圈子引他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
宋言汐也捧起茶碗浅尝了一口,心头的火气散了大半,语调凉凉道:“说了这么半天,乌先生不若坐下来喝杯茶润润嗓子。”
乌钧站着没动。
他听闻,擅医之人多善毒。
尤其是神医谷上一任谷主,传闻更是医毒双绝无人能及。
焉知她这位徒孙……
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宋言汐不由冷笑,“我若想动手,乌先生觉得自己此刻还能站在这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乌钧顿觉汗颜,赔了声不是走过去坐下。
屁股刚要碰到板凳,就听宋言汐幽幽提醒道:“乌先生当心。”
乌钧身形猛地一僵,正要站起身,就听她又道:“凳子上了年头,乌先生还是当心的好。”
他干干一笑,用手按了按板凳的边缘才顺势坐了下来。
谨慎模样,像是生怕宋言汐动了什么手脚。
直觉告诉他,这位永安郡主此刻,应该巴不得何谈不成,好借机打断他的腿为锦王当年短腿之恨出气。
想明白这一点,乌钧顿觉如坐针毡。
与其提心吊胆防备着,连口水都不敢喝,倒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乌钧开门见山道:“先主半年前败于贵国林将军那一战事关重大,乌某不能只听一面之词,还望王爷拿出铁证来。”
他直言:“柯将军骁勇善战,这么多年亲经的大小战役不下百场,若说他败于王爷之手,乌某信。
可若是区区林庭风,乌某不信。”
看在宋言汐的面子上,他已经说的尽可能委婉。
只是那眼底的不屑,却半点藏不住。
也没打算藏。
墨锦川中肯道:“柯将军乃当世良将,只可惜没像先生这般,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追随错了君主。”
闻言,乌钧不免动容,“若柯将军泉下有灵,知晓王爷也如同他看待王爷一般看他,必将王爷引为毕生知己,与王爷共饮不醉不归。”
宋言汐捧着茶碗的手指微微收紧。
好一句柯善也同他一般。
他这是想提醒王爷,他也如同柯善一般追随错了人,打断离间父子二人的感情?
说了半天话,又走了那么远的路过来,乌钧见他二人喝茶越发觉得口干舌燥。
只是他刚捧起茶碗才喝了一口,又放下了,意味深长道:“二位这段时日受苦了。”
墨锦川神色淡淡:“粗茶淡饭,亦不失为一种乐趣。”
“锦王殿下倒是好雅兴。”
“在府中闷了太久,难得出来走在。”
只一句,便让乌钧绝了顺着顺着话往下说的心思。
若非拜他所赐,墨锦川也不会一朝沦为废人,两年的时间困在王府鲜少外出。
即便他有再多的苦衷,这也是不争的世事。
乌钧自知无可辩驳,叹了一声道:“王爷若能将证据交于乌某,乌某可助二位平安离梁。”
墨锦川抬眸,“乌先生当知,本王要的是什么。”
不等乌钧打太极,宋言汐冷声提醒道:“你若执意装糊涂,想来也没什么继续往下谈的必要了。”
她连称谓都懒得喊,态度可谓是极差。
再看一旁坐着的墨锦川,眼含欣赏,哪有半点不妥的样子。
就差夸一句我家娘子说的真好,央她多说几句。
事已至此,乌钧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正如镇上那些人所说,他们家大大小小的事,全是他家娘子说了算。
在心中暗暗感叹了一句英雄难过美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关,乌钧斟酌着问:“郡主想要乌某做什么?”
宋言汐:“少装糊涂。”
乌钧面色稍显尴尬。
不是都说这位永安郡主出身名门,最是知书识礼,且心善又有一手好医术。
怎么眼下瞧着,除了医术这一点有待确认外,其他几项皆是不符。
若非长相与他所得画像一样,他甚至都要怀疑,锦王殿下是不是半路见到的这火辣美人。
宋言汐一心只想打断他一双腿,不耐拧眉,“乌先生可是无话可说?”
