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钧喝了口茶,眼神幽幽道:“郡主是聪明人。”
只一句话,便为宋言汐敲定了方向。
宣德帝。
作为一国之君。
这些在别人看来难于登天,甚至是绝不可能做到之事,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封口谕,甚至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可他是亲眼看着他长大的,更是他的骨肉血亲,他怎会……
宋言汐一时间只觉得心如乱麻,理不清头绪。
就在她准备再问什么时,忽听墨锦川轻声道:“别胡思乱想,不是。”
乌钧闻言不由轻笑,反问道:“王爷便如此信任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掀眸看向乌钧,眼底一片冰冷,“乌先生可知何为祸从口出?”
“王爷何必动怒,乌某又不曾说什么。”
乌钧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至于郡主如何想,也不是乌某所能左右的。”
话是实话,却很难让人觉得顺耳。
尤其是对上他那双眼底满是精明的笑眼,更是让人觉得莫名烦躁,心头升起一股要动手撕烂那张虚伪假面的冲动。
宋言汐垂眸,看着碗里漂浮的茶叶,似是不经意问道:“乌先生腿上的伤,每逢天阴下雨便会发作,想来冬日里更不好受吧?”
乌钧面色不显,放在腿上的手却不自觉缓缓收紧。
腿上旧疾,一直是他多年心头之痛。
平日里瞧不出什么,可每逢雨雪天气旧伤处便会疼痛难忍,如同刀削斧凿般钻心刺骨,严重时就连行走也会受到影响。
所以他每逢天气变化,便鲜少出营地,若有非去不可之事也多以骑马代步。
军中与他不对付的那些人,更是因此戏称他为“瘸子军师”,企图以此折辱他。
这些年来,柯将军与他一直不曾放弃过寻医问药。
只是沉疴难愈,更别提,当年为他医治腿疾的谷兄于医术造诣上已是不凡,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更是世上罕有。
许多大夫问诊时一听他的腿是被神医谷门人所治,便直言无能为力。
谷兄曾言,他这位小师妹若有朝一日出山,成就必在他之上。
锦王的腿当年伤成那样,她都能断骨重续让他站起来,是不是说明他的这条腿也能有痊愈的一日?
乌钧按捺下心中激动,浅笑道:“之前便听谷兄提起过他有一位天赋极佳的小师妹,没成想便是郡主,乌某当真是三生有幸。”
他话锋一转,“谷兄曾言,乌某若能等到郡主学成出山,旧疾或有痊愈的一日。
不知此事,谷兄可曾与郡主提过?”
宋言汐兴致缺缺,“提过。”
闻言,乌钧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
不等他开口问,宋言汐主动答道:“能治。”
她掀眸,看着笑容都变得真诚了几分的乌钧,扯了扯唇角道:“可惜我不治你。”
“为何……”
“乌先生是聪明人。”
宋言汐将他方才的话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无他,单纯看他不顺眼。
乌钧闻言,脸上的笑再难维持。
他脸色难看道:“并非乌某拿乔,二位皆是忠国之人,当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道理,反之便是不忠不义。
不忠不义之人所言,二位如何敢取信?”
这发自肺腑的一番话,任谁听了不得一句忠肝义胆,君子磊落。
墨锦川亦是真心感到钦佩。
只是有句话,他却不得不提醒他。
“乌先生不妨回去查一下当年被逐出都城一事的真相,再来同本王论一论何为忠君之道。”
乌钧脸色骤然沉了沉,道:“乌某多谢王爷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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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正欲告辞,门外响起吴大娘爽朗的声音,“来都来了,吃个饭再走。”
墨锦川淡淡道:“别辜负了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如此盛情,乌某便却之不恭了。”
“别扯那些文绉绉的,我老婆子没读过书听不懂,赶紧出来洗手吃饭了。”
吴大娘说着,朝着宋言汐使了个眼色。
等把人拉到小厨房,她神色紧张问:“这人是不是来抓你们回去的?”
见她作势要去拿菜刀,宋言汐解释道:“他暂时不算敌人,先留他一命。”
灶后烧火的吴伯伸出个脑袋,不赞同道:“小姑娘家家的,别一天到晚把打打杀杀的挂在嘴上,不好。”
“烧你的火!”
吴大娘看了眼刀,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丫头,要动手就说一声,不能再让人跑了。”
院子里洗手的乌钧只觉得后背凉凉的,突然有些后悔答应留下吃饭。
永安郡主应当不会在饭菜里下毒吧?
一旁的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她与你不同。”
乌钧讪讪一笑,“是,永安郡主的美名乌某早有耳闻。”
就是这脾气……倒是应了那句,百闻不如一见。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自己着实不算无辜。
别说是永安郡主了,换做大安任何一个人,若知晓当初害得锦王殿下断腿之人是他,都会毫不犹豫冲上来活剐了他。
她能忍着不动手,已然是客气了。
乌钧本打算象征性吃两口,便找个借口起身告辞。
没想到这一坐,就起不来了。
宋言汐为他施针镇痛时,吴大娘凑在门口嘟囔道:“老头子,他这该不会是装的,故意赖着不想走吧。”
忙着配药的吴伯抬头看了一眼,道:“看他疼的那样,做不了假。”
“造孽哦,年轻轻的就这样了,以后老了还得了?”
吴大娘摇摇头,叮嘱道:“我去给他做碗鸡蛋茶暖暖身子,你守着点。”
躺在床上的乌钧脸色苍白,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他看着冷着脸,手上动作却也半点含糊的宋言汐,轻声道:“多谢。”
宋言汐头也不抬道:“先生少说话,免得我突然后悔。”
治病半途万一不小心扎死他,或是扎他个半身不遂,也不是没可能。
这雪早不下晚不下,偏偏开始吃饭才簌簌往下落。
他的腿本就受不得寒,吃饭时又正好烤了火,一冷一热交替不发作就怪了。
施针完毕,宋言汐对上乌钧紧张的眼神,出于医者的身份解释了一句。
“顽疾难治,先生的腿若想除根不再犯,需得半月针灸一次,三月后再转为一月一次。”
也就是说,他要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安国。
或者说,将宋言汐留在梁国境内。
后者无疑是痴人说梦。
且不说锦王绝不可能松口,便是她,也只会问他一句是否活够了。
此事,恐怕需从长计议。
一碗热腾腾的鸡蛋茶下肚,乌钧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血色。
他倚靠在床头,将装着户籍的信封递上前道:“这里头的东西,二位或许能用得上。”
宋言汐应了一声接过,递给了墨锦川。
乌钧失笑,“郡主就不怕乌某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宋言汐一挑眉,“当真?”
那模样,就差把求之不得写在脸上了。
乌钧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试图解释。
“当日一役本就是有人合力为王爷设的杀局,即便乌某不做那把刀,亦会有其他立功心切之人,届时他们要的可就不止是一双腿了。”
宋言汐凉凉道:“乌先生此言差矣。
旁的人,可没有你这般火眼金睛,一眼便能分出真假。”
她看了眼墨锦川,故意问:“王爷觉得我说的可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乌钧也看向墨锦川,隐约觉得,他或许误会了什么。
永安郡主针对的,并非他一人。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乌钧故作惊讶道:“乌某何德何能,竟能劳得王爷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潜入梁境见在下一面。
此事,想必郡主事先不知吧?”
宋言汐冷笑,“乌先生倒是真看得起自己。”
乌钧闻言也不恼,继续看热闹不嫌事大道:“王爷此举,难免令郡主担心,实在是不该呀。”
墨锦川扫了他一眼,忽然问:“听闻先生习得一手好字?”
乌钧眼皮一抖,不敢再多言。
他是练得一手好字不错,可这舌头,留着日后还有用。
宋言汐懒得去猜二人之间的哑谜,丢下一句“两个时辰别沾冷风”,转身离开。
她这一走,乌钧只觉得整个屋子温度骤降。
他不由得往身上裹了裹被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在外头,客气道:“劳烦王爷添把火。”
墨锦川沉着脸扔了几根柴进去,冷冷问:“够吗?”
乌钧干干道:“够了,多谢王爷。”
这架势,都快恨不得把他劈了当柴烧了,他还敢说不够?
外头厨房里,吴伯看着坐在板凳上抹泪的老伴儿,低声劝道:“哭啥哭,俩孩子这是要回家了,咱们该替他们高兴才对。
要让平川媳妇瞧见了,又得放心不下。”
吴大娘把手一揣,转过头去不理他。
她是没读过书,也不明白他们在屋里头说的那些个大道理。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他们俩这一走,后半辈子估计就见不着了。
她都这把年纪了,活又能活个几年?
就算俩人是个有良心的,等他们回来瞧她时,她坟头的草怕是都能编筐了。
越想这些吴大娘心里越难受,用手捂着胸口道:“老头子,我这心口咋突突的呢?”
她低喃道:“当初大河和磊子出事那阵,我就老有这种感觉。”
吴伯沉了脸道:“别一天到晚的瞎想,本来就身体差,没事也给自己吓出毛病来。”
“吴东升,你个老狗能不能说句人话?”吴大娘脸都气红了。
吴伯忙给她拍背,安抚道:“你看你这急脾气,都嫁过来这么多年了,也不说改改。”
“咋,你这是嫌我了?”
“瞎说啥呢,咱俩都一把年纪了,我还能嫌弃你想换个后老伴儿啊。”
闻言,吴大娘瞬间不生气了,冷笑道:“去,你现在就去,不去我肖秀梅瞧不起你。”
她直接站起身,往外走时狠狠撞了吴伯的肩膀一下,粗声粗气道:“家里不养吃闲饭的,去里屋扛袋子白面出来。”
“这不刚吃完饭,要面干啥,面缸里我记得还剩下……”
吴大娘不耐烦地打断他,“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废话?”
她走出门口,抬头瞧了眼隐隐有西沉架势的日头,咕哝道:“这天说黑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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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伯瞬间明白了她要做什么,沉声道:“他娘,你和面烙饼,我架火烤上些肉干给俩孩子路上带着吃。”
“那里头那个?”
夫妻俩眼神交汇,默契道:“不管他。”
贼眉鼠眼,瞅着就不像个好人。
还给他吃东西,喝西北风去吧!
屋内,乌钧斜靠在床头,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夜间有雪,宜明日卯时动身。”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墨锦川耳尖动了动,弯腰捡起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上的桃木簪递给宋言汐,低声道:“恐怕要连夜走。”
“也好,省得夜长梦多。”
宋言汐接过发簪,随手塞在了正在收拾的包袱一角。
她本以为自己不过暂住半月,东西不多,没曾想竟收拾了一堆出来。
多是墨锦川去镇上卖山货时带回来的小玩意,有挽发的木簪,小巧精致的玉耳坠,两盒口脂,还有一个栩栩如生的少女木雕。
即便不是第一眼,宋言汐瞧见时仍不免恍惚。
像,太像了。
即便是母亲与外祖父他们瞧见,也定会觉得这就是她。
只不过木雕女子脸上那张扬明媚的笑,却是她此前不曾有过的。
瞥见她迟疑的动作,墨锦川淡淡道:“若是不喜,我拿出去帮你丢掉。”
宋言汐果断收好,抬眸问:“王爷不用去收拾东西?”
听着瞬间距离感十足的称呼,墨锦川眸色沉了沉,道:“我东西不多,好收拾。”
他说着,就当着宋言汐的面展示了一番。
一件换洗的袍子,两双前几日趁着天好吴大娘教着宋言汐做的布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大半个月,他竟没为自己添置过什么。
就连身上穿的冬衣和鞋袜,都是那日在镇上用虎骨换的。
“你……”宋言汐眸光微闪。
他们只初到那两日于银钱之上捉襟见肘,自从他伤好一些开始进山,身上便没有缺过银子。
每次去镇上买山货,不拘吃的用的总会带上一点回来。
他就半点,没为自己盘算过?
感受到她的注视,墨锦川将包袱的两端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道:“时辰还早,你先睡会儿,要赶路时我再叫你。”
在他转身朝外走之际,宋言汐喊住了他。
她问:“乌钧当年被驱逐出京一事,王爷可还有内情瞒着我?”
墨锦川回首,神色坦荡,“不曾。”
“那你方才还……”
宋言汐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既答了,必不会骗她。
不是在骗她,那便是在骗乌钧?
可此人向来城府深,又以智多近妖闻名于天下,怎会如此轻易上当受骗。
墨锦川勾了勾唇角,笑得很是妖孽。
声音极尽温柔道:“别想太多,睡一觉,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话多少带着些哄人意味,可奈何宋言汐偏就吃这套。
待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床上。
而方才还在贴心为她掖被角的男人,屋子里哪还有他的身影,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皂角味。
闻着格外令人安心。
自从那场险些要了宋言汐性命的高热退去,她就没再做过噩梦,经常是一觉睡到天明。
如果不是每日都要为自己诊脉,她甚至都要怀疑饭菜里,是不是让人放了什么嗜睡的药。
事实证明,她是失血过多导致的体虚。
症状主要表现为体寒,乏力,嗜睡。
以至于宋言汐一觉睡醒时,天都黑了。
她摸索着从床上坐起身,低骂道:“靠不住的东西。”
话音刚落,门被人“咯吱——”一声推开。
墨锦川手持烛台,面带浅笑问:“娘子方才说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深吸一口气,扯了个笑道:“我是夸王爷呢。”
“是吗?”墨锦川轻笑。
好在他并未打破砂锅问到底,只道:“给你柳的饭菜温在锅里,起来趁热吃点东西。”
一出门,宋言汐便察觉到了反常。
院子里头太静了。
以往这个时辰,吴伯多会陪着吴大娘在堂屋坐着小板凳烤火,小强娘嫌家里冷清这几日每晚都过来凑热闹。
这大冷天的,外头路上多半还有雪,他们俩能去哪儿?
