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不及熬制止疼的汤药,宋言汐只能倒了半碗红糖水,取一颗止血镇痛的药丸化了,一勺一勺喂产妇喝下。
效果虽不及前者,却也聊胜于无。
一旁打下手的妇人为产妇擦着额上冷汗,温声安抚道:“妹子别怕,我就在门外守着你,有事你只管大喊一声就行。”
她说着,擦去眼角担心的泪水,挤出一抹笑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把孩子生下来,我来做孩子的干娘,往后吃的用的咱自家铺子里都有。”
闻言,正在用烈酒给手术刀消毒的庄诗涵不由侧目,只觉得女人露在棉布外的那双眼睛莫名有些熟悉。
可具体在哪儿见过,又一下想不起来。
她摇摇头,笑女人的想法太过天真。
连自己丈夫在外拈花惹草都管不了,还敢大言不惭当场收干儿子,甚至还要包下孩子未来的吃用。
看她的身段,并不像是孕育过孩子的,想必也是不知道养孩子有多费钱,这才敢说出这种大话。
宋言汐听着妇人发自肺腑的话,也不免多看了她两眼,目光下意识被她腰间挂着的一个木坠子所吸引。
那上头的纹样,分明是……
妇人还以为她是嫌她守在这里碍事,忙起身道:“二位郡主,民妇先回避了,我这妹妹和干儿子就拜托你们了。”
宋言汐道了声“好”,余光瞥见庄诗涵面带愤慨,分明是有话要说,当即抢先开口问:“诗涵郡主可需要帮忙?”
“用不着。”
怕被她看见太多,庄诗涵当即转过身,将箱子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了个背影示人。
待到妇人走了,她才突然想到什么,蓦地转头看向宋言汐,怒声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什么故意?”
“少在这儿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无视庄诗涵的愤怒,宋言汐只温声安抚因她们对话而紧张焦虑的产妇。
她道:“你且宽心,诗涵郡主的医术很好,定会保你们母子平安。”
产妇虚弱点头,眼底满是感激的泪花。
庄诗涵却冷哼一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你别以为在人前夸我两句,咱们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我们之间的账,还得慢慢算。”
宋言汐点点头,“自然要算。”
不仅要算,还要前世今生桩桩件件都算得一清二楚。
想一笔勾销?
她想得美!
言家满门被灭之仇,她娘亲和阿弟沦落街头死无全尸之恨,连带着她被设计枉死,这其中哪件事没有她这个,林庭风的知心枕边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她的双手上,同样沾满了她至亲的血。
不为他们报仇雪恨,她没有脸去见他们。
庄诗涵没想到宋言汐连遮掩一下都不屑,就那么大咧咧说要跟她算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这是被人瞧不起了?
不是,宋言汐以为她自己是谁啊,仗着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那些坑蒙拐骗得来的银钱买了个郡主封号,就真以为自己能同她平起平坐了?
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且不说那自老侯爷死了便门庭冷落狗屁侯府,与他们国公府根本没得比,就她那没出息到宠妾灭妻险些把侯爷之位弄丢的废物爹,与她家老头子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医术医术比不过她,拼爹没戏,连男人也抢不过,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来的自信那么狂妄。
她正想嘲讽两句,忽听宋言汐道:“你不是要看针法,走近些。”
庄诗涵缓步走上前,看向她的眼底都是警惕。
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好心?
她难道就不害怕,她看完之后临时改主意,不给这个孕妇做手术了?
正想着,庄诗涵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转头一看才发现木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门缝后头,赫然是一双冰冷的眸子。
“奚临,你是不是有……”
庄诗涵骂出口的话,在看到奚临自门缝里递进来的一支香时,戛然而止。
嗅到熟悉的味道,她嘴唇动了动,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幻香吗,你拿这个做什么?”
奚临递上解药,面无表情道:“或可减轻些疼痛,你们提前服下解药便不会被影响。”
“这……”庄诗涵回头看了眼,嘟囔道:“倒也不是不行。”
她收了香,反手将门关上,语带警告道:“一个时辰之内,不要让任何声音影响到我,否则手术过程中=发生什么意外,概不负责。”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等在外头的几人已然坐不住,急得原地踱步。
李军医忍不住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老夫虚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嚣张的人,你瞧瞧她,眉眼之间盛气凌人,哪有半点当大夫的样子?”
奚临摇摇头,示意他隔墙有耳。
李军医扫了眼不远处的春生,冷哼一声,“随便他去告,左右我也一把年纪儿孙长成人没什么牵挂,有本事把我也弄死。”
奚临眯了眯眼,抓住了重点,“什么叫也?”
闻言,李军医眼底闪过一丝痛意。
他看了眼四下,将奚临拉到院子一角,才沉声开口道:“老昌家的那个小九,想必你已经见过了,他之所以那么仇视诗涵郡主,就是因为他的阿爷死在她手上。”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奚临的眼前很快浮现出一张苍老的笑脸,在他两年前离开边城时,早早便等在城外相送的小老头。
他惊愕道:“昌军医!”
“是他。”李军医又是一声叹息,满眼悲痛道:“老昌在军中是出了名的脾气好,老实人,就连刘老哥碰到他都发不出火来。
可就是这么一个脾气秉性的人,竟会因为看不惯诗涵郡主的手段,夜半找到她的营帐谩骂羞辱,甚至还想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动手教训她。”
奚临笃定道:“这不可能。”
他不由冷了脸,双拳紧攥挤出一句,“昌老如果会骂人,就不会被刘老调侃是哑巴,更别提动手打人了。”
“是啊!”李军医泪光闪烁的眼底多了恨意,“出事之时营帐只有他们和林将军在,以她和林将军的关系,两人自然是共用一张嘴。
那晚里头究竟发生了什么,除了他们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奚临的心一沉再沉,冷声问:“曾老到底是怎么死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们说是气死的。”
“荒谬!”
顾忌着那边还在做手术,奚临就连质疑的声音都压得极低,“昌老一向乐观待人,也从未听说过他患有心疾,她如此说你们便信了?”
“自然不信。”
回忆起当时细节,李军医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刘老哥疑心老昌的死,提出要验尸,她表面答应的好好的,实则早已安排人前去焚尸。
等我们得知消息赶到时,早已来不及,烧得就剩下一捧灰了。
偏偏她还自掏腰包,不仅出了丰厚的抚恤费,为老昌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又拨了十来个人送他风光归乡,让人想挑她的错都挑不出。”
奚临恨红了眼,咬牙道:“他二人惯会用这些手段收买人心,也不嫌恶心。”
似是猜中他心中所想,李军医自嘲地笑笑,“自古都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什么所谓报应不报应的,人死了就什么都管不了了。”
奚临脸色更沉了,声音泛着冷意,“可活着的人,不会忘。”
李军医蓦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激动的热泪盈眶。
他道:“我们都老了,难保有哪天没哪天的,多半是没那个本事给老曾讨回公道了,只能拜托你们了。”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似感叹又似懊悔道:“老曾说的没错,之前是老夫太狭隘了,认为女娃娃学不了医,最多也只能帮着打个杂扫扫地。
若当时在军营里,我们几人能少些偏见……”
奚临紧皱眉头,不赞同的打断他的话,“李老此言差矣,据我所知,你们最初也没给宋大夫什么好脸色。
她怎么没学着以德报怨?”
李军医一想,顿时觉得这话十分在理,气得胡子都跟着抖了抖道:“你说的对,我们几个虽没给她好脸色,可在知道她是女儿身后,却也没刻意刁难过她。”
想到什么,他眼底的愤怒愈发浓烈,恨恨道:“老昌对她一向宽容,甚至还多此提醒我们,她一个女娃娃在军中多有不便,让我们对她多加照拂。
她既便心中有怨,也应该冲着我们来,老昌从不欠她什么。”
奚临问:“您可知昌老为何夜半时分独自一人去寻她?”
“这……”李军医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可下一瞬,他眼底顿时多了恼怒,“你难不成也怀疑老曾的品行?”
奚临不解,“李老何出此言?”
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他,李军医惭愧道:“老曾没的这一年,军中说什么闲话的都有。
更有些不了解他的新兵蛋子,竟然说什么他是因为见色起意想要欺负人,结果被林将军发现,觉得自己没脸见人活活气死了。”
话说到最后,他气不打一处来道:“别让老夫逮到是哪个小王八蛋胡说八道,否则定撕烂他的嘴!”
奚临沉默了一瞬,道:“未必不是有意为之。”
“你说他俩?”
李军医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即摇摇头,否定道:“这种说起来都嫌脏了耳朵的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面子薄,定然不会……”
话说到最后,他说不下去了。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
一个脸皮薄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她那般,胆大包天到女扮男装潜入军营,同那些将士同吃同睡。
甚至在女儿身败露好,堂而皇之的住到了林庭风的营帐里,与之同进同出。
他们都是过来人,即便她一直有意无意暗示别人,林庭风是个难得一见的君子,与她相处之时从来恪守礼法,也没有人会相信他们之间真没什么。
你见过哪家恪守礼法的儿郎,会厚着脸皮与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同吃同住?
更别提,他还是个有妻子的人。
光是想到这里,刘军医就觉得实在是没眼看,忍不住骂道:“寡廉鲜耻,当真是辱了国公府的门楣。”
他摇摇头,感叹道:“真不知个靖国公和国公夫人那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生出如此,如此混账的东西。”
不远处的春生正好听到这句,头埋的更低了。
最后一针缝完,庄诗涵接过宋言汐递来的剪刀,看向她的眼底难得多了赞赏之意。
她一边间剪断多余的棉线,一边态度倨傲道:“不得不承认,你在学医这块儿确实有天赋。”
小半年没做这么精细的手术,中间好几次差点没拿稳刀,好在宋言汐及时稳住她,才没闹出乱子。
第一次见开肠破肚,她居然能做到面色不改,甚至还能清楚的记得她手术前只匆匆交代一遍各种器具的名字。
这种天赋,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她们二人不是情敌,说不定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当然,如果她能识相一点,不要动什么不该动的心思,待到此次得胜还朝,她也不是不能考虑让风哥改变主意。
毕竟将军夫人的位置,如今她已经不稀罕了。
倒不如留给更需要的人。
宋言汐拿起一旁的棉布为她擦汗,并不走心道:“郡主谬赞了。”
听出她话里的疏离,庄诗涵压下想要方才的想法,冷冷道:“术后还需观察十二个时辰,你在这儿守着吧,两个时辰后叫我。”
她说着把手中的剪钳往盘子里一丢,命令道:“这些东西都需要用热水仔细清洗,洗完之后用干净帕子擦干水,再用烈酒洗一遍,晾干之后由我亲自装箱。”
像是笃定宋言汐不会拒绝,她又交代了产妇该什么时候下床,如厕等注意事项,这才转身离开。
拉开门,看着挡在面前用褥子充当的门帘,庄诗涵轻啧了一声,道:“想得倒是周到。”
见到她出来,几人赶忙围了上去。
妇人忙问:“郡主,我妹子和我干儿子怎么样了?”
庄诗涵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问:“一口一个干儿子,怎么,要是个女儿这门亲戚你就不认了?”
妇人被问的一愣,低喃道:“怎么可能是个女儿,明明……”
“真是好笑,儿子女儿也都是别人的,关你什么事?”庄诗涵不耐烦地打断她。
不等妇人解释,她一脸嫌恶道:“我最看不上你们重男轻女这一套了,也不知道家里是有皇位继承还是怎么的。
明明自己就是女人,还一天到晚的瞧不起女人。
你都不拿自己当个玩意,还能指望别人瞧得起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妇人解释的话,被这兜头一顿骂给全数堵了回去。
她张了张嘴,想到那轻蔑的玩意二字,不由得红了眼。
“哭什么哭?”庄诗涵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道:“憋回去,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要是哭一哭就能解决问题,这满城的百姓还喝什么药,直接坐着跟你一起抹眼泪得了!”
李军医气得胡子都直了,瞪圆了眼睛道:“老夫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未见过像你这种狂妄到目中无人的女子!”
听着这熟悉的开头,庄诗涵赶在他说教前一脸惊诧道:“呀!要这么说的话,那您岂不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她也不管李军医会气成什么样,自顾自继续道:“这做人呢,无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知而不自知,您说我说的对吗?”
“你!”李军医刚要反驳,就见宋言汐挑了一角帘子出来。
几人当即无视庄诗涵,转而将她围住,个个眼底写满了焦急。
奚临迫不及待道:“母子二人如何了?”
宋言汐道:“母子皆安,只是这么重的伤,待药劲褪去她怕是要吃些苦头。”
闻言,妇人心头紧绷着的一根弦瞬间松缓下来,喜极而泣道:“没事,只要母子俩都好好的,便是吃些苦头她肯定也是愿意得的。”
庄诗涵冷哼一声,“还真是刀不扎在自己的身上不知道疼,又不是你生的孩子,你倒是替人愿意上了。”
她还想说什么,奚临一个眼刀子过去,“嘴巴要是不想要,我不介意帮你缝起来!”
庄诗涵双手一摊,满不在乎道:“有胆你就动手。”
那有恃无恐的姿态,分明是掐准了如今他们有求于她,不敢同她撕破脸这一点。
是,奚临浑起来什么都不会,也真有可能说到做到。
可他不怕,总是有人怕的。
奚临捋了袖子便要上前动手,被宋言汐出声制止。
他回头看向她,那双桃花眼里除了愤怒还有难以置信,仿佛在说“你竟然替她说话”。
庄诗涵不由得轻笑出声,阴阳怪气道:“堂堂永安郡主也有如此识相的时候,当真是难得。”
听着她讽刺的话,宋言汐半点不恼,只看向奚临道:“郡主伶牙俐齿,本是好事,怎能动不动要用针线封嘴这么粗鲁的手段,对待一个弱女子?”
奚临闻言,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不是被气的,而是单纯因为一想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幕,根本憋不住。
以他对宋言汐的了解,刚刚那话,绝对不可能是什么好话。
难怪暗一偷摸摸同他讲,他觉得自家主子跟未来主母脾气秉性很是般配,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连这骂人前先阴阳两句做铺垫,都给人一种久违了的熟悉感。
俩人凑不出一个好东西。
这可不只是般配。
简直是绝配!
庄诗涵也隐隐觉得宋言汐话里有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果然下一刻就听她冷冷道:“应该直接一包药把她给毒哑了,省得她张口就来,白白污了人耳朵。”
“宋言汐!”
“喊什么喊,我耳朵没聋。”
对上那双气急败坏的双眼,宋言汐很认真问:“诗涵郡主听得懂人话吗?”
庄诗涵脸色更黑了,“你什么意思?”
宋言汐:“字面意思。”
话落,她想到什么又补充道:“郡主听不懂倒也正常。”
庄诗涵横眉,眼底带着火光,“你在讽刺我蠢?”
宋言汐没接她的话,看向一旁红着眼睛的妇人,温声问:“罗夫人是如何未卜先知,知道产妇腹中的是干儿子,而并非干女儿?”
庄诗涵冷哼一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还能为什么,典型的重男轻女呗!
见她嘴唇微动,分明是要说什么,奚临冷冷问:“你就这么害怕别人把话说完吗?”
“怕?”庄诗涵气笑了,眼神不屑地看向罗夫人,近乎施舍般道:“你继续说吧。”
她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无非是随便找个蹩脚的由头,企图向她证明,她并不重男轻女,对于男女一向一视同仁。
这些话她从前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凡是这么说的,那心眼恨不得偏的每边了。
光嘴上说说有什么用,她又不是瞎子,自己长眼睛了会看。
被她轻蔑的姿态气得够呛,罗夫人深吸一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屋里的妹子亲自告诉我的,说是刘军医义诊的时候为她诊过脉,说她怀的是个儿子。”
庄诗涵轻嗤一声,摆明了不信。
你见过哪个杀人犯,在事后会主动承认自己杀了人?
罗夫人被这一声轻嗤惹得心中火起,当即看向她怒声问:“郡主平日里是过得有多不顺心,才会一天到晚如此恶意揣摩别人?”
庄诗涵挑眉,“那你急什么?”
“我……”罗夫人想解释,却听屋内传来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
看出她眼底的焦急,宋言汐道:“夫人还是先进去看看孩子吧。”
罗夫人忙点头,走到门口想起什么,看向李军医道:“劳烦李老出去问问,看看谁家的羊最近下了羊羔的,给这孩子讨碗奶喝。”
李军医一拍大腿,懊恼道:“瞧我这记性,怎么把这么要紧的一茬给忘了。”
他招呼奚临,“奚大夫腿脚麻利,赶紧跟老夫走一趟,正好隔壁街有一家的羊羔还在吃奶。
这大冷天的,得赶紧给孩子喝上一口热乎的。”
见奚临只是盯着庄诗涵,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一般,李军医急的跺了跺脚,上前一把拽住他往外走。
边走边道:“你没听那小崽子刚生出来哭的跟猫叫似的,不用看也知道是个体弱的,更不能短他一口吃喝。”
更难听的话他没说,可奚临同为医者,自然明白其严重性。
他只是有些担心宋言汐。
刚骑了一天的马从城外回来,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赶紧治病救人。
面纱外的那双眼睛里,肉眼可见的全是疲惫。
就算是铁打的人,这么连轴转也扛不住,更何况她只是个弱女子。
放心不下屋内的母子俩,宋言汐刚准备转身进屋,余光却瞥见庄诗涵正幽幽地盯着她。
她拧眉问:“有事?”
庄诗涵阴沉着脸,冷冷问:“你们怎么会认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听的一脸疑惑,“你说谁?”
庄诗涵冷笑,“你装什么装,若非之前就认识,你怎会知道她夫家姓罗?”
一想到这俩人此前就认识,故意在她面前装,那罗夫人甚至有可能是宋言汐安插在回春堂负责监视她的眼线,她顿时杀人的心都有了。
“好你个姓宋的,明着比不过我你就耍阴招,连这种下作的手段都用的出来,我之前可真是小瞧你了!”
听着她咄咄逼人的话,宋言汐更不明白了,忍不住问:“我为何要同你比?”
庄诗涵脱口道:“自然是为了赢过我,好让风哥觉得你并非一无是处,后悔选了我,而并不是你。”
宋言汐这才听明白了。
她抿了抿唇,问:“所以你对我一直有敌意,是因为觉得我会抢你的风哥?”
光是说起这两个字,她都觉得胃里翻涌的厉害,忍不住想吐。
偏偏庄诗涵还在此刻问她:“难道不是吗?
自我跟风哥回京开始,你又是做戏自请和离,又是捐钱捐东西博美名的,不就是为了让风哥能多看你一眼,好保住将军府夫人的位置。”
像是说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庄诗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眼底满是讽刺。
她道:“讲真,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们这些女人的脑回路,还有刚刚那个什么狗屁夫人,自己管不住男人的心不知道反思自己的无能,还大言不惭的站出来劝我。
你说说,这好不好笑?”
宋言汐看着她一脸的理所当然,再也压不住胃下的翻涌,快步跑到院子一角吐了起来。
恶心,太恶心了!
这个世上怎会有如此寡廉鲜耻之人?
她当林庭风是什么,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还是稀世罕见的珍宝?
就算是倒贴钱,别人都未必肯看一眼。
一天一夜不曾吃过东西,宋言汐胃里什么都没有,吐了半天也只吐出一点酸水。
庄诗涵在一旁看得眉头紧皱,满眼审视问:“谁的?”
宋言汐一愣,明白过来她指的是什么后,顿时更恶心了。
她将扯掉的面罩仔细戴好,转身便要走。
庄诗涵伸手拦住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怒声问:“这个野种是谁的?”
不等宋言汐开口,她冷冷威胁道:“你如果不想让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丢尽言宋两家的脸面,就自己配一碗打胎药,把这个野种给处理干净。
否则,我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他们口口称赞的永安郡主,究竟是怎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下贱货!”
宋言汐听着这些羞辱的话,不怒反笑问:“你觉得这会是谁的种?”
庄诗涵面色骤变,嗓音倏地拔高,“你们真的搞在一起了?”
上一刻还嚣张无比的人,瞬间红了眼眶,低喃道:“不,这不可能,他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碰你的。”
说着,她伸手就要去抓宋言汐的手腕,却被她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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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庄诗涵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宋言汐轻笑了笑,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道:“看来林庭风对你,也并非全心全意。”
“你这个贱人!”
庄诗涵怒吼一声,扬手便要去打宋言汐。
巴掌落下之际,一道身影冲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看到来人,庄诗涵的声线一瞬变得委屈,“风哥,你总算回来了。”
光是这一声娇滴滴的风哥,听的林庭风的心都软了一半,看向宋言汐的眼神不由得带着点埋怨。
他道:“诗涵性子急,有时候虽然话说的难听点,却并没有什么坏心思,你何必同她一般计较。”
一句话出口,两人皆是脸色一变。
林庭风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等宋言汐细品,庄诗涵已然明白了他心中的盘算,眼神一瞬冷的仿佛要吃人。
她双手抱胸,冷笑一声问:“你这是出去当了一次英雄,回来就想左拥右抱了?”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林庭风连忙解释道:“诗涵,你误会了,我并非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便是另一种意思了。”
庄诗涵扯了扯唇角,看向宋言汐的眼底满是讽刺,“这烂黄瓜姑奶奶我不要了,你稀罕就拿去。”
宋言汐果断道:“你的东西你收好,我不稀罕。”
语速之快,像是生怕慢一秒就砸在自己手里。
她也不管林庭风的脸色有多难看,看向庄诗涵继续道:“你方才想多了,我并非有孕,只是觉得你说的话太让人恶心,这才吐了。”
话说的客气,说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分明抱着气死人不偿命去。
扔下话,宋言汐转身就走,生怕多看两人一眼会再被恶心一次。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胆汁可吐了。
盯着她的背影,庄诗涵连眼圈都气红了,跺了跺脚道:“风哥,你看她都嚣张成什么样了!”
林庭风敷衍的重复道:“是嚣张。”
那一双眼睛,却恨不得死死黏在宋言汐身上。
他此前竟没发现,她那双眼睛生的如此好看,哪怕冷冰冰的看人一眼,也美的惊人。
若他两年前不曾在军中遇到诗涵,也不曾抵抗不住诱惑办下糊涂事,这两年来频繁与她书信往来,以她的性情绝不会同锦王殿下有所往来。
她会满心期许的,在将军府中妥帖照料母亲小妹以及阖府上下,等他得胜归来,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可这一切,都被她给毁了。
林庭风正感伤之际,只听庄诗涵冷不丁问:“好看吗?”
他几乎是想也没想,便遵从内心的想法道:“好看?”
“啪!”庄诗涵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林庭风没有设防,被一巴掌打得偏过脸去,半边脸瞬间没了知觉。
庄诗涵分明是下了死手。
可她仍觉得不解气,抬手还要打,手腕却被他给狠狠攥住。
林庭风眉心跳了跳,压低声音问:“闹够了吗?”
“我闹?”庄诗涵气得声音发颤,伸手指着宋言汐离开的方向,怒声问:“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你明明说过,你对这个贱人没有任何情意,要不是迫于言家的面子早就一纸家书休了她。
可你是怎么做的?你他妈的想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林庭风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冷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动过这种心思?”