“自然不是。”
乌钧自知失礼,轻咳一声道:“二位疑惑之事,乌某也只知道些细枝末节,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还在装?
宋言汐眸色骤沉,“既不想说,便不必开口了。”
“郡主急什么?便是想要为锦王殿下报仇,给乌某一个痛快,也总要让人把话说完不是。”
“你说。”
若说得不好,再动手也不迟。
乌钧慢悠悠捋了把胡须,继续道:“两年多前北风坡那一役,并非柯将军有意发起,而是都城八百里加急连夜送来的死令。
若有不从,传令之人有先斩后奏之权。”
“包括主帅柯善?”
“是,且不光是柯将军,连带他手下三位副将两位军师,包括在下,一个不留。”
如此荒唐的行径,除非是下令之人疯了。
再不然,便是传话之人撒了谎。
乌钧摇摇头,苦笑道:“郡主无需用这种眼神看着在下,柯将军也曾怀疑过手令的真假,上头的印章却是皇上私印,做不得假。”
墨锦川冷冷问:“手令上还写了什么?”
“战役发起的具体时间,地点,就连大军佯装败退的节点也是一早安排好的。”
乌钧看了眼宋言汐的脸色,继续道:“王爷此前与将军打过几年交道,当知他并非阴险之人,当日之举实属不得已。”
“继续。”
“我二人虽猜测安军中或有人叛变,可皇命难违,将军为保全手下兄弟只得照做。
只是他一向欣赏王爷,不愿看你年纪轻轻葬身于北风坡,这才与阵前当众废你双腿,既能侥幸留下一命又不至于返京无法复命。”
听出他话里有话,宋言汐立即问道:“手令上要的是诱敌深入尽数歼灭,还是只要王爷一人性命即可?”
手令上未必会写出来,可乌钧作为亲历者必然清楚。
他方才所说,字字句句都在透漏着一个信息。
策划这场战役之人,只冲着墨锦川一人而来。
那人也必然位高权重,能用比梁国大将柯善更重要的筹码,换得梁皇与之配合。
他究竟是谁?
京中的几位王爷虽为争储君之位,见不得他好,两年多前却也都被他的光芒所压,远没有与梁皇交易的本钱。
难道那人是朝中大将?
可当时驻守边城之人是徐伯父,他二人并肩作战多年,彼此信任,也不会是他。
南疆距此两千里之遥,一来一回近两月的路程,更不可能是林老将军。
乌钧喝了口茶,眼神幽幽道:“郡主是聪明人。”
只一句话,便为宋言汐敲定了方向。
宣德帝。
作为一国之君。
这些在别人看来难于登天,甚至是绝不可能做到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封口谕,甚至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可他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更是他的骨肉血亲,他怎会……
宋言汐一时间只觉得心如乱麻,理不清头绪。
就在她准备再问什么时,忽听墨锦川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不是。”
乌钧闻言不由轻笑,反问道:“王爷便如此信任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掀眸看向乌钧,眼底一片冰冷,“乌先生可知何为祸从口出?”
“王爷何必动怒,乌某又不曾说什么。”
乌钧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至于郡主如何想,也不是乌某所能左右的。”
话是实话,却很难让人觉得顺耳。
尤其是对上他那双眼底满是精明的笑眼,更是让人觉得莫名烦躁,心头升起一股要动手撕烂那张虚伪假面的冲动。
宋言汐垂眸,看着碗里漂浮的茶叶,似是不经意问道:“乌先生腿上的伤,每逢天阴下雨便会发作,想来冬日里更不好受吧?”
乌钧面色不显,放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缓缓收紧。
腿上旧疾,一直是他多年心头之痛。
平日里瞧不出什么,可每逢雨雪天气旧伤处便会疼痛难忍,如同刀削斧凿般钻心刺骨,严重时就连行走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每逢天气变化,便鲜少出营地,若有非去不可之事也多以骑马代步。
军中与他不对付的那些人,更是因此戏称他为“瘸子军师”,企图以此折辱他。
这些年来,柯将军与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医问药。
只是沉疴难愈,更别提,当年为他医治腿疾的谷兄于医术造诣上已是不凡,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更是世上罕有。
许多大夫问诊时一听他的腿是被神医谷门人所治,便直言无能为力。
谷兄曾言,他这位小师妹若有朝一日出山,成就必在他之上。
锦王的腿当年伤成那样,她都能断骨重续让他站起来,是不是说明他的这条腿也能有痊愈的一日?