宋言汐正担心着,就听墨锦川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趁着老两口出去串门,咱们吃完就走。”
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
依着吴大娘的脾气,要是回来发现他二人不在,怕不是要气得掐着腰在村里骂上三个来回。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宋言汐脑海中一闪而过。
吴大娘该不会……
烛光轻晃,墨锦川回头看向她,黑眸间盛了笑,“算一算,这个时辰,应该骂到村长家附近了。”
“这……”
倒确实像她能干出的事。
二人吃过饭离开时,“不巧”经过村长家屋后,就听得吴大娘中气十足的骂道:“两个黑心肝烂肺子的玩意,在我家白吃白喝那么久,一声不吭走了就算了,居然还把老娘陪嫁的镯子都给顺走了。
天杀的,以后别让老娘看见他俩,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不能吧,我瞧着那小两口是体面人。”
“体面个屁,哪家体面人能干出私奔这种腌臜事。”
“还有这回事?他秀梅婶子,你之前咋一点都不说,还一天到晚的把俩人当亲儿子亲闺女似得,别人说一句就急眼。”
吴大娘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可别提了,这俩人身上多半还背着事儿呢,今儿大河爹寻思上镇上买点儿肉,结果一开门发现有个人躺家门口了。
大河他爹这人大家伙也都知道,心善,就喊着那个平川把人抬回了屋里,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有人忙问:“怎么着?”
吴大娘一拍大腿,“大河爹这头还在给那人看病呢,俩人扭头就收拾东西跑了。”
“你说说这,看着挺好的两个人,咋能干出这种事来。”
“秀梅嫂子啊,你刚刚说这俩人背了事是啥意思?”
吴大娘直接坐在了地上,哭喊道:“你说我肖秀梅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嫁了个男人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光会烂好心就算了,还天天的往家里招贼。
娘哎,是闺女没本事,护不住你留给闺女的东西啊。”
她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包袱里的镯子仿佛在隐隐发烫。
一抬眸,就见墨锦川正看着自己。
地上的雪照亮了他的眼眸,同样也照红了她的脸。
她小声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她……”
墨锦川接过她的话道:“这是吴大娘给你的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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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同样,是她觉得自己唯一值得拿出手的东西。
身处雪地里,宋言汐却丝毫不觉得冷。
比起灶底特意留的余火,更暖的,是她的心。
她最后不舍地看了眼吴家草屋的方向,轻声道:“走吧。”
墨锦川动作自然地拉起她的手,道:“路上滑,当心脚下。”
“不用……”宋言汐婉拒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突然踩滑。
她忙抓紧墨锦川的手,遵从内心道:“如此,便有劳王爷了。”
头顶不知何时落下片片雪花,砸在脸上冰冰凉凉的,缓解了宋言汐两颊的热意。
两人头顶小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
走了一段,宋言汐忽然问:“王爷身上还有多少银钱?”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
她想了想又问:“王爷就没想着给自己留点?”
墨锦川放缓了脚步道:“我不是给了你三百两。”
这下,轮到宋言汐沉默了。
片刻后,她问:“王爷把银票藏哪儿了?”
“换成了十两的银锭,田里和山上都分别藏了些,做的标记吴伯一眼能认得出。”
“所以这些时日,王爷早出晚归是去镇上换银子了?”
墨锦川点点头,反问她:“娘子将银票藏在何处了?”
“前两天帮吴大娘纳的鞋垫里。”
就算是官兵前来搜查,也不会有人闲到去翻妇人的鞋子。
反倒是吴大娘,到穿时见到她故意做反的针脚,必能看出些端倪。
想到什么,宋言汐神色有些讪讪,“说起来,大娘方才骂我们白吃白喝的那些句,倒也不全然算错。”
对此,墨锦川很是赞同。
只是眼下,他们还有一事不得不赶紧考虑。
接下来往哪边走。
若是天公作美,他们身上如今带着足够撑上半月的干粮,随便找个山头都能暂避一阵子。
可如今地上已有厚厚一层积雪,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即便他们能侥幸在天明道路结冰之前爬上山,如此严寒也很难挺得过去。
墨锦川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冻一冻只当锻炼体魄了,从前在边城也不是没冻过。
可宋言汐本就体弱,又大病了一场尚未完全恢复元气。
上山这条路,行不通。
乌钧既然敢孤身前来,他所带的梁兵想来已经驻扎在附近,青花镇怕是也去不得了。
岔路口,宋言汐看着止步不前的墨锦川,挑眉问:“王爷决定以身犯险时,不曾想过会有此刻?”
不等他回答,她笑了笑自顾自道:“也对,若不是我拖累王爷,王爷如今应该还在白头峰待着。”
“即便有可能过上茹毛饮血的日子,也总好过现在东躲西藏是吧?”
闻言,墨锦川满脸无奈问:“还在生气。”
宋言汐冷着小脸,“不敢。”
是不敢,而并非没有。
分明是还在生气。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他该割了乌钧那条多话的舌头。
宋言汐一眼看穿他的想法,没好气道:“留着他还有用。”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瑕不掩瑜,才高之人总归有些不寻常的癖好。”
她还想说什么,余光突然瞥见风雪中有一辆牛车正慢悠悠地朝着他们走来。
这大半夜的,又是雪天,路上怎会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扯了扯墨锦川的衣袖,低声道:“咱们恐怕要往右走了。”
往左是青花镇方向,而往右过去,则是几个与禾木村差不多大小,靠河而居的小村落。
村子越小,村子里的人越团结。
相对的,也就更抵触外乡人。
禾木村的人一开始之所以没打算赶他们走,完全是看在吴家老两口的面子上,加之平时谁有个腰疼腿疼的用得着他们。
到了其他村子,怕是没这么好运。
墨锦川转头看了一眼,沉声道:“再等等。”
等?
如今风雪阻隔了视线,牛车上的人或许还没看见他们,可再靠近些就未必了。
用吴大娘的话说,谁家好人大雪天的大半在路上溜达。
不是杀人越货就是毛头小贼。
难不成这来人,与王爷是旧相识?
宋言汐这么想着,不由睁大了眼睛去看。
恰好一阵冷风迎面刮来,吹得她一双眼睛全是雪花。
雪花遇热即溶,化成的雪水刺激的她睁不开眼,眯着眼睛迎风流泪。
“吁……停停停,快停下!”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粗狂声音响起。
宋言汐几乎是瞬间想起罗一刀那张脸。
她费力睁开眼,就见一道魁梧的身影直接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神色着急道:“快,快上车!”
见他二人并未动作,罗一刀急得直拍大腿:“两位活祖宗,你们快点的吧,我老罗可不像跟着你们一起掉脑袋。”
他嘴上说着,手上动作麻利地掀开了牛车后头用来罩笼子的布,解释道:“我出城的时候那些兵就已经动起来了,眼瞅着就该撵过来了,你们先上车躲一躲。”
帘子掀开,露出两个大的木笼子。
一个笼子里装着些干草,而另外一个笼子里则是圈着几头小猪仔,这会儿正冻的瑟缩在一起报团取暖。
罗一刀解释道:“你俩别嫌弃,前头这笼子昨晚我用清水刷了好几遍,一点儿都不脏。”
眼见墨锦川要开口,他自顾自道:“你们俩的事昨天我去给他们送肉的时候听说了,别的啥都不说了,要是信得过兄弟就上车。
想说啥,咱们到家再说。”
他扭头看了一眼,急急道:“赶紧的吧,等人来了咱们都走不了。”
墨锦川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率先抬步上车,钻进笼子后又朝着宋言汐伸出手。
他身形高大,已然占了半个笼子。
罗一刀在一旁啧啧道:“这身板,不愧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那欣赏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并非梁国人,而是安国子民。
宋言汐借着墨锦川的力道上车,看着忙不迭爬上牛车,扯着布为他二人遮盖的罗一刀道了声谢。
罗一刀脱口道:“客气啥,咱都是自己人。”
话说完,他才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把脑袋往前凑了凑,看清宋言汐的脸上,又用力把布往前拉了拉,确定能把笼子的边边角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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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前头的几个角都系了死结,他才嘿嘿笑道:“会说话好啊,这小子好福气。”
随着一声“驾——”,牛车缓缓行驶起来。
笼子逼仄,墨锦川一个人便占了大半位置,更别提与小猪仔相邻的那一侧还装了不少干草用了遮挡他二人身形。
留给宋言汐的位置,只有不大一个角落。
雪天路滑,马车一路摇摇晃晃。
即便她蜷缩着腿,脚尖依旧不可避免的碰上墨锦川的腿。
再又一次马车大的颠簸后,她被车子的惯性带的狠狠喘了一脚。
黑暗中,宋言汐听到了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她摸索着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他腿上的旧伤处,果然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
即便如此,他仍压低声音道:“无碍。”
疼得嗓子都哑了,还嘴硬!
宋言汐虽气,却也知道如今不是跟他置气的时候,忙道:“劳烦王爷微微曲腿,我把腿放过去,你再放下来。”
想到自己腿上的伤也刚好,她拽了两把干草,打算铺在笼子底部减少碰撞时的力度。
见墨锦川仍不动,她不由催促道:“劳烦王爷动一动。”
半晌,他才开口道:“疼。”
只一个字,哪怕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仍让宋言汐的心为之狠狠一揪。
他方才说的是“疼”。
能让一个扛过断骨之痛,就连身中数箭没有任何伤药都不喊一声的人说疼,那必然是痛到了极致。
宋言汐再开口,声音已然保持不了冷静,“那你别动了,我抓点干草给你垫一下。”
墨锦川低低应了一声,不再开口,似是再忍痛。
可实际上,他是在忍笑。
姜还是老的辣。
晚上做饭时,吴伯特意找借口支走了吴大娘,将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他。
他说做男人的虽然是这个家的天,是顶梁柱,却也不要一味的刚硬,该示弱的时候就示弱。
尤其是像宋言汐这般,性子慢热之人,想要靠着日常相处焐热她太慢了。
他需让她多注意他,不拘懊恼亦或者是心疼,一来二去的自然就放不下了。
吴大娘最初决定嫁给他,就是觉得他在家是个小可怜,性子又不讨喜,结果一下栽进去就出不来了。
他的这些话,确实可以称作是经验之谈。
只有一点,他说错了。
宋言汐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
若真像个毛头小子般,总是作弄她惹她生气,只会将她越推越远,反倒得不偿失。
至于他担心他拉不下来脸之类的,也实在是多余。
媳妇和面子,孰轻孰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若是宋言汐知道墨锦川此刻的想法,定然会一脚踹在他的旧伤处,让他知道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而现在这会儿,她却恨不得赶紧让罗一刀撤了帘子,施针为他止痛。
牛车摇晃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追了上来。
为首之人高声喊道:“前头何人,速速停下,否则格杀勿论!”
“吁——”罗一刀忙叫停牛车,回头看了一眼。
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上前,眯了眯眼睛道:“干什么的?”
罗一刀哈了口气,笑道:“军爷,往石头村送猪仔的,顺带收两头猪赶回镇上卖。”
听到他的话,有小兵凑上前看了一眼,道:“将军,昨天就是这个屠夫往营里送的肉。”
“天还没亮就往村子上走?”
“再有两个时辰铺子就该上人了,现在不往回拉,就卖不了啥钱了。”
见罗一刀不像扯谎,为首的人抬了抬手示意他走。
罗一刀忙笑着应承了两声,不轻不重地抽了老黄牛一鞭,牛车慢慢悠悠地动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蒙混过去时,突然听到身后那人冷冷喊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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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宋言汐摸索着拔下头上的桃木簪,塞到墨锦川手中,凑到他耳边用气声道:“待会儿我会用药迷昏前来查探之人,王爷可趁乱离开。”
不等他拒绝,她又道:“我没王爷那么好的身手,被擒后恐无法脱身,还望王爷能设法搭救。”
墨锦川忽地笑了,凑在她耳边问:“你就不怕本王一去不回?”
温热的呼吸扑在宋言汐耳侧,平添了几分暧昧。
连带着他出口的话,也变得不那么正经。
宋言汐默了默,问:“王爷如今几岁?”
她阿弟十二岁时,便不说这种故意逗她的话了。
听出她话语中的嫌弃之意,墨锦川勾了勾唇,声音带着浅笑道:“放心,本王便是丢了这条命,也不会丢下你。”
宋言汐心念微动,耳边不自觉回响起吴大娘的声音。
“平川那孩子我瞧着是靠得住的,你是没见他刚到家时,那整个后背血肉模糊的简直没法看,衣服黏在肉里撕都撕不下来。
都那样了,他还死命抓着你的手不肯丢,老头子掰的一脑门汗也没把他的手掰下来。
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头子只能告诉他要是再不松手,你俩一个也活不了,他这才肯撒开手让他治。”
吴大娘同她说这些时,似乎是猜到了什么,话到最后语重心长道:“平川媳妇,这人活着能不能老往低处看,更不能抬着脖子看高处,能找到一个跟你一般长短正正合适的人,那都是几辈子积攒下来的缘分。”
那时宋言汐听着,只觉得她是一心想要撮合他们两个,随口敷衍了过去。
如今想想,方知她话中有话。
哪来的什么一般长短,要是都那么正正好合适,天底下便不会有如她爹娘那般的怨偶。
所谓正好,不过是有人愿意默默付出,甚至是为了对方步步退让。
而他们之间,这个人显然不是她。
牛车外,罗一刀内心挣扎再三确定自己跑不掉,才僵硬着转过头问:“军爷还有什么吩咐?”