意识到这里是医馆后院,他压低声音道:“你先随我出来,省得在这里闹起来让人看笑话。”
“笑话?”庄诗涵勾了勾唇,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珠,满眼讽刺道:“我现在才是最大的笑话。”
她用食指轻点着林庭风的胸口,语带控诉,“为了能跟你在一起,我爹险些被我气死,你我离京的第二日他就放话出来,说以后只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女儿,也不允许我再踏进国公府一步。
我现在家也回不去了,脸也在伯母寿宴那天也丢尽了,成了满京的笑话。
现在我除了你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你要是再爱上其他人……”
庄诗涵哽咽的止住话,眼角恰到好处地落下一滴眼泪,好似砸在了林庭风的心尖尖上。
他下意识抬手,想要为她擦去眼角余泪,却被她一偏头躲开。
“诗涵,我……”
林庭风解释的话还没说完,被庄诗涵冷冷打断。
她抽回手,态度疏离道:“此时怨不得别人,要怪也只能怪我没认清自己的位置,横在林将军和将军夫人之间,影响了二位的感情,之后不会了。”
“你这是说的什么糊涂话?”林庭风顿时急了。
他不由分说地拉住庄诗涵的手,满眼认真道:“我同宋氏之间什么都没有,你一向爱干净,我若真碰了她,便是洗的再干净你也不会再要我。
你与她之间,孰轻孰重,我如何能分不清?”
庄诗涵泪眼盈盈地看向他,轻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明白她在怕什么,林庭风忙举起一只手道:“苍天在上,我林庭风今日在此起誓,将来若负了眼前女子,必遭天打雷劈不得……”
一根手指挡在了他的唇上,止住了剩下更为恶毒的话。
庄诗涵轻轻摇头,道:“风哥,别说这些不吉利的。”
因为她害怕,他将来遭雷劈的时候会连累她。
不过这世间渣男那么多,个个又都特别爱发誓,老天爷要是较真,怕是这漫长的神生除了劈负心汉之外,别的什么都不用干了。
根本就劈不完。
也不看看她是谁,还跟她在这儿玩文字游戏?
这套说辞,她早八百年前就听腻了。
果然从古至今的男人都一个样。
嘴上说的爱你,不等于只爱你一个。
口口声声说着我不负你的同时,心里也在想着如何给别的女人一个家。
如果条件允许,他们恨不得个个后宫佳丽三千,夜夜左拥右抱再来两个洗脚暖床。
真心?
一文不值的东西,有什么好期待的。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自嘲,林庭风心头涌出一股不太好的预感,正想耐着性子哄两句,忽听她问:“风哥可曾听说过言家与边城哪户姓罗的人家有故交?”
“罗家?”
“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就是罗家,我亲耳听到宋言汐称呼她为罗夫人。”
林庭风摇头,并不记得与言家有故的人里面有一户人家姓罗。
庄诗涵一脸笃定道:“你再想想,多半是记错了,肯定有这么一户人家。”
林庭风本就对她情绪抽离太快颇有微词,又听到她的质疑,更是心中不快。
他有些生气道:“言家的生意这些年早已遍布大江南北,每日里不知道要结识多少人,我说白了连言家半个女婿都算不上,哪知道有没有什么姓罗的还是姓马的。”
庄诗涵一瞬垮了脸,脱口道:“你当初娶宋言汐之前,不是把言家查了个底掉,连他们家看门的老头喜欢喝哪家的酒你都……”
林庭风立即变了脸色,开口打断道:“诗涵慎言,当心隔墙有耳。”
“你现在倒是怕人知道了,当初耍手段的时候怎么……”
“诗涵!”
对上林庭风冰冷,甚至可以说是带了些许威胁的双眸,庄诗涵讽刺地勾了勾唇,果断转身离开。
竟敢威胁她,这人果真是指望不上了。
林庭风看着她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眼宋言汐所在的房间,这才快步跟了上去。
房间里,罗夫人动作笨拙地抱着怀中细声哭泣的婴孩,急得眼圈都红了。
她在不大的屋子里绕着圈转,轻哄道:“娃娃乖,可不能再哭了,等会儿该把你娘吵醒了。”
视线触及到一旁地上装着血棉布的木盆,她身形有些踉跄,忙看向宋言汐问:“郡主,孩子母亲出了这么多血,当真没事吗?”
宋言汐如实道:“女人产子便犹如在鬼门关走一遭,今日之凶险更是等同于向阎王抢人,即便日后精心调养,她的身体也很难恢复到从前。”
罗夫人闻言,却喜极而泣道:“能活就成,身体差一些就差一些,日后不让她累着就是。”
意识到自己的说法听起来太过奇怪,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面带为难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我丈夫新抬进门的小妾,前些日子就是因为胎位不正导致一尸两命。
她夏天刚来时,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就那么在我眼前化成了一盆盆血水。”
光是提起来,罗夫人就伤心的直掉眼泪。
宋言汐自她怀里接过哭累了的婴孩,轻拍道:“瞧这孩子的面相,是个有福的。”
罗夫人擦着眼泪,听到这话倏地笑了。
她道:“老话不都说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们娘俩的福气在后头呢。”
宋言汐笑着应是,不经意问道:“罗夫人嫁到罗家有些年头了吧?”
“是啊。”罗夫人笑容微僵,心头一瞬间涌出压不尽的苦涩。
她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强打起精神道:“都是我身子不争气,成婚五六年了也没给罗家添个一儿半女,白白惹郡主笑话了。”
宋言汐蹙眉,“夫人为何要如此妄自菲薄?”
罗夫人眸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要向她倾诉。
可话到嘴边,却也只剩一句,“郡主还年轻,不懂这些。”
宋言汐语调淡淡道:“罗夫人不说,言汐确实不懂。”
罗夫人轻叹一声,本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太对。
她不曾自报过家门,郡主是如何知道她夫家姓罗的?
郡主抵达边城不足十日,她们此前连面都没见过,更别提其他。
读懂她眼底疑惑,宋言汐视线往下,示意她向下看。
罗夫人照做,目光落在自己腰间挂着的木坠子上。
虽不知宋言汐何意,她还是解释道:“此木坠乃家父所传,算不得什么值钱物件,对我而言却意义非凡。”
“罗夫人可知这坠子的来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自然。”罗夫人摸了摸腰间坠子,整个人瞬间有了精气神,眼带笑意道:“这是竹夫人留给我阿爹的定情信物。”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被她这四个字吓得,险些抱不稳怀中好似没骨头般的婴孩。
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见她反应不对,罗夫人惊喜道:“郡主莫非见过竹夫人?”
宋言汐心情复杂地点点头,“见过。”
沉浸在喜悦中的罗夫人并未察觉到她的反常,抚着胸口欣慰道:“若是我爹娘泉下有知,定会感到欣慰。”
她忙追问道:“竹夫人近况如何?先前的生意可还在做,为何这些年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想到旁人口中,与自己记忆中温柔大方模样截然不同的言卿,宋言汐沉声道:“她早已嫁人生子,多年不在外做生意了。”
“怎会如此?”罗夫人满眼愕然。
她摇摇头,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道:“郡主想必是认错人了,像竹夫人那般的奇女子,又怎么可能会同我这种凡夫俗子一样,甘心待在后宅生儿育女呢。”
与其说是在质疑宋言汐,倒不如说是在试图说服自己。
她无法接受,被她当作毕生追求仰慕了那么多年的人,到最后仍没能反抗得了命运,落得同她一般寄人篱下万事不由己的地步。
见宋言汐不说话,罗夫人只以为是自己情绪太激动,吓到了她,抱歉道:“对不住,我是太久没听到竹夫人的消息,一时情难自禁。
听阿爹说,竹夫人是迷一般的女子,我们这一辈的人没见过她倒也不稀奇。”
宋言汐点点头,道:“娘亲确实很多年不曾用过这个身份了。”
“娘……娘亲?”罗夫人震惊的合不拢嘴。
她忙摇头,否定道:“这不可能,竹夫人隐退才多久,怎会有你如此大的女儿?
竹夫人走的那年我爹娶的我娘,我如今二十二……”
宋言汐开口道:“我下月初过双十的生辰。”
意识到时间真能对上,罗夫人竟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直到听到孩子哭闹的声音方才回神。
她赶忙往床边的火盆里添柴,借着背对着宋言汐的功夫擦干眼泪,犹豫再三才问道:“竹夫人她,近些年还好吗?”
宋言汐中肯道:“前些年过得不好,要忙着操持侯府上下各处,这几年幼弟长大一些,把担子挑了起来,府里府外便不用她再操劳了。”
罗夫人听得眉头紧皱,脱口道:“偌大的侯府全靠她一人,那你爹呢?他死了?”
“没死。”宋言汐垂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
她给他准备的福气还没享完呢,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一想到那么好的竹夫人,竟嫁了个这种货色,罗夫人忍不住骂道:“如此指望不上,倒不如死了干净。”
再想到自己嫁的丈夫,她顿时更气了,咬了咬后槽牙道:“这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间的男人皆是喜新厌旧的混账,没一个好东西!”
宋言汐听得皱眉,正想提醒罗夫人不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负责任的男人虽少,却也不能完全说没有。
没想到她狠起来,连自己亲爹都不放过。
她道:“我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口口声声此生只爱慕竹夫人一人,却又转头八抬大轿娶了我娘。
明明是他在铺子里先看上的我娘,遣人去家中下聘,却还要对外装出一副为难模样,说是被父母所逼为了传宗接代不得已而为之。
一个不得已的人,却让我娘三年抱俩,又在我娘生下我阿弟后,一口气纳了五个据说与竹夫人有几分相似的娇妾。”
“抱歉,我事先并不知……”
“你有什么好抱歉的?”罗夫人打断宋言汐的话,眼眶通红道:“该向我娘赔罪的,是那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看着被她抱在怀中,因为太饿又没力气哭,只能瘪着小嘴的婴孩,她不由得放轻了声音道:“好在他遭了报应,死在了女人身上,也算是让我娘过了几年好日子。”
见她说着话仍在掉眼泪,神情说不出的伤心,宋言汐试探问:“令慈她……”
“病故了。”
罗夫人擦去眼泪,苦笑道:“我娘是个没福气的,在后宅煎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把他熬死了日子好过起来,结果没过几年儿子也没了。
她受不了接二连三的打击,身体垮了,强撑着一口气操办完我的婚事,没等三天回门人就没了。”
依着大安习俗,新婚一年内遇丧,是为不详。
尤其是他们夫妻刚刚成婚,连三日回门的大日子都还没过便出了这种事,罗家那头想必会有微词。
猜到宋言汐的疑虑,罗夫人恨恨道:“我娘刚咽气,我那好公婆便带着人闹上门要休妻,说是我们坏了他们罗家的风水,还说我命格不好克亲。”
“荒谬!早年一直有传言称锦王殿下是杀神转世,一出生便克死了自己的生母,若真依命格所说,皇上身为他身边最亲最近的人,又怎会这么多年一直安然无恙?”
宋言汐冷了脸,沉声道:“罗家怕是一早看中的就是令慈病重在身不久于人世,届时你孤身一人,又背着克亲的名头,无依无靠只能仰人鼻息过活。”
罗夫人脸色惨白,苦笑道:“让郡主说准了,我克亲的名头一出,那些原先就不待见我们母女的叔伯们,更是恨不得对我避如蛇蝎。
他们备着做,做主将我爹在外的私生子接了回来,开祠堂认祖归宗,更接管了齐府乃至府外的生意。”
她的声音里满是不甘,“只因为我说女子,铺子上那些掌柜就理所应当的拥立了新东家,把我剔除在外。
那个私生子,竟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将我外祖父留给我娘的庄子和铺子,作为补偿赔给了罗家。
而这些事情,还是在罗大成醉酒之后说漏嘴,我才得知内情。
几年来,罗大成只要在外稍有不顺心,便会拿卖掉庄子铺子作威胁。”
罗夫人垂眸,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轻声道:“近两年他又多了个筹码,以我无所出休妻不用偿还陪嫁为由,逼着我几次出面为他纳妾。
如此,他既能得美人,又能得邻里称赞他君子品性。”
“这个畜生!”宋言汐杀人的心都有了,眉头紧皱道:“那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若令慈在天有灵,也定然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被这些东西困住,白白葬送一生。”
“她确实不愿。”罗夫人抬起头,眼里已满是热泪,“可离开罗家,郡主觉得我又能去哪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啊,她还能去哪儿?
早已被私生子霸占的齐家,已然不是她的家。
那些叔伯若得知此时,不看她的笑话就不错了,更别提搭把手帮衬一二。
以罗大成的德行,必然不会同意和离,只有被休这一个选择。
一旦被休,嫁妆被全数扣下的她,无异于身无分文。
她一个弱女子,身上没有银钱在这世间可谓是寸步难行,更别提还被扣上克亲的名头。
即便罗家什么都不做,边城之中也无人敢聘她做事,没有金银傍身,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又谈何容易?
罗夫人问:“郡主,我活的这么窝囊,是不是丢了咱们女人的脸?”
宋言汐并未劝她,而是垂眸看着襁褓的婴孩,轻叹了一口气道:“你心中并非是如此想,又何必故意说这种话出来气我。”
“郡主,你……”
“你刚才所说,字字句句都在告诉我,你不认命。”
听着外头急促的脚步声,宋言汐蓦地抬头,对上罗夫人那那双隐秘心思被发现略显慌乱的双眸。
一字一句道:“不试试,怎知眼前困局不可破?”
不等罗夫人开口,她又道:“夫人不必着急拒绝,待回去好好想想,再回我不迟。”
话音落地,房门被敲响。
奚临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羊奶进来,紧张的样子就差同手同脚。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手里捧着的不是羊奶,而是刚出生的孩子。
一口温热的羊奶下肚,原本弱弱哭泣的婴孩顿时止住了哭声,乖乖等着下一口。
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红的,看着皱皱巴巴的,模样好似一个大耗子,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可那小小的一个,却又莫名看得人心坎发软。
“这孩子……”奚临笑容无奈,伸手想要摸摸小家伙的脸蛋,却被宋言汐瞪了一眼。
他忙解释道:“我的手刚从袖子里拿出来,热乎着呢。”
宋言汐眉头紧皱,不容拒绝道:“那也不行,再吓到孩子。”
奚临讪讪收回手,那双亮晶晶的桃花眼仿佛一瞬失去了亮光。
见他的模样实在可怜,罗夫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宋言汐的衣袖,轻笑道:“奚大夫如此细心,将来定能做个好丈夫好父亲。”
好丈夫好父亲?
就他?
宋言汐挑眉,余光撇了眼有些焦急的奚临,替他开口道:“奚大夫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成婚之事,想必还早得很。”
奚临忙不迭点头,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字。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着急。
想到孩子马上就要用到尿布,包被之类的东西,罗夫人忙道:“我先回去一趟,取一些他们母子能用到的东西来,这里便交给二位了。”
她离开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宋言汐,却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人前脚走,后脚奚临就凑到了宋言汐面前,笑嘻嘻问:“你俩这是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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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宋言汐动手解着孩子襁褓的系带,头也不抬道。
奚临刚要开口,忽听她问:“身上带帕子了吗?”
“嗯,你们女人出门不都随身带好几张帕子?”
“你听谁胡说八道,带那么多张帕子做什么?”
“自然是……”奚临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他颤抖着手指,指着被她垫在小家伙屁股底下充当尿布的帕子,问:“你知道这天蚕丝做的帕子,多少银钱一张吗?”
宋言汐犹豫了一下,道:“假的。”
“什么假的,小爷我可是花了十两银子买的!”
奚临说着,就要伸手去抢。
触及到宋言汐仿佛看冤种的眼神,电光火石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什么。
言家作为安国最大的商户,还是皇商,她身为言老爷子的外孙女,从小到大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见过。
她既然说这东西是假的,那必然真不了。
奚临收回手,咬了咬后槽牙道:“这个百宝阁,居然敢拿假货诓老子,还大言不惭说什么假一赔十,看我到时候不砸了他们的招牌!”
宋言汐动作麻利地给孩子包好,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着跑什么远,百宝阁的掌柜如今就在这家医馆。”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脱口道:“堂堂言家竟然卖假货!”
要不是怀里还抱着孩子,宋言汐真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都装的什么。
怕他嚷嚷的所有人都听见,有损言家的名誉,她问:“我姓什么?”
宋家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言家商铺的掌柜?
奚临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姓宋,难不成你还要改成母姓。”
他本是无心这么一说,奈何听者有意。
宋言汐眸光闪了闪,“是个好主意!”
“你来真的?”
见她不像是玩笑,奚临认真想了想可行性,道:“你爹若是突发恶疾死了,你娘带着你归家,倒是有这个可能。
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忙。”
这话他但凡对除了宋言汐之外的任何一个人说,都会被对方打个半死,然后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谁家好人张口就是要人亲爹的命?
见她不说话,奚临又道:“你不必担心,我做事最是干净利索,保管让他死的悄无声息,让人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还有那莲园的一家四口,既然活着的时候如此相亲相爱,当然到了底下也该一家团圆。”
宋言汐掀眸看向他,冰冷的眼底分明带着些许探究。
奚临挑眉问:“这种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混账爹,你不会还舍不得吧?”
宋言汐忽地轻笑,“怕你脏了手。”
闻言,奚临也笑了,“我就说依你的性子,定做不出让你娘亲伤心之事,我果真没看错人。”
宋言汐点头,眼神却一瞬变得犀利。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奚临,问:“你杀过几个人?”
“杀……人?”奚临顿了顿,道:“可能有十来个吧,杀的太多记不住了。”
那闪躲的眼神,只要不是个瞎的就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心虚。
就他这样的,别说是杀人了,就是杀个鸡怕是都成不了事。
捕捉到她眼底的一丝笑意,奚临不乐意了,横眉问:“你瞧不起谁呢?”
宋言汐:“没有。”
“少嘴硬,我都亲眼看见了。”
奚临越想越气,一边挽袖子一边道:“要不是这会儿没有该死的人,我现场杀一个给你看看。”
一番话说得气势十足,好似真有经验一般。
可他下一瞬,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听到宋言汐说:“怎会没有?
我那边正好有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你是自己先去,还是等我一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杀……杀手?”奚临眼皮子抖了抖,声音更抖。
他只会治病救人,撑死了也就下个毒捉弄一下别人,哪干过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别说是真干,就算只是嘴上说说,他家老爷子知道了都能打断他的狗腿。
“是啊。”宋言汐动作小心的将孩子放到产妇身旁,仔细帮娘俩掖了掖被角道:“人你之前见过的,就是那个叫田鼠的。”
奚临诧异道:“竟是那小子?”
宋言汐回头看向他,眉梢微挑,“既认识,便好办了。”
“不是,你来真的?”奚临表情一瞬龟裂。
他搓了搓手,面色讪讪道:“你可真瞧得起我,我要是有这本事,至于被人追杀了一路连口水都不敢喝?”
宋言汐点点头,神色淡淡道:“有毒的水不敢喝,剧毒的果子照吃不误。”
“老子可是用衣服擦了的!”
奚临蓦地瞪圆了眼睛,压低声音骂道:“难怪你俩能看对眼,没一个好东西!”
宋言汐正好听到后半句,不由地弯了弯唇角,“谬赞。”
捕捉到她眼尾上扬的弧度,奚临气的咬了咬牙,恨恨道:“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这一世来还账了。”
想到她方才的话,他蹙眉问:“那小子还真是个杀手?”
“曾经是。”
“那你还不赶紧让暗一把人逮了,关进牢里,他万一哪天凶性大发,要随便杀两个人助助兴怎么办?”
害怕吵到母子俩,明明是分外严肃的话题,却硬是被奚临压低声音后,听起来偷感十足。
他又想到什么,自言自语道:“不对,他若想杀人,那些乞丐还不够他一个晚上霍霍的。”
奚临一眨不眨地盯着宋言汐,眼神犀利道:“你既留着他,此人想必对你有大用。”
“确实。”宋言汐坦然地点点头。
不等他问,她解释道:“此事说来话长,这里也并非说话的地方,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说。”
奚临咂咂嘴,“也不是不行。”
他伸手一指房间另一侧的空床,不容拒绝道:“你去睡,这母子俩我来守着。”
宋言汐刚想说自己不困,被他一句话给堵了回来。
“你要是也感染了时疫,以我的本事可救不了全城的人,你总不能指望外头那个姓庄的吧?”
不等她说什么,奚临又道:“墨锦川那厮一向信奉求人不如求己,你二人既心意相通,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宋言汐听的眉头紧皱,忍不住问:“你如此嘴上没个遮拦,当真不怕隔墙有耳,坏了我与王爷的清誉?”
不管怎么说,她如今头上都还顶着个将军夫人的身份,理应避嫌。
一旦有闲话传出去,锦王殿下的名誉会受损不说,母亲和阿弟连带着言家上下都会因此事遭人非议。
她若真与王爷有私倒也算了,担了这骂名也不算吃亏。
可她和王爷之间清清白白,至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至终不过是医者与病患的关系,不曾越雷池半步,自然不能任由旁人胡说八道。
“你们……”奚临皱眉盯着宋言汐看了半响,忽地笑了。
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墨锦川啊墨锦川,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堂堂锦王殿下,天之骄子,更是大安军中的战神,一年到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往他帐子里钻。
他可倒好,这么多年没出息单相思就算了,如今心上人天天在他的脸上晃悠,也没本事抓住人家姑娘的心。
不中用的东西!
奚临忍不住笑出声,骂道:“活该他这么多年一直是孤家寡人。”
不等宋言汐细思这话的意思,就听他继续道:“你瞧不上他就对了,比你大那么多岁又不知道疼人,活该他找不到媳妇。”
这话,分明在拱火,俨然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宋言汐不悦皱眉,提醒道:“奚神医慎言。”
奚临脱口道:“不必担心,院子里这会儿没人。”
宋言汐幽幽道:“奚神医的耳力,倒是过人。”
“那是,你们在屋子里说话,我在院子里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嘚瑟的话说完,奚临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不对。
他别开眼,解释道:“我刚刚热羊奶的位置离得不远,恰好能听到你们说话的声音,并非有意偷听。”
“都听到什么了?”
“你应该问我,没听到什么。”
见他一副企图理直气壮,却忍不住心虚的模样,宋言汐无奈勾唇。
奚临试探道:“你不生气了?”
宋言汐反问:“你又不是故意偷听,我为何要生气?
还是说,你又骗了我?”
“怎么可能!”奚临顿时急了。
他忙不迭解释道:“我自小听力就好,尤其是我家老头子要揍我时,我离老远就能听出他是有事找我还是单纯要抽我一顿。
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墨锦川。”
宋言汐忍着笑点点头,道:“我信你。”
他描绘的太形象,她仿佛看到了年幼时,因调皮被奚老爷子打的上蹿下跳的奚临。
说起挨揍,奚临咬了咬后槽牙道:“我与墨锦川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以他二人的身手,被打的那个是谁显而易见,必不可能是墨锦川。
在他告状之前,宋言汐开口道:“王爷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打你。”
奚临酝酿的情绪被突然打断,抽了抽嘴角问:“他是不是救过你的命?”
“没有。”
“那你还如此护着他?”
“实话实说罢了。”
闻言,奚临顿时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整个人都蔫了。
他幽幽道:“我果真没说错,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宋言汐赞同地点点头,问:“所以王爷为何要打你?”