乌钧按捺下心中激动,浅笑道:“之前便听谷兄提起过他有一位天赋极佳的小师妹,没成想便是郡主,乌某当真是三生有幸。”
他话锋一转,“谷兄曾言,乌某若能等到郡主学成出山,旧疾或有痊愈的一日。
不知此事,谷兄可曾与郡主提过?”
宋言汐兴致缺缺,“提过。”
闻言,乌钧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
不等他开口问,宋言汐主动答道:“能治。”
她掀眸,看着笑容都变得真诚了几分的乌钧,扯了扯唇角道:“可惜我不治你。”
“为何……”
“乌先生是聪明人。”
宋言汐将他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无他,单纯看他不顺眼。
乌钧闻言,脸上的笑再难维持。
他脸色难看道:“并非乌某拿乔,二位皆是忠国之人,当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反之便是不忠不义。
不忠不义之人所言,二位如何敢取信?”
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任谁听了不得一句忠肝义胆,君子磊落。
墨锦川亦是真心感到钦佩。
只是有句话,他却不得不提醒他。
“乌先生不妨回去查一下当年被逐出都城一事的真相,再来同本王论一论何为忠君之道。”
乌钧脸色骤然沉了沉,道:“乌某多谢王爷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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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正欲告辞,门外响起吴大娘爽朗的声音,“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墨锦川淡淡道:“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如此盛情,乌某便却之不恭了。”
“别扯那些文绉绉的,我老婆子没读过书听不懂,赶紧出来洗手吃饭了。”
吴大娘说着,朝着宋言汐使了个眼色。
等把人拉到小厨房,她神色紧张问:“这人是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
见她作势要去拿菜刀,宋言汐解释道:“他暂时不算敌人,先留他一命。”
灶后烧火的吴伯伸出个脑袋,不赞同道:“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天到晚把打打杀杀的挂在嘴上,不好。”
“烧你的火!”
吴大娘看了眼刀,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丫头,要动手就说一声,不能再让人跑了。”
院子里洗手的乌钧只觉得后背凉凉的,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留下吃饭。
永安郡主应当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一旁的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她与你不同。”
乌钧讪讪一笑,“是,永安郡主的美名乌某早有耳闻。”
就是这脾气……倒是应了那句,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着实不算无辜。
别说是永安郡主了,换做大安任何一个人,若知晓当初害得锦王殿下断腿之人是他,都会毫不犹豫冲上来活剐了他。
她能忍着不动手,已然是客气了。
乌钧本打算象征性吃两口,便找个借口起身告辞。
没想到这一坐,就起不来了。
宋言汐为他施针镇痛时,吴大娘凑在门口嘟囔道:“老头子,他这该不会是装的,故意赖着不想走吧。”
忙着配药的吴伯抬头看了一眼,道:“看他疼的那样,做不了假。”
“造孽哦,年轻轻的就这样了,以后老了还得了?”
吴大娘摇摇头,叮嘱道:“我去给他做碗鸡蛋茶暖暖身子,你守着点。”
躺在床上的乌钧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他看着冷着脸,手上动作却也半点含糊的宋言汐,轻声道:“多谢。”
宋言汐头也不抬道:“先生少说话,免得我突然后悔。”
治病半途万一不小心扎死他,或是扎他个半身不遂,也不是没可能。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开始吃饭才簌簌往下落。
他的腿本就受不得寒,吃饭时又正好烤了火,一冷一热交替不发作就怪了。
施针完毕,宋言汐对上乌钧紧张的眼神,出于医者的身份解释了一句。
“顽疾难治,先生的腿若想除根不再犯,需得半月针灸一次,三月后再转为一月一次。”
也就是说,他要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安国。
或者说,将宋言汐留在梁国境内。
后者无疑是痴人说梦。
且不说锦王绝不可能松口,便是她,也只会问他一句是否活够了。
此事,恐怕需从长计议。
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下肚,乌钧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
他倚靠在床头,将装着户籍的信封递上前道:“这里头的东西,二位或许能用得上。”
宋言汐应了一声接过,递给了墨锦川。
乌钧失笑,“郡主就不怕乌某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宋言汐一挑眉,“当真?”