骑在马上的将军驱使着马朝前几步,正好停在牛车一侧。
但凡他伸手去掀笼子上的盖布,一眼便能看出其中端倪。
罗一刀看似还坐得住,实际上后背已经布满了一层冷汗,攥着鞭子的手都在抖。
他这人上没老下没小的,脑袋掉了不过是碗大个疤,可后头这俩人不一样。
不能让他们死在这里。
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罗一刀暗暗下了决心,右手缓缓往下摸,正准备抽出牛车底下藏着的大刀时,就听那将军道:“送的肉不错,晚上再送头猪来。”
一听晚上又有肉吃,身后跟着的梁军纷纷高兴了起来。
那将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罗一刀身后,扬声道:“乌先生有令,活捉大安锦王,兄弟们半个月不缺肉吃。”
话音落地,周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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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模样,竟是比打了胜仗还要高兴。
确实,于他们而言,活捉大安锦王的功劳抵得过无数个胜仗。
就连梁皇也曾当着众臣的面说过,若非墨锦川镇守边城,梁国的三万铁骑早已踏平边境三城,直指京城。
罗一刀顿时松了一口气,忙笑道:“军爷放心,我待会儿保证挑一头肥膘多的猪,价钱什么的您也尽管放心绝不收钱。”
那将军点点头,一挥手道:“走吧。”
生怕他反悔,罗一刀赶忙抽了抽老黄牛,大声道:“快走,别不长眼挡着军爷的道。”
随着牛车晃动,后头笼子里的小猪仔受惊,正好哼哼了几声。
“将军……”随行的副官原本都已经走到后头了,想着照例检查一下,一听到这动静立即满脸嫌恶的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也是,一个杀猪匠的车有啥好查的?
臭气熏天。
将军望着远去的牛车,沉声道:“咱们也快些赶路,别误了先生的正事。”
“这几天怕是走不成了,外头戒严了,到处都是巡逻的士兵。”
罗一刀沿着梯子下了地窖,将手中的食盒摆放在桌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酒楼里那些好酒好菜啥的都紧着那些当兵的了,就买到两个小炒,你们凑合着吃两口。”
“有劳罗兄了。”
这种情况下,能有口热乎的都算幸事,墨锦川自然不会嫌弃。
宋言汐也并非什么娇滴滴的大小姐,径直掰了半块从吴家背出来的饼子递给罗一刀道:“罗大哥尝尝,吴大娘烙饼的手艺堪称一绝。”
罗一刀诚惶诚恐地接过饼子,声音都有些磕巴道:“谢……谢郡主。”
墨锦川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罗兄不必拘谨,今日这里没什么郡主王爷。”
似是明白了什么,罗一刀忙道:“对对对,你是平川,她是你媳妇。”
说着他又想到什么,忙问道:“那兄弟贵姓?”
墨锦川面色如常,吐出一个字。
“宋。”
罗一刀咬了口大饼,边嚼边道:“换一个。”
还姓宋,生怕人不往一块儿联想?
看他噎的直翻白眼,宋言汐倒了碗水递给他,“这段时日,我们还是不宜露面的好。”
看着墨锦川那张蓄了胡须,却仍遮不住英俊眉眼的脸,罗一刀泄愤般猛灌了两口冷水。
咕哝道:“我要是长这样,不得讨上十八个媳妇。”
墨锦川夹菜的动作一顿。
然后就听他又道:“大男人长得太好看也不行,容易遭人惦记。”
罗一刀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赶在宋言汐开口前岔开话题道:“我刚刚去送肉的时候,见到他们说的那什么乌还是白的先生,病恹的跟快死了一样。
没想到那种病鸡子,居然还敢提刀杀人,真是那什么人不可那什么相。”
闻言,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异口同声道:“杀谁?”
罗一刀被他们的反应吓了一跳,挠了挠头道:“我就听了一耳朵,只知道死的是个男的,别的就不知道了。”
男的,那便不是吴大娘。
墨锦川拧眉问:“罗兄听到这些话时,他们可还说了什么?”
“你容我想想。”
罗一刀说着,又咬了一口手里的饼,随口道:“这大娘好手艺啊,咋不来镇上赁个摊子自己做买卖,肯定卖的好。”
感受到气氛的凝重,他也不敢说笑了,咽下了嘴里的饼道:“我听那个小兵骂的是,我要是乌先生我也砍了他,瞅着就是个酒囊饭袋,还敢对先生的恩人动手。”
“恩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对,他们当时就是这么说的,我还想多听两句就被人撵走了。”
提起这个,罗一刀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拍了下桌子骂道:“不就是当个大头兵,有什么好神气的,对老百姓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真有本事到战场上给人真刀真枪拼啊!”
他说完,又补上一句,“我这人最瞧不上的就是孬种,甭管是哪儿人。”
担心下来太久,上头来人发现铺子没人会发现异常,他赶紧就着水把剩下一点饼子吃了站起身。
罗一刀道:“我上去看一眼,待会儿给你们送褥子下来。”
他说完扭头就走,将地窖的木梯踩得咯吱作响。
随着地窖的盖板被盖上,周遭瞬间安静了下来。
“没胃口?”
墨锦川的声音响起,宋言汐回神,看着不知不觉被自己啃掉一小半的饼子,轻叹了一口气道:“终究还是将他们牵扯了进来。”
“闻祁还要仗着乌钧帮他收拢人心,不会选择在此时得罪他。”
看着碗里多出的菜,宋言汐顺着话道:“也对,毕竟他们要的人只是王爷,没必要为着两个老人得罪乌钧。”
墨锦川挑眉,“娘子怎知,梁军要搜寻的只我一人。”
“你什么意思?”
宋言汐不由拧眉,纠正道:“如今已无外人,王爷不必再与我扮做夫妻。”
“这便打算过河拆桥?”
墨锦川放下手中筷子,眸色幽幽道:“宋姑娘莫不是忘了,如今你我还身处梁境,随时会落入险境。”
宋言汐自然不曾忘。
她更知道,眼前这人就是一本正经的耍流氓。
回想他刚才调侃的话,宋言汐忽然想到什么,脱口道:“庄诗涵!”
除了她以外,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会将她神医谷传人的消息泄出去。
更别提对方是梁国太子,闻祁。
“他们……”
宋言汐想问闻祁与庄诗涵之间,是否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话到嘴边又觉得实在难以启齿。
女儿家的声名重于一切,即便庄诗涵行事并不在意,她同为女子,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随意出言诋毁。
明白她的顾虑,墨锦川并未直接解释,只说:“待你我回到边城,自然知晓。”
这话不是回答却胜似回答。
宋言汐只觉得荒唐,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她同样也觉得自己荒谬。
刚刚竟生出一种,此事虽听起来荒唐,可若是庄诗涵所为又属正常这种想法。
她真是……
罗一刀下来送被褥时,带回的消息佐证了宋言汐的想法。
乌钧等人领命,要找寻之人乃是一男一女。
男的若反抗,可就地诛杀将尸首带回即可。
而那女子,需不伤一根头发的情况下将人活捉,押送回都城。
罗一刀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墨锦川的肩膀,道:“兄弟看好你。”
正在铺被褥的宋言汐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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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锦川笑了笑道:“不若等罗兄明日下来,你亲自问他。”
“不说拉倒。”
安国御书房。
宣德帝端坐在椅子上,气势虽不减,面容却肉眼可见的苍老了不少,眼底满是倦色。
自从得知墨锦川坠崖尸骨无存的消息后,他这半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儿子的脸。
他问:“你们可知小五在梦中问朕什么?”
下首的安王恭敬道:“儿子不知。”
宣德帝却没看他,只看向立于他身后脸色不佳的宁王。
宁王垂眸,轻咳了两声道:“五弟吉人自有天相,这么多年多少次生死关头都闯过来了,此次也定不会有事。
还望父皇保重身体要紧。”
站在二人对面的分别是左右两位丞相,听着二人的回答不免在心中摇了摇头。
以他们对陛下的了解,这答案没一个是他想听。
果然,下一刻宣德帝立即沉了脸,抓起桌上的折子砸向二人。
雪花似的折子纷纷扬扬撒了一地。
两位丞相连忙跪地,恭敬道:“皇上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宣德帝冷哼一声,反问道:“保重龙体有何用,多活几年,好让这些个孽障轮番来气朕?”
两相以头抢地不敢应答。
自古以来,伴君如伴虎,更何况是皇家父子之间的家事。
他们可以公然写折子弹劾二人,却不能在宣德帝教训之时插话,更不能提醒他该如何教儿子。
前者,是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尽职尽责。
而后者,便是蓄意谋反。
二人浸淫朝堂数年,早已练的滑不丢手,怎会给自己自找麻烦?
“父皇息怒。”兄弟二人也同时跪了下来。
安王道:“儿子以将府上能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定能找到五弟与永安郡主,将他二人平安带回。”
“永安?”宣德帝眯了眯眼睛,不由冷笑,“你不说朕倒是忘了,老二,你进来同永川侯走得挺近啊。”
安王闻言,后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宣德帝的皇位本就是靠着争抢得来的,最忌讳底下的人背着他弄权。
尤其是这两年,他越发觉得身体不济,疑心比之从前更甚。
任何人,都不能惦记他屁股底下这把椅子。
哪怕是他的亲生儿子,亦不能例外。
安王忙磕了个头,解释道:“父皇明鉴,儿子这些时日与永川侯府往来,皆是为了三弟啊!”
宣德帝阴沉着一张脸,“是吗?”
安王脊背发寒,深知自己今日若不给出个满意的答案,便会成为下一个被赶到封地的王爷。
他正欲开口,就听宁王轻咳一声道:“父皇容禀,二哥近日与永川侯交好,全是因永安郡主手中那一颗出自神医谷的养心丸。”
短短一段话宁王歇了三四回,却仍因气力不继白了脸,捂着胸口继续道:“是儿子身体不争气。”
宣德帝的脸色变了变,吩咐道:“你既身子不适,便早些回去歇着,小五的事用不着你费心。”
再看向跪在地上的安王时,眼底的冷意化了些,“难为你记着老三的病,回吧,若有小五的消息立即来报。”
“是,父皇。”
安王从地上起身,忙去扶宁王,兄友弟恭的模样看得宣德帝不免欣慰。
只是一想到仍无消息的墨锦川,那一丝欣慰,又瞬间被冲散的一干二净。
待到无人处,安王松开了扶着宁王的手,感激道:“方才在父皇面前,多谢三弟替本王圆说。”
宁王面带不解道:“二哥此话何意,难道你与永川侯相交,是为了永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此事便不劳三弟操心了。”
安王打断宁王,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既然三弟的身子这般弱,还是安心在王府养伤,莫要到处走动的好。
毕竟那一箭伤及心脉,非同小可,若不好好调理将来怕是会留下病根。”
他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俨然一副好哥哥模样。
宁王扯了扯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二哥琐事繁忙,就不必为本王的病费心了。”
他回头望了眼御书房方向,幽幽提醒道:“本王若是二哥,便会立即同永川侯割席,以免继续惹得父皇不快。”
安王眸色微沉,面上却仍旧带笑,“三弟与其担心本王,倒不如担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你若再这么修养下去,王府的门客怕是要跑光了。”
宁王垂眸,脸上带着病态的苍白,似自嘲道:“是我身子不争气,大半年了一直也不见好,白白浪费父皇差人在各地寻找的珍惜草药。”
他说的哪里是草药,却分明是在炫耀宣德帝如何对他的偏疼。
京中谁人不知,自春猎宁王御前救驾后,宣德帝对他关心备至,甚至隐隐有了要超过此前对锦王的疼爱。
而他舍命救父的美名,更是被编纂成册传扬的大安上下人尽皆知。
只是众人提及时,不免感叹。
宁王殿下哪儿都挺好,只可惜是个病秧子。
安王起初听到这话时是高兴的,毕竟一国储君,怎么轮也不可能轮到一个病秧子。
但很快,他就不这么想了。
因为他这个看似不争不抢的弟弟,名义上是在家中养病,可暗中小动作不断,朝堂之上的事更是一点没耽搁。
在有些事情上,消息甚至比他这个每日上朝的人还要清楚。
安王面上笑容不变,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却紧紧攥着,杀心渐起。
若早知他是个这么不肯安分的,他便不该顾忌那一点所谓的兄弟情,心软放他一马。
该趁他病,要他命。
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冷意,宁王笑了笑道:“外头风大,我身子受不住,就不陪着二哥在这吹风了。”
他说着又是两声轻咳,面色惨白如纸。
一看便是短命之相。
安王看在眼里,眼底的笑意更是真诚了几分,关切道:“你身子弱,快些回去歇着吧,为兄还要着人继续去查老五的下落。”
宁王点点头,虚弱地笑了笑道:“老五的事,便劳烦二哥了,一有消息还望二哥遣人相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老五这么多年一向命硬,两年前回京时只剩一口气都被救活了,想来此次也定能逢凶化吉平安归来。”
安王眸光闪了闪,道:“借你吉言。”
御书房内,宣德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沉声问:“人到哪儿了?”
旁边的朱公公忙上前为他揉捏太阳穴,恭敬道:“回陛下的话,算算脚程,德公公应该这两日就能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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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宣德帝生气,他又道:“陛下不必太担心,永安郡主医术高超,锦王殿下身边有她照顾必能化险为夷。”
“你说宋家那丫头?”
宣德帝冷哼一声,声音听不出喜怒,“丽妃前一阵同朕说她性子倔,瞧着是个有主意的,没想到她竟是个主意这么大的。”
朱公公在一旁想说话,又摸不准他的心思,不敢贸然接话。
只是如果非要他说,他觉得永安郡主是个重情义的奇女子。
旁的不说,单是她得知锦王殿下遇险,不顾自身安危深入梁军腹地一事,便能看出端倪。
边城那些个将军,或顾全大局或胆怯,竟只有一个程将军带人前去接应。
一群大男人,胆魄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平白的惹人笑话。
朱公公心中腹诽着,手上的动作竟不知何时停了。
他正觉气愤,忽听有人问:“你也觉得那丫头胆识过人,该赏?”