奚临的眼神一瞬变得怪异,扭捏道:“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不值一提。”
“嗯,待王爷回来我问他便是。”
“那倒是不必……”
纠结再三,奚临硬着头皮小声道:“他把我当成偷香窃玉的小贼了。”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但凡奚临的眼神再坚定一些,宋言汐说不定就信了他的鬼话。
她并未再说什么,只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奚临被她看得后背发毛,不由地搓了搓胳膊问:“你这眼神是几个意思,小爷还能骗你不成?”
宋言汐仍是盯着他,不说话。
奚临本就心虚,直被她盯得一后背的冷汗,终于忍无可忍道:“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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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宋言汐的复述,奚临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此乃他毕生之耻!
见他点头,宋言汐又问:“你见她脱衣,为何不转身跑出去,反倒让人捉奸成双?”
奚临瞪圆了眼,忙道:“呸呸呸,什么叫捉奸,我分明是着了那个女人的道。”
一想到宋言汐那句为何不跑,他用双手遮住了脸,闷闷道:“那会儿不是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到那阵仗当时就腿软的走不动道了。”
“原是如此。”
听着她声音含笑,奚临不由地放下手,就见宋言汐脸上带着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懂的笑容。
明白了什么,奚临顿时急了,脱口道:“你这什么眼神,我可一向洁身自好。”
他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我要真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墨锦川也不能同我做朋友这么多年。”
这一点,宋言汐无法反驳。
注意到她眼底的红血丝,奚临皱眉问:“这两天一夜你是不是就没合眼?”
宋言汐:“中途歇息过。”
见他一脸“休想忽悠老子”,她无奈道:“就算我顶得住,马也顶不住,更何况我们还带着伤者。”
她这话半真半假,用来糊弄人却也足够了。
奚临应了一声,道:“老李头去给你弄饭了,你若不困便再等会儿,好歹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他说着,看了眼尚在昏睡中的产妇,紧皱眉头道:“今晚你怕是回不去了。”
宋言汐是被胃部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意给疼醒的,睁开眼才发现刘军医和李军医都守在旁边。
她坐直身子,只觉得肩膀和脖子又疼又麻,好似不久前刚被人打了一顿。
摸到身后靠着的墙壁,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坐着睡着了。
“醒了?”刘军医眼底的担忧瞬间消失不见,声音冷的仿佛能冻死人。
宋言汐应了一声,活动着脖子问:“刘老怎么过来了,什么时辰了?”
一道冷嗖嗖的男声在门口响起,“你睡了两个时辰了。”
宋言汐低喃:“我怎么睡了那么久?”
刘军医冷哼一声,气不打一处来道:“一天两夜没合眼,你那哪是睡了两个时辰,分明是昏了两个时辰。”
“我……”
“宋大夫是真能耐,若换作旁人怕是早就鼻血横流死过去了,她倒还能站得住。”奚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讥讽。
刘军医紧跟着道:“有如此体魄,还做什么大夫,不如就近找个道观跟着辟谷修仙算了。”
奚临把装着热粥的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冷道:“出城救人就带一顿干粮,怎么没饿死你。”
宋言汐一噎,答不上话。
他们说的都是事实,由不得她不承认。
看奚临那兴师问罪的架势,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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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不说话,奚临站在刘军医身后,拱火道:“您瞧她的眼神,满满都是不服气。”
宋言汐眉心跳了跳,正要提醒他不要胡说八道,就听刘军医道:“老夫眼睛好使着呢。”
突然被怼,奚临还有些懵。
这小老头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配合的好好的,这才没说两句,就开始护上了。
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见他还想说什么,李军医忙开口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宋大夫不同你实话实话,也是怕咱们担心。”
“她怕?”奚临冷笑一声,“她若真怕咱们担心,就不会一声不吭带着人连夜冒雨出城。”
刘军医瞪了他一眼,“嚷嚷什么,再把孩子给吵醒了。”
知道宋言汐担心什么,他继续道:“产妇身上的伤口我看过了,处置的很好,今夜只要不起热就没什么大碍。”
“那便好,孩子刘老可看过?”
“无妨,就是身子弱了些,能吃能喝的是个好养活的。”
刘军医的视线落在宋言汐捂着小腹的手上,皱眉问:“可是胃疼?”
奚临幽幽道:“一路上喝了个水饱,可不是胃疼。”
就在刘军医忍不住想骂人时,又听他继续道:“粥里放了缓解疼痛的药粉,赶紧趁热喝了。”
李军医忍俊不禁,看了眼黑着脸的刘军医,揶揄道:“真别说,这小子嘴硬心软的模样,还真有几分你当年的风范。”
刘军医闻言,脸更黑了。
他没好气道:“这丫头犯浑起来不管不顾的样子,比你年轻之时不遑多让。”
“你这老家伙,还真是一句都不能吃亏。”
“吃亏?这东西若真这么好,你怎么不吃?”
刘军医说着,还不忘瞪一眼李军医道:“少说两句,先让这丫头把粥喝了。”
一口散发着药香的热粥下肚,宋言汐只觉得整个人瞬间活了过来,连说话都有力气了。
知道她最放心不下什么,刘军医不等她问,就主动开口道:“那不知名的野菜确有奇效,田家叔侄几人的精神都比刚来那日要好不少,其中刘青山与田石头或是因为年纪小,最为明显。”
听到他这么说,最激动的人却并非宋言汐,而是李军医。
他一把抓住了刘军医的肩膀,摇晃道:“老哥哥,你们当真找到了治疗时疫的药?”
奚临赶忙止住他的动作,道:“李老冷静些,刘老这一把老骨头,别再给晃散了。”
一句话,成功让二老冷静了下来。
不仅人冷静了,心也冷了,甚至有些想打人。
刘军医看了他一眼,幽幽道:“你应该庆幸自己有一手好医术。”
否则就他这张嘴,出去闯荡江湖,不知道要被人打死多少次。
奚临嘿嘿一笑,厚着脸皮道:“晚辈谢过刘老夸奖。”
刘军医只觉得心头一梗,强压下骂人的想法道:“你去厨房看看鸡汤炖的怎么样,盛一碗来。”
心知他是要支开他,奚临刚要拒绝,直接被李军医拽着胳膊拉走了。
力道之大,根本不容他反抗。
待人走远了,刘军医看向捧着粥碗等他开口的宋言汐,淡淡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你先喝粥。”
宋言汐不解道:“既不要紧,那您为何还要支开他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刘军医冷哼一声,没好气道:“老夫看到那臭小子就烦,再不把他撵出去,我怕我待会儿忍不住揍他。”
宋言汐斟酌了一下,问:“您同奚大夫认识几年了?”
听懂她的弦外音,刘军医蓦地瞪圆了眼,不答反问:“你以为是老夫不想吗?”
他气得咬了咬牙后槽牙,怒声道:“这小兔崽子的耳朵比那猫狗都好使,老夫刚拿到棍子,他就已经听到动静撒腿跑没影了。”
扭头看了眼,他一脸嫌弃道:“要依老夫的意思,干脆别让他干什么大夫的活,这耳朵不扔到前线用来打探消息实在是可惜。”
闻言,宋言汐也狠狠心动了一下。
她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绝佳的好主意。
但他老人家是不是忘了一点。
就凭奚临那两下子,连花拳绣腿都算不上,这要是到了战场上,只有被人追着哭爹喊娘的份。
让他打探消息,也不怕有去无回?
读懂宋言汐眼底的一言难尽,刘军医哼一声道:“这个不中用的东西,老夫前几年就提醒过他,嘴上若不愿意收敛些,就勤练武功,将来被人追着打时好歹能有一二招架之力。
他可倒好,几年到头别的长进没有,只学会了一招脚底抹油。”
话说完,他自己先被气笑了。
宋言汐憋着笑,劝他多往好的地方想一想。
至少,他遇到危险时知道掉头就跑,而不是留在原地企图说服对话。
如此有自知之明,又何尝不算是一种优点呢?
刘军医听的眉头紧皱,试探问:“你如此护着这小子,该不会……“”
宋言汐不假思索道:“不会。”
刘军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倒也不至于无耻到威胁你一个姑娘家,他要真敢这么做,老夫非得拔了他的皮给你扎个风筝。”
嫌弃完奚临,老爷子终于想起正经事,扭头看了眼尚在昏睡的产妇,神色一瞬变得严肃。
他沉了嗓音道:“丫头,你要的那个大家伙已经做出来了,暗一趁着早起有风带人试过,风足够大时确能带人离开地面数米。”
宋言汐低喃:“果然如此。”
刘军医紧皱眉头,问:“你觉得那些梁国细作,是以此方法借助风势潜入的大安国土。”
宋言汐抬眸看向他,眼神坚定,“不是觉得,是一定。”
除此之外,她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依着锦王殿下所定下,以抽签决定下批换防人选的规矩,即便是他本人有心做些什么,也无法确定下一批抽中的会是那些人。
自己人尚且确定不了,更何况是梁国人?
除非……他们能掐会算。
或者是提前买通了,有可能参与抽签的所有所有将士。
可他们但凡能做到其一,大可毫不费力的打开边城大门长驱直入,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想到程端报信时所描述的情形,刘军医心中不免多了担忧,“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知他们究竟潜进来多少人,若仍有未暴露的细作潜藏在城中,百姓岂不是很危险?
不行,老夫得赶紧去寻徐将军,也好让他提前有所防备。”
“刘老莫急。”宋言汐忙解释道:“我已经托程将军回一趟将军府,将山中发生之事事无巨细的告之徐将军。”
她眸色沉了沉,眼底难掩悲痛,“总要有人,去接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回家。”
刘军医重重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丫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无需自责。”
宋言汐点点头,快速将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正要托刘军医帮忙照看产妇,他却先开了口。
“春花母子那头有昌九那孩子照顾,你无需担心。”
“昌九他……”
“放心,昌永年的孙子不至于是个窝囊蛋。”
说着,刘军医眼底不由得染了笑意,“那臭小子,不愧是昌家的种,干起事情来像模像样,颇有几分他阿爷当年的风采。”
听着他轻松的语调,宋言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人没什么大碍。
紧绷了一路的神经得以放松,宋言汐只觉得眼皮沉的快要睁不开,一句话都顾不上同刘军医说,脚步虚浮地走到另一张床旁边,踢掉鞋子倒头就睡。
刘军医在一旁看得心惊,生怕她慢一步,就会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
眼瞅着宋言汐就那么沉沉睡了过去,他赶紧抱出早已准备好的被褥给她盖上,确定该掖的被角都掖好这才走出门去。
院子里,李军医和奚临正在分拣宋言汐带回来的药材,神情难得轻松。
向各方求援的信已经送了出去,眼下这些药虽不算多,却也足够等到补给的药物送来。
城内乱不起来,城外有墨锦川在,边城暂时算是保住了。
两人手上虽忙着,一双眼睛却一直注意着房门方向。
见门帘晃动,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丢下了手里的药,赶忙凑上前去。
刘军医一掀帘子正对上两双眼睛,顿时吓了一跳,压着心头火气道:“她刚睡下,你们别吵到她。”
李军医低喃道:“睡了好,睡了就好,再这么熬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他说着,想到什么,忙问:“你可摸了她的脉象?”
这一路危机四伏,没吃没睡骑了那么久的马,去时又吹风淋了雨,可别冻出什么好歹来。
刘军医点点头,道:“没什么大碍,她就是一根弦崩着太累了,让她好好歇着吧。”
他转头看向奚临,不由黑了脸,“你小子跟老夫来一趟。”
奚临果断往李军医身后一躲,理直气壮道:“我不去。”
老头子这摆明了是要抽他,他可不能上赶着把脸递过去。
李军医并不知发生什么,下意识护着他道:“老哥哥,你消消气,有什么话跟孩子好好说。”
“好好说?”刘军医一双眸子快要喷出火来。
他指着奚临,压低了嗓音道:“你个小犊子,你有本事往老李身后躲,你倒是跟他说说你方才都做了什么。”
李军医转头看向他,拧眉问:“你小子干什么了,惹得刘老哥如此大动肝火?”
奚临一脸讪讪道:“我能做什么,不过是看她撑的太辛苦,顺水推舟帮她一把罢了。”
意识到什么,李军医蓦地瞪大了眼睛,“你小子在粥里下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叫下药?”奚临果断后退了几步了,让李军医打过来的巴掌落了空。
他一脸嫌弃道:“老李头你跟着学坏了,说话这么难听就算了,怎么还学着动手了呢?”
李军医听到他这强词夺理,甚至还倒打一耙的话,不光是想动手,还想动脚。
这臭小子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瞅着李军医作势捋袖子,要跟着一起动手,奚临忙认怂道:“您二位消消气,如今留着我可还有大用。”
刘军医剜了他一眼,道:“留着你这张嘴倒是有用,待到城中缺粮时,拿出来或可切片煮汤。”
奚临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老实了。
刘军医环顾四周,眉头拧得仿佛能夹死苍蝇,“诗涵郡主何在?”
威胁在前,奚临哪还敢嘴贱,一本正经道:“走了约莫两个时辰了,她的那个药童倒是在外头帮忙。”
“胡闹!”刘军医的脸色更沉了,压低声音问:“她要走,你们怎么也不拦着点,便让她就那么走了?”
提起来此事,奚临就一肚子的火,正准备骂骂咧咧忽然耳尖动了动。
他冷冷一笑道:“还真是背后不能说人,人来了。”
刘军医道:“来的刚好。”
他说着便要往外走,被李军医一把拉住。
“老哥哥可千万别冲动,有什么话慢慢说,万不可把人再给激走了。”
“撒手!”
刘军医挣了挣,一下竟没将衣袖从李军医的手里扯出来,咬了咬后槽牙道:“老夫若不将她拦在外头,难道任由她进去将那母子俩吵醒不成?”
都没等他把话说完,李军医忙松开他,甚至还摆摆手催促道:“你快去,我在这儿守着门。”
他说着,还不忘叮嘱奚临,“待会儿机灵着点,别让人冒冒失失闯进去,小宋大夫才刚睡着。”
庄诗涵正好走进院子,听到这话登时变了脸色。
她双手抱胸,一脸不屑的冷冷问道:“几个意思?你们若是不欢迎我,大可直说,我走便是,没道理在这里待着平白惹人嫌。”
奚临听得狂翻白眼,刘军医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冷冷问:“你不在此处守着病患,乱跑什么?
这可是两条人命,你怎能如此不放在心上?”
闻言,庄诗涵只觉得好笑,“你这老头说话未免太不讲道理,我出手救这母子俩,完全是出于好心,我乐意。
你总不能要求我像签了卖身契一样,什么别的事情都不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母子吧?”
想到他方才的话,她眼底不由得多了讥讽,“再说了,这里不仅有奚神医,还有咱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永安郡主,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想来也没什么。”
两位军医都是过来人,一听就知道她这是在林庭风那里窝了火,朝着他们撒气呢。
刘军医这暴脾气,能忍得了?
他话锋一转,问:“郡主方才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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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诗涵正在气头上,光是听见这个林字,就按捺不住心头的怒火,毫不客气道:“我见没见他,又见了谁,用得着向你们汇报吗?”
她翻了个白眼,用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奚临听的火大,当即想同她理论理论。
刘军医拦住了他,看向庄诗涵笑呵呵道:“郡主误会了,我只是有句话,要代宋大夫转达给林将军。
你既没有见到,便算了。”
庄诗涵蹙眉,脱口问:“什么话?”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过在意,她轻咳了一声道:“我晚些时候要回一趟将军府见徐将军,刚好可以将话转达给林将军,你同我说是一样的。”
听着她口中林将军三个字的称呼,刘军医弯了弯眉眼,果断拒绝。
他义正言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即是答应了要转达林将军的话,自然是要亲自同他讲。”
庄诗涵脸色更难看了,“我记得刘老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刘军医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还要更气人。
这老东西,当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他的狗眼。
那宋言汐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他们一个个如此护着。
要说起医术,今天要不是她坚持动手术,这会儿娘俩都可以入土为安了!
就算她宋言汐赶回来,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靠她力挽狂澜?
庄诗涵越想越气,想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开,不管那母子俩的死活让他们去着急,却又是在压不下心中的好奇。
这个该死的宋言汐。
她分明是故意的!
翠鸣山距此近八十里,他们带着伤兵差不多走了一天一夜,那么长的时间有什么话说不完,还非要让这老东西在中间传话。
她是生怕众人忘了,她跟林庭风才是过了明路的夫妻是吗?
这个贱人!
庄诗涵恨得咬牙,阴沉着一张脸道:“我同林庭风是什么关系,您二位想必比任何人都清楚,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一旁的李军医幽幽道:“不是你先前亲口说的,你跟林将军只是将军和军医之间上下属的关系,谁敢乱传话就拔了谁的舌头?”
闻言,庄诗涵的脸色更难看了,仔细看不难发现眼底还带着心虚。
李军医说的,正是昌军医“病故”不久的事。
她心知昌永年在军中的威望,只她的一面之词,不足以让全军上下相信,一个老好人会因为想要教训她,反而把自己气死。
于是便略施小计,让大家转而猜测林庭风与她之间是否清清白白。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大家本就不相信他们之间没什么。
只是没人主动捅破那层窗户纸,大家又惧怕二人,平日里只敢在心中想想,不敢贸贸然说什么。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十个,第一百一千。
等庄诗涵意识到大家茶余饭后,甚至在训练场看到他二人,都要窃窃私语或眼神交换时,她不得已只能出面解释。
因为一旦传到京中,她女扮男装闯入军营之事必会被追究,就算她不肯收拾包袱滚蛋,老爷子也肯定会不远千里来抓她回去。
没想到那时的话,反倒为现在挖了坑。
不等庄诗涵开口,李军医故作诧异,看向身旁的刘军医问道:“老刘,我怎么记得之前京中有人说皇上为林将军和诗涵郡主赐婚来着,怎么一直不见赐婚圣旨下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醒来时,看着屋内明亮的光线有一瞬恍惚。
她这是睡了多久?
不,她不是睡着,而是昏了过去。
回想起昨晚那碗热粥,宋言汐闭了闭眼,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好样的。”
“哇!”一声响亮的婴孩啼哭惊得她蓦地睁开眼。
意识到自己此刻在哪儿,宋言汐顾不得多想,赶忙掀开身上的被子跳下床。
产妇已然醒了,这会儿正躺在那儿一动不敢动,余光瞥见她的身影顿时急了。
“郡主,使不得!”
情急之下,她顾不得自己肚子上的刀口,一咬牙便要做起身。
宋言汐眼疾手快按住她的肩膀,怒声问:“你不要命了?”
“我……”
“老实躺着。”
顾不上安慰产妇,她赶紧掀开被子一角,动作轻柔地将被裹成个小粽子的孩子抱了出来。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意到自己,孩子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两只小眉毛委屈地皱在一起,可怜的小模样看得人心疼。
听着儿子的哭声,产妇的心都揪在了一起,忙道:“郡主,平安多半是饿了。”
“平安?”宋言汐轻拍着怀中的孩子,感叹道:“平平安安,是个好名字。”
她话音刚落,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一条缝隙。
紧接着,一个瘦小的身影快速挤了进来。
昌九太瘦了,又瘦又高,哪怕面罩遮着脸,宋言汐依旧一眼认出了他。
他手上端着半碗冒着热气的羊奶,见到她醒来瞬间弯了眉眼。
少年欣喜道:“奚大夫没骗我,您果然这个时辰醒了。”
宋言汐语调凉凉道:“难为他算得这么准,只是当大夫,实在是屈才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直觉告诉昌九,这话绝不是什么好话。
他把碗放在桌子上,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便要去接孩子。
看出他的用意,宋言汐却不敢贸贸然将孩子交给他。
若不是之前跟着师父行医时,碰巧照料过刚出生的婴孩,便是她也不敢轻易动手。
怀着这小家伙好似刚出生的小猫崽,浑身软软的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力道重了怕伤到他,力道轻了又担心抱不住。
她尚且抱得小心翼翼,更何况昌九不过是个半大孩子。
明白宋言汐的顾虑,产妇解释道:“郡主有所不知,上午便是昌小哥照顾的平安,别看他年纪小,照料起孩子倒是细致。”
昌九被夸得有些难为情,红了脸道:“我爹白日里忙着给人瞧病,有时候天黑了也不一定回得来,弟弟妹妹出生时都是我帮着照看的。”
他自宋言汐怀中抱过孩子,赶忙走过去坐下,一手搂着孩子另一只手去拿勺子。
那熟练的姿态,一看就知道所言非虚。
产妇不由得红了眼眶,感激道:“多亏了郡主救了我们娘俩的命。”
宋言汐低头穿鞋,就事论事道:“救了你们母子二人的,是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涵郡主,我不过是帮着打打下手。
你该谢的人,并非是我。”
产妇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
她不是瞎子更不傻,看得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屋内一时间静悄悄的,只剩下碗勺碰撞的声音。
月子里的孩子吃饱了就睡,待昌九轻手轻脚将孩子放回产妇身边,一抬头才发现宋言汐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顿时一阵心虚,别开眼不敢与她的视线对上。
如果说宋言汐刚刚还只是怀疑,那这一刻,她完全能确定。
这小子确实有事情瞒着她。
转身离开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昌九一眼,淡淡道:“你随我出来一趟。”
“是你自己说,还是等我问?”
比起后者,宋言汐更希望昌九能主动开口。
他是个老实孩子,她并不想太过严苛吓他。
昌九低头盯着脚尖,闷声道:“刘军医说了,郡主是聪明人,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宋言汐问:“所以刘老让你做什么?”
见他仍低着头,她蹙眉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昂首挺胸好好说。
这么畏畏缩缩的,还没开口气势先短了人一截,像什么样子?”
“把头抬起来。”
昌九抬起头,眼眶通红,豆大的泪珠在里头转啊转,仿佛下一瞬就要掉下来。
宋言汐轻叹一声,有些无奈道:“把眼泪擦干再说话,让人瞧了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昌九乖乖照做,却压不住心头的委屈,眼泪反倒越擦越多。
他一边哭一边道:“郡主那么好,他们凭什么都来欺负郡主,简直欺人太甚!”
“他们?”宋言汐蹙眉,问:“都有谁?”
昌九掰着指头,细数道:“诗涵郡主,林将军,还有徐将军。”
听到最后三个字,宋言汐心下一沉,问:“他们怎么欺负我了?”
昌九紧攥拳头,咬了咬牙道:“他们抢郡主的军功!”
以为他是说前往翠鸣山接应林庭风一事,宋言汐解释道:“这些救命的药是林将军冒着生命危险,从青州城带出来的,本就是他应得的功劳。”
她走这么一趟,完全是身为医者的良心,为着边城的百姓的安危而去,并不图什么别的。
重来一世,她看清了许多东西,功劳也好荣耀也罢,不过都是虚名。
一朝身死,尽数化作黄沙飞逝,什么都留不下。
“不是这个!”昌九顿时急了,伸手扯住宋言汐的衣袖道:“郡主跟我来。”
回春堂前厅。
众人将庄诗涵围在中间,夸奖感激的话,好似不要钱一般一箩筐一箩筐往外冒。
从医术高超到人美心善,再到神仙下凡解救世间疾苦,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夸不出来的。
庄诗涵被夸的红了脸,谦虚道:“诸位谬赞了,我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只不过是运气好了那么一点。
说到底,是上天眷顾边城的百姓。”
谁能想到,那个满脸鼻涕泡,让人看一眼都恶心的熊孩子,竟然会突然之间给了她那么大一个惊喜。
虽然她早就猜到,宋言汐和那个老东西肯定藏了私,却怎么也想不到,那种不能吃的野菜,竟然对治疗时疫有奇效。
说起来,她倒是真得好好感谢一下宋言汐。
天大的一份功劳,是她的了。
“不要脸!”昌九看得火冒三丈,咬了咬牙便要冲上去揭穿她。
宋言汐拉住他,冲着他摇了摇头。
昌九不解问:“郡主难道就甘心为别人做嫁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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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好似看不出庄诗涵的脸色有多难看,李军医点点头,自顾自道:“军中大家伙也算是看着二位玉成好事,待他日成婚之喜,郡主可莫要吝啬我等一杯喜酒喝。”
明明是祝福的话,庄诗涵听在耳中,却压根笑不出来。
她可不觉得,这老东西嘴里能说出什么好话来。
还恭喜她,不一天三遍咒她早死早超生,都算是他嘴上积德。
眼瞅着李军医还要说什么,庄诗涵快速开口道:“前头还有病人在等着,既然这里没我什么事,我就先过去了”
刘军医挑眉,“郡主不好奇宋大夫说了什么?”