那模样,就差把求之不得写在脸上了。
乌钧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试图解释。
“当日一役本就是有人合力为王爷设的杀局,即便乌某不做那把刀,亦会有其他立功心切之人,届时他们要的可就不止是一双腿了。”
宋言汐凉凉道:“乌先生此言差矣。
旁的人,可没有你这般火眼金睛,一眼便能分出真假。”
她看了眼墨锦川,故意问:“王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乌钧也看向墨锦川,隐约觉得,他或许误会了什么。
永安郡主针对的,并非他一人。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乌钧故作惊讶道:“乌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得王爷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潜入梁境见在下一面。
此事,想必郡主事先不知吧?”
宋言汐冷笑,“乌先生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乌钧闻言也不恼,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王爷此举,难免令郡主担心,实在是不该呀。”
墨锦川扫了他一眼,忽然问:“听闻先生习得一手好字?”
乌钧眼皮一抖,不敢再多言。
他是练得一手好字不错,可这舌头,留着日后还有用。
宋言汐懒得去猜二人之间的哑谜,丢下一句“两个时辰别沾冷风”,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乌钧只觉得整个屋子温度骤降。
他不由得往身上裹了裹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头,客气道:“劳烦王爷添把火。”
墨锦川沉着脸扔了几根柴进去,冷冷问:“够吗?”
乌钧干干道:“够了,多谢王爷。”
这架势,都快恨不得把他劈了当柴烧了,他还敢说不够?
外头厨房里,吴伯看着坐在板凳上抹泪的老伴儿,低声劝道:“哭啥哭,俩孩子这是要回家了,咱们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要让平川媳妇瞧见了,又得放心不下。”
吴大娘把手一揣,转过头去不理他。
她是没读过书,也不明白他们在屋里头说的那些个大道理。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他们俩这一走,后半辈子估计就见不着了。
她都这把年纪了,活又能活个几年?
就算俩人是个有良心的,等他们回来瞧她时,她坟头的草怕是都能编筐了。
越想这些吴大娘心里越难受,用手捂着胸口道:“老头子,我这心口咋突突的呢?”
她低喃道:“当初大河和磊子出事那阵,我就老有这种感觉。”
吴伯沉了脸道:“别一天到晚的瞎想,本来就身体差,没事也给自己吓出毛病来。”
“吴东升,你个老狗能不能说句人话?”吴大娘脸都气红了。
吴伯忙给她拍背,安抚道:“你看你这急脾气,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也不说改改。”
“咋,你这是嫌我了?”
“瞎说啥呢,咱俩都一把年纪了,我还能嫌弃你想换个后老伴儿啊。”
闻言,吴大娘瞬间不生气了,冷笑道:“去,你现在就去,不去我肖秀梅瞧不起你。”
她直接站起身,往外走时狠狠撞了吴伯的肩膀一下,粗声粗气道:“家里不养吃闲饭的,去里屋扛袋子白面出来。”
“这不刚吃完饭,要面干啥,面缸里我记得还剩下……”
吴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他,“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她走出门口,抬头瞧了眼隐隐有西沉架势的日头,咕哝道:“这天说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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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沉声道:“他娘,你和面烙饼,我架火烤上些肉干给俩孩子路上带着吃。”
“那里头那个?”
夫妻俩眼神交汇,默契道:“不管他。”
贼眉鼠眼,瞅着就不像个好人。
还给他吃东西,喝西北风去吧!