“那是自然。”
回答的话脱口而出,朱公公方才意识到自己闯下塌天大祸,忙跪了下来自扇嘴巴。
一边扇一边道:“奴才该死,还望陛下饶命。”
待他扇了十数个巴掌,才听得宣德帝道:“行了,起来吧,瞧你那出息。”
朱公公瑟瑟发抖,哪敢真的起身。
干爹可都说了,圣心难测,多挨几巴掌总好过被猜忌生了什么不该生的心思,因此平白丢了小命。
不过几息的功夫,朱公公全身已经被冷汗打湿,身体也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
宣德帝见状,更是无奈。
“你干爹走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不要忤逆朕?”
忤逆二字一出,朱公公更是大呼不敢。
宣德帝被他这胆怯的模样逗笑,直言道:“今日若是你干爹那个老油条在,肯定狠狠给你两脚,骂你丢了他的脸。”
“行了,朕恕你无罪。”
得到确切的话,朱公公这才敢站起身,起到一半又腿软差点跪了下去。
知道自己这模样太没出息,朱公公赶紧硬着头皮站了起来,看着都快哭了。
宣德帝道:“今日之事,传不到你干爹耳中。”
干爹这个称呼,本就是宫中无根之人用作互相慰藉的,压根上不得台面。
宫中那些主子对此,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眼下从宣德帝嘴里说出来,朱公公只觉得脊背发凉,恍惚之间都能看到自己脑袋掉下来的情形。
他狠掐了自己一把,强稳住身形便要跪下。
却听得宣德帝忽然问:“你觉得宋家那丫头如何?”
“永安郡主身份尊贵,奴才怎敢妄议。”
“朕允你妄议。”
梁国与大安虽风俗不同,可年节放炮竹烟花这一点,却是相同的。
青花镇虽小,却也对年节格外重视,家家户户都提前换上了崭新的红灯笼,街上洋溢着喜气。
只是这些,藏身于地窖的二人是看不到的。
驻扎在青花镇上的梁军并未撤退,大有搜不到人便死磕到底的架势。
罗一刀怕他们在底下呆不住,托人买了套围棋送下来,正好供他们消磨时间。
不知是墨锦川故意放水,还是宋言汐的棋艺进步飞快,她已经由原先偶尔下成平局到三局两胜。
在她今日第十次赢了之后,她反手合上了棋盒。
墨锦川眉梢微挑,一双黑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亮,俊眉微挑,“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说的像是棋盘,可那灼灼的眼神,却让人有一瞬的恍惚。
这话当真没其他意思?
不等宋言汐深想,他豁然起身,道:“一连着下了十多日的棋,你不腻我也腻了。”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墨锦川不再动不动把娘子什么的挂在嘴上,却也无论如何都不肯让她继续称呼他为王爷。
还说什么若她非要喊,那便喊夫君。
这种词汇,他便是说破天宋言汐也绝不可能答应,实在是难以启齿。
所以,他们如今说话便直接说话,并没什么特别的称呼。
用罗一刀的话便是,打哑谜说话。
他还说:“还是你们这些贵人花样多,不就一个称呼,喊啥又掉不了一块肉。”
是掉不了肉,可宋言汐实在是张不开那个口。
她甚至有些后悔过早开口说话。
早知如此,继续当个哑巴也是不错的。
“还愣着做什么?”墨锦川见她坐着没动,好笑问:“都在这鬼地方憋了半个月了,不想出去看看?”
夜半无人时,他们会短暂爬出地窖,方便一下顺带透口气。
担心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也怕给罗一刀惹麻烦,他们的活动范围仅限肉铺的后院,前面铺子都不曾去过。
可这会儿,他却说要出去看看?
听着外头骤然响起的炮仗声,宋言汐摇了摇头。
这太冒险了。
炮仗声正好盖住了说话声,她只看到墨锦川的嘴唇动了动,似是在说天黑了。
简装,宋言汐眼底不解更甚。
这些时日梁军的巡逻不曾停歇过,人数也是一次比一次多。
这几日更是时不时就要来家里搜上一通,他们这么大摇大摆的在人家眼皮底下出去,与自投罗网何异?
经过这一路的颠簸,她觉得她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对锦王殿下行事稳妥一事是否理解有误。
做事如此冒险,哪有半点稳妥可言。
见墨锦川仍站着,并未打算放弃,宋言汐忽地想到什么,朝着他伸出手。
“拿来。”
见他不肯动,她不由拧眉问:“你难道是在等我动手?”
外头的鞭炮声适时停下,她的声音刚好一字不落地传入了墨锦川耳中。
他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多了笑容,唇角上扬,就差在脸上写上“你赶紧动手”这几个字。
求之不得。
宋言汐气得牙痒,却偏偏又奈何他不得。
嘴上说说可以,她总不好真上手去扒他的衣服。
成何体统。
在她再开口前,墨锦川抽出袖子里的信递给她。
信封上的封蜡还在,并未被人拆过。
既不是乌钧留下的线索,那他还非要今日出去?
看出宋言汐眼底疑惑,墨锦川只道:“拆开看看。”
她撕掉封口,倒出里头的东西。
除了两张户籍文书外,还有一张薄薄的纸。
只是上头一片空白,并未书写什么。
想到军中传书会用的保密手段,宋言汐忙将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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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上头缓缓显现出四个字。
“除夕火起。”
“除夕,不就是今日?”
墨锦川点点头,拿起她放在一旁桌上的两张户籍文书,递到一旁用烛光点燃。
干燥的纸张遇到明火,很快被火舌舔舐殆尽,只余地上一捧黑灰。
他速度太快,宋言汐根本来不及阻止。
她脸色微变,“乌钧此人不可信?”
“狡兔三窟,尤其是像他这种走一步看百步的人,不得不防。”
墨锦川不知从何处掏出两个面具,继续道:“与这种人博弈,即便无法算到他的前头,也绝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否则,便如被捏中了七寸,后患无穷。”
比起这些,宋言汐眼下更想知道。
方才那四个字,是否是她所想那般。
若真是如此,青花镇的百姓何辜?
对上她情绪复杂的双眸,墨锦川抿了抿唇,沉声道:“今日镇上的百姓都会到路上看龙灯,不会伤及他们性命。”
可水火无情,火势一旦燃烧起来,绝不是那么容易扑灭的。
这一镇的百姓都会因此流离失所。
墨锦川上前一步,亲自将面具戴在宋言汐的脸上。
“乌钧需要给闻祁一个交代,否则,便不是王彪一条人命那么简单。”
他拉起她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一片。
他沉声问:“觉得我这么做太冷血?”
若她这便觉得他残忍,那待她见过他领兵打仗之时,怕是更不能接受。
他已经数不清,手上到底有多少条人命。
征战多年,哪怕是他,也无法真的保证自己手上没有沾过一个无辜之人的鲜血。
她会不会因此怕他,远离他?
见宋言汐始终一言不发,墨锦川的一颗心不断下坠。
他张了张口,只觉得喉咙又苦又涩。
或许这就是他杀孽太多,应得的报应吧。
墨锦川苦涩一笑,松开了她的手道:“我从不算什么好人。”
就在他要转身离开之际,宋言汐拉住了他的手,深吸一口气道:“这不怪你。”
被她握住手的瞬间,墨锦川整个人楞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做出何等反应。
在禾木村时,是他厚着脸皮借着二人“夫妻”的身份,喊她两声娘子。
仗着的,也不过是她伤了嗓子无法反驳。
这半月来,二人更是克己复礼,别说是不该有的肢体接触,就连娘子这二字她都不许他喊。
言行举止处处都恨不得同他撇清干系。
既然是她不愿,他自然尊重她,与她保持该有的距离。
方才伸手牵她的手,也是一时情难自禁。
可现在,她竟主动握住他的手,告诉他这一切不怪他。
眼见墨锦川盯着她的眼神愈发灼热,宋言汐下意识想抽回手,却压根抽不出。
他力道极大,大手紧紧箍着她的手,虽然不疼却也不允许她有任何逃离可能。
烛光昏黄,墨锦川的眸子灼灼发亮,像是恨不得人在脸上烧出个洞来。
他紧紧抓着宋言汐的手,将她往前扯了扯,逼着她与他四目相对。
沙哑的声音似欣喜,又似难以置信。
“你方才的话,再说一遍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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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言汐眸光微闪,“我……”
“啪啪啪!”头顶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得头顶落下簌簌灰尘。
在宋言汐抬眼看去时,墨锦川刚好抬起胳膊为她遮挡。
下一瞬,头顶的盖板被人掀开,露出罗一刀那张兴奋的脸来。
“平川兄弟,弟媳妇,你们……”
剩下的话,在看清地窖内的情形时,戛然而止。
他道了声“对不住”,一边把盖板往回盖一边道:“那啥,兄弟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
“罗大哥留步。”
宋言汐忙从墨锦川的胳膊底下退了出来,面具下的一张脸臊的通红。
罗一刀赶忙掀开盖板,很是不好意思道:“对不住,刚刚手上一个没收住给爆竹扔远了,没吓着你们吧。”
“没有。”宋言汐被地窖里落下的灰尘呛得轻咳了两声。
想到什么,罗一刀忙一拍大腿,“看我这事干的,你们赶紧上来透口气,正好我酒菜也准备好了,咱仨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场。”
他解释道:“你们俩只管放心,今儿是小年夜,那些当兵的也是爹生娘养的,不至于大过年的上门找不痛快。
再说那个什么乌先生,病得好像都快死了,这几天镇子上的大夫都找遍了,哪还有空折腾别人。”
宋言汐爬梯子的动作一顿,待爬到地面上,才趁着罗一刀不注意冲着墨锦川摇摇头。
乌钧的病,并非她的手笔。
墨锦川低笑,迎上她带着几分探究的眸子,走得同她近些,用只有他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动手,他活不到今日。”
对上他黑眸间的笑意,宋言汐一时竟不知道,他是在夸她,还是在提醒她之前对乌钧动了杀心一事。
就他做的那些事,莫说是她,换作任何一个安国人都不可能轻饶了他。
这笔账,她早晚要同他讨回来。
“砰!”地一声,头顶有烟花炸开,将夜幕照的亮如白昼。
罗一刀转过头,冲着他们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托你们的福,要不镇上的百姓这辈子也看不着这么好看的烟花。”
说着,见两人没动不由的催促道:“别干站着,待会儿饭菜都凉了,吃过饭我想办法送你们出城。”
宋言汐心下一惊。
方才的话,他竟听到了?
不等她出言试探,罗一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我托人找了个门路,能偷偷送你们出城,就是稍微磕碜了点。”
听到磕碜二字,墨锦川与宋言汐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日下牛车时满身的猪粪味。
要送到农户家的小猪仔还好,除了一路上哼哼唧唧外,几乎没什么特别的味道。
可返程时,后头的笼子里装了两头待宰的肥猪,一路上又拉又尿的实在令人难忘。
罗一刀其实自己也知道这些,挠了挠头,憨厚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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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弟妹,说了不怕你笑话,你罗大哥没什么本事,认识的也都是些三教九流的人。
不过你可别小瞧了他们,不起眼,也有不起眼的好处,那些当兵的根本不拿正眼看。”
宋言汐温声解释道:“罗大哥误会了,你相助我二人一场,我感激还来不及如何会小瞧?”
罗一刀挠挠头,爽朗一笑,“哎呀,都是小事。”
他看了眼天边的烟火,道:“外头还得热闹好一会儿,等咱们喝完酒,不耽误出去看龙灯。”
他指了指宋言汐脸上的面具,“戴着这玩意,任谁也认不出来你俩。”
说着,他催促着二人赶紧走。
一边走一边咕哝道:“打咱头一回见,我就想跟你喝一杯,这十来天看得见喝不着可憋死我了。
再不喝,下次见指不定猴年马月了。”
墨锦川任由他勾住他的肩头,语调淡淡道:“我们与罗兄缘分匪浅,想见自是不难。”
罗一刀眼前一亮,“真的假的?”
不等墨锦川说什么,他直接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看我这张破嘴,咱十里八乡哪个不知道,你向来是一诺千金,肯定不能诳我。”
挺大个汉子,说着话竟不由地红了眼眶。
不用他说什么,宋言汐也大概能猜到缘由。
无论梁国还是大安,每逢征兵之时首当其冲的便是多子或是双子的人家,二选其一。
若战事紧急,家中只有一子的也必须顶上。
像是罗一刀这种年纪正当,又有一把子力气却不曾被抓去服兵役的,只有一种可能。
他上头的父兄皆死在了战场之上,家中叔伯也都不在,只留他一根独苗苗。
梁皇再怎么昏聩,也不会允许底下的人做出这种明显要亡了大梁的荒唐事。
即便荒唐如闻祁,也不曾听说过为难英烈之后的传闻。
两碗烈酒下肚,罗一刀端着酒碗又哭又笑道:“我爹和我三个兄长,都稀里糊涂的死在军营里,只知道人没了,但怎么没的就连跟他们一起去的老乡都说不清楚。”
他大着舌头问:“平川兄弟,你们那儿当兵的也都这样不?”
墨锦川言简意赅道:“不是。”
他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半碗,烈酒入喉,仍难消心头怒火。
原来此前那些梁军战俘在他面前哭诉,道梁皇暴政,恳求他能留下他们给条活路的话并非是情势所迫,而是真心实意。
可当时,他是怎么做的?