庄诗涵脚步顿了顿,头也不回道:“她爱说什么说什么,与我无关。
前厅还有那么多患者在等着,我治病救人的时间都还不够,可没那么多闲工夫操心乱七八糟的人和事。”
走到长廊拐角处,她回过头来,冷冷提醒道:“好歹同僚一场,我奉劝二位一句。
少管闲事,才能活得长久。”
奚临不由冷笑,“她还教起别人了。”
不同于他的生气,刘军医反倒十分赞同地点点头,同身侧的李军医说道:“老李,郡主这番话说的十分在理,做人确实不该过多插手他人因果,不是什么好事。”
李军医看了眼庄诗涵,意味深长道:“确实,容易遭报应。”
二人一唱一和,嘲讽意味十足。
奚临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大咧咧伸手揽住二老的肩膀,用只有他们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姜还是老的辣。”
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二老对视一眼,并没打算搭理他。
可这一幕看在庄诗涵的眼中,无异于火上浇油。
好,他们几个好得很!
既然不愿意听她的忠告,那就都陪着宋言汐一起死吧!
她倒要看看,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还会不会一如既往的把那个贱人当作宝贝疙瘩。
目送庄诗涵的背影走远,刘军医凉凉道:“撒手!”
奚临讪讪收回手,神情恹恹道:“我先说好,她的喜酒你们乐意喝就喝,反正我肯定是不去。”
想着宋言汐的性情,他轻啧了一声,眉梢微挑,“那姓林的不交出和离书,宋言汐怕是不会那么痛快让他抱得美人归。
就庄诗涵那脾气,这人到时候不得遭老罪了?”
刘军医冷笑一声,道:“这俩人成不了。”
“皇上都赐婚了,他们还敢抗旨不遵?”
“问的好,赐婚圣旨何在?”
奚临一愣,回想起庄诗涵方才听到圣旨时难看的脸色,双手“啪”地一声合在一起。
“妙哇!”
刘军医白了他一眼,理了理衣袖道:“少见多怪。”
不等奚临反驳,他问:“依你所见,陛下当政的这些年,如何?”
奚临立即收了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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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军医挑眉,“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就怕了?”
“怕啊,这摆明了是奔着要我命来了,能不怕吗?”
奚临神色讪讪,“求您老快收收神通吧,我就是一小有医术的普通人,既没有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是那九条命的猫妖不怕死。
我肩膀上可就这么一个脑袋,扛不住您这么折腾。”
李军医在一旁都听乐了,满脸欣慰道:“难得有你小子害怕的时候,知道怕好啊,也省得天不怕地不怕,哪天不管不顾把天捅个窟窿出来。
你要真干了杀头的事,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的本事可保不住你的小命,最多在行刑前托人给你送一顿断头饭。”
话说到最后,他故意拉长了尾音道:“毕竟,吃饱了才好上路不是。”
奚临扯了扯嘴角,欲哭无泪道:“您二位尽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这人惜命着呢,肯定好好护着这条小命,绝不给您二位送我一程的机会。”
说着,他想到什么迫不及待追问道:“刘老刚刚提及皇上,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刘军医:“不知道。”
“不知道您还说的头头是道?”奚临蓦地瞪大了眼睛,想骂人。
他还想说什么,只听刘军医嫌弃道:“说你笨你还真是半点不开窍。
当年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提醒王爷先君臣后父子,劝他多长个心眼的机灵劲,哪儿去了?”
李军医也附和道:“我瞧着他也是越长越回去了。”
喜获二老的嫌弃,奚临却顾不上生气,而是细思方才听到的每一句话。
越深想,那双桃花眼越亮。
李军医看在眼里,面上不由染了笑意,同刘军医交换了下眼神,道:“看样子是要开窍了。”
刘军医摇摇头,“此子甚是愚钝,简直是朽木一块不可雕也。”
奚临赶忙朝他一拱手,态度恭敬道:“还望刘老解惑。”
李军医见状,赶忙帮着说话,“孩子难得如此真心求教,他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老哥哥咱作为长辈可不能吝啬啊!”
就是这话……
听着多多少少不像是好话。
不过他之前也没少给老李头挖坑,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奚临心里如此想着,顿时觉得平衡了许多,半点也不郁闷了。
见他态度诚恳,刘军医也没再端着,冷哼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乱世之中能坐上那把椅子的人,又岂会是心善愚钝之辈?
他二人两情相悦也好,无媒苟合也罢,千不该万不该,为了所谓的名正言顺拿所立军功向陛下换赐婚圣旨。
与其说是换,倒不如说是威胁,更是摆明了挑衅为君的威严。”
堂堂一国之君,岂能忍得了这个?
更别提宣德帝从来都是杀伐果断的霸主,而并非是心慈手软的仁君。
刘军医沉着脸,压低声音道:“若非他二人回京那日闹得人尽皆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入了宫,想来陛下不会介意大安折损一员虎将。”
林庭风是假死还是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但凡往前推十年,他敢如此做,绝不可能活着走出宫门。
奚临听得恍然大悟,咬了咬后槽牙道:“真是便宜这孙子了!”
说着,他眼底多了懊恼,骂骂咧咧道:“他最好祈祷别有朝一日落在我手里,否则我定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刘军医斜了他一眼,幽幽问:“眼下就有个好机会,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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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神冷淡地看着神情激动的一众百姓,沉了嗓音道:“你即便说了,他们也不会信。”
他们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是她嫉妒庄诗涵医术高超,故意挑唆昌九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庄诗涵甚至都不用说什么,她只需微微红一下眼眶,自有百姓看不过去要义愤填膺的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届时非但揭穿不了她的真面目,还会因与百姓冲突一事,在他们心目中留下更不好的印象。
反倒不利于她日后行事,得不偿失。
昌九并不懂那些顾虑,只觉得百姓夸赞庄诗涵的话听起来太过刺耳。
尤其是她故作谦虚的那些话,听的他只想冲上前,一把撕烂她的嘴,然后问她装什么装!
百姓们的感激本该是他们郡主的,轮得着她在这假模假样的装谦虚?
正事不干,一心只想着怎么抢占别人的功劳,她就是个小偷!
昌九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也这么说了。
好在百姓们一颗心都扑在庄诗涵身上,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不然肯定有人扑上来挠花他的脸。
想到早上过来时,听到有人因对庄诗涵言语不恭敬,被一个卖肉的屠夫打了个半死扔出去,昌九不免后怕。
屠夫多生的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就他这小胳膊小腿的,凑上去可能还不够人一巴掌抡的。
意识到他是在害怕,昌九伸手狠掐了一把大腿,忍不住在心中唾弃自己是个懦夫。
他的命都是郡主救的,更发誓以后无论遇到任何危险,都要毫不犹豫的冲上去保护郡主。
现在才哪儿到哪儿?
他要是这就怕了,也别嚷嚷什么保护郡主了,直接卷铺盖回家种地算了。
昌九眉头紧皱,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人群中的庄诗涵,再一次下定了决心。
他一定要揭穿她。
谁也不能欺负郡主!
欸,谁拽他衣领?
昌九有些生气地转过身,刚要质问,却正对上宋言汐那双含着愠怒的眸子。
他顿时偃旗息鼓,缩着脖子闷闷道:“郡主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认错速度之快,态度之诚恳,反倒让宋言汐有一种一拳头砸到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旋即,她笑了。
自己也真是糊涂了,同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再说了,她又有什么好气的。
总不能怪这孩子一腔赤诚,一心想要护着她吧?
宋言汐弯了弯眉眼,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别担心,这份功劳她抢不走。”
“真的吗?”昌九眼底的暗淡瞬间一扫而光。
宋言汐笑着问:“不信我?”
昌九忙摇头,回头看了眼庄诗涵,才扭扭捏捏道:“我是怕您心软。”
“心软?”
宋言汐冰冷的视线穿过人群,落在众星捧月的庄诗涵身上,扯了扯唇角道:“不会的。”
她可能对这世间万物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软,哪怕是路边的小草小花,却唯独不包括这两人。
他们不配。
听着她温柔且坚定的声音,昌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脸上也终于多了笑意。
他小声嘀咕道:“郡主这么想就对了,他们才配不上郡主的善心,俩人没一个好东西。”
待宋言汐问他说什么时,他只道:“郡主快些回去吧,我会照顾好平安母子的。”
明明嗓音还很稚嫩,说出的话却令人格外安心。
宋言汐点点头,“那个叫壮壮的孩子,他母亲的情况如何了?”
昌九低下头,声音沉重道:“春花婶子的情况不是太好,刘老怕您担心不让我告诉您。”
什么叫不太好?
宋言汐心头咯噔一下,蹙眉道:“你仔细说说她的症状,我刚好配几幅药带过去。”
昌九忙不迭点头,眼底的光芒亮了又熄。
他低下头,小声道:“春花婶子不肯喝药,也不愿意吃饭。”
“是喂不进去还是不愿配合?”
“不愿意配合。”
昌九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郡主,刘军医说春花婶子可能是得了时疫太害怕,所以导致精神有些失常,才不肯喝药的。”
听出他分明话里有话,宋言汐问:“那你如何看?”
“我觉得不是。”
昌九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春花婶子害怕我们。”
他皱眉仔细想了想,补充道:“她害怕大夫,开始不知道我跟刘老认识的时候,说话温柔又客气,还问我饿不饿让壮壮拿酥饼给我吃。
可现在,她不仅不让我进她的屋子送药,也不允许壮壮跟我讲话。”
如果不是她病得厉害,实在下不了床,他想她甚至有可能会跳下床来用大扫把赶他走。
前后态度差距之大,由不得他不多想。
昌九虽然担心春花的情况,却更紧张宋言汐的安危,犹豫了片刻道:“郡主,要不你还是别去了吧。”
“怎么,担心我搞不定?”
宋言汐说着话,转身往回走。
她需要纸笔,将所需的药材和剂量写成药房,交由回春堂的人帮忙抓药。
人生地不熟是一点,更重要的是,存放各类草药的药柜就在庄诗涵眼皮子底下。
她要是自己动手,肯定会被她追着问东问西。
以庄诗涵那强势无比的性情,若是知道她有意为壮壮娘治病,定会觉得她是为跟她争个高低,非得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救人要紧,她可没那么闲工夫同她掰扯。
青林巷。
宋言汐提着药刚拐进巷子,就见一个小胖墩正蹲在地上,面对着院墙碎碎念。
走近了些,她才听清小胖墩嘴里在念叨什么。
“坏郡主,欺负娘,郡主是个大坏蛋!”
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么念叨没有气势,他咬了咬牙,瞪着面前的土墙故作凶狠道:“等我长大了,我要打死坏郡主!”
想着田石头口中所描述,宋言汐试探喊道:“壮壮?”
“谁?谁喊我?”壮壮骂的太投入,完全没有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这会儿乍一听见有女人说话,顿时吓白了脸。
一想到之前听过的鬼神之说,再联想到巷子里这两天接连死了两个人,顿时只觉得腿肚子软的厉害。
他哆嗦着嘴唇,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撒丫子就往院子里跑。
一边跑,一边嚎啕大哭道:“娘,救命啊,有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鬼?”躺在床上的何春花动了动眼珠,回过神来登时白了脸,手脚并用想要从床上爬起来。
可她病了好几日,身子虚弱的连筷子都握不住,就更别提下床了。
她折腾了半天,只折腾出一身的冷汗。
徐春华隐约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却迟迟不见儿子过来,登时白了脸,铆足了力气喊道:“别碰我儿子!”
与其说是喊,倒不如说是声嘶力竭的吼。
被她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宋言汐看着面前一脸警惕拦着自己的小胖墩,提醒道:“先进屋看看你娘。”
壮壮忙不迭转身往屋里跑,都跑进门了,还不忘转头狠狠瞪了眼宋言汐。
半威胁半警告道:“你不许进来!”
宋言汐淡淡应了一声,不经意地打量着母子二人居住的小院。
院子四四方方,地方不大却被收拾的很干净,看得出来家中的女主人很是勤快持家。
时值寒冬,院子里的菜地基本空了,只有几颗白菜还孤零零地屹立着。
在白菜的周围,赫然散落着许多药渣,灰黑的颜色与周围的徒弟格格不入。
看那细碎的程度,不像是煮药过程中不小心碰碎的,倒更像是有人故意为之。
难道是庄诗涵为了防止有人窥探她的药方?
可她的药,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行事如此偷偷摸摸,难不成
宋言汐快走几步,凑近了想看清混在一起的药渣都有些什么药,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
“不许你碰我家的菜!”
壮壮攥紧了拳头,怒道:“这是我娘种的菜,坏女人不许碰。”
宋言汐转身,看向他蹙眉问:“我们之前好似并没有见过面,你一口一个坏坏女人,是否不太礼貌”
壮壮抿了抿唇,瞪着她不吭声。
见他眼底多了几分好奇,宋言汐又问:“你觉得我的声音耳熟吗?”
如今边城中人出行,脸上都用东西遮挡的严严实实,只勉强露出一双眼睛看东西。
哪怕是至亲至近的人远远瞧见,也不敢轻易相认。
就算身形打扮再像,可声音却是独一无二的。
壮壮确定,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个声音。
他眉头紧皱着,试探问:“你也是大夫吗?”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又道:“我知道你是,你别想骗我!”
宋言汐沉默了片刻,问:“你想让我说是,还是不是?”
她说话间,视线落在不远处的一扇窗户上。
刚刚何春花的声音,就是从那扇窗户后传来的。
如果她没猜错,他们此刻的对话,她也能听得见。
只是以她目前的身体情况,除了躺在那里干着急之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意识到她的眼底带着些许同情,他顿时有些生气道:“你走,我们家不欢迎你。”
见他说着话就要走上前动手推自己,宋言汐直言道:“是昌九让我来的,他很担心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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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壮猛地止住了脚步。
宋言汐问:“现在可以带我去见你娘了吗?”
壮壮绷着脸,刚想说什么,只听屋内响起何春花虚弱的声音,“壮壮,请客人进来吧。”
壮壮赶忙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头看向宋言汐时,依旧是满眼的警惕。
他攥紧了拳头,压低声音道:“你要是敢欺负娘,我让石头哥打死你!”
想到田石头那一脸老实相,宋言汐只笑不说话。
真要叫那小子来,多半是哥俩抱在一起埋头痛哭,骂她都不敢太大声。
至于动手打人,他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壮壮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些没底,见宋言汐掏出一张帕子递给他,轻哼一声毫无气势道:“我才不用你给的东西,拿走。”
“谁说是给你?”
宋言汐指着地上的药渣,道:“帮我把这些药渣捡起来,等会儿我走的时候要带走。
能捡多少捡多少,就当我今日出诊的诊费了。”
壮壮张大了嘴,一脸的难以置信。
就在在脸上写上“你怎么还要钱”这几个大字。
毕竟无论是前几天的庄诗涵,还是这两天主动上门的刘军医和昌九,都从来没提过任何跟银子有关的话。
他们不是大夫吗?
宋言汐将帕子塞给他,顺手摸了把他的脑袋道:“哪家大夫出诊不收钱,他们不收是他们人好,我跟他们不一样,我人坏。”
听到这个坏字,壮壮就是再迟钝也反应了过来,她这是生气他刚刚叫她坏女人。
所以故意惩罚他呢!
壮壮瘪了瘪嘴,小小声道:“你果然是个坏女人。”
不仅坏,还特别记仇。
对上宋言汐探究的视线,他忙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道:“你快去,娘在等你。”
像是生怕她后悔,他赶紧两步跑到白菜旁,将帕子铺在地上弯腰捡了起来。
“倒是个孝顺孩子。”
宋言汐摇摇头,不由得想到了刘老汉家人嫌狗厌的刘狗蛋。
明明是年纪相仿的两个孩子,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
一个忠厚孝顺,一个奸猾狡诈。
趁着暗一去测试风筝,刘狗蛋竟跑到药房偷了两片她用以入药的野菜叶子,假借有人犯病为由引开守卫,偷跑了出去。
刘老汉只当他贪玩,担心的寝食难安,却怎么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大的胆子,横穿了小半个城跑去向庄诗涵献宝。
有一说一,这小子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这当狗腿子的天赋,无人能敌。
宋言汐刚进门,就听里间传来两声虚弱的轻咳。
紧接着,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小儿顽皮,让郡主见笑了。”
“夫人言重了。”
隔着帘子,宋言汐看不清人,只能隐约从她的声音判断她此刻的身体状况。
昌九那孩子说的不错,她如今确实不好。
声音绵软无力,甚至还伴有低喘,分明是气力枯竭之象。
她的病,绝非只是时疫那么简单。
否则即便庄诗涵的医术再不济,也不至于将人治成眼下这个样子。
顾不上何春花对自己身份的抵触,宋言汐道了声“得罪”,直接掀开帘子闯了进去。
看到床上之人的病容,她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
两眼无神,面容灰败。
分明是将死之相。
难怪刘老会一反常态的叮嘱昌九,让他不必告之她此事。
因为即便她知道,也无济于事。
眼前的妇人已然油尽灯枯,哪怕只是这么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沉沉暮气。
就好似,她早已死了,如今躺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副躯壳。
宋言汐看得阵阵心惊。
她的儿子还那么小,她怎会不想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注意到宋言汐的眼神,何春花下意识想拉过被子将自己毫无血色的脸遮起来,手抬了好几次却又因为无理重重摔了下去。
刚刚铆足劲喊的那一嗓子,几乎用光了她身上仅剩的力气。
这会儿就连大口喘息,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看出她的为难,宋言汐快步上前,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药倒出一颗,递到她的嘴边。
她解释道:“这是护心益气的药,虽治不了病,确有舒缓的效果,你服下应该能好受些。”
何春花顺势张开嘴,吞了药,片刻后才语带哽咽道:“多谢郡主的药,只是您能不能先别跟壮壮说实话,我怕吓到他。”
如果她不主动提及,宋言汐其实连她也不会告诉。
不同的人,在面对生死之事上,态度是截然不同的。
大多数的人,在得知自己命不久矣时,会因为接受不了这个噩耗而大哭大闹,甚至会在冲动之下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作为发泄。
如何春花这般坦然自若,像是早已有所预料直面死亡的,她不是没有见过。
可那些大多是耄耋老人,再不然也是人到中年,活过半生儿孙绕膝觉得此生了无遗憾的。
可何春花不一样。
她太年轻了,儿子又那么小,根本离不开她的精心照顾。
想到田家叔侄口中,那个十分讲义气,愿意为了兄弟两肋插刀的二牛,宋言汐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
对于田家人而言,二牛曾救了田老大,是他们一家到死都要铭记的恩人,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如今他死在了战场上,撇下一双妻儿,他们理所当然得帮他好好照顾。
可对于骤然被抛弃在这世上的孤儿寡母而言,他就这么一死了之,便是对他们母子的不负责任。
爱之深,恨之切。
尤其是家中孩子还那么小,身边又无公婆父母帮衬,何春花一个人挑起生活的担子,碰到难时心中如何能不怨?不恨?
即便田家人这一年来,千百倍的对他们母子好,可他们一家人团圆幸福的画面,无疑是对她一次又一次的凌迟。
如此情绪长年累月郁结于心,身子自然而然就被拖垮了。
往日惦念着孩子,尚且勉强维持一二。
这场突如其来的时疫,无疑是压垮屋檐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言汐转头看了眼窗外,壮壮正撅着屁股哼哧哼哧的捡菜地里的药渣,看那动作像是害怕撞坏了旁边的白菜,一小步一小步地挪。
谨慎的模样,滑稽又心酸。
想到他刚刚护着白菜,碰都不让自己碰一下,宋言汐不由轻笑,“您把这孩子教养的很好。”
何春花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是他命不好,不该托生到我肚子里。”
“夫人何出此言?”
“我丈夫姓李。”
“李夫人方才所说的话,可曾问过壮壮?”
见何春花轻轻摇头,宋言汐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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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若是夫人觉得为难,我可代劳。”
“不必。”
何春花忙制止,急得轻咳两声,一偏头竟呕出一口血来。
宋言汐陡然变了脸色,赶紧掏出帕子为她擦拭嘴角,歉声道:“对不住,是我莽撞了。”
“咳……这不怪你。”
何春花躺在床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她虚弱地扯出一个笑,轻声道:“多谢郡主的好意,我自己的身体什么样,我知道。”
宋言汐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至少也该劝她,看在孩子尚且年幼的份上再振作一些。
可她张不开这个嘴。
她救不了她。
一个心存死志的人,便是神仙也难医。
她能撑到今日,已是难得。
心里的创伤,身体的病痛,日日夜夜煎熬着她的身体,看那眼底青黑便知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曾安枕。
这样活着,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何春花挣扎着转过头,不舍地看向窗户,泪水无声地自眼角滑落,没入枕芯。
宋言汐动作轻柔地扶起她,沉声道:“你若舍得,之后我会为这孩子就近寻一户好人家。”
舍得?
何春花自然是舍不得。
这可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身为母亲,她恨不得将相依为命的儿子紧紧栓在裤腰带上,寸步不离的带着。
可她马上就要死了。
总不能自私到,要带着儿子一起赴黄泉路。
她几乎是死了一次,才将他带来这人世间一遭,自然希望他能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
可她的身体太不争气,实在是撑不到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的那天。
一想到这些,何春花就觉得憋闷的心口像是被人凿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大洞,正在将她的心肝脾肺一股脑往外扯。
壮壮还那么小,若是她就这么撒手走了,他会不会挨饿受冻被欺负?
他爹留给他的这处祖宅,族中的叔伯会不会看他年纪小好拿捏,就动什么歪心思?
一想到自己死后,儿子变得无依无靠,甚至有可能沦落到街头乞讨过活,何春花气得胸口闷疼不已,一偏头又呕出一口血来。
不,她不甘心!
何春花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反手抓住宋言汐为她擦拭嘴角血迹的手,颤声问:“我能否求郡主一件事?”
宋言汐眸色沉了沉,斟酌道:“若能帮得上的,我定尽力为之。”
可她提出的要求如果太强人所难,她也必不会答应。
应承自己做不到之事,自大且蠢。
她不想对方以后到了黄泉路上,还要骂她两句。
何春花咽下满口的血腥,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有郡主这话,便足够了。”
她转过头看了眼窗外,眼神不舍又悲伤。
半晌,她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般转过头,眼神坚定道:“望郡主来日回京时,带上我儿。”
宋言汐拧眉,“夫人确定要如此做?”