屋内,乌钧斜靠在床头,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夜间有雪,宜明日卯时动身。”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墨锦川耳尖动了动,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桃木簪递给宋言汐,低声道:“恐怕要连夜走。”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宋言汐接过发簪,随手塞在了正在收拾的包袱一角。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暂住半月,东西不多,没曾想竟收拾了一堆出来。
多是墨锦川去镇上卖山货时带回来的小玩意,有挽发的木簪,小巧精致的玉耳坠,两盒口脂,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木雕。
即便不是第一眼,宋言汐瞧见时仍不免恍惚。
像,太像了。
即便是母亲与外祖父他们瞧见,也定会觉得这就是她。
只不过木雕女子脸上那张扬明媚的笑,却是她此前不曾有过的。
瞥见她迟疑的动作,墨锦川淡淡道:“若是不喜,我拿出去帮你丢掉。”
宋言汐果断收好,抬眸问:“王爷不用去收拾东西?”
听着瞬间距离感十足的称呼,墨锦川眸色沉了沉,道:“我东西不多,好收拾。”
他说着,就当着宋言汐的面展示了一番。
一件换洗的袍子,两双前几日趁着天好吴大娘教着宋言汐做的布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大半个月,他竟没为自己添置过什么。
就连身上穿的冬衣和鞋袜,都是那日在镇上用虎骨换的。
“你……”宋言汐眸光微闪。
他们只初到那两日于银钱之上捉襟见肘,自从他伤好一些开始进山,身上便没有缺过银子。
每次去镇上买山货,不拘吃的用的总会带上一点回来。
他就半点,没为自己盘算过?
感受到她的注视,墨锦川将包袱的两端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道:“时辰还早,你先睡会儿,要赶路时我再叫你。”
在他转身朝外走之际,宋言汐喊住了他。
她问:“乌钧当年被驱逐出京一事,王爷可还有内情瞒着我?”
墨锦川回首,神色坦荡,“不曾。”
“那你方才还……”
宋言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既答了,必不会骗她。
不是在骗她,那便是在骗乌钧?
可此人向来城府深,又以智多近妖闻名于天下,怎会如此轻易上当受骗。
墨锦川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是妖孽。
声音极尽温柔道:“别想太多,睡一觉,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话多少带着些哄人意味,可奈何宋言汐偏就吃这套。
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而方才还在贴心为她掖被角的男人,屋子里哪还有他的身影,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皂角味。
闻着格外令人安心。
自从那场险些要了宋言汐性命的高热退去,她就没再做过噩梦,经常是一觉睡到天明。
如果不是每日都要为自己诊脉,她甚至都要怀疑饭菜里,是不是让人放了什么嗜睡的药。
事实证明,她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虚。
症状主要表现为体寒,乏力,嗜睡。
以至于宋言汐一觉睡醒时,天都黑了。
她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低骂道:“靠不住的东西。”
话音刚落,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
墨锦川手持烛台,面带浅笑问:“娘子方才说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道:“我是夸王爷呢。”
“是吗?”墨锦川轻笑。
好在他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给你柳的饭菜温在锅里,起来趁热吃点东西。”
一出门,宋言汐便察觉到了反常。
院子里头太静了。
以往这个时辰,吴伯多会陪着吴大娘在堂屋坐着小板凳烤火,小强娘嫌家里冷清这几日每晚都过来凑热闹。
这大冷天的,外头路上多半还有雪,他们俩能去哪儿?
宋言汐正担心着,就听墨锦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趁着老两口出去串门,咱们吃完就走。”
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依着吴大娘的脾气,要是回来发现他二人不在,怕不是要气得掐着腰在村里骂上三个来回。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宋言汐脑海中一闪而过。
吴大娘该不会……
烛光轻晃,墨锦川回头看向她,黑眸间盛了笑,“算一算,这个时辰,应该骂到村长家附近了。”
“这……”
倒确实像她能干出的事。
二人吃过饭离开时,“不巧”经过村长家屋后,就听得吴大娘中气十足的骂道:“两个黑心肝烂肺子的玩意,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久,一声不吭走了就算了,居然还把老娘陪嫁的镯子都给顺走了。
天杀的,以后别让老娘看见他俩,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不能吧,我瞧着那小两口是体面人。”
“体面个屁,哪家体面人能干出私奔这种腌臜事。”
“还有这回事?他秀梅婶子,你之前咋一点都不说,还一天到晚的把俩人当亲儿子亲闺女似得,别人说一句就急眼。”
吴大娘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别提了,这俩人身上多半还背着事儿呢,今儿大河爹寻思上镇上买点儿肉,结果一开门发现有个人躺家门口了。
大河他爹这人大家伙也都知道,心善,就喊着那个平川把人抬回了屋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有人忙问:“怎么着?”