他以那八百战俘,换取了北境百姓一年的安定。
那些战俘被他们的同袍接走时,个个痛哭流涕地看着他,眼眶通红。
墨锦川还以为,他们是恨他让他们吃了败仗,不仅丢脸回去之后可能还要挨军棍。
如今看来,那确是彻骨的恨。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问不出那句话来。
答案如何,他心中已然如明镜一般。
“闻祁父子二人,不配为君。”
“咔嚓!”一下,墨锦川捏碎了手里的碗。
罗一刀瞥了一眼,皱眉道:“这一个粗瓷碗要一文钱呢。”
心疼完碗,他又开始骂:“他娘的闻倬,老子早晚割了他的脑袋当夜壶用。”
墨锦川顺势端起手边的碗,与他碰了碰道:“罗兄好志向。”
见他仰头一饮而尽,罗一刀咂了咂嘴眼神有些迷蒙道:“你这人不讲究,咋还抢自己媳妇的酒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手中的不仅是宋言汐的碗,碗里的酒刚刚还被她喝了两小口。
她方才只顾在心中骂闻祁父子,听到这话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碗没了。
罗一刀看看她又看看墨锦川,如过来人一般嘿嘿一笑道:“喝多了,一准是喝多了。”
宋言汐看了眼两眼清明的墨锦川,哪有半点要醉的模样。
反倒是嚷嚷别人喝醉的人,这会儿一张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醉的,眼神迷蒙。
只是无论如何,今日这顿酒是肯定不能继续喝了。
宋言汐直接拿过墨锦川手中的碗,又一手拎起他要去够的酒壶,不赞同道:“醉酒误事,还是别喝了。”
“我没醉。”
既然没醉,方才就是故意的。
压下脸颊升腾起的燥热,宋言汐压低声音道:“王爷不可贪杯,别忘了正事。”
墨锦川垂眸,声音说不出的沉闷,“本王不曾忘。”
敏锐的察觉到他心绪不佳,宋言汐犹豫着给他倒了小半碗,神色严肃道:“只有这些了。”
“瞧不起谁呢?”墨锦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眉梢微挑,笑意张扬,“你可知,军营中喝酒多用什么盛?”
宋言汐板着小脸道:“用碗装。”
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她小时候就听腻了。
只不过从他和外祖父的口中说出,听起来倒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闻言,墨锦川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只是那笑,宋言汐怎么看都不像是憋了好话的模样。
同桌的罗一刀也笑,一边笑一边道:“军营里那都是铁血汉子,跟咱哪能一样。”
宋言汐:“铁血汉子也是人。”
罗一刀一噎,打了个酒嗝道:“你还真别说,我没想过这茬。”
话音落地,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墨锦川的身上。
所以,他手底下的兵到底用什么喝?
一边是面色严肃的宋言汐,一边是面带醉相,分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罗一刀。
该如何说,墨锦川自然心如明镜。
他似感慨道:“确实,将士们也是血肉之躯。”
罗一刀在旁听着,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合着他们都是血肉之躯,就他老罗不是人呗?
蒙谁呢!
别说是平日里头被困在军营,多数时间滴酒不沾那些当兵的,就说他们,有时候实在高兴了也可能出现抱坛直接喝的情况。
他们俩喝了两坛,他人都有些微醺了,这人还稳稳当当坐在那面色不变。
说一句海量,不夸张吧?
罗一刀重新拿了个碗,给宋言汐倒了小半碗,故意话里有话道:“咱没平川兄弟的海量,一人少喝点。”
方才她喝的两口,就是架不住他盛情难,不想大过年的扫他的性才跟着一起碰杯。
她的那点微末酒量,还是不要拿出来献丑了。
宋言汐婉拒的话刚到嘴边,就见墨锦川替她接过碗道:“罗兄,我替她喝。”
罗一刀嘿嘿一笑,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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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太高兴,他脱口道:“反正你俩是两口子,谁跟我喝都一样。”
他说着,还故意问墨锦川:“平川兄弟,你说兄弟我说得对不?”
墨锦川神色淡淡:“如今还不是。”
罗一刀脸上的笑容微僵,冲着他赶忙使眼色。
这人咋回事,咋听不懂人话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怕人姑娘难堪啊?
轻嘶了一声,罗一刀有点想骂人。
他在桌下用脚轻轻踢了踢墨锦川,很是恨铁不成钢。
就他俩现在这客气劲儿,哪天能成事?
隔壁家的老黄牛看了都得摇头。
见墨锦川并无反应,好似没听懂他的话里有话,罗一刀更着急了。
他正要开口,就听得他声音带着笑意道:“如今不是,不过很快便是了。”
墨锦川转过头看向宋言汐,黑眸间尽是温柔。
他一字一句道:“届时,我二人定奉上喜帖,请罗兄来喝喜酒。”
“好哇!”罗一刀一拍桌子,模样似是比他们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激动。
宋言汐还沉浸在错愕中,就听他又道:“择日不如撞日,反正你们早晚都是要成亲的,要不就明天吧。”
“不妥。”二人异口同声。
四目相对的瞬间,彼此已知对方心意。
之所以拒绝,与不喜无关。
罗一刀哪里知道他们心中的诸多顾虑,见两人拒绝起来都是如此默契,咂咂嘴道:“活该你俩是一对,还真是般配。”
说完他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什么,问:“我刚刚没说错话吧?”
他咋越品,越觉得有点不对。
一下没想明白,罗一刀干脆不想,摆了摆手道:“不说那些,喝酒,喝酒!”
他说着,便要再给二人满上。
墨锦川却先一步,将空碗扣在了桌上。
“啥……啥意思?”罗一刀一愣。
旋即他想到了什么,看了眼外头的天色道:“别担心,天亮还早着呢,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把你们藏在车底就能出城了。”
罗一刀说着,从胸口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道:“这里头除了平川兄弟上次留给我的银子外还有十两,是大哥的一番心意,你们可不准推辞。
就当,就当是提前给你们新婚随的份子。”
墨锦川将荷包往前推了推,道:“罗兄的心意,在下心领了。”
“心领管个屁用,一天三顿饭哪哪不要银子,现在外头查的这么严,你俩不得找地方再避避?”
罗一刀态度强势,不容拒绝道:“我一个光棍,也没个人帮忙花钱,要这么多银子不是白白被贼惦记。”
他顿了顿,又道:“你别跟我来客气这套,要是真把我当兄弟,哪天兄弟没饭吃到你手底下讨生活,你别嫌兄弟没脸就行。”
看着被两人推来推去,险些被撕烂的荷包,宋言汐忽然问:“罗兄有意参军?”
罗一刀忙不迭点头,眼底的醉意被恨意取代,“老子早晚,要踩着那爷俩的脑袋问问,我爹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
而这些,他留在梁国永远无法做到。
明白了宋言汐的用意,墨锦川问:“罗兄可愿意随我们一起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罗一刀一愣,明显有些反应不过来。
什么叫,随他们一起走?
是跟他们一起出青花镇,让他送他们一程,还是说……
想到什么,罗一刀心头一震,脱口道:“我跟你们走。”
他说着,火急火燎就要站起来去收拾东西,显然是一刻钟都不愿再等。
墨锦川面带浅笑:“不急。”
“咋不急?”罗一刀一听就急了,涨红着一张脸道:“你们只管放心,老罗能吃能打的,保管拖不了后腿。
实在不行,我少吃两口也成的。”
这八百年都等不来的好机会,他要是错过了,半夜睡醒都得给自己两巴掌。
见他急得酒都醒了,宋言汐有些无奈道:“明知罗大哥是急性子,你何必逗他。”
闻言,罗一刀的脸色变了又变,半响才憋出一句:“我不管,你可以堂堂锦王,得说话算数。”
他说着赶紧朝外走,故意大声道:“我把娶媳妇的本钱收拾一下,你们等着我,快得很。”
墨锦川也站起身,道:“不急,罗兄慢慢收拾就好。”
“咋,你俩要跑?”罗一刀猛地扭过头,瞪圆了眼。
那眼神,像是恨不得拿根绳子将两人捆在他腰上一般。
他有些生气道:“男子汉大丈夫,咋能说话不算话。”
墨锦川拿起桌上面具,不答反问:“罗大哥特意为我二人准备这些,难道不是为了让我们出去逛逛?”
罗一刀恍然大悟,旋即一拍脑袋,露出一脸我都懂的笑容道:“快去吧,带着弟妹好好逛一圈,咱青花镇多少年都没这种热闹了。”
方才在屋子里时尚不觉得,这会儿一吹冷风,宋言汐才意识到罗一刀方才所言非虚,这酒却是烈酒。
她不过浅尝两口,只觉得脚下软绵绵的,好似踩在棉花上一般。
而真正大碗喝酒的,这会儿却步履稳健地跟在她身侧,哪有半点醉酒的模样。
难怪罗大哥说他是海量,这分明就是个酒桶!
似有所感,墨锦川偏头看来,“想说什么?”
宋言汐坦言:“王爷好酒量。”
墨锦川忽地笑了,直言道:“战场上过得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喝酒的机会更是难得。”
他话锋一转,问:“言老爷子当同你说过,军中每到庆功之日,酒水随便喝。”
因为谁都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下一个庆功宴,乐呵一天算一天。
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敞开了肚皮,捧着酒坛子当做最后一顿酒来喝。
面对未知的死期,大醉一场也算是他们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
即便墨锦川身为主帅,也不例外。
久而久之,酒量自然也就上来了。
虽然宋言汐并没有并没有比较的意思,却也不得不实话实说:“外祖母不喜外祖父喝酒,他嫌少在家中提及此事。”
但她想,他大抵是喝的。
尤其是二位舅舅战死疆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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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这东西虽不好,却能让人睡个安稳觉。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望向不远处街道上嬉戏的孩童,问:“你对以战止战,如何看?”
“并非良策。”
无论因何挑起的战事,饱受颠沛流离之苦的总是百姓。
宋言汐循着他的视线看去,目光落在那一张张纯粹的笑脸上,心下不免为之动容。
但下一刻,她唇角的笑容僵在脸上。
原本还在开心玩闹的一群孩童,在听到路过醉鬼随口一句恐吓后,纷纷变了脸色四散逃离。
那醉鬼说的是:“军爷来抓人喽,还不赶紧跑!”
他说的分明是醉话,孩子们却连分辨真假的想法都没有,只一味逃跑。
他们甚至还知道分开跑,一看便知道平日里没少经历类似的事。
转眼间,原本热闹的拐角瞬间变得冷清。
那醉鬼看着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自言自语道:“一群小鬼,胆子还没鸡崽子大,长大也肯定没出息。”
正说着,一扭头突然撞在一堵人墙上,鼻子猛地一疼。
他脱口道:“哪个孙子敢吓你爷爷!”
话音刚落,就听得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揍他。”
“你敢……啊!好汉饶命!”
拳头似雨点般密密麻麻地砸下来,醉汉酒醒了大半,一边哎呦一边求饶。
他道:“爷爷饶命,我身上有钱,我给你钱!”
被当做拦路劫匪的墨锦川不语,只不停地挥拳,直打得那醉汉哭爹喊娘吓得尿了裤子。
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错了,他还是认怂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哎呦……别打脸!”
就在宋言汐担心墨锦川下手太重,想要制止时,忽听不远处有人喊道:“当兵的来了!”
墨锦川眸色一沉,拉着醉鬼的衣服擦了擦手,快速握住宋言汐的手腕往回走。
他压低声音道:“今晚的龙灯,怕是看不成了。”
“他奶奶的李大壮,居然真的出卖老子,我俩可是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
看着自家门口领着一队官踹门的熟悉身影,罗一刀低骂着,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杀猪刀,恨恨道:“老子早晚剁了他。”
罗一刀说着,看向旁边闭目假寐的墨锦川,狐疑道:“平、啊不,锦川兄弟,你是咋知道这王八羔子出卖了咱们?”
不等他开口他又道:“别说啥碰巧,我不信。”
对上他带着几分期待的眼神,宋言汐道:“确实是巧了。”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确实也没指望李二牛能帮得上忙。”
罗一刀咂咂嘴:“也对,让你们藏在倒夜香的桶里确实有点不合适。”
闻言,宋言汐只觉得眉心一阵狂跳。
如此说来,她岂不是还要感谢李二牛出卖之恩?
眼瞅着自家的大门被暴力撞开,乌泱泱一群人手持火把冲了进去,罗一刀有些着急道:“锦川兄弟,咱们接下来该往哪儿走,你好歹给句话。”
他醉醺醺的就被他们拉了出来,身上除了银子连件厚衣服都没顾上穿,这会儿冷风一吹直打哆嗦。
关键现在闹了这种事,家回不了,镇上肯定是找不到地方暂时落脚了。
这大冷天的,在路上瞎晃悠不得冻死?
就算不被冻死,也得让那些当兵的活捉。
墨锦川掀开眼皮,看了眼头顶的烟花道:“时辰差不多了。”
接下来,就看乌钧的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时辰,啥时辰?”罗一刀听得一脸懵。
他挠了挠头,眼神幽幽道:“你们读过书的,说话就是有水平。”
让人猜都猜不明白!
墨锦川看了眼正西边映出的红光,沉声道:“时候到了。”
罗一刀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疑惑道:“这才啥时候,天就要亮了?”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拍大腿道:“他奶奶的,走水了!”
他扯着嗓子大喊了那么一声,抬腿便要冲过去帮忙。
余光瞥见并未动作的二人,他一愣,试探问:“这火不是跟你俩有关系吧?”
二人的沉默,便是最好的答案。
罗一刀倒抽一口冷气,横眉道:“你可是墨锦川,你怎么能……怎么能……”
话说到最后,他急得直跺脚。
剩下的话他虽没说出口,墨锦川却也心知肚明他想说的是什么。
于此事上,他确实愧对了他对他的期望,他无可辩驳。
只是还有一事,他需得问问他的意思。
“如今,罗兄可还要随我二人离开?”
“你……”罗一刀怒极,紧攥着双拳咬牙问:“我现在还有得选?”
墨锦川淡淡道:“有。”
罗一刀一听,更想骂人了。
他奶奶的,李二牛那王八犊子带着人把他的老窝都给端了,不跟着他们走,难道要等人来抓?
别的他不知道,这事儿可算是通敌!