一个无父无母,且家族没有任何背景关系的孤儿,进了京怕是连讨口饭吃都难。
除非,她能找到人收养这孩子。
勋贵人家最不缺的就是孩子。
更何况壮壮这个年纪早已记事,清楚自己的父亲姓甚名谁更知自己家住何处,哪有人大度到愿意白白给别人养儿子?
见何春花点头,宋言汐想到什么,脸色微冷。
她直言道:“听夫人说话也是知字识礼的人,不该说出如此强人所难的话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何春花激动地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好不容易多了几分血色。
她捂着心口,着急解释道:“郡主误会了,民妇从未肖想过将军府的门槛。”
不愿去将军府,侯府于她而言更是没可能,那便只剩下言家。
言家如今是商户门第,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多养一个孩子倒是不要紧。
只是大表哥去年刚刚去娶妻,膝下只得一女,二表哥和三表弟又尚未婚配,这孩子认在谁名下都不妥。
可若不认,他便拿不到户籍身份。日后不仅无缘科举之路,及冠后想要在别处安家置业,也并非易事。
李夫人既张了口,想来所图必不只是为了让孩子将来能有一口饱饭吃。
为人父母的,哪有不盼着儿子将来成才的?
宋言汐正斟酌着如何同何春花说,就听她开口道:“郡主只管将他带回去,当个书童小厮什么的都行,哪怕只是扫个地看个门呢,好歹有他一口饭吃就成。”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她累的靠在床头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一片。
虚弱的模样。好似下一刻就要晕过去。
没错过何春花说话时眼底的惶恐,宋言汐问:“你在怕什么?”
究竟是发生了何事,亦或是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才让一个母亲逼不得已向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冒险托孤。
宋言汐并未做过母亲,却是一个女儿,能体会到舐犊情深的感受。
若非被逼到绝路,但凡能看到那么一丝希望,何春花都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究竟是什么让她这么害怕?
她又是如何能确定,她有能力且愿意护着李壮?
何春花闭了闭眼,眼角滑落两行清泪,不知该如何开口。
不等宋言汐再问什么,窗外传来愤怒的童音。
“坏女人,不许欺负我娘!”
因为太担心何春花被欺负,李壮直接从垫脚的椅子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从门口冲进来,涨红着一张脸便要来推宋言汐。
何春花虚弱喊道:“壮壮。”
她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喊了那么一声,李壮便止住了动作,站在原地眼神警惕地瞪着宋言汐。
只是他一双眼睛肖似他娘,是兔子眼,即便瞪地再大,整张脸上除了无辜之外也再看不到任何凶狠的表情。
宋言汐无奈勾唇,由衷道:“李夫人把儿子养的很听话。”
李壮轻哼一声,咕哝道:“才不稀罕你夸。”
反驳是因为他不喜欢宋言汐,声音小是不想惹娘生气。
他知道,昌九哥说的那些都是为了哄他。
他还知道,娘多半得了治不好的病,要死了。
邻居大娘隔着院墙扔馒头过来的时候告诉他,娘要是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上了,就像他爹一样。
他不想让娘死,他什么都没有,只有娘了。
可这些坏人却还要追到家里欺负他们,太可恶了!
李壮气得眼圈通红,一双拳头紧紧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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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嘴想说什么,余光触及到何春花生气的眼神,有些委屈道:“娘,这些郡主没一个好人!
她们都想欺负您,她们……”
“你住口!”
何春花激动的猛咳两声,好不容易压住喉间往上翻涌的血气,虚弱道:“壮壮,赔礼道歉。”
李壮绷着一张脸,“我不。”
“你……咳咳!”何春花咳的上气不接下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李壮小跑上前,赶紧举起自己的袖子要给她擦拭嘴角的鲜血,却被她一偏头躲开。
“娘……”
“别……别叫我娘。”
闻言,李壮举起的手僵在原地,胖乎乎的圆脸上写满了无措。
意识到何春花为什么生气,他立即转头看向宋言汐,毫不犹豫道:“对不起,我错了。”
“错哪儿了?”
“错……”李壮答不上来。
他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之所以痛快认错,不过是怕她会生气。
可何春花见他这样,反倒更气了。
见她捂着胸口,气得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宋言汐开口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何春花看了眼自家儿子,没说话。
李壮却从她的眼神读懂了她的心思,嘴唇动了动,朝着宋言汐双手交叠拜了一拜。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郡主,壮壮错了。”
听得出,确实是真心实意。
看着自家娘亲惨白的脸色,李壮捏了捏拳头,问:“你是大夫,能不能……”
何春花打断他的话,温声道:“壮壮,去把娘最喜欢的那套裙子找出来,娘待会儿给你做阳春面吃。”
到底还是个孩子,壮壮一听到有自己最爱吃的阳春面,当即跑过去打开柜子找衣服。
“你……”看着勉强恢复些精气神的何春花,宋言汐想劝她好好躺着休息。
可她刚开口,就听她轻声道:“郡主,我没时间了。”
何春花依依不舍地看着忙着翻找的壮壮,低喃道:“希望这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长大。”
“会的。”
“郡主,你……”何春花眸光闪了闪,眼底满是难以置信。
宋言汐开口道:“尚未禀明家中长辈之前,除了护着这孩子平安长大外,我无法给出更多的承诺。”
何春花喜极而泣,赶忙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够了,足够了。”
眼见她的气色较之前好了不少,宋言汐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那颗丸药,远达不到如今的效果。
看起来,倒更像是……
回光返照。
宋言汐压低声音道:“还请夫人伸出手来。”
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何春花笑着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
她顿了顿,又问:“郡主可有什么要问民妇的?”
不等宋言汐开口,她自顾自道:“我之前病的下不了床,只知道诗涵郡主给我喝了很多的药,有时候一晚上要喝好几次。”
“她真是疯了。”
一天喂好几次,她这是试药还是让人当饭吃?
简直是丧心病狂!
看着宋言汐眼底并不掺假的愤怒,何春花眼神微微闪烁,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不愿打扰母子俩所剩不多的相处时光,宋言汐转身告辞,离开时还不忘带上了李壮扔在门口包着药渣的手帕。
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出了大门,何春花便将李壮叫到了身边。
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针脚粗糙,一看便是连夜赶制的荷包放到李壮手上,声音严肃道:“壮壮,娘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你都必须牢牢记在心中,一刻都不能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刘军医查探完药渣,一张脸黑成了锅底,咬牙切齿骂道:“这个黑了心肝的,那何氏的身体早已内里虚空经不起半点折腾,她又下如此虎狼之药。
亏得她好意思说自己是治病救人的大夫,这不是存心要人命是什么?”
奚临正好打了帘子进来,闻言不由得冷哼一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良心这东西,她不是素来没有?”
他走到宋言汐面前,蹙眉问:“你这是同那姓庄的碰上了?”
“未曾。”
“想想也是,她如今可是发现救命神药的人,实打实成了满城百姓心目中的救世主,自然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奚临啧啧两声,又问:“你同那姓林的是怎么回事?”
刘军医剜了他一眼,抢先道:“我还想问你小子怎么回事呢,宋大夫刚回来,连口水还没顾上喝,就缠着人问东问西。”
他看向宋言汐,毫不客气道:“不必搭理他,我看他就是闲得慌!
一天不骂上那么两三句,他皮子痒。”
“嘿,你这老头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老夫如何说话,还要向你一个后生请教不成?”
兜头一顶高帽子扣上,堵得奚临哑口无言。
他还能说什么?
但凡他敢张口多说一句,不拘是什么话,这老头反手就能给他扣一顶欺压长辈的帽子。
他若只是骂两句,不疼不痒的也就算了,碍不着吃喝也不耽搁什么事。
可这老头告状!
告状的信还是他千里迢迢带回家,亲自恭恭敬敬交到自家老爷子手上的。
那时他尚且年轻,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也不知道何为人心险恶。
听刘老头说他写信是想向他爹请教一例疑难杂症的解法,他便信了,还信誓旦旦保证人在信在,定然一个角不缺的将信送到。
谁能想到,他就是这个疑难杂症?
但凡他路上偷看一眼,就算是把这信撕吃了,也决不能让罪证跟着自己回家。
看出奚临的欲言又止,宋言汐直接问:“他同你说什么了?”
奚临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眼底满是探究。
刘军医忍无可忍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不对劲。”
“谁?”
“姓林的。”
不等刘军医忍无可忍骂他,奚临表情怪异道:“这孙子也不知怎么突然改了性,昨日说话时那个样子,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
宋言汐:“何出此言?”
说起这个,奚临不由得卖起了关子,一脸促狭道:“你不妨猜猜,他昨日见到徐将军时是怎么说的。”
宋言汐垂下眼帘,淡淡道:“我对他说了什么不感兴趣。”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话,不听也罢。
奚临猜了不少可能,唯独没猜到宋言汐会是如此态度。
用冷淡两个字都不足以说明。
他难以置信问:“你真不想听?”
“不想。”
“你……”
“你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么你?”刘军医冷哼一声,那双火眼金睛的眼睛已然看出了端倪。
他双手抱胸,凉凉道:“一个见色起意,没有半点担当的伪君子,有什么好值得人在意的?”
他说着,话锋一转,“倒是你,昨天老夫问你你还一问三不知,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知道再不说就没机会了,奚临赶忙道:“也不知道这孙子抽什么风,竟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将功劳全揽,还在徐将军面前说,此次能成功取到药全靠你。”
刘军医幽幽问:“这难道不是实话吗?”
若非这丫头带着人夜半冒雨前去接应,他们即便不死在梁国细作的手中,也会因缺粮缺水困死在山洞里。
她占首功可谓是理所应当。
奚临脱口道:“是实话不错,可那姓林的是什么人?
他不反咬一口,说他们无令擅自出城,就算是积德行善了。”
他顿了顿,看向刘军医继续道:“旁的事先不说,他在边城任军中主将这两年,除了身边那几个心腹,你见底下哪个将士立过寸功?”
是他们那些人太无能吗?
可墨锦川在时,无论大大小小的战役,之后论功行赏时总会有人晋升。
所以哪怕他治军出了名的严苛,每年例行招兵之时,大家也是挤破了脑袋想要跟随他麾下。
因为他们知道,王爷向来一视同仁,跟着他不仅能吃饱饭,还能杀敌建功当大将军。
所以将士们追随他,拥护他,甚至视他为神明。
他回京之后,边军仍是那些人,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将,就个个成了庸才?
说出去,鬼都不信!
刘军医黑着脸道:“心胸如此狭隘之人,怎堪为将。
其无耻程度,也是老夫平生仅见。”
奚临闻言,顿时乐了。
他捂住笑疼的小腹,对上刘军医不悦的眼神,解释道:“您老刚刚的话要是让庄诗涵听见,她指定会说您这些年算是白活了。”
刘军医的脸登时更黑了。
不等他发作,奚临忙道:“这是庄诗涵说的,您可别冤枉错人,要骂就去回春堂骂她,我指定站在您这边。”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您要这么说,可就是不讲理了啊。”
“跟你讲理,你听得懂吗?”
听到刘军医这么说,奚临更不乐意了,捋着袖子就要跟人掰扯清楚。
余光见宋言汐转身要走,他赶忙喊住她,语带试探问:“你同那姓林的,当真什么都没有了?”
宋言汐掀眸,眼底冰冷一片,“你希望我们之间有什么?”
奚临一噎,讪讪道:“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明白他究竟想说什么,没等他再解释,宋言汐直言道:“与他两情相悦能与他携手白头的人,是庄诗涵,也只能是庄诗涵。”
奚临恍然大悟,一拍手心激动道:“那就是这孙子吃腻了野花,转头又想回家了,可真够厚颜无耻的。”
宋言汐听的眉头紧皱,“倒也不必说的这么恶心。”
什么家花野花的,林庭风以为他算个什么东西,还挑拣上了。
让庄诗涵知道,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刘军医也啐了一口,忍无可忍道:“这个臭不要脸的,早知道老夫当初就趁着给他治伤的时候一针扎死他,也省得他现在跟着苍蝇似的围着着这丫头。
就像那蛤蟆趴在脚背上,不咬人,他膈应人。”
“好骂!”
见奚临一脸暴躁,甚至隐隐有想要动手教训林庭风一顿的想法,宋言汐忍不住问:“奚大夫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误会?”奚临笑着摇摇头,一脸意味深长道:“你果然还是不够了解男人。”
刘军医罕见的没有反驳他,只哼了一声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就他那样的,倒贴钱都未必能有好女子愿意看他一眼。
真当个个都跟庄家那丫头似的,什么香的臭的都愿意抱在怀里稀罕,也不怕哪天变成一坨臭狗屎。”
他说着仍觉得不安心,看向宋言汐叮嘱道:“丫头,你可千万别心软,这种负心薄幸还心胸狭隘的男人要不得。”
“刘老放心,我不会的。”
全身上下哪儿都可以软,唯独心不行。
尤其是对林庭风。
她不仅要一封和离书,还要他的命。
听到宋言汐这么说,奚临总算松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道:“总算没让兄弟失望。”
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窃喜,宋言汐压下心头涌现的无奈,问:“奚大夫名下可有徒弟?”
“徒弟?这玩意既不能吃又不能喝,没钱时还不能卖了换盘缠,要来何用?”
奚临挑眉,“好端端的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是你打算收徒?”
刘军医看看他,又看看宋言汐,替她回答道:“是你?”
“我?”奚临笑了,一脸吊儿郎当道:“我可教不了什么徒弟,还是别误人子弟了。”
宋言汐面带浅笑问:“奚大夫不试试怎么知道?”
“大可不必。”
生怕说晚一步会被强买强卖,奚临果断自黑道:“我这人品行差,脾气大嘴巴毒喝了酒还有可能动手打人,谁家好人家会舍得把孩子交给我带。
这不是纯下车吗?
不成不成,绝对不成。”
听着他对自己认知清晰的话,刘军医差点点头附和说他说的在理。
可他转念一向宋言汐此举背后的用意,忙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道:“奚神医此言差矣,做人怎可妄自菲薄。”
奚临一听这熟悉的开场白,就知道他后头跟的绝非什么好话,忙看向宋言汐道:“你来说。”
怕刘军医不松口,他又道:“说个理由给我听听,要是说得过去,我就收。”
至于这个过得去是怎么个标准,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奚临设想的是很好,却独独忘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人算不如天算”。
而另一句是:“姜还是老的辣。”
刘军医等的这一句,果断道:“老昌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不会拒绝。”
奚临不解,“此事关昌军医什么事?”
他话刚出口,脑海中就不由得浮现出一道清瘦的身形。
是那个叫昌九的孩子。
所以眼前这俩人一唱一和的,竟是为了让他答应收那孩子为徒?
想明白这一点,奚临浑身上下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毫不犹豫道:“我不同意!”
宋言汐:“可是有何不妥?”
刘军医:“不收也行,至少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若说宋言汐的话,奚临可以随便拿身体不适教不了或者其他由头搪塞过去。
那刘军医的话,他则是毫无办法。
能不能说得过去,或者怎样叫说得过去,都是别人一句话的事。
哪怕他舌灿莲花,绞尽脑汁找出一百个理由来,这老头都可以轻飘飘丢出一句“说不过去”。
不用怀疑,他干得出这种事情。
所以他现在,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奚临有点想哭,又觉得大男人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掉眼泪,实在是没出息,平白惹人笑话。
他焦急的原地踱步,好一会儿才下定了决心,横了横心道:“不就是收个徒弟吗,多一张嘴吃饭的事,我又不是养不起。”
宋言汐与刘军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欣慰。
奚临哼了一声,有些气不过道:“收归收,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到时万一教不会或者是把人养废了你们可也别说什么。”
他着重道:“跟死的活的都不准说。”
“不说。”刘军医痛快答应。
奚临又看向宋言汐,见她也点了点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一想到自己往后行走江湖,身后随时要带着个小尾巴,还有可能一口一个师父嚷嚷个不停,他就觉得心头烦躁的厉害。
要不然浅养一阵,到时随便找个由头说他们师徒二人合不来,让人送他回去?
奚临正要感叹自己聪明绝顶的脑袋瓜,忽听宋言汐感叹道:“昌军医在军中劳作半生,实在是一位令人钦佩的长辈。
若他泉下有知,得知自己最挂念的晚辈,能得奚大夫为良师,必会感到欣慰。”
要不是背在身后的手暗暗使力,刘军医真想边笑边夸她,让她会说就多说两句。
他狠掐自己一把,忍着笑道:“老昌生前最是疼你,若他知道在地下必然能安息。”
听着这话,奚临扯了扯嘴角,觉得自己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承认,昌军医确实不错,为人敦厚实在,待人温和也从来不会拿自己的资历压人。
但是!
他什么时候变成昌军医最疼的人了。
他们最疼的人,明明是墨锦川!
但是该说不说,昌老头虽然对所有人都挺好,但对他也确实够意思。
要换其他人,他根本不可能吃这套。
眼看时间不早,刘军医催促道:“天都快黑了,那孩子替你这个做师父的都忙了一天了,你也不说心疼一下。”
“心疼,怎么会不心疼?”
奚临顾不得细思话里那一丝不对劲,说着话便转身往外走。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既成了他的徒弟,他便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负他。
哪怕是他这个做师父的,也不行!
知道奚临耳力过人,刘军医一直等到帐外脚步声消失不见,又起身过去掀开帘子确定人真的走了以后,这才放心笑出声。
他道:“这小子,出外闯荡了两年还这么好糊弄,幸亏没让人骗了去。”
宋言汐从药箱里取出两锭银子递给他,问:“刘老怎知他不是在故意配合我们演这出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有这个城府?”刘军医深表怀疑。
他看着宋言汐手中的银锭,眸色不由得沉了沉,“何氏的事,老夫不该瞒着你。”
宋言汐:“她的心病无药可医,您已经尽力了。”
她越是如此说,刘军医心中越觉得惭愧,接过她给的银子道:“她的后事你无需担心,交给老夫即可。”
他想了想,又道:“只还有一事,老夫需得问问你的意思。”
“刘老可是担心李壮那孩子的去处?”
刘军医点点头,眼底不免闪过一丝悲痛,“二牛是个好人,他家娘子也是个心善的,俩人成婚多年只得了这一个儿子,总得想办法为他寻个好去处才是。”
否则,他这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李二牛若是泉下有知,得知妻儿如今的境遇,也必然无法安息。
担心宋言汐觉得为难,刘军医又道:“不过是多添张嘴的事,一个半大孩子而已,随便他吃又能吃多少,就让他跟着我吧。”
虽说军中也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可至少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能让孩子吃饱穿暖学些本事。
待来日学有所成,哪怕四处行走当个赤脚大夫,好歹也算有个糊口的技艺,将来不至于饿死。
听着刘军医将李壮安排的明明白白,宋言汐赶忙将她答应何春花之事和盘托出。
她怕自己再不说,刘老会连李壮将来成婚生子的事也给安排妥当。
听完她的话,刘军医意味深长道:“不愧是他何古板的女儿,这走一步看三步的沉稳性子,还真有几分她爹当年的样子。”
怕宋言汐听不明白,他解释道:“何古板是附近何家村的先生,性情如何我不说想必你也听出来了。
此人才华奇高,且胸有沟壑,只可惜生逢乱世年轻时因阴差阳错未曾受到朝廷重用,只在村中谋了个教书先生的活贴补家用。”
“王爷是惜才之人,刘老既如此看重何先生,为何不替他引荐一番?”
“你以为是老夫不想?”刘军医叹了一口气,很是无奈。
他想到什么,眼底不免多了懊恼,“也怪不得十里八乡的人都叫他何古板,还是半点油盐不进,老夫跟随王爷一连往何家村跑了三趟,他总共只说了三句话。”
“没空,不去,请回。”
说起这六个字,刘军医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得胡子都抖了抖,“老古板教出一群小古板,尤其是他养的那个学问最出色的何所谓,更是块硬骨头。
软硬不吃不说,也不懂得看人的脸色,将来若是科举走仕途这条路子,怕是有吃不完的亏。”
“何所谓?”
“怎么,你听过他的名字?”
宋言汐摇头,随便敷衍道:“这名字倒是有趣。”
刘军医忍不住笑出声,“可不是有趣,何古板捡到那孩子时恰逢大旱,寻常人家根本吃不饱,连自家的孩子都养不活,哪还有多余的善心分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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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村子里所有人都劝他,让他不要多管闲事,放那孩子自生自灭,免得拖累自己一家也跟着饿死。
他偏不肯,不仅扬言肯定能把这孩子带大,还故意给孩子起了这么个名字,气得带头劝他的人村长几年见到他都没好脸色。
谁也没想到,他们一家三口靠着一人少吃一口,还真在灾年养活了一个状元苗子。”
宋言汐眸光闪了闪,问:“何所谓上头是不是还有个姐姐?”
刘军医脱口道:“孤儿哪来的姐妹,听说何古板捡到他时,身上连一件遮盖的衣服都没有,酷暑的天就那么光溜溜的被扔在路边,连个遮阴的树都没有。
要不是何氏心疼她爹正好往私塾里送水,碰巧捡到他,要不了个把时辰就得被大太阳晒的没了命,真不知道当爹娘的怎么能那么狠的心。”
性子古板,从小是孤儿,有个相依为命且自小救了他一条命的姐姐,统统对上了。
这个何所谓,就是明年春闱三元及第的新科状元。
因此才高八斗又为人正直忠厚,很受陛下器重。
也正是因为正直,敢想敢说,更敢做别人不敢想也不敢做之事,当朝弹劾林庭风夫妇二人为双生子大办满月宴太过铺张浪费。
其场面之盛大,比起长公主的寿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为逾矩。
满朝的文武百官,没有一人觉得他说的话不对,却也没有一人敢开口附和。
就连宣德帝,也只是不痛不痒的斥责了林庭风几句,提醒他日后不可如此,没有半点实质性的惩罚。
看出他的偏袒之意,群臣纷纷附和,更有人当场斥责何所谓品行不正,一双眼睛只知道盯着他人的私事,德不配位。
宣德帝虽未因此惩治何所谓,却被林庭风夫妇二人记恨上。
与对付言家的手段不同,他一个初入朝堂不久,且没有家世背景的“孤家寡人”,想要弄死他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
先是有人在朝堂之上弹劾他私德不修,在秦楼楚馆公然狎妓,不配为官。
紧接着,坊间流出他枉顾人伦,逼死姐姐的夫君将其占为己有,其姐所生的孩子喊他爹爹而并非舅舅等传闻。
流言猛于虎,随着传到耳中的闲话越来越多,宣德帝对于这位“近臣”的态度明显冷了不少。
他或许并不信那些无稽之谈,可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臣民让人觉得他识人不清,重用品德有瑕之人。
至于传言那些是否是真,他并不在乎。
手里的刀只要趁手,那便是好刀。
谁还关心一把刀是黑是白?