吴大娘一拍大腿,“大河爹这头还在给那人看病呢,俩人扭头就收拾东西跑了。”
“你说说这,看着挺好的两个人,咋能干出这种事来。”
“秀梅嫂子啊,你刚刚说这俩人背了事是啥意思?”
吴大娘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道:“你说我肖秀梅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嫁了个男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光会烂好心就算了,还天天的往家里招贼。
娘哎,是闺女没本事,护不住你留给闺女的东西啊。”
她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包袱里的镯子仿佛在隐隐发烫。
一抬眸,就见墨锦川正看着自己。
地上的雪照亮了他的眼眸,同样也照红了她的脸。
她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她……”
墨锦川接过她的话道:“这是吴大娘给你的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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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同样,是她觉得自己唯一值得拿出手的东西。
身处雪地里,宋言汐却丝毫不觉得冷。
比起灶底特意留的余火,更暖的,是她的心。
她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吴家草屋的方向,轻声道:“走吧。”
墨锦川动作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路上滑,当心脚下。”
“不用……”宋言汐婉拒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踩滑。
她忙抓紧墨锦川的手,遵从内心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片片雪花,砸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缓解了宋言汐两颊的热意。
两人头顶小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走了一段,宋言汐忽然问:“王爷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想了想又问:“王爷就没想着给自己留点?”
墨锦川放缓了脚步道:“我不是给了你三百两。”
这下,轮到宋言汐沉默了。
片刻后,她问:“王爷把银票藏哪儿了?”
“换成了十两的银锭,田里和山上都分别藏了些,做的标记吴伯一眼能认得出。”
“所以这些时日,王爷早出晚归是去镇上换银子了?”
墨锦川点点头,反问她:“娘子将银票藏在何处了?”
“前两天帮吴大娘纳的鞋垫里。”
就算是官兵前来搜查,也不会有人闲到去翻妇人的鞋子。
反倒是吴大娘,到穿时见到她故意做反的针脚,必能看出些端倪。
想到什么,宋言汐神色有些讪讪,“说起来,大娘方才骂我们白吃白喝的那些句,倒也不全然算错。”
对此,墨锦川很是赞同。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一事不得不赶紧考虑。
接下来往哪边走。
若是天公作美,他们身上如今带着足够撑上半月的干粮,随便找个山头都能暂避一阵子。
可如今地上已有厚厚一层积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即便他们能侥幸在天明道路结冰之前爬上山,如此严寒也很难挺得过去。
墨锦川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冻一冻只当锻炼体魄了,从前在边城也不是没冻过。
可宋言汐本就体弱,又大病了一场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上山这条路,行不通。
乌钧既然敢孤身前来,他所带的梁兵想来已经驻扎在附近,青花镇怕是也去不得了。
岔路口,宋言汐看着止步不前的墨锦川,挑眉问:“王爷决定以身犯险时,不曾想过会有此刻?”
不等他回答,她笑了笑自顾自道:“也对,若不是我拖累王爷,王爷如今应该还在白头峰待着。”
“即便有可能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总好过现在东躲西藏是吧?”
闻言,墨锦川满脸无奈问:“还在生气。”
宋言汐冷着小脸,“不敢。”
是不敢,而并非没有。
分明是还在生气。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他该割了乌钧那条多话的舌头。
宋言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没好气道:“留着他还有用。”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瑕不掩瑜,才高之人总归有些不寻常的癖好。”
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风雪中有一辆牛车正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