他只有一个脑袋,不够砍他个十回八回的。
不等墨锦川再开口,罗一刀黑着脸生气道:“咱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连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你们别想甩下我。”
墨锦川没说话,视线落在他鼓鼓囊囊的胸口。
罗一刀顿时如临大敌,扯了扯自己的衣领道:“这里头是你给我的虎骨,关键时刻还能换点钱花花。”
墨锦川并未揭穿他,估摸了一下时辰道:“咱们该走了。”
他说着,率先抬步朝着火势相反的方向走去。
宋言汐默默跟上。
罗一刀急得跺了跺脚,想喊他们往火起的方向走,趁乱出镇子,可直觉又提醒他应该听墨锦川的。
他咬咬牙,最终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一个时辰后,三人的青花镇一角与前来接应的人碰上。
程端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狠掐了自己一把,这才敢确定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他激动的快走几步,被突然横在面前的杀猪刀吓了一跳。
他反手拔出佩刀与之对上,横推了一下才发现对方的气力竟丝毫不逊色于他。
这怎么可能?
程端压下心头震惊,冷喝道:“哪来的狗胆包天的毛贼!”
罗一刀冷哼一声,脱口道:“你才是毛贼,你全家都是毛贼,老子是你家王爷的大哥。”
程端脸色一沉,“放肆!”
大皇子都死多少年了,骨头怕是都化成一捧灰了,哪来的不要命的竟敢冒充他。
也不看他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程将军,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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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剑拔弩张之际,墨锦川开口制止。
他的话,两个人都听见了,却谁都不曾先松手。
宋言汐解围道:“程将军,这是罗大哥,是自己人。”
罗一刀闻言,背挺得更直了。
那模样,怎么瞧怎么碍眼。
程端黑着脸率先收了刀,看向宋言汐之际脸上带着笑,“郡主,前头都趟平了,咱们赶紧撤吧。”
虽然这次来带的都是好手,却也架不住对方人多,能摸到这里也全是靠着王爷给的计策出其不意。
再不快点,那群梁贼怕是又要闻着味追来了。
宋言汐点点头,吩咐道:“往相反的方向制造一些痕迹,多拖一个时辰也是好事。”
程端拧眉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吧,眼瞅着天都……”
墨锦川只一个眼神,便让他果断闭嘴。
趁着他们布置时,他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张手绘地图来。
罗一刀只看了一眼,惊奇道:“这不是附近的道吗,还别说,画的真好,连一些犄角旮旯的小路都画上了。”
不用说宋言汐也能猜到,这地图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以他的身手,真要是一天到晚的窝在山里,打下的猎物还不得日日喊牛车上山拉?
只是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不说她也懒得问。
就连联系程端程将军的书信,怕也是那些时日想办法送出去的。
只是有一点,宋言汐还是比较好奇的。
如今边城之中,除了徐啸徐将军之外,还有林庭风与徐啸将军的两位副将。
边城之外,亦有他从前旧部,以及被他一手带大的邱宗平。
他是如何在还未见到人的情况下,便确定来人是程将军?
触及到她的视线,墨锦川唇角微勾,凑近了她些压低声音道:“你不妨猜猜。”
宋言汐果断道:“爱说不说。”
要不是顾忌还有外人在场,她这会儿定要问为他一句,他今年几岁。
碰了个钉子,墨锦川面上反而多了笑意。
不远处,程端瞥见这一幕,连忙挡住旁边人的视线。
面上黑着脸,心里却早已乐开了花。
这次回去,岂不是要有喜酒喝?
回春堂。
庄诗涵面带浅笑收回诊脉的手,温柔道:“恢复的很好,回去切记平心静气,大喜大悲对身体而言都不是好事。”
病人站起身,一连串说了不少恭维的话,直夸的她心花怒放。
后面排队等着她诊治的人,也赶忙开口附和,一口一个再世神医,生怕今日轮不到自己。
说起来,他们一个个倒也都不是特别着急的病。
更有甚至,连病这个字都称不上。
可这是义诊,问诊抓药分文不取不说,如果碰到饭点甚至还可以喝上一碗热粥,粥和小菜同样是分文不取。
这种好事,即便是个傻子怕是也会挤破脑袋想要往里钻。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春生走上前,一脸愁容的劝道:“郡主,您从晨起到现在滴水未尽,该歇歇了。”
闻言,庄诗涵不悦皱眉,“外头还有如此多的病患,我若歇了,他们怎么办?”
“就是,你这小药童怎么说话呢,郑大夫他们不在,我们可全都指着郡主呢。”
“你不让郡主给我们看病,是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这小子贼眉鼠眼的,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我要是郡主早把他撵滚蛋了。”
“我……”春生张了张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不等他解释,庄诗涵冷冷道:“还不退下。”
春生委屈的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就听着门口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
“医者仁心,对待病患如至亲般的人,对自己身边的人却横眉冷竖,连一个好脸色都不愿意给。
诗涵郡主不妨说说,这是何道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抬眸,看到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脸,强压下心头的厌恶,扯出一抹笑道:“奚神医,许久不见。”
“装什么,明明前两日刚见过。”
奚临半点面子都没给她留,直言道:“不过你那会儿在忙着同人商讨人生大事,没注意到我这个无关轻重的人,倒也正常。”
此话一出,屋内人的脸色一瞬变得微妙。
同谁商讨人生大事?
想到临近年前,城中传得沸沸扬扬乃至大街小巷人尽皆知的小道消息,屋内众人此刻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都闹成这样了,林将军还能娶她?
就算他胸襟开阔,不介意自己还未将人娶到家就被戴了一顶绿帽子,梁国那个疯太子肯轻易放手?
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可那迫切想要看热闹的眼神,却出卖了他们的心思。
顶着众人的眼光,庄诗涵只觉得如坐针毡,咬了咬牙愤怒道:“一天天正事不干,偷听到两句似是而非的话就上纲上线。
姓奚的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奚临眉梢微挑,“急了?”
庄诗涵深吸一口气,忍下破口大骂的冲动,冷着脸道:“奚神医,我好像不曾得罪过你。”
奚临冷笑:“诗涵郡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对上他嘲讽的眼神,庄诗涵想到什么脸色微变,皱着眉头问:“你有何事不能等我医治完病患再说,非要急在这一时半刻?”
此话一出,百姓们心中顿时生出许多不满。
有人冷哼一声道:“就是,急什么急,上赶着去投胎啊!”
奚临扫了那人一眼,那人非但不觉得怕,反倒梗着脖子道:“还吹什么神医呢,整天屁事不干就知道欺负人姑娘家,可要点脸吧。”
“什么狗屁神医,我看是沽名钓誉还差不多。”
“一天天就知道欺负女人,真不是个东西,我就没见过这样的。”
“这奚什么的,怎么总跟诗涵郡主过不去,他该不会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此言一出,周遭瞬间安静下来。
偏那人似是不曾察觉到气氛不对,嘿嘿一笑道:“这小白脸虽然比不上什么太子将军的,但长得还挺不错。”
一旁的人恨不得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你,什么话都敢说。”
那人不以为然道:“瞧你那胆子也不嫌丢人,郡主以前不都说了,让咱们大家伙在她面前不用装,有什么尽管畅所欲言。”
他不仅说,还特意看向庄诗涵问:“郡主,我这话没错吧?”
众人的视线也齐齐落在了她身上。
庄诗涵气得七窍生烟,却不得不扯出一抹笑道:“这位仁兄说的不错。”
如果可以,她情愿当初治病的时候一针扎死他,也好过现在看他在这里自作聪明。
还什么听她所说的畅所欲言,就他长了舌头,可显着他了!
那人一听这话,更得意了,翻了个白眼道:“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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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了,那梁太子对她念念不忘,生的美又不是她的错。”
周围人闻言,也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那眼神分明还以她为骄傲。
那可是梁国的太子。
倾慕他们大安的诗涵郡主不得,还搞了个容貌相似的女人养在身边,荒唐的哪还有半点储君的样子。
只要他这么继续废物下去,等梁皇一死,梁国就再也不可能对大安构成威胁,被吞并成为附属国都是有可能的。
而这些,可都是诗涵郡主的功劳!
越是这么想着,百姓们看庄诗涵的眼神越和善,夸赞的话像是不要钱,一句接着一句。
可庄诗涵听着这些话,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奚临这人,太安静了。
安静的不像他。
担心他会突然发作,说点什么不该说的,庄诗涵看向一旁春生,吩咐道:“你在此处照应着,我与奚神医说句话,去去就回。”
春生忙点头应下。
他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
庄诗涵却没那个耐心听,径直起身朝外走。
后面排队的百姓本就等的着急,眼见她要走,顿时不答应了。
“我们都等这么老半天了,有啥事不能等我们瞧完再办啊!”
“就是,郡主刚刚不还说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可不能走,我老头子头疼的要死,就等着郡主的药救命呢。”
他们脸上都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一个比一个咄咄逼人。
知道的,是他们求着庄诗涵看病。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反过来求他们来。
要放在以前,眼下这种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
庄诗涵为了堵住城中百姓的嘴,又是无偿治病又是提供吃喝,甚至还捐了万两白银帮着修建慈济堂,养育那些无家可归的孤儿。
桩桩件件善举,确实为她赢得了美名。
可相应的,也让城中百姓愈发觉得她人美心善好说话,怎么着都行。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
尤其是当他们意识到,庄诗涵在面对一些无礼的要求仍客客气气时,态度自然而然有了变化。
说起话来也远没有之前尊重。
庄诗涵脸色变了变,安抚道:“诸位稍安勿躁,今日天色还早,定不会落下任何一人。”
她顿了顿,看了眼奚临眼神复杂道:“不过说几句话,费不了什么功夫。”
听懂她并不情愿,立即有人开口道:“不就几句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直接说不就行了?”
奚临挑眉,笑的格外开心。
那双狐狸眼里,更是写满了计谋得逞的得意。
庄诗涵心下一沉,率先开口道:“我去去就回,若实在有人等不及,也可暂时去往别的医馆诊治。”
闻言,屋内顿时炸开了锅。
“怎么还有把病人往外面推的?”
“说好的医者仁心呢,郡主这是打算见死不救?”
“有什么话比大家伙的命还重要。”
“一个个还神医呢,我呸,庸医还差不多!”
情绪激动的两人,直接排开众人冲到了庄诗涵的面前,嚷嚷着要她给他们哥俩看完病再走。
两人脚步稳健,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哪像半点有病在身的样子。
春生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凑在庄诗涵的耳边道:“郡主,这两人来者不善,年前时疫的时候就挑过事。”
他还要说话,被其中一人打断,“要说啥就大大方方说,藏着掖着干啥,不知道还以为防着谁。”
另一人更是直接问:“前头的人都看完了,现在让我们大家伙走,郡主是不是瞧不起我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瞧不起三个字一出,后头原本就等得着急的百姓们更是坐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
看那架势,分明是要庄诗涵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们才不管她这会儿高不高兴,脸色是难看还是好看。
看着那一张张迫切等着她开口,兴奋到甚至有些狰狞的脸,庄诗涵只觉得像是吞了苍蝇一样恶心。
该死!
他们全都该死!
早知道她就不该做这个救世主,让这些白眼狼全都死在年前那场时疫中,也省的现在来恶心她。
见她沉着脸不说话,众人更急了。
突然有人阴阳怪气道:“我就说她这些天都是装的吧,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善良的人,自掏腰包给咱们治病还管饭。
这才几天啊,就装不下去把狐狸尾巴漏出来了。”
庄诗涵听着这话,只觉得血压瞬间飙升,险些两眼一黑晕过去。
装装装,嘴上说得这么简单,他们怎么不装一个给她看?
她每日真金白银像是流水一般的花出去,银号里存的现银都快用完了,就养了这么一群白眼狼?
如果可以,真想把他们全杀了!
被她眼底冷戾的杀意惊到,离得最近的孩童吓得登时变了脸色,一边哇哇大哭一边往自己娘亲怀里钻。
孩童的母亲脸一沉,搂着孩子大声呵斥道:“让你治个病又不是要你命,摆谱给谁看呢!
一天到晚摆着张死人脸,不知道跟家里死了人一样,看着都晦气。”
“你这妇人,说话怎如此难听?”春生攥紧拳头,眼睛都气红了。
他走上前,愤怒道:“我家老公爷为国征战……”
妇人不耐烦地打断他,“我管你什么小公爷小母爷的,吓着我儿子今天就算是老天爷来了也不行。”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庄诗涵,翻了翻眼道:“连女儿都教不好,还什么爷不爷的,到处给人家当孙子还差不多。”
“你,你好大的胆子!”
“毛都没长齐的黄毛小子,还敢拿手指老娘,手爪子给你剁了。”
春生瞪圆了眼,气得哆嗦。
他自小在国公府伺弄花草,后来被拨到庄诗涵身边当药童,哪见过这种泼妇骂街的阵仗。
“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完整的话来。
可他一家都受了靖国公的恩,让他就这么听着别人羞辱他而不作为,还不如一刀杀了他。
他看向庄诗涵,眼含热泪,“郡主……”
“你住口!”庄诗涵一脸嫌恶。
春生眼神瞬间变得激动,却听到她下一句骂道:“不长眼的东西,我爹平日里就是教你如此同百姓说话的?”
她话里话外,尽是责怪之意。
妇人一听,也顿时来了精神,顺着她的话道:“可不是,一条看家狗而已,主人还没发话呢乱叫什么!”
有人小声唏嘘道:“打狗还看主人呢,这话说得也太难听了。”
就在众人觉着,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的性子必然要发飙时,忽听她冷冷吩咐道:“向人道歉。”
春生只觉一阵恍惚,甚至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这可是他家老公爷自小捧在掌心,呵护长大,连半句重话都都没舍得说过的宝贝女儿。
虽然父女俩这两年偶有龃龉,可到底是亲父女,她怎么着也不能听着人如此折辱自己的父亲。
否则,如何配为人女?