何所谓初入朝堂,玩不来那些个弯弯绕绕,更不知何为君心似海,只知自己无论怎么跟身边的人解释,他们都只愿意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传言。
而一向赏识自己的君主,也不愿意信他。
被宣德帝冷待,朝堂之上被同僚讽刺挤兑,回家路上被人吐口水扔菜叶等等,这些其实都不足以击垮何所谓。
他依旧是每日穿戴整齐,如常上下朝。
直到有一日,他下朝回到家中,发现自家小院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这才意识到出了事。
何春花悬梁自尽了。
为了证明二人的清白,她提前约了大夫上门问诊,又以买糖葫芦的由头骗儿子出了门。
留下的一封血书,字字泣血。
其实何春花当时的身子已不大好,瘦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呆在小院里为舅甥二人缝衣服。
如果不是庄诗涵出的所谓“攻心”的计策,她根本没可能听到外头的闲言碎语。
二人闺房之乐时,庄诗涵倚在林庭风的胸口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姐弟俩之间肯定有点事,要不然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甘心赴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至今都还记得,庄诗涵说话时那不屑的神情。
就好似他们口中所说的,本非是同他们一样活生生的人,而是轻易抬抬脚就能踩死一大片的蝼蚁。
卑贱到,甚至不配他们看一眼。
言家满门被灭的那天夜里,庄诗涵看到林庭风一身血衣回到将军府,也是这般表情。
她不怕他们作孽太多,会遭报应。
更不怕言家冤死的一百多条亡魂,做鬼都不肯放过她。
唯一担心的,竟是害怕林庭风会心软,留言家老弱妇孺的性命。
她道:“斩草不除根,他日必有后患。”
听到言家满门无一活口,庄诗涵又叹了一口气,假惺惺道:“要不是他们不识相,非要惦记着一个死人,跳出来挡我们的路,也不至于落得这种下场。”
简直是虚伪至极!
她明明一早便盯上了言家的生意,即便外祖父眼瞎这口气,不曾上门为自己讨一个公道,也躲不这一遭蓄意陷害。
宋言汐只恨她当时不过是个飘荡的游魂,那一年除了旁观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自那日之后,她便再没从他们夫妇的口中,听说过何所谓的名字。
想想也该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何等境遇。
本该璀璨光明的仕途一朝被毁,相依为命的姐姐又为护着他而自尽,甚至人都死了,还被人扣上事情败露无颜苟活的污名。
于他而言,活着远不如死了。
前世,何春花死于夏末时分,在她死后半年内,大安境内不曾发现过时疫的踪迹。
是他们的到来,变相推动了这一切,促使了她提前死亡。
如果说,留给何春花的是必死的结局,那是不是说明,其他人的下场也会同最终一般,皆死于非命。
不,她不允许!
她好不容易重来一次,能有弥补自己前世识人不清铸下大错的机会,怎能甘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亲朋,再次惨遭屠戮。
还有锦王殿下……
他十年戎马,为守护大安国土历经风霜寒苦,更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良将,不该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去他的命数使然,若真不可改,她此刻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丫头?”
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宋言汐抬眸看去,正对上刘军医担忧的眼神。
见她回神,刘军医忙问:“可有觉得哪里不适,是不是太累了?”
宋言汐摇头,“我没事,您不必担心。”
刘军医看出她有事隐瞒,却没追问,只轻叹一声道:“世事无常,非人力所能改,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闻言,宋言汐垂眸,眼底闪过一道暗芒。
尽人事可以。
听天命?大可不必。
她的命,自己说了算。
刘军医看着她,斟酌再三后才开口问:“药的事,昌九那孩子可跟你提了?”
他说着,略显浑浊的眼底多了懊恼,“此事说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也怪我,想着一个毛孩子乱跑只是贪玩,没想到他竟如此胆大包天,与庄诗涵有所勾连。
不过你尽管放心,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我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人抢了去。”
宋言汐没接话,只问:“刘老爷子如何了?”
“他?”刘军医想到老刘头就是一肚子的火,怒其不争道:“将孙子惯得如此地步,属他自作自受,你没必要同情这种人。”
“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那是……”
刘军医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对上宋言汐冷淡的眸子,他猛然想到什么,一跺脚道:“坏了!”
他慌忙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骂道:“这个老货,他最好是死远一点,别脏了老夫的地方,否则……”
听着刘军医的声音渐渐远去,宋言汐取出暗一此前给的地形图仔细查看,用炭笔在其上分别圈出两方大军所在的位置。
她并不通兵法,却也不难看出按照地图所示,梁国所占的地势更好。
依山傍水不缺食物和水,又有地势高擅埋伏的北风坡,无论是地势还是视野都是上佳。
反观大安这边,地平且缓,这边的将士在做什么对方可谓是一览无余。
宋言汐之前便觉得奇怪,来的路上特意问过墨锦川,才知他为守将之时,边城向外延绵的八十里种的全是粮食。
边城红沙城靠水太近,百姓所种之粮食,每到汛期便会被河里漫出的水淹死大半。
除却朝廷的税收,所剩不多的粮食只够勉强果腹,就连当地的官府也是穷得叮当响,压根挤不出来银钱修建堤坝防汛。
朝廷拨下来的银钱,经过层层剥削,真正到手里的银子少得可怜。
即便是缩减材料勉强修了堤坝,要不了两年也会被再度冲垮。
墨锦川当机立断,亲自带人去附近的几座城镇大量购买种子,为下一季的播种做准备。
为此,当时还是个小将的他还差点挨了徐啸一顿军棍。
徐啸问他:“总共就那么点地,种的下多少种子?
即便能全部种下,到时候发大水一冲,又能留下多少粮食?”
面对盛怒的徐啸,墨锦川只说了一句。
“地方不够,便去抢。”
他立下军令状,带着徐啸拨给他的人,分了几批人不分昼夜偷袭梁国驻守的营地,只佯攻并不打,把对方惹急了扭头就走。
顺手再解决几个按捺不住追出来的梁军。
这么一来一回,乐此不疲。
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梁军那边便折损了三百余人,气得远在梁国都城的柯善一天写了三封信骂他们安国人太过阴险狡诈。
结果当晚,墨锦川便带人突袭了梁军的驻地,还一把火将他们的粮草烧得一干二净。
梁军连日来被他们轮番骚扰,半个月没睡过一个整觉,压根不是安军的对手。
三万人被三千人掀翻了营地不说,还被打得伤亡惨重,连夜退了上百里暂避锋芒。
等柯善带人驰援时,一切已成定局。
听暗一说,墨锦川带着手下将士春耕时,柯善就骑着马带人远远看着,气不过时就破口大骂两句。
只因丰收一季,便可保两城的百姓一年不饿肚子。
相应的,付出的代价,便是墨锦川带领的边军,要时不时应对梁国骑兵的突袭。
梁国人不擅耕地,国中百姓却不少,自然日日惦记着这块本该属于他们的肥肉。
边军这几年守的如此艰难,结果就这么毁在了林庭风的手中。
身为大安将军,只顾着自己揽功,半点不顾边城安危之重。
若安国不复,他便是官至一品又如何?
林庭风究竟想做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要!”骤然从噩梦中惊醒,宋言汐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趴在桌上睡着了。
日头早已西沉,帐篷内光线昏暗,更衬得旁边烧得正旺的火盆火光逼人。
上头木柴是新添的,刚刚有人来过?
她虽然接连几日操劳确有些疲惫,却也不该迟钝到连帐篷里进来人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除非,对方是内力高强的习武之人。
那便只能是暗一了。
宋言汐借着火光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的一抹雪色,赫然是墨锦川此前送她的那件狐裘。
白的毫无瑕疵。
暗一刚从将军府回来?
意识到什么,宋言汐心下倏地一沉,快速起身朝外走去。
“不行,老大你不能出城,难道你忘了主子的吩咐?”
“我没忘。”
“那你还……”
暗一冷冷道:“我这条命是主子的,若想阻我,除非杀了我。”
“那宋姑娘怎么办?主子离城时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
听着身后放轻的脚步声,暗一眸色沉了沉,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你留在城中,务必护宋姑娘周全。”
“宋姑……”
“少废话,主子失踪之事先瞒着宋姑娘,若她问起,便说我在将军府帮着徐将军处理军务。”
暗一转身,正对上一双冷冰冰的眸子。
他顿感心虚,讷讷喊了声“宋姑娘”。
宋言汐点点头,神色冷淡道:“我回去收拾些东西,半个时辰后城门口见。”
“宋姑娘,我……”暗一试图解释,视线触及到她冰冷的目光又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主子没说错,宋姑娘确实聪慧。
他故意耍的这点小伎俩,根本瞒不过她。
早知如此,他还不如一开始便说实话。
也不至于如今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简直是愚蠢!
暗三看着宋言汐离开的背影,担忧道:“主子若是知道咱们这么做,必然要动怒。”
以宋姑娘的脾气,怕是也不会原谅他们今日胆敢算计她一事。
他们兄妹俩这顿军棍,怕是跑不了了。
暗一攥了攥拳,面色凝重道:“只要主子此次能脱险,他便是一刀一刀活剐了我,我也认。”
刘军医顶着寒风从外头回来,变戏法似地掏出胸口捂得热腾腾的烤红薯,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宋言汐忙着收拾东西时戛然而止。
他试探问:“丫头,你这是要走?”
宋言汐应了一声,手上动作不停,顾不上抬头急匆匆解释道:“我有些私事要出城一趟,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个月的光景便会回来。
我不在的这些时日,这边的百姓有劳刘老费心。”
刘军医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满脸不悦道:“你要是这么说,可就是跟老头子见外了。”
清楚刘老的性情,宋言汐也没再矫情,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叮嘱着各项事宜。
“疫症实在凶险,眼下城中百姓的情况虽有明显好转,却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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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病患衣食住行的一应器具,待时机合适便统一焚毁,百姓损失贵重财物可登记成册,事后朝廷会有相应补贴。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需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换作其他人,敢这么毫不客气的跟刘军医说话,他估计连眼神都不屑于给对方一个。
可这会儿,他听着宋言汐的话不住点头,在听到需要自己跑一趟时,毫不犹豫道:“需要老夫做什么,你直说就是。”
“我此次出城,暗一将与我一道前去,搜寻阎王关附近山头之事便交由程端程将军接手。
时间仓促,我来不及亲自跑一趟,只能麻烦刘老了。”
“麻烦倒是不麻烦。”
刘军医不解问:“咱们既已得知那些梁国细作是借助风筝潜入,派人在阎王关守株待兔就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搜山?”
两座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百来个人撒下去连人头都看不见一个,这么漫无目的的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边城眼下本就人手不足,更没可能抽调人头再去帮忙。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真的能找到梁军藏匿的那些风筝又如何?
宋言汐抬头看向他,眼底深处不由得闪过一丝寒意,“若能寻到,将来或有大用。”
虽不知究竟有什么用处,可见她如此看重此事,刘军医难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
此前在将军府时,诗涵郡主院中是不是也有一个风筝?
虽悬在半空中看不真切模样,却也不难看出那是个庞然大物。
如此大的风筝,日常生活中必是不常见的,既不方便携带瞧着又不美观,还要几个壮汉齐心协力才能放置空中。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刘军医越想越觉得心惊,将手中还带着余温的烤地瓜往前递了递,语重心长道:“此去路途凶险,无论结果是否如你所想,当以自身安危为先。”
“您……”宋言汐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扯了扯唇角,扬起一个笑,“奚临说得没错,姜还是老的辣,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的火眼金睛。”
闻言,刘军医不由得冷哼一声,“就他那张破嘴,哪会说什么好话,只可能骂老夫老奸巨猾。”
宋言汐浅笑不语。
难怪奚临私下里骂他老狐狸,就他们这点小心思,在他面前好似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根本瞒不过他。
正事要紧,刘军医也懒得再骂奚临,将烤地瓜往宋言汐手里一塞,急匆匆往外走。
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道:“你先吃着,我那儿还有几瓶上好的外伤药。”
他脚步顿了顿,继续道:“你随身带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看着他比前些时日明显佝偻的背影,宋言汐心头不由得涌现出一阵愧疚之情。
刘老如此掏心掏肺待她。
她是不是……不该瞒着他。
他猜到和她主动坦白,意义上总归是不一样的。
宋言汐张了张口,刚准备解释,就见抬步离开的刘军医忽然停下脚步,转身朝他看来。
那眼神里有浓浓的担忧,更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
他就像家中长辈般,十分不放心的叮嘱道:“丫头,答应老头子,此次一定要平安回来。”
话落,他沉默了一瞬,又补充道:“你们都要平安回来。”
宋言汐郑重地点点头,似安慰更似承诺道:“我们定会平安归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踏着月色到城门时,暗一早已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
马鞍的两侧,悬挂着足够的食物和水,分明是早有准备,只差她这个“东风”已到,随时便可出发。
她果然没冤枉暗一。
习武之人的感知力本就异于常人,更何况是他这种从小接受特殊训练的暗卫,没道理她人都走到身后还未察觉。
根本不合常理。
那些话,是他故意说给她听的。
宋言汐向来不喜被人算计,无论是有苦衷也好,身不由己也罢,说一千道一万不坦诚就是不坦诚。
可面对救主心切的暗一,她却说不出半句苛责的话来。
若不是墨锦川不放心她的安危,硬将他留在她身边,他身为他手下的得力干将,本该与他同生死共进退。
有他在旁护着,墨锦川或许不会有此一劫。
他只是因为护主耍点心眼,希望她能一起前去救人,就态度而言属实够客气了。
宋言汐其实很想告诉暗一,即便他不刻意提醒她,他家主子待她的情意,她也会毫不犹豫前往营救。
不为他当朝王爷的身份,也不为此前接风宴上的救命之恩。
只因为,他是墨锦川。
她就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
见暗一欲言又止,宋言汐直接道:“废话少说,说点我不知道的。”
“三儿是在两国边境的白头峰与主子走散的,梁国那些畜生咬的太紧,她伤了腿没机会再深入只能先赶回来搬救兵。”
宋言汐听得蹙眉,问:“暗五何在?”
闻言,暗一眼底闪过一丝痛意,沉声道:“老五替邱小将军挡了敌方射来的冷箭,眼下还昏迷不醒。”
即是冷箭,便是两军交战之际中了埋伏。
宋言汐想到什么,心下一沉,“王爷在军中的消息,怕是泄出去了。”
否则,解释不通。
暗一脱口道:“这绝不可能。”
知道王爷如今不在城中养伤,而在城外大营之中的人,屈指可数,且个个都是认识多年熟知底细的老人。
宋姑娘这番话,岂不是在质疑他们其中有人生了背叛之心,对王爷不忠?
不等宋言汐开口,暗一又道:“主子这些时日在营中并未在人前露过面,一直以邱小将军的副将自居,与之同吃同住。
就连贾将军和熊将军等,原先追随主子的部下,也都是瞒着的。”
邱元正半大孩子的时候就跟着墨锦川,两人之间情同手足更似父子。
别说是出卖,便是街头有人胆敢浑说半句,他都会立即跳下马同对方理论。
一次酒宴之上,有官员醉酒失态,感叹老天不公,让一个如此难得的良将之才断了双腿沦为废人。
废人两个字刚出口,邱宗平的拳头就狠狠砸了上去,直接砸掉了那人两颗门牙。
他爹因此请出家法将他狠狠打了一顿,又让人把他绑了,打算压去那位没了门牙说话都漏风的大人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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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他半路就逃了,还因此恼上了亲爹,一气之下把虎山大营当成了家,一呆就是两年。
他要是敢对不起墨锦川,自己气得都得抽自己大嘴巴。
宋言汐翻身上马,冷冷道:“是与不是,待找到王爷,自然就清楚了。”
感受到身下的马儿因方才的话变得有些躁动,她攥紧缰绳,试探喊道:“雪龙。”
听她呼唤自己,雪龙喷了喷鼻息以示回应。
宋言汐腾出一只手,拨弄了一下它的鬃毛,果然看见那在月光下白的发光的底色。
他们这是给雪龙染了个色?
暗一解释道:“雪龙的颜色在夜色下太过扎眼,属下用榆树皮泡过的水混了草木灰,不沾水的话可以撑个把月不掉色。”
“倒是个好主意。”
宋言汐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雪龙的腰腹,沉声道:“乖雪龙,你跑快些,咱们去接你的主人回家。”
随着一声长长的嘶鸣,雪龙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瞬间冲入无边夜色之中。
暗一望着眼前一幕,甚至来不及感叹这一人一马的默契,当即变了脸色。
他高声喊道:“郡主,雪龙不认得去白头峰的路!”
话落,他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屁股,赶紧追了上去。
远远的,暗一听到宋言汐的声音被风声裹挟着传来,“跟上,我认得路。”
宋姑娘认得路?
她自小拜入神医谷门下,而神医谷地处江南一带,他们师徒沿途行医走得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渝州一带。
北境的路,她如何认得?
更别提,白头峰隶属于梁国疆域,在大安的舆图之上也并未标明。
此前他们多此追逐梁军,皆是往北风坡方向,唯一一次前往白头峰,还是主子带他扮做梁军勘察地形。
牵着匹马太过扎眼,是以那次雪龙被留在了营地。
暗一越想越心惊,生怕宋言汐会走错路,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在一处溪边暂时歇息时追上她。
趁着马儿喝水之际,他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宋言汐掰了半个地瓜给他,咬了一口道:“不愧是刘老,烤的地瓜都比别人的好吃。”
听着她答非所问的话,暗一的眼底闪过一丝迟疑。
“刘老他……”
他旋即想到什么,有些无奈道:“刘老近几年越发藏拙了。”
宋言汐品味着舌尖的丝丝甘甜,遥望着白头峰的方向,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也不知锦王殿下当下如何,身上有无受伤,又是否有暂时歇脚的隐蔽之所。
吃喝倒是不必担心,以他的身手,随便猎些野味便可充饥。
怕只怕,他有伤在身。
北境本就是苦寒之地,又恰逢冬季,入了夜的山里说是冷得滴水成冰都毫不夸张。
墨锦川被困其中,周遭必少不了梁军的围堵搜捕,点火取暖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若他身上再有伤……
宋言汐简直不敢往下想。
她几口吃完地瓜,就着冰冷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脸,沉声道:“继续赶路。”
骑在马背上顶着刺骨寒风赶路时,宋言汐只觉得北境的夜又冷又长。
好似非要将人冻死,才肯罢休。
她来不过半月,眼下也并非最冷的时候,都觉得冻的有些受不住。
可这些戍边的将士们,却是长年累月如此。
真该叫京中那些个只知道贪图享乐,却还不知满足的勋贵们,都来边境与将士们同吃同住个一年半载。
身在福中不知福!
迎着冷风吹了太久,宋言汐眉毛和睫毛上都结了一层冰霜,攥紧缰绳的手也早已冻得麻木。
就在她以为路程还远,考虑要不要暂歇时,视线内终于出现了那座高耸的山峰。
在晨辉的照耀下,山顶好像笼罩了一层云雾,美轮美奂。
宋言汐扯了扯唇角,刚想同暗一商量着要不要一鼓作气冲过去,身下的雪龙忽然减了速度,竟慢慢停了下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为雪龙是觉得太累跑不动了,宋言汐艰难地俯下身,用手安抚地摸了摸雪龙的脖子。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身后冷冽的风声中响起暗一急迫的声音。
“宋姑娘,前方有敌情!”
马的听力远超常人,尤其是像雪龙这种经过特殊训练的马,一二里外便能听到不寻常的响动。
清晨风大,能听到的声音会近一些,梁军的人距离他们想必不远了。
宋言汐脸色微变,快速打量着四下,当机立断道:“去右前方那片林中暂避。”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遮挡物,视线开阔,梁军的人隔着大老远便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此行是为救人,绝不可多生事端。
可不知为何,宋言汐看着白头峰的方向,只觉得心头一阵惴惴不安。
她转头看向暗一,“可听得出有多少人?”
暗一沉思片刻,冷声道:“听这动静,来人不下八百。”
此话一出,两人的脸色皆是一变。
沿着这条官道往前,不出五里的路程便可抵达白头峰。
梁军出动近千人,如此大的阵仗,只能是负责围山的那批人。
对于他们而言,能活捉墨锦川便意味着泼天富贵,哪怕只是带回去一具尸体,亦是大功一件。
甚至封侯拜相,都不无可能。
更别提,他们之间本就隔着国仇家恨。
十年间,死在他手上的梁国人不计其数,其中不乏他们的亲朋故交。
如果有机会,梁国的那些将士怕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墨锦川如今孤身一人被困白头峰,边军又被梁军死缠在北风坡一带,根本赶不过来。
如此绝佳的瓮中之鳖的好机会,他们如何甘心放过?
除非……
他们已经得到了想要的。
暗一紧攥双拳,眼底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宋姑娘稍后,我去去就回。”
丢下一句话,他快速施展轻功离开。
或许是感觉到了两人不安的情绪,雪龙和另外一匹黑马明显焦躁起来。
眼看着自己的主人越来越远,黑马烦躁的嘶鸣一声,下意识便要抬腿去追。
宋言汐瞥见它的动静,厉声道:“雪龙,拦住它!”
接收到指令,雪龙一个箭步冲上去,用脑袋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那匹黑马的肚子。
黑马吃痛,不满的嘶鸣了一声,又被它用脑袋狠狠顶了一下。
很明显,雪龙也有了情绪,这一下动了真格。
黑马被它撞得踉跄了几步,然后重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双大大的马眼里,仿佛有跟人一样名为委屈的情绪。
见它这样,雪龙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快步走上前甚至想用蹄子去踩黑马。
听到宋言汐的呼唤,这才作罢。
它快步走到宋言汐的面前,低下头轻轻蹭了蹭她,乖顺的模样与刚刚的霸道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要不是她方才看得真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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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诚不欺她,原来马儿也与人一样,是有心机的。
只是他老人家当时还说过,人马相处的时间久了,马儿潜移默化中便会学着自己主人的性情行事。
也就是俗称的,什么人养什么马。
如此说来,雪龙眼下这个德行,锦王殿下岂不是……
宋言汐望着暗一离开的方向,伸手摸了摸雪龙的大脑袋,轻声道:“希望你的主子也能多长几个心眼,平安脱身。”
雪龙喷了喷鼻息,似是回应。
一人一马,相顾无言。
宋言汐在林中等了整整两个时辰,久到她甚至怀疑暗一是不是出了意外时,才终于等到人回来。
远远便能看到暗一沉着一张脸,满身煞气,身上的黑衣被染成了血衣,分明是不久前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若只是如他所说前去查探消息,不至如此。
宋言汐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一时间只觉得腿软的厉害,全靠扶着一旁的树干才能站稳。
她开口的声音不自觉染了颤意,“王爷他……”
暗一缓缓抬起手,摊开紧攥的拳头。
在他的手心,静静躺着半截腰带。
即便被鲜血浸透,宋言汐仍认出上头所绣纹样,这分明是墨锦川出城时所穿那件衣服上配的腰带。
她一张脸瞬间没了血色,后退半步靠在树干上,低喃道:“这不可能,他不会死。”
墨锦川是谁?
他可是十六岁上战场,短短两年便杀敌无数,成了众人口中闻风丧胆的战王。
更是被梁军称之为阎罗。
他足智多谋,武功又那么高强,从来只有欺负别人的份,怎么可能会死?
她都没同意,他怎么能死?
宋言汐快走几步,一把夺过暗一手中的腰带,冷冷道:“上马!”
暗一径直跪了下来,面色沉痛道:“请宋姑娘原路折返。”
宋言汐蓦地转过身,猩红的眼底满是难以置信,“你要放弃他?”
但凡他敢说是,她不介意让他血溅当场。
暗一沉声道:“王爷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宋姑娘,您必须回去。”
他顿了顿,猩红的眼底满是杀意,“便是豁出一条命,属下也定会将主子的尸身抢回来,绝不允许梁国那群畜生折辱他。”
折辱?