见他呆呆站着,妇人横眉问:“刚刚不是还叫叫叫的挺厉害,这就哑巴了?”
庄诗涵柳眉倒竖,命令道:“春生,道歉。”
这一次,春生听清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道:“不可能。”
“啪!”庄诗涵反手就是一耳光。
奚临的威胁,连同百姓翻脸不认人的火气,在听到这三个字时彻底爆发。
她满眼嫌恶道:“道歉还是滚回京,自己选。”
春生擦掉嘴角溢出的血迹,目光坚定道:“我回京。”
庄诗涵瞬间被气笑了,伸手一指门口道:“现在就给我滚!”
春生恭敬地朝着她拱了拱手,“小的先回,郡主多保重。”
他说完转身救走,没有丝毫犹豫。
双手掐腰干等着道歉的妇人顿时傻眼了。
她喃喃道:“就……就这么走了?”
“是啊。”庄诗涵笑了笑,指甲嵌进手掌心,问:“我已经动手教训了他,您可满意?”
妇人当然是不满的。
可她对上庄诗涵那双黑沉沉的眼眸,却莫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瘆得慌。
她搂住儿子,硬着头皮道:“差不多吧,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庄诗涵扯了扯唇角,继续道:“没关系,您还没消气的话,把他喊回来打死也可以。”
妇人一愣,眼底仅剩的一丝嚣张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恐,一把拉过儿子,低骂道:“这人疯了,咱们赶紧走。”
被称作疯了的庄诗涵脸僵了僵,手心都快掐烂了。
不由在心中骂道:“一群傻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们到底想让她怎么样?
“那春生不是她从京城里带来的,说把人撵走了就撵走了?这心也忒狠了。”有人不免唏嘘。
身旁的大娘也道:“那孩子人挺好的,说话温声细语的,还特别有耐心。”
其他同春生打过交道的人,也纷纷开口帮着说话,劝庄诗涵将其留下。
一个满嘴都是老头子如何如何,企图用她爹拿捏她,甚至敢当着外人忤逆她的人,她难道还要去眼巴巴的哄他回来?
区区下人,他也配!
听着众人劝说的声音,庄诗涵只觉得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乱响,连脸上的笑意都难以维持。
就在她忍不住,决心不装了要跟他们撕破脸之时,忽听得一声冷呵。
“都住口!”
庄诗涵掀眸看去,才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奚临。
他不是故意来找她麻烦,怎么会突然替她说话?
难不成,他真如他们所说那般……
想到奚临背后的奚氏往后能为她带来的助力,庄诗涵轻咬下唇。
或许,她值得一试。
像奚临这种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多重情重义,一旦认定了一个人便是一辈子。
甚至甘心为了那人,收敛全身的锋芒,心甘情愿如忠犬般供那人驱使。
即便,对方明确表示不会同他在一起,甚至已经找到伴侣,他也依旧会选择默默守护。
也就是俗称的——舔狗。
电视剧或者是小说女主的标配。
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庄诗涵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奚临突然冲着她勾了勾唇。
她登时变了脸色。
不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奚临幽幽道:“我若是你们,必会乖乖闭嘴。”
他话锋一转,冷冷道:“郡主金贵之躯,不日又将成为梁国太子的宠妃,如今得罪她于你们而言可没什么好处。”
闻言,屋内众人面面相觑,顿时汗流浃背坐不住了。
“什么,梁太子的宠妃?”
“那不是个疯子吗?疯起来六七不认的,哪能嫁?”
“听说他接连逼死了两任太子妃,把人九族都砍了,行刑那天血流了整整一条街,百姓们连门都不敢开。”
“这种杀人不眨眼的畜牲,诗涵郡主嫁过去,不就是死路一条?”
庄诗涵脸色微白,强撑着反驳道:“奚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我与梁太子此前并无交集,也绝不可能成为他的什么宠妃。”
随着最后两个字出口,她脸上仅剩的血色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
若早知他本性如此,她当初说什么也不会图一时刺激,同他有过那么一段。
本以为露水姻缘,过后就相忘于江湖再不会有任何交集,谁知道给自己招惹了一块狗皮膏药。
甩不掉不说,甚至还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她根本猜不到,那个不按套路出牌的疯子下一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着那梁国女子褪去衣服后,胴体上深深浅浅的疤痕,庄诗涵更觉脊背发凉。
幸好,她当时没有被激情昏了头,真的同林庭风一刀两断,跑过梁国去做什么狗屁太子妃。
就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泼天的富贵,她也要有那个命享才行。
奚临勾了勾唇角,正想说什么,忽听人有人声音不大不小道:“不是都说无风不起浪,要真没这档子事儿,城里能传得沸沸扬扬?”
“梁国那女的我那天见过,那脸蛋那身材都没话说,尤其是那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跟郡主是双生姊妹呢!”
庄诗涵巴不得同闻祁撇清干系,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了。
她阴沉了脸,呵斥道:“够了,你们要再这么胡说八道,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众人面面相觑,分明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
一人讪讪道:“急什么,大家伙又没说什么别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我们可都是为了郡主好,害怕你嫁给梁国那个疯子太子,像他的前两个太子妃一样被被活活磋磨死。”
话说到最后他甚至还恼了,冷笑道:“再说我又没说错啥,老话不是常说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真跟那梁太子没什么,人家怎么不去找别人偏偏揪着你不放。”
他满口歪理,却偏偏还有人出言附和,表示赞同。
那些个男人说话时,看向庄诗涵的眼神,也都带着赤裸裸的暧昧。
不像是看当朝郡主,反倒像是在看台上卖唱的歌女舞女般,说不出的轻佻。
原本那些护着她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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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诗涵极力忍耐,忽听到有人说:“长的就一脸狐媚像,你看她之前干的那些事,哪一件像个正经人家的闺女。”
她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大步走到自以为戳中她痛处满脸得意的男人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她问:“一个巴掌拍得响吗?”
那人直接被扇懵了,呆愣愣回道:“响。”
人群中突然冲出个妇人,一把将男人护在身后,愤怒道:“你这小姑娘怎么回事,说不过就动手打人?
你那什么公爹的,平常就是这么教你的?”
庄诗涵掀了掀眼皮,凉凉道:“呦,有主的啊,我还以为谁家的狗没栓好跑出来乱咬。”
妇人闻言顿时更气了,胸口快速起伏道:“你骂谁是狗呢?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嘴!”
她说着就要冲上前教训庄诗涵,没等她的手碰到人,就被同行的其他人拦住了。
“为这么点事不值当动手,郡主年轻气盛的,肯定听不惯这些男人嘴上胡说八道。”
什么叫她听不惯?
他们嘴贱在先,反倒成她的错了?
简直可笑!
庄诗涵沉了脸,冷冷吩咐道:“把这几人的姓名住址记下来,往后我义诊之时,不允许他们排队。”
妇人蓦地瞪大了眼,“凭什么?”
她说着,眼珠子一转似是想到什么,翻了个白眼道:“年前可是你自己张贴告示喊我们来的,又不是我们上赶着求你看。
咋的,你让来就来,让走就走,你以为你谁啊?”
眼见气氛一度僵持,有人忙劝道:“赵家嫂子,你快少说两句吧,郡主义诊又不收银钱,还不都是为了咱们好。”
妇人冷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你在这儿装什么好人,搞得好像不是你背地里骂人不要脸一样。”
“你这人咋胡说八道呢,我啥时候说了?”
“说没说,老天爷知道。”
“杨金花,老娘撕了你的嘴!”
旁边的人一个没拦住,两人就撕打在了一起,默契地抓住了对方的头发死活不肯松手。
她俩都下了死手,手劲儿一个比一个大,直薅的对方嗷嗷叫。
屋内乱作一团。
一时间劝架的劝架,看热闹的看热闹,竟没人注意到庄诗涵是何时离开的。
等有人回过神时,才发现奚临也不见了。
长廊下,庄诗涵眼眶微红,轻咬了咬下唇问:“你是在为她打抱不平吗?”
奚临好笑挑眉,“不阴阳两句,不会说话?”
庄诗涵脸色微沉,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你喜欢宋言汐,连带着看不惯我,可现在她人都已经死了,逝人已逝你又……”
“她没死。”
奚临冷冷打断她,眼底泛着明显的杀意,“再让我听到这句话,我杀了你。”
他顿了顿,眼底多了嫌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们这对狗男女一样,令人恶心。”
庄诗涵冷了脸,抬手擦了擦眼角硬挤出来的泪花,嘲讽道:“是,你奚神医多高尚啊,像我这种卑鄙小人怎么能同你比。”
真以为她三岁小孩?
男女之间,哪来那么多的纯友谊。
林庭风把她拐上床的前一天,还在营中将士面前说他们二人是异性的好兄弟。
谁见过脱光睡一起的好兄弟?
他们男人啊,总是口是心非的。
她相信,奚临也不例外。
庄诗涵正想着,就听奚临冷笑一声,“你很聪明。”
他指的是她说自己卑鄙小人那句。
她沉了脸,问:“你特意跑这么一趟,不是就为了损我两句吧?”
闻言,奚临毫不客气道:“你脸没那么大。”
“京中来人,在将军府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将军府。
德公公接连饮了两盏茶,已然坐不住。
坐在他一侧的林庭风,更是如坐针毡,只觉得度日如年。
他宁愿大过年的被徐将军派出去练兵,也不愿意同御前的人打交道。
尤其是这人,说话时皮笑肉不笑的,甚至不曾拿正眼看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什么时候得罪过他。
即便心中不满,林庭风此刻也只能陪以笑脸,生怕他回京之后说点什么不该说的,惹得陛下对他更加不满。
德公公随手放下杯盏,似不经意问道:“诗涵郡主义诊有些时日了吧?”
林庭风道:“估摸着有一月了。”
“是吗?”
德公公掐了掐指头,笑道:“那可真是巧了,杂家没记错的话,那会儿边城刚大捷没两天吧?”
边军以机关击退梁军,并在邱宗平的带领下倒追出去四十里,逼得闻祁被迫后退,撤退过程中甚至连自己的宠妾都不曾顾上。
有关庄诗涵与闻祁有旧的传闻,就是那名叫娇娇的宠妾被押进城后,如一阵风一般刮起的。
说起来也是巧了。
她入城那日,城内连绵不止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又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经过一遭时疫,又险些断药断粮的百姓们自发走出家门,感谢老天开眼留他们一命,更感谢墨锦川等人的庇护。
许多人买上香烛,拖家带口的前往战神殿,为流落在梁境“生死未卜”的二人祈福。
有人在上香时说错话,说了句希望他们能往生极乐,险些被同行的百姓群起攻之。
要不是那人认错够快,且态度诚恳,大家你一拳我一脚,他就算不死也得活活扒层皮。
娇娇便是这时坐在囚车上被押解进城的。
她脖子上带着枷锁,就那么将一张脆弱又美丽的脸,展现在百姓的面前。
庄诗涵行事又一向张扬。
她那张脸,城中的百姓几乎老少都认得。
见到一张如此相似的脸,有不少人都在暗暗猜测,这人会不会是她的孪生姐妹。
否则,怎会如此相似?
听说当时还有几个孩童认错了,追着囚车后面喊仙女姐姐。
待他们得知消息时,载着娇娇的囚车早已从闹市走了一遭,甚至碰巧在路口走岔了路,往战神殿拐了一趟。
都不用人特意说什么,那一张脸已经足够城中的百姓遐想连篇了。
谣言猛如火,一夜之间,城中便流行出了大大小小好几个版本。
其中最受欢迎的便是“疯殿下的爱而不得”。
德公公人还在半路上,就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些描绘二人恩怨的话本子送回京。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出现在陛下的案牍上了。
听明白他的弦外音,林庭风脸色不免有些难看,挤出一抹笑道:“公公好记性。”
“将军说笑了。”德公公敛了笑,意味深长道:“杂家老了,如何比得上将军和郡主,正是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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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庭风后背发寒,正发愁不知如何应答时,余光忽然瞥见院子里快步而来的素色身影。
他眼底一喜,却佯装着急道:“怎么才回,让德公公好等。”
他还有脸问她?
京中来人这么大的事,他不亲自去回春堂喊她,反倒托了奚临那个神经病去。
害她当中丢脸不说,正事也放到了最后才开口。
他分明是故意的!
而他林庭风,明知道他二人素来不和,却还让奚临去告知她,很难让她不怀疑他是不是生了什么别的心思。
如果是,那最好不过。
正好她现在看到他这张脸就烦。
压下心头郁结,庄诗涵扯出一抹笑道:“回春堂里人满为患,我听闻德公公到此起身要走,剩下的百姓死活不肯,只得先安抚一番。”
“还有这种事?”德公公横眉,冷哼一声道:“郡主将这群百姓惯坏了。”
摸不准他此次来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庄诗涵赔笑道:“边城刚遭逢大劫,百姓们的心尚且未落到实处,难免容易胡思乱想。
待翻过这个年,百姓们自然也就淡忘了此次伤痛,可以重新过日子。”
“郡主如此仁心,实乃我大安百姓之福啊!”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公公的夸奖实在不敢当。”
“如何不敢当?”德公公板着脸问。
在庄诗涵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时,就听他继续道:“当得,便是再高的赞誉,郡主也当得。
若不是郡主胆大心细,衣不解带的为城中百姓医治,又及时发现了克制时疫的药材,也无法救一城于水火。”
德公公明明是在笑,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赞赏的话,也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庄诗涵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笑容勉强道:“公公这些话太重了,诗涵实在是愧不敢当。
师门有命,治病行医乃我门人毕生之责,分内之事如何用得着一个谢字?”
她正了正神色,继续道:“更别提我如今身为大安郡主,既享受了这份尊荣,就该力所能及的为大安百姓做些什么。
总不好,白担了这郡主的虚名,平白堕了靖国公府的名声。”
德公公点点头道:“郡主高义。”
林庭风坐在一旁听着,脸色却是前所未有的黑沉。
他已经不止一次同诗涵使眼色,示意她点到为止,可她就像是没看见一般,自说自话。
她当真以为,像德公公这种浸淫深宫多年,见惯了前朝后宫勾心斗角的老狐狸,真看不出她的那点小把戏?
方才所说那番话,就差说宋言汐德不配位,白担了郡主的名号。
她郡主的身份本就是陛下亲赐。
质疑宋言汐,便是质疑当今陛下的决策。
普天之下,无人敢公然质疑帝王。
更别提,一个空有封号,却没有食邑的郡主,口口声声为了天下黎民,这本就是最大的笑话。
若真沦落到靠她力挽狂澜的地步,这边城,不守也罢。
想早些把人打发走,庄诗涵面带浅笑道:“公公一路舟车劳顿,我让人在城中酒楼备了……”
“不必麻烦了。”
德公公打断她,垂眸理了理衣摆道:“杂家还有皇命在身,今日不过是带陛下顺道探望一下林将军与郡主,便不留了。”
林庭风听得眉头紧皱,试探道:“天色不早,公公不妨暂歇一日,在赶路不迟。”
德公公皮笑肉不笑,“歇不得。”
他说着,站起身告辞。
林庭风笑着将人送出门,转过身时变了脸道:“锦王殿下,怕是要回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白了林庭风一眼,转身往回走,压根没将他的话当回事。
林庭风快走几步,一把攥住她的手腕道:“德公公本命姓李,单名一个德字,本与陛下定下的年号相冲,按理应当避讳,陛下却给了他头一份的殊荣。
你可知,这是为何?”
庄诗涵挣不开,回头看向他,眼底满是不耐,“你到底想说什么?”
察觉到她的不耐,林庭风的脸色愈发难看,压低声音解释道:“德公公与陛下是少年时的交情,因一场意外伤了根本,才不得不入宫做了内侍。”
“所以呢?”
不等林庭风再说什么,庄诗涵冷笑反问:“你该不会真以为,他一个区区宦官,能与堂堂帝王称兄道弟吧?”
帝王权术,只有傻子才会信所为的年少交情。
说白了,不过把他当个玩意养着罢了。
“锦王自小被养在陛下身边,也算是被他看着长大的,情义非同寻常。”
庄诗涵不屑挑眉,“一个阉人,也配提什么感情?”
看着她尖酸刻薄的脸,林庭风有一瞬的恍惚。
眼前这个,还是当初那个站在校场之上,身在阳光下眉目飞扬同他说着人人平等,没有贵贱之分的人吗?
他忽然有些不确定。
庄诗涵本就心烦,对上林庭风分明带着质疑的眼神,更是失去了耐心,狠狠一把抽回了手。
她冷冷警告道:“你最好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诗涵,你……”林庭风张了张口,只觉得眼前的人太过陌生。
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她这些时日变了,还是他从头到尾就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捕捉到他眼底的失落,庄诗涵不免想笑。
可她转念一想,又硬生生把嘲讽的话咽了回去,转而控诉道:“你明知奚临同我不对付,还故意让他来回春堂喊我,难不成是存心要我难堪?”
“奚临?”林庭风脸色一沉,骂道:“将军府这群阴奉阳违的混账!”
庄诗涵亦是脸色一变,顺着他的话怒声道:“这些人未免欺人太甚,就算你手中如今无兵权,好歹也是陛下亲封的三品将军,官职远在他们之上。”
她越说越激动,心头当真涌出一股火来,“也不知道那徐啸是如何带的兵,惯的他们一个个如此目中无人。
我倒要去问问,如今边城是不是他姓刘的一言堂!”
见她竟是要去为自己讨一个说法。林庭风只觉得心头一暖,忙拉住她的手道:“你消消气,这么点小事,不值当气坏身子。”
“小事?”庄诗涵气笑了。
她真想砍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自己的女人受了委屈,他不说像个真男人一样,冲出去为她出这口恶气,反倒在这里大度的劝她消消气。
他怎么不去劝一劝奚临,让他别一天到晚跟个狗似得,有事没事都要冲过来咬她两口。
她之前怎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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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觉她脸色不对,林庭风心知她在生气,温声与她分析起眼下形式。
“徐啸虽与徐氏明面上断绝关系多年,实则打断骨头连着筋,否则以他的脾性如何能爬至镇国将军之位。”
庄诗涵问:“这些也是你爹告诉你的?”
林庭风脸色猛地一沉,“好端端的,提我爹做什么。”
他紧皱眉头,很是不悦道:“我知你素来对父亲有所误解,可他毕竟是我父亲,将来也会是你的公爹。
于情于理,你都该多尊重他一些。”
“尊重?”庄诗涵笑了笑,眼神微妙道:“这玩意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
林庭风想到什么,眸色微变,岔开话题道:“德公公不远跋涉千里,必是为了锦王殿下而来,可方才,他却不曾提过半句。”
庄诗涵垂眸看着指尖,满不在乎道:“人都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身为皇室中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林庭风沉着脸道:“锦王殿下向来命大,一日没见到他的尸体,便算不得结束。”
庄诗涵轻笑,“就算找到了又怎么样?”
她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感叹道:“你们这些人呐,就是太古板,人死了不过是一捧灰,还非讲究什么要落叶归根那一套。
为此动用人力物力,甚至不惜赔上几条人命,值得吗?”
虽然不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离经叛道的话,林庭风仍不免为之震撼。
那可是当朝陛下亲子,更是他们大安的战神,举国百姓心目中的信仰。
他的尸体,不光代表着皇室的颜面,更代表着他们大安的尊严。
若任其流落在外,别说是皇上和文武百官不答应,就连寻常百姓也定不会眼睁睁看着。
更别提,他自己便是大安的将军。
若有人想将国之颜面踩在脚下,他第一个不答应。
将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庄诗涵直接问:“觉得我太冷血自私?”
林庭风动了动嘴唇:“没有。”
先不说这话能不能说服庄诗涵,他连自己都糊弄不过去。
这段时日,他二人争吵的频率日渐增加。
有时甚至吃个饭,都能吵嚷两句。
这并非是林庭风想要的日子。
也与他从前许诺庄诗涵的幸福生活,大相径庭。
他有时候甚至会问自己,这些真是他想要的吗?
只是每一次,都没有答案。
心知庄诗涵脾气不好,林庭风不愿为了此事惹她不快,放软了声音道:“又说气话,我如何不知你本性纯善,只是有些可惜罢了。”
“你说锦王?”
庄诗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京中第一美男的脸,身材好,战力又是天花板级别,就这么死了确实可惜。”
字字句句,皆出自真情实意。
林庭风在一旁脸都黑了。
听起来,她还挺喜欢?
像是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庄诗涵自顾自道:“宋言汐吃的还挺好,真不知道锦王到底看上她哪儿了。”
林庭风垂眸,眼底闪过一丝黯然,“宋氏她,倒也没那般不堪。”
庄诗涵陡然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她冷声质问:“姓林的,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已经后悔了。”
想到那纸不翼而飞的和离书,林庭风确实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他面上偏又要装作无所谓的模样,一脸坦然道:“我与她已是陌路,不过是说句公道话罢了,你何须动怒。”
“公道话?”庄诗涵冷笑,直接问:“你可敢对天发誓,绝对没对宋言汐起过半点不该有的心思?”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若有违此誓,全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林庭风,你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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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诗涵讽刺勾唇,晓得格外嘲讽,半点不意外道:“你果然不敢。”
她说对了,他确实不敢。
用全家的身家性命,去发一个他本就知晓理亏的毒誓,他如何敢?
可若不发,他心知肚明庄诗涵今日绝不可能轻易放过他。
就在林庭风觉得头疼,发愁不知如何脱身时,余光突然瞥见将军府的一个小厮正急匆匆朝着他二人走来。
他当即问道:“可是城中出了何事?”
小厮赶忙摇头,并未看向他而是直接同庄诗涵说道:“劳烦诗涵郡主同小的走一趟,芳华园那位今日又是绝食又是自尽的,说是无论如何也要见郡主一趟。
她有话,要同郡主说。”
想到娇娇那张与庄诗涵有着七分相似,却尽显娇柔魅惑的脸,林庭风脸色愈发冷沉。
他眼底闪过一抹郁色,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冰冷的三个字。
“她也配?”
换作别人,自然是不配的。
毕竟已然沦为阶下囚,便该有属于阶下囚的觉悟,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兴去还能保住一条小命。
可这人是娇娇。
她不仅是闻祁娇宠在手掌心的姬妾,更是最近几年来,在他身边伺候时间最久的女人。
闻祁向来阴晴不定,这几年来梁国的大臣使劲浑身解数,没少往他的身边塞人,企图能借此摸清楚他的脾性。
几年来,男男女女皆有送去。
就连那不男不女,长得雌雄莫辨的也有被搜罗入宫,送至他身边伺候。
大安也曾在此事上下过功夫,培养了一批色艺双全的女子,让其潜伏在东宫刺探情报。
只是这些人无一例外,皆在入宫不久后死于非命,能留下全尸都算是恩赐。
这个娇娇能留在他身边这些时日,想必除了那张脸,还有其他过人之处。
自她第一日入城,便被徐啸安排进了将军府中最角落的小院子,并派了专人伺候。
势必,要从她嘴里撬出一些与闻祁相关的细节。
若能知晓其软肋,那便更好不过。
庄诗涵上次见她时,还是她因为身上的伤痕高热不退,被徐啸叫去为她诊治。
说实话,她并不是很想看见那张脸。
尤其是当对方看向她时,那说不出是兴奋还是憎恶的眼神,更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换做是谁,在看到自己的“替身”时,都无法做到平常心面对。
尤其是一想到,闻祁在与这张脸欢好时,脑海中极有可能想的是她,庄诗涵更觉一阵恶心。
她直言道:“我不会去见她的。
她若真不想活,便给自己一个痛快。”
芳华园那边,手握碎瓷片抵在脖颈,翘首以盼等着庄诗涵的娇娇听着小厮转达的话,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抵在脖颈处的手微微颤抖,稍微动了动,便在皙白的肌肤上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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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忙惊呼道:“姑娘当心!”
娇娇像是察觉不到痛意一般,笑着笑着又哭了,眼眶猩红道:“去请徐将军,我要见他。”
“这不是胡扯吗?”程端刚听路过的人起了个头,便坐不住了。
他压低声音道:“徐将军不近女色这么多年,满京谁不知道他是个和尚,怎么可能干得出金屋藏娇的事。”
说着话,他顿了顿,一脸难为情道:“咱大安那么多好姑娘,眼巴巴要等着做将军夫人,他就是再眼瞎也不能看上个梁国女人。”
更别提此女子,还是被闻祁半路丢下的宠妾,他大安的将军,迷倒在梁太子的宠妾石榴裙下,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剩下的话他没说,可桌上几人也都明白他的弦外音。
唯有罗一刀,粗声粗气问:“梁国女子怎么了,我觉得还挺好的。”
程端横眉,“那你怎么不娶?”
罗一刀瞥了他一眼,捧着粗瓷碗一口气喝了一大碗茶,方才慢慢悠悠道:“老子乐意。”
闻言,程端拳头硬了。
宋言汐递了半块饼给他,浅笑道:“程将军多吃些,待会儿好有力气赶路。”
程端欢欢喜喜接过,嘿嘿一笑道:“多谢郡主。”
旁边罗一刀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道:“憨货,连我妹子嫌弃你,你都听不出来。”
程端脱口道:“你少胡说。”
郡主如此好的人,好端端的怎会嫌他?
定是这姓罗的臭杀猪匠记恨他,故意说这些糊弄他。
他又不缺心眼,自然不会上当。
罗一刀看在眼里,接过宋言汐递来的另外半张饼,咬下一口道:“还是我妹子会办事,说话也好听。”
拐着弯说人,十分之有水平。
宋言汐笑了笑,看了眼天色道:“待天色再晚一些,咱们趁乱出城。”
闻言,罗一刀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牙疼。
他试探道:“这还没到十五呢。”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不能再来一场火吧?
他虽然对这个烂到底的国家没太多感情,也不抱什么希望,可城中的百姓是无辜的。
只为讨口饭吃,何错之有?
除夕那日是赶巧,镇子上的人都跑到街上去看龙灯,这才没造成什么伤亡。
可好运,并不会次次眷顾他们。
听出罗一刀的弦外音,程端不悦道:“你当我们王爷是什么人?”
罗一刀闷闷道:“我好兄弟。”
程端咬咬牙,又想同他比划了。
打从青花镇出来,他们沿着墨锦川所汇地图,一路躲避搜捕的梁军,断断续续走了数十日。
这十日除了赶路途中,两人多在切磋,分不出输赢时甚至顾不上吃饭。
一来二去的,大家还真觉得罗一刀就是个当兵的苗子。
虽说程端顾忌他没学过内功,只用拳脚同他切磋。
可放眼大安,能靠着拳脚功夫同程端有一战之力的,拢共也就那么几个。
宋言汐曾听程端私下同墨锦川提起,待回到边城,一定要将罗一刀交到他的手底下。
不出一年,他便还他一员猛将。
足以见,他对其期待之高。
听到罗一刀这么说,程端有些酸溜溜道:“罗兄还真是命好,能碰上相助王爷和郡主的机会,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
罗一刀淡淡一笑,心安理得的受了。
那得意模样,多少有几分欠揍。
程端气得牙痒,猛灌了一肚子冷茶,这才压灭了心头不知道是妒还是怒的火气。
他环顾四周,身子往前探了探,压低声音道:“王爷,咱们还要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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