宋言汐压下心中悲痛,冷静问道:“你可曾亲眼看到那具尸体的脸。”
闻言,暗一眼底杀意更盛,咬了咬后槽牙道:“梁国的那群畜生,将主子伤得体无完肤,一张脸更是血肉模糊。
不杀光他们,我誓不为人。”
暗一抬头看向宋言汐,还想说什么,被她抢先一步道:“既看不清楚脸,他便不是墨锦川。”
不等他开口,宋言汐又问:“你便这么盼着他死?”
暗一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代替主子去死。
可那具尸体,无论是身量大小还是穿着的衣物来看,都是他家主子无疑。
更重要的是,他还在两个梁军的手中看到了主子惯用的双刀。
那两把刀是皇上在他弱冠之年所赐,他平日里宝贝异常,在军中时是从来刀不离身。
在战场之上,手中的武器便是自己的第二条命,非死不可弃。
若非如此,他说什么也不可能相信那就是主子。
暗一每说一句,宋言汐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的雪龙身旁,翻身上马之际,她听到暗一冲她喊道:“宋姑娘。”
宋言汐策马向前,头也不回道:“我说他不是,他就不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带着暗一在山中搜寻了一整日,直到太阳西沉,月亮挂上树梢之时。
别说是墨锦川的人,就连他可能留下的痕迹都没有找到。
如果暗三冒死带回的消息无误,他确实进了白头峰。
那便只剩下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是,墨锦川虚晃一枪,在山脚下绕了一圈换了个藏身处,故意戏耍了梁军。
暗一在路上见到的那具尸体,是他们抓不到人害怕受罚,随便找来交差的替死鬼。
至于而另一种可能,则是宋言汐不愿看见的。
想起刚进山不久看见的大片血迹,以及颜色质地都能对上的碎布,她只觉得鼻子发酸,就连嘴里的肉干都跟着有了苦味。
她不信他就那么死了。
暗一将水壶递上前,欲言又止。
宋言汐不用看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头也不抬道:“你要走我不拦着,记得将雪龙一道带回去。”
“那姑娘您呢?”
想着墨锦川出城前的吩咐,暗一眼底不由得闪过一丝暗芒。
若实在说不通,他也只能得罪了。
没接他的话,宋言汐自顾自道:“半月为期,届时若我和王爷还未归来,你便带着田鼠和李家兄弟回京复命。
事情的缘由我已用书信写明,就放在我药箱最下面那层暗格中,你取了书信将药箱留给刘老。
还有一封是家书,待你得空时转交给我阿弟即可。”
听着她像是安排后事的话,暗一脸色难看道:“属下不走。”
宋言汐终于抬眸看他,眼底布满霜寒,“你既不愿走,又何必强求他人?”
“可姑娘你……”
“我如何?”
不等暗一解释,宋言汐又问:“还是你觉得我是负累,担心会拖你后腿?”
“自然不是!”
怕她误会,暗一咬了咬牙,解释道:“主子临行前便料到,他若遇险境,宋姑娘必定不顾自身安危前往搭救。
主子有命,让属下无论如何都要阻拦宋姑娘,务必要保你无恙。”
宋言汐眉眼冰冷,“他是不是还告诉你,必要之时可动手将我打晕?
你若真听你主子的话,此刻我就不会坐在这里。
既然开了这个头,便一条道走到黑,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你主子那边,只要有命在,随他回去怎么发脾气,总不至于打死你。”
暗一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懊恼应该趁早动手时,只听宋言汐阴测测的声音响起。
她道:“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未来得及动手。”
既然敢跟着他闯入梁国境内,她就不可能全然没有准备。
她是不会武,可只要不真刀真枪对上,用点药放倒一个暗一不是问题。
只是不到那份上,她还不想这么做。
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枯树枝,宋言汐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道:“你抓紧时间睡会儿,天亮了我们再出山洞找。”
暗一只是目光沉沉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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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是怕她趁他睡着了偷溜。
宋言汐道:“别把我想的那么舍生忘死,这个时间出去,就算我命大碰不上狼熊之类的野兽,也会被活活冻死。
我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白白送死的。”
话虽如此说,暗一悬着的心依旧没能放下来。
若宋姑娘猜得不错,那具尸体真不是他家主子,那主子如今身在何处?
宋言汐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身前的火堆,面上不显,心中的担忧却丝毫不比他少。
山中寒气透骨,哪怕她此刻坐在火堆边,也挡不住寒意往骨缝里钻。
墨锦川的腿上又有旧伤,发作起来必定疼痛难忍。
也不知他身上有没有带镇痛的药。
心中有事,宋言汐和暗一彼此都没有睡意,就那么心思沉沉地枯坐着。
只听得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
不多时,山洞一角传来此起彼伏的鼾声。
是雪龙和那匹黑马。
一天一夜没合眼,又驮着他们跑了几十里路,就算是再强的体魄也撑不住。
看着睡得四仰八叉,把黑马要挤到角落里的雪龙,宋言汐忽然问:“你觉得锦王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暗一被问的一愣。
待回过神来,想要开口时,又听宋言汐道:“罢了,你只当我什么都没问过。”
她也是糊涂了,以暗一对墨锦川的维护,想想也该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无非是我家主子英明神武,天纵奇才之类的话。
这些话,她早已在别人的口中听过的。
她想知道的,远不止这些。
比起那些百姓加在他身上的赞誉,宋言汐更想了解的,是传闻之下背负着家国责任以外的他。
她总觉得,能另辟蹊径且次次都能马到功成的大将军,该是张扬恣意的儿郎,而不是如今举止端庄,绝不喜形于色的冷清性子。
别的她不知道,只知道端方君子肯定做不出阵前叫骂一事。
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只会一甩袖,斥责一句“有辱斯文”。
见宋言汐有些出神,暗一顿觉一股冲动涌上心头,脱口而出道:“宋姑娘觉得我家主子是什么样的人?”
宋言汐坦言:“我并不了解王爷。”
这人藏得太深,若非他故意让她察觉到些许端倪,即便她亲耳听到那些话,也绝不可能相信他会倾心于她。
甚至早在林庭风下葬那日,他二人初见之前,便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的爱意来势凶猛,让人根本无力招架。
最关键的是,她竟死活想不起来两人此前还在何处见过。
她是不信所谓的一见钟情的,若有,也只能是见色起意。
锦王殿下若是这种人,身边早已妻妾成群,哪还有她什么事?
暗一被她一句并不了解,气得险些没呕出一口鲜血来。
他攥紧了拳头,忍无可忍道:“宋姑娘是聪明人,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宋言汐掀了掀眼皮,“何意?”
暗一脸色更沉了,脱口道:“你明知道主子对你……”
话说一半,他陡然变了脸色。
“有人来了。”
宋言汐果断起身,同暗一将旁边早已备好的湿泥扔到火堆上,不放心又淋了半壶水上去。
灯火通明的山洞顿时漆黑一片。
角落里的鼾声不知何时停了,只有马儿缓慢起身时马鞍摩擦发出的细微声响。
暗一轻声道:“来了差不多有十人,不是高手,待会儿动起手来宋姑娘往边缘靠一些,免得被误伤。”
宋言汐应了声,一手摩挲着往后退,一手掏出了墨锦川所赠的匕首。
她私下试过,此物削铁如泥。
是把杀人的利器。
手指刚触摸到冰冷的岩壁,下一瞬,有温热的呼吸扑在宋言汐的额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心下一紧,差点没拔出匕首狠狠刺过去。
下一瞬,她陡然想到了什么。
气息如此强劲,不像是人,倒更像是……
宋言汐试探地伸出手,果然摸到一张毛茸茸的马脸。
像是为了安抚她,雪龙蹭了蹭她的脑袋,动作间马镫轻轻晃动发出铁器碰撞声。
它似乎也被吓了一跳,不等宋言汐制止,便站在原地再不敢乱动。
黑暗中,人的听觉犹为灵敏。
几道粗狂的骂声,被山风裹挟着传入洞里。
“他娘的,这些当官的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么冷的天让兄弟们摸黑进山。”
“缺了大德的玩意,也不怕做事不积德,一扭头媳妇跟别人跑了。”
“你们快少说两句吧,听说是顶上那位亲自过来下的令,说是就算什么都找不到也得把山上的草皮全都翻一遍才算完。”
“真的假的,他不呆在都城醉生梦死,来咱们这儿受这鸟罪?”
他们口中都城的那位,难不成是梁太子?
有关此人,宋言汐了解不多,只道听途说过几句。
听闻他性情乖戾又疑心极重,手段狠辣之程度令人发指。
他的两任太子妃,皆是因为受不了他的残暴性情,成婚均不到半年便选择了自戕而亡。
历朝历代,妃嫔自戕都属大逆不道。
那两位太子妃的全家因此获罪,九族之内无论男女老幼,皆被送上了断头台。
而监斩之人,正是这位以残暴闻名的梁太子——闻祁。
他突然来边境干什么?
梁国皇帝这两年身体欠佳,朝中各方势力盘踞,主战派和主和派一直争执不休,恨不得在朝堂之上就大打出手。
柯善这一员猛将身死,于主和派而言无疑是元气大伤。
她若是闻祁,必然会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近一步巩固自己在朝堂之中的势力。
听同门的一位师兄说,他远游时曾远远看过一眼梁皇,身体早已被酒色与各类丹药掏空,没两年好活了。
她那位师兄颇通岐黄之术,看相从未出过错。
算算时间,至多不过半年,梁国便要经历帝位更迭之乱。
于公于私,宋言汐都不希望闻祁顺利继承皇位。
他登基之日,便是梁国百姓苦难的开始。
且此人犹为好战,若真让他成了一国之君,届时两国边境必定战乱不断,周边的百姓也再难过上安稳的日子。
闻祁之于大安而言,是个极其危险的存在,若有机会当除之。
山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粗狂的声音道:“搜了一路了,别说什么人了,连他娘一只黑耗子都没见到,再这么找下去兄弟们非得被冻死在这儿不可。”
旁边附和道:“刚好这儿有个山洞,咱生个火热壶酒暖暖身子呗,这乌漆嘛黑的上哪儿找去。”
闻言,宋言汐攥着匕首的手指紧了紧。
她最多只能解决一个,剩下的只能交给暗一。
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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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就怕,等会儿动气手来,万一动静太大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既能用上搜山二字,今夜来的人必然不会少。
一旦打草惊蛇,他们想在梁军的层层包围下顺利脱身,无异于登天之难。
而另一边,暗一也已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外头起哄的声音响了一小会儿,紧接着,一记响亮的巴掌声突兀的响起。
叫骂声紧随其后。
“你们想死别他娘拉着我,还烤烤火,也不怕回去被太子殿下扒了皮当羊羔子烤了!”
此言一出,洞口外静的仿佛连呼吸声都停了。
因为他们知道,老大这些话并是不在吓唬他们。
太子殿下真的会这么做。
前两年东宫有个容貌绝世的美人,深得闻祁喜爱,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从一个洗脚婢女摇身一变成了太子侧妃。
他对那美人言听计从,为博她欢颜一反常态变得谦和有利不说,甚至还破例让她怀上了他的孩子。
就在众人都以为,那个美人命好,可以生下皇上的皇长孙母凭子贵时,她死了。
闻祁命人残忍地刨开了她的肚子,取出里头已经成型的孩子,亲手炖成了一锅汤送给她补身体。
那美人不从,他便活生生剥了对方的皮,将她的肉混着羊羔的肉腌渍后烤熟了,请美人的父母入宫品鉴。
他在宴席之上问起味道如何,被蒙在鼓里的夫妻俩诚惶诚恐,只道从未吃过如此人间美味。
闻祁大笑三声,道:“虎毒尚且不食子,用她腹中胎儿炖的汤你们女儿可是一口没尝,你们比孤更不是东西。”
“既不愿当人,那就做鬼吧,到了地下也好一家三口团团圆圆。”
一个残暴到连枕边人都能杀了取乐的人,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在他眼里命如草芥的大头兵?
他们还想多活两年呢。
说话声渐渐远去,宋言汐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
闻祁此人,竟是比传闻中还有荒唐残忍数倍。
若这种人将来继承大统,梁国岂不成了人间炼狱?
百姓何其无辜?
不知何时,山洞里的火堆重新燃烧了起来,宋言汐眼前也变得一片明亮。
感受到背后凉丝丝的,她这才意识到刚刚惊出了一后背的冷汗。
得尽快找到王爷,告知他梁国太子亲临边境一事。
直觉告诉宋言汐,闻祁此次前来,必不简单。
“风哥,你是在跟我玩笑对不对?”
庄诗涵拉住林庭风的衣袖,强扯出一抹笑道:“他是什么身份,不呆在梁国皇宫里好好当他的太子,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这也是我想问的,诗函可知,他为什么会来?”
对上林庭风冰冷的双眸,庄诗涵压下心头不安,生气问:“风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信我吗?”
“我想信你。”
“想便是不信!”
庄诗涵眼底不由得多了嘲弄,讽刺道:“林庭风,我为了跟你在一起,哪怕众叛亲离也没眨一下眼睛,你竟然怀疑我?
你到底有没有心?
还是说,你从前与我之间的种种,皆是装出来的?”
换作之前,林庭风听到她如此控诉,只会心疼她的不容易。
然后再将她搂在怀中,温声细语安慰一番,或是发几句誓言证明一下自己的真心。
情到浓时,少不得再温存一番。
无论是谁有错在先,到最后认错哄人的只会是林庭风,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
毕竟他是男人,于情于理,总该比女子多一些担待。
再说了,她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到的女人,他不宠着难道等着别人来宠?
可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那样没意思透了。
看着庄诗涵委屈的眼眶都红了,林庭风不耐皱眉,“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这么无理取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庄诗涵瞬间被气笑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你说我无理取闹?”
“难道不是吗?”
林庭风面容冷淡。
仔细看,不难发现他眼底的不耐烦。
虽然只有一丝并不算强烈,却也格外明显。
他竟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强忍着一刀捅死他的冲动,庄诗涵掐了一把大腿,硬挤出几滴眼泪道:“我知道你在气什么,大不了回京面圣的时候,我向陛下禀明欺军一事。
你放心,该属于你那好夫人的功劳,我半分不会要她的,我也不稀罕。”
林庭风眉头紧蹙,“你明知我并非这个意思。”
他问的明明是闻祁的事,好端端的,攀扯人宋氏做什么?
若传到她的耳朵里,定会以为他因美色昏了头,少不得要对他冷嘲热讽一番。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庄诗涵深吸一口气,眼神破碎而坚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你什么意思?”林庭风闻言,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听她这话的意思,是要同他撇清干系?
庄诗涵别过脸,不去看他。
有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留下令人心碎的泪痕,我见犹怜。
林庭风到底见不得心爱的女人这般委屈,不由放缓了语调道:“反正都是一家人,这功劳是你的或是宋氏的,并无区别。
你瞧瞧你,怎么还委屈上了,真以为我会因为这点小事怪你?”
一家人?
余光瞥见他脸上的浅笑,庄诗涵恶心的恨不得自戳双目,也省得看到他那张恶心的嘴脸。
好一个一家人,他这么说,问过人宋言汐的意见了吗?
她之前真是瞎了眼,猪油蒙了心。
竟然把一个如此虚伪又自大的男人,当做是心爱之人,又出钱又出力,宁愿冒着骂名顶着所有的压力也要嫁给他。
为了他,她在京中的名声一落千丈,还险些将老头子活活气死,如今连家门都未必进得去。
名下的那些铺子更是遭到抵制,白花花的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花出去,资产缩水了近大半。
还有他那一大家子,个个要吃好的用好的,哪一个花的不是她提前送过去的嫁妆。
她为他付出了那么多,结果他现在跟她说这个?
恶心,真是太恶心了!
也就是现在没条件,不然她非得用双氧水好好洗一洗他身上熏天的臭味。
别人不过取笑他才假意夸他一句好福气,他倒好,还真以为自己能坐享齐人之福了?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当初许诺她的一生一世一双人,都喂进狗肚子了。
搂着她时说的情话不作数,那些对天发誓若辜负了她便天打雷劈的誓言呢?
也都被他当个屁给放了?
庄诗涵突然有些想笑。
她很想质问林庭风,从前对她说过的那些承诺是不是都不作数了。
可她清楚,她即便问了也是没用的。
男人要真心狠起来,比悬崖上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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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足够爱你时,要天上的月亮不给星星,什么规矩原则性不过是撒撒娇的事情。
略施小计稍微掉两滴眼泪,命都能给你。
可一旦不够爱了,于他而言,你不过是一个稍微熟悉那么一点的朋友。
表现的越歇斯底里,他就跟你越不熟。
甚至还会懊悔,自己怎么找了个疯婆子。
至于疯婆子怎么来了,同他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她只会觉得晦气。
庄诗涵紧咬下唇,恨不得将嘴唇咬出血来。
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她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庄诗涵没说话,只用一双含着泪花的眼,楚楚可怜地看着林庭风。
就好似她除了他以外,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而他,就是她眼下唯一的依靠。
男人最是吃这套。
尤其是像林庭风这种,在同辈之中算是优秀,却又远远比不上墨锦川那般耀眼的人。
只要你肯哄着他,捧着他,再适当的表现出你十分需要他,充分满足他身为男人需要的自尊心。
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对你生出恻隐之心。
有了开始,之后的便不难了。
庄诗涵之前便是用这种手段,一步一步的,将最初以他家中有妻与她保持距离的林庭风,勾到了自己的手掌心。
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
毕竟男人总是容易多情,即便身边有了一个自己喜欢并且适合的,依旧很难抵挡前女友或是女同事的求助。
被需要时,他们觉得自己是脚踩祥云的齐天大圣。
见她这副模样,林庭风软下的心肠,顿时变得更软了。
他抬手拭去庄诗涵眼角的余泪,温声道:“乖,别哭了,刚刚是我说话声音大了点,下次注意。”
他顿了顿,又道:“放心吧,不会再有下次了。”
庄诗涵瞬间扑进了他怀里,紧紧抱着他,肩膀因为委屈抽泣而微微抖动着。
林庭风轻叹一声,安抚道:“你别太放在心上,我方才那么问并无恶意,只是想确定梁国太子此行为何而来。
你也知道,梁国上下想要这疯子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二十年间,别说是离开都城,他离开东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据说他上一次出城,还是与你我会面那次。”
闻言,庄诗涵身体猛地一僵。
她缓缓抬头,眼底的泪珠要掉不掉,“你觉得是我把他喊来的?”
“自然不是。”林庭风回答的很快。
他屈指勾了勾庄诗涵的鼻子,轻笑道:“瞎想什么呢,你们之间当初因为经商有过交集的事,你之前不都同我说了?”
“是啊。”庄诗涵垂眸,掩去眼底的心虚,抬起头故作轻松道:“这里隶属两国边界,梁国那皇帝老儿的身体一向不好,他作为储君,接任前来边境巡视也是正常。”
她顺势挽住林庭风的胳膊,继续道:“我倒是觉得,闻祁这一次多半是冲着锦王来的。”
林庭风眸色沉了沉,“确有这种可能。”
见他信了,庄诗涵松了一口气,趁热打铁道:“什么叫可能,那分明是一定。”
她认真分析道:“锦王骁勇善战,又用兵如神,这么多年一直将梁军的铁骑阻拦在边城之外,早已成了梁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若是闻祁,一直忌惮的心腹大患好不容易成了个废人,绝不可能让他有重新手握兵权,再次成为威胁的机会。”
庄诗涵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问:“风哥以为,闻祁当初为什么肯帮我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林庭风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想到什么,面色不由得沉了下来。
他轻轻推开庄诗涵,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眉心紧拧道:“诗涵,此处没有外人,你同我说句实话。
将军府中那个奇丑无比的风筝,究竟是怎么回事。”
“什么风筝?”
庄诗涵眸光闪了闪,旋即脸色一变,懊恼道:“你果真是嫌弃我了,从前我做什么你都说好,现在居然嫌我亲手为你制作的祈福风筝丑!
早知道你这么不喜欢,我还不如当人情送给徐将军那两个养女好了。”
“那居然是你亲自做的?”
“怎么,你不信我?”
“我怎会不信你,只是……”
想着那风筝的样式,林庭风喉咙一哽,说不出话来。
他实在是没办法昧着良心,硬夸上一句好看。
庄诗涵看一眼便知道他在想什么,语调凉凉道:“我爹大小把我当男儿养,整天爬树翻墙的,当然比不过娇养在深闺每日捻线绣花的女儿家。
你要实在不喜欢,以后我不做就是了。”
她说着便要转身离开,眼角流下一滴失望的眼泪,俨然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林庭风轻叹一声,伸手拉住她的手腕,有些无奈道:“你瞧你,我不过就那么一说而已,怎么还当起真了?”
不当真难不成当你放屁?
庄诗涵恨不得翻个大大的白眼送给他。
可她想了想,到底是忍了。
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她道:“我不知道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还是你觉得腻了,回来这两日处处看我不顺眼。”
“你这又是多心了,我怎会舍得腻了你?”林庭风忙解释。
像是生怕她误会,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宋氏并非是背地里嚼人舌根的脾性,你莫要误会。”
说着,他又轻叹一声,无奈道:“你怎么跟个小醋缸似得,什么飞醋都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一路上我都不曾同她说过几句话,你若不信,大可去问程端那厮,他可为我作证。”
庄诗涵扯出一抹笑,并不真心道:“信,我若不信你,又怎么可能会选择与你祸福同担。”
想到二人之间共同的秘密,林庭风眸色沉了沉,拉起她的手情深款款道:“诗涵,你无须担心,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你在我心目中的位置。”
他说的是任何人都不可能取代,而不是绝没有任何人可以在他心目中取得一席之地。
庄诗涵垂眸,压下眼底的讽刺,故作娇羞道:“我与风哥的心,是一样的。”
刚死里逃生又病过一场,林庭风看着俏脸绯红以仰视姿态看着他的庄诗涵,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他一把搂住那纤腰,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极具侵略性。
俩人早已不是第一次,只需一个眼神,便能明白对方此时此刻心中想要什么。
换做其他时候,庄诗涵肯定十分乐意。
毕竟没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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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会儿,她却丝毫提不起兴致。
甚至觉得有些恶心。
庄诗涵用手轻抵着林庭风的胸膛,正想用身体不适婉拒,搂在她腰间的手突然被人撤回。
她没了倚靠,整个人不受控制地砸进了充满雄性气息的怀抱。
熟悉的感觉袭来,她不由得怔住,竟没直接将人推开。
以往进行到这一步,接下来林庭风便会一个公主抱,将她带到无人处,两人好好耳鬓厮磨一番。
有时擦枪走火,也是在所难免的。
男人嘛,难免急色。
庄诗涵在心中默数了三个数,正要故作扭捏一番,让林庭风稍微心急一会儿,肩膀却突然被人轻轻推开。
头顶响起男人冷淡的声音,“城中还有军务需处置,我得先走一步。”
“军务?”庄诗涵抬头看向他,眼底满是审视。
林庭风面色不变道:“徐将军吩咐的,如今王爷重伤他暂领主将一职,我为副将本就该听他调遣。”
“他竟还使唤上你了?”
庄诗涵冷哼一声,满眼不屑道:“皇上不过是调他来暂时替风哥守着边城,他倒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大刀阔斧把咱们培养的人全换了。”
提及此事,林庭风亦是一肚子的火。
他脸色微冷,沉了嗓音道:“徐啸不愧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好刀,深谙帝心。”
“风哥,你的意思是……”
见林庭风点头,庄诗涵不免一阵心惊,低骂道:“皇家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想到什么,林庭风神色愈发严肃,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无比郑重道:“闻祁此人心机城府深不可测,性情又极为残暴,日后切不可再与他有任何往来。”
他着重强调道:“哪怕是生意场上也不可再与之合作,与虎谋皮,焉知不会有被虎咬之日。”
道理庄诗涵都懂,可他这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又是几个意思。
怀疑她跟闻祁之间有什么,还是说,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压下心头涌动的不安,庄诗涵乖顺地点点头,一脸心有余悸道:“闻祁这种疯子,咱们确实应该敬而远之。
万一被他咬上,不把你骨头渣子都嚼碎,是绝不可能松口的。”
林庭风听着,虽欣慰于她的懂事,却总觉得有哪里似乎不太对。
不等他多想什么,庄诗涵关切道:“风哥不是说还有军务,快去忙吧,千万别耽误了正事。”
说起军务,林庭风难免心虚。
他方才其实骗了她。
徐啸并不信任他,只随便找了个让他好好养病的由头,便带着自己的手下去忙了。
连敷衍的话都懒的多说两句。
他之所以欺骗她,是因为他刚刚对她动心起念之时,脑海中竟然浮现出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脸。
哪怕宋氏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早晚要与她同房,绵延子嗣。
可面对着眼前人,却心心念念着另一个,这种行为未免太过令人不齿。
他做不出那种下作的事。
无论对诗涵还是对宋氏而言,都不公平。
但凡庄诗涵知道他刚才因为什么走神,就会毫不犹豫给他一巴掌,然后让他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他该不会以为有那么点愧疚,就算什么正人君子了吧?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掉大牙!
白头峰。
夜间本该万籁俱静的山林,此刻遍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犹如即将沸腾的油锅一般。
随时都有可能炸开。
一波一波的人自山洞口经过,地上的火堆也早已没了余温。
宋言汐蜷缩着身子,藏在披风下的双手紧紧攥着匕首,仔细聆听外头的动静。
雪龙原本乖乖卧在她脚边,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一般,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焦躁得原地踱步。
联想到刚刚几波人经过时,它丝毫没有反应,宋言汐心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黑暗中,她面对雪龙的方向,试探问:“是王爷来了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主子?”暗一蓦地起身,声音难掩激动道:“宋姑娘稍后,属下出去查探一番,去去就回。”
宋言汐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外头的脚步声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她的听觉格外敏锐,周遭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放大一般。
雪龙原地踱步发出的踩踏声,洞内水滴砸在岩壁上的水声,还有洞外的虫鸣。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咔嚓”一声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
有人在外面。
不知为何,宋言汐心中突然有一种冲动。
直觉告诉她,回来的人并不是暗一。
是墨锦川。
她赶忙摸索着岩壁站起身,跌跌撞撞朝着脚步传来的方向走去。
关心则乱,宋言汐竟一时间忘了火堆旁摆放着用以歇息的石块,没来得及避开狠狠一脚踢了上去。
身体骤然失去平衡,她整个人被这么一绊,不受控制地朝前栽去。
就在她以为,要不可避免摔一跤时,整个人却突然跌入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头顶响起的声音既熟悉又令人心安。
“当心。”
宋言汐赶紧从他的怀抱中退出来,顾不上害羞,匆忙道了声:“得罪了。”
没等墨锦川想明白得罪在何处,黑暗中一双手快速攀上他的肩,再然后是胸膛,一路顺着腰腹往下……
他只觉得耳根一阵发烫,赶忙捉住了那只还在对他上下其手的手,低沉着嗓音道:“别担心,我并未受伤。”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态,宋言汐赶忙收回手,手腕处被触碰过的皮肤像是被火苗舔舐过一般,烫的厉害。
思及方才所为,更觉荒谬。
她究竟在做什么?
即便再担心王爷,也不能……不能行此冒犯之举。
传出去他二人还如何做人?
黑暗中,宋言汐看不清墨锦川的脸,也无法判断他此刻心情如何。
她想了想,还是解释道:“火折子在暗统领身上,方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王爷见谅。”
“无妨。”墨锦川语调温和,甚至染了些许笑意,“宋姑娘如此在意本王是否受伤,本王高兴还来不及,何谈见谅?”
宋言汐心头一颤,竟从他一番客套的话里莫名听出了几分别样意味。
此前不知王爷心意时,她尚且能说服自己,一切都是误会,假象。
她须得认清二人身份,不可自作多情。
可现在,她很难不想太多。
王爷方才的话,极有可能是故意为之。
可他性子一向内敛,从前那点隐秘的心思藏得结结实实不被人所察。
今日这是怎么了?
宋言汐只觉一阵恍惚,待回神时,眼前的黑暗已被亮堂的火光驱散。
借着火光,她也终于看清了那张让人牵肠挂肚的脸。
黑了,也瘦了,下巴遍布着青黑的胡茬,只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还能看出平日的影子。
若非率先听到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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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地上的火堆,她有些担忧道:“如今白头峰上到处都是梁军的人,还是暂时不生火的好,免得烟雾飘散出去惹人生疑。”
万一将搜山的梁军引来,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墨锦川只是看着她,一双黑黝黝的眸间除了笑意之外,更多的是意料外惊喜。
他没想到她会来。
换句话说,他从来不敢想,她真能突破梁军的封锁,来到他的面前。
奚临果真没骗他。
她是在乎他的,只是装作不在乎,轻易便将他骗了过去。
“王爷?”宋言汐被他直白又炙热的眼神看的有些难为情。
墨锦川听到她的声音回神,轻笑着解释道:“无须担心,暗一会去引开他们,要不了多时山上的人便会离开。”
“他一个人?”
想到梁军人数之多,宋言汐更加放心不下。
他武功便是再强,可寡不敌众,如何凭一己之力脱身?
墨锦川温声道:“还有乌云。”
乌云?她怎么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正想着,宋言汐就听外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哨声。
原本窝在洞中角落的黑马,利索从地上起身,嘶鸣一声直接窜了出去。
宋言汐诧异道:“它便是乌云?”
墨锦川浅笑着点头,“乌云跟雪龙同一年到的军中。”
“乌云也是野马?”宋言汐更意外了。
她挑了块石头坐下,感叹道:“都说野马性子烈,王爷降服这两匹马怕是废了不少功夫。”
“雪龙小时候贪嘴,拐它回来倒是不难。”
墨锦川瞥了眼支棱着耳朵偷听,却又傲娇着不肯过来的雪龙,笑了笑继续道:“至于乌龙,是它自己跟来的。”
野马性烈喜自由,哪有马儿上赶着要找束缚的?
除非,美色所惑。
宋言汐瞥了眼不远处毫无动静的雪龙,感叹道:“色字头上一把刀,老祖宗诚不欺我。”
墨锦川挑眉,似笑非笑问:“姑娘莫不是在提醒本王什么?”
对上他那双温柔的快要溺死人的眸子,宋言汐快速别过眼,有些不自然道:“王爷说笑了。”
什么都不知情时,她便觉得锦王殿下这双眼睛格外惑人,如今半点不收敛,更是让人招架不住。
墨锦川语调认真,“本王未曾说笑。”
心跳仿佛漏掉一拍,宋言汐盯着面前的火堆,只觉得热气蒸烤的她口干舌燥。
脸颊更是滚烫,好似将要烧开的水壶一般。
话在嘴边绕了半天,仍不知该如何开口。
偏生让她乱了心绪的始作俑者,此刻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问:“姑娘脸色不对,可是身体不舒服?”
墨锦川说着,极度自然地伸出手,试探她额上温度。
冰凉的触感转瞬即逝,速度快到宋言汐甚至没来得及反应。
她本该生气,至少也该提醒锦王殿下注意分寸。
可不知为何,她非但说不出口,甚至还觉得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锦王殿下方才收手如此之快,想来也是为着避嫌。
林庭风一日不同意和离,她便一日是将军夫人。
再多的情意,也大不过一个礼字。
更别提,如锦王殿下这般身处皇家,最是明德守礼之人。
宋言汐掐了掐手心,抬眸对上墨锦川那双毫不掩饰关切的眼,客气又疏离道:“有劳王爷挂念,臣女无碍。”
她估算着时辰,继续道:“山上的人撤下去还需要点时间,王爷可以浅睡一个时辰,待天将破晓之时再伺机山。”
感受到她的态度变化,墨锦川眼底难免闪过失落之色。
想到什么,他勾了勾唇问:“谁告诉你,本王要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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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王殿下究竟是何打算?
换而言之,包括被梁军找到的那具足够以假乱真的尸体,是不是早就在他的计划之中。
如果是,这么大的一盘棋,他又是从何时开始布局?
是出城那日,还是早在接风宴遇刺之时,又或者更早一些。
他瞒着她也就算了,此事凶险异常,知道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可暗一身为他的心腹,两人更是有着过命交情,他怎能忍心连他也瞒着?
眼见宋言汐看向他的眼神,由疑惑逐渐变得愤怒,墨锦川解释道:“诈死一事,本王也是临时做的决定。”
“邱小将军也不知情?”
“不知。”
宋言汐面色稍稍缓和,语调有些别扭道:“王爷此举未免太过冒险,孤身一人闯入梁军属地,万一出个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墨锦川眸色沉了沉,忽然问:“那你呢?”
不等宋言汐含糊过去,就听他继续道:“你本可以在城中等候消息,为何要冒险随同暗一前来。”
宋言汐一怔,忍不住在心中用同样的话问自己。
是啊,她不过就是个军医,除了医书外半点武功都没有,撞上梁军甚至还有可能拖暗一的后腿。
若实在放心不下,多给他两颗用以保命的药就足够了。
于情于理,她都不必亲自跑这么一趟。
这些道理宋言汐都明白。
可真正做起来,却并非这么一回事。
她心中清楚自己此举过于莽撞,一路来也多此因此自责。
可她更清楚,即便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也依旧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她必须要来救他。
宋言汐垂眸,避开墨锦川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眸子,岔开话题道:“王爷被困了一天一夜,肯定饿了,我带了干粮。”
她说着,从包袱里摸出两根肉干递给他。
“出来的匆忙,身上也没带什么吃的,王爷别嫌弃。”
墨锦川看着她被冻的通红的手,眼底满是心疼,轻叹一声道:“此地危险,你不该来的。”
宋言汐脸色骤然一沉,“王爷这是想赶我走?”
她既然敢来,就没想过有一个人打道回府这种可能。
要走就一起走。
否则,就都别走了。
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愠色,墨锦川忽地笑了,眉尾飞扬道:“来都来了,你现在才想走,怕是太晚了点。”
宋言汐唇角微勾,将肉干往前递了递道:“既来之则安之,走不了那便不走了。”
梁军驻地。
坐在主位的闻祁一手环着美人腰肢,一手轻飘飘点了跪在营帐门口的人,幽幽道:“拖下去,剐了。”
两个身形魁梧的侍卫立即上前,不等那人开口,便暴力卸了他的下巴,将人拖了下去。
站在下首的将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就更别提替他求饶了。
那么多人封山,竟连区区一个暗卫都没抓住,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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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死!
万一上头这位因此大动肝火,下令把他们也剐了助兴,他们找谁说理去?
突然,营帐外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
“属下求见太子殿下。”
候在一旁的将领忙开口道:“殿下,外头求见之人是乌钧。”
闻祁饶有兴致地挑眉,“柯善身边那个智多近妖的谋士?”
“正是他。”
眼看他对乌钧此人感兴趣,另一人也赶忙道:“殿下不必理会,此人就是个软骨头,之前口口声声说着与柯将……与柯善是什么百年难遇的知己。
结果柯善前脚刚死,尸体才刚刚被拉回营帐,他就转头投靠了牧副将的麾下,发了好一番毒誓表明真心才得以保全一条小命。”
闻祁把玩着美人的纤纤玉指,懒洋洋道:“让他进来。”
说话之人想制止,话到嘴边也只剩下一句,“此人甚是狡猾,肯定是为了严世明求情的,从前他二人在柯善手下时最要好。”
严世明正是刚刚被拖出去的那个人。
“你倒是了解他们。”闻祁掀了掀眼皮,笑意不达眼底。
那人看着他的笑,不免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可他转念一想,都城之中有关这位太子爷阴晴不定的传闻数不胜数,又觉得自己太过胆小。
以他的职位和能力,这辈子能见到这位太子爷的机会可能就这么一次,必须要牢牢抓住。
老话说得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如此想着,他暗暗给自己打了打气,一脸谄媚笑意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属下此前也是柯善的副将之一。”
他回头看了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只要太子殿下愿意,臣现在就能将柯善在军中的心腹一一揪出来,为殿下解决心腹大患。”
“是吗?”闻祁勾了勾唇角,“如此说来,孤倒是要好好谢谢你。”
那人赶忙跪下,诚惶诚恐道:“属下不求别的,只求日后能追随在太子殿下左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你如此忠心且不求回报,倒叫孤不知如何是好。”
闻祁说着,抬手勾起怀中美人的下巴,笑着问:“娇娇觉得,孤该如何奖赏他?”
娇娇倚在他的怀中,巧笑嫣然,明媚的眼底带着一丝嗔怪。
“殿下也真是的,总让妾出面充当坏人。”
嘴上虽不情愿,可说起话来却丝毫不留情面。
她道:“此人能叛主一次,便能叛主第二次,殿下可不能留如此狼子野心的人在身边。”
那人蓦地抬起头,满眼惊慌道:“太子殿下明鉴,属下一片赤胆忠心,绝不可能背叛殿下!”
他看向满脸笑意的娇娇,目龇欲裂。
“你这毒妇,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如此害我?”
娇娇捂住嘴唇,轻笑反问:“你不觉得这样很好玩吗?”
关系到自己的小命,那人半点也笑不出来。
他怒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我便是做鬼,也绝不会放过你。”
娇娇一脸无所谓道:“那你就去死吧。”
似是想到什么,她娇媚的脸上不由得多了笑意,意味深长道:“到了阎王殿,记得捋直了舌头说话,可千万别认错了仇人。”
那人双目猩红,还想骂些什么,只见刚刚压人出去的两个侍卫又折了回来,动作麻利地卸了他的下巴,将人拖了出去。
与他满是怨恨的眸子对上,娇娇害怕地往闻祁怀里缩了缩,撒娇道:“殿下,这个人的眼神好可怕,吓到妾了。”
闻祁眼都不抬道:“那便挖了他的眼睛。”
“殿下对妾可真好。”
娇娇笑着去亲他的唇,被闻祁偏脸躲开。
就在她暗自失落时,下巴突然被一只手狠狠捏住。
闻祁那双阴鸷的眼底满是警告,“别用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孤,她从来不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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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祁的眼神变得温柔,掐着她下巴的手松开来,转而爱抚般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深情款款道:“乖,笑一笑,孤还是更喜欢你笑。”
他曾说过,她笑起来的时候最像那个女人,他最是喜欢。
所以即便害怕到颤抖,娇娇扔扬起一抹笑意,就连唇角的弧度都刚好是他一向最满意的。
闻祁眸色暗了暗,直接一手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吻了上去。
一旁的人忙要退下,却听他吩咐道:“让他进来。”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率先说话。
哪个正常人会在自己与爱妾做这种私密之事时,喊人在一旁围观的?
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纵然太子殿下心理有问题,向来喜欢一些刺激的,也得考虑这位娇娇姑娘愿不愿意,他们可不愿因为多句嘴,惹得她不高兴,枕边随便吹吹风便被取了小命。
他们还想再多活几十年。
几人正想着趁他二人亲的火热,悄无声息的离开,却不想下一刻营帐内响起娇娇气喘吁吁的声音。
“殿下,这些人好像没有长耳朵。”
不等她下一句话出口,立即有人高声道:“速请乌先生进来!”
比起项上人头,看一场春宫戏算什么。
左右太子殿下都不介意,他们又何必装什么正人君子?
乌钧就候在营帐外,能清楚的听到里头传来的靡靡之音,此刻听到传唤更觉进退两端。
回想起柯善从前对于这位太子殿下的评价,伸头一刀缩头便是千刀万剐。
他攥了攥拳头,大步进了营帐。
即便他低着头,仍不可避免的看见了部分香艳画面。
余光注意到娇娇的脸,乌钧瞳孔微缩。
此女子,怎与大安那位堪称奇女子的郡主长得如此相似?
注意到他的眼神,娇娇推了推闻祁的胸膛,委屈道:“殿下,妾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
她话锋一转,咯咯笑了起来,“不若挖了算了。”
此言一出,营帐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闻祁低头亲了亲她,低笑道:“听话,孤留着他这双眼睛还有用。”
闻言,乌钧朝着他行了个礼,恭敬道:“不才乌某,谢过殿下不杀之恩。”
“乌先生言重了,军中皆传你足智多谋乃当世奇才,孤是惜才之人,重用还来不及又怎舍得杀你?”
一顶高帽子扣上,乌钧脸色微变,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道:“乌某不过草芥之身,走了大运才得柯将军赏识,留在营中混口饭吃。
所谓才高,不过是军中兄弟平日传来传去的玩笑话,殿下莫要当真。”
闻祁脸上的笑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拢了拢娇娇肩头的衣服,遮住那一抹外泄的春光,凉凉问:“好看吗?”
旁人或许听不懂他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可乌钧却心知肚明。
他若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应下,这位太子殿下便会以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冒犯他的宠妾为由立时让人将他拿下。
轻则被挖掉一双眼睛,从此沦为废人。
重则,与他的同僚一般被千刀万剐丢掉性命。
毕竟这位主行事,向来残暴不讲道理。
乌钧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朝着上首恭敬一拜道:“不才乌某,愿为太子殿下效犬马之劳。”
闻祁掀眸看向他,忽地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乌先生是聪明人,果然没让孤失望。”
看得出,他心情大好。
可乌钧此刻却笑不出来。
跟随这么个喜怒无常的主君,办差只能成不能败。
即便事事小心谨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因为一句话得罪了他,或是得罪了他养的什么猫猫狗狗被挖眼活剐。
一失足成千古恨。
早知如此,他便该在柯将军身死后离开,也不至于被这活阎王给盯上。
知恩图报欲为伯乐报仇是为大义,可也要有命活着方能继续。
没了命,那些皆是空谈。
乌钧正准备找个由头退下,忽听闻祁问道:“众人皆说大安那位锦王殿下战无不胜,乃是我梁军的克星,乌先生如何看?”
“简直是荒谬之谈!”
有人抢先开口,恭维道:“那个墨锦川这些年不过是运气稍微好了些,勉强打了几场胜仗,占了点便宜。
他要真这么厉害,也不会被兄弟们逼上山,被狼群活活咬死!”
其余人看着闻祁的脸色,见他并没有生气的意思,也赶忙开口附和。
“殿下就是太看得起他,要我说,那就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论起才能谋略,他连殿下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过。”
“就算他之前有几分真本事,坐了两年的轮椅,也早成了一个废人,不足为惧。”
“锦王死了?”乌钧脸色微变,满眼的难以置信。
忙着吹捧闻祁的人见状,讽刺反问道:“听到锦王死了,乌先生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另一人顺着他的话道,“乌先生向来欣赏聪明人,或许是与那锦王殿下惺惺相惜也说不定。”
他们一向瞧不上乌钧的做派,觉得他自命清高不合群,又嫉妒他因熟知兵法屡献奇策备受柯善器重。
二人关系要好到形影不离,甚至是同吃同住。
从前柯善在时,他们逮不到机会为难他,乌钧也不在乎与他们私底下的交情如何,半点面子都不给。
柯善一死,他们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机会,却没想到这厮转头就投了牧霆钧的麾下。
要说他也是真的命好,没几日都城便传来了任命,提牧霆钧为主将。
乌钧也一跃成了他身边的红人。
如此一来,他们再想整他就更没机会了。
这口气他们憋了整整三个月,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好时机,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梁军上下皆知他们这位太子殿下喜怒无常,杀起人来更是眼都不眨。
得罪了他,乌钧便是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他要是老老实实当他的军师,也就算了。
可他偏偏自不量力,非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脸。
他若是因此得了的殿下青睐,以后还能有他们的好日子过?
所以他必须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两人抱着这样的想法,说出口的话也是一句比一句难听,甚至还说乌钧的才学名不副实,全靠着一张脸才能接连得到两位主将的宠信。
至于这个宠,自然不止是表面那个简单。
梁国许多达官显贵好男风,这在诸国间已经不算什么秘密。
梁皇就曾放出话来,有生之年定要活捉墨锦川,然后废其武功断其手脚,囚于深宫。
只是没过几日,墨锦川便率一队亲兵夜袭梁军营地,烧光了他们储备过冬的粮草,还宰了梁军的一员猛将。
自那之后,梁皇便不敢再口出狂言。
他生怕逼急了墨锦川,会让他不管不顾,宁愿杀敌八百自损一千也要带着人直捣黄龙取他性命。
闻祁看着面容清秀的乌钧,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意味深长道:“确有几分姿色。”
乌钧闻言,蓦地抬起头来,眼底的难以置信逐渐变为惊恐。
说话的两人同样是面如菜色,只觉两股战战。
太子殿下他该不会……
靠在闻祁怀中的娇娇瘪了瘪嘴,握着拳头轻轻锤了锤他的胸口,眼神幽怨道:“殿下也真是的,怎能当着妾的面夸别的人?”
她顿了顿,更委屈了,“还是个臭男人。”
听着她声音染了哭腔,闻祁笑得更开心了,胸腔也跟着有节奏的震动。
“醋了?”
娇娇俏脸微红,满眼娇羞道:“才没有呢,殿下的胸膛可真硬,都硌到妾身了。”
她说着,转头看向一个个恨不得把头埋进地底的人,冷哼一声道:“真是一群蠢货。
殿下如何会放着软香如玉的美人不要,稀罕一身臭汗的男人。”
闻言,几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乌钧,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高高悬起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若真被这位看上,倒不如一头撞死在当场,也好保全身后名。
他看向企图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二人,不由沉了脸,一向温和平静的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不等其开口,乌钧果断指责道:“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提起如此污秽之事!
你二人眼中,可还有半分殿下?”
“你敢做,还怕别人说吗?”
“你知道的如此清楚,怎么,乌某与柯将军就寝时你正好睡在床底?”
被这话噎了一下,那人涨红着一张脸梗着脖子道:“你少在这里胡乱攀咬,就你之前干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放眼军中谁不知道?”
乌钧此人一向清高自傲,除了柯善之外交好的人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优秀的人更容易遭人嫉妒,除了少数那几个,剩下的自然多是看不惯他的。
他心知,只要闻祁信了这二人的,随便叫人来跟前问,十个里面至少有九个会佐证他二人所言。
届时,他便是百口难辩。
乌钧心狠狠一沉,面无表情道:“清者自清,无需多言。”
那二人对视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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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开口那人情绪最为激动,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道:“好你个乌钧,亏得太子殿下如此信任你,你竟连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愿说。
你这种下作小人,如何配得上太子殿下的信任?”
“纵是你才高八斗,如此品性也难堪大用!”
“狗屁的才高,要我说,柯将军就是被他给活活害死的。”
两人一唱一和,眼看着就要将柯善的死也归咎到他的头上,如此一来即便事后都城追责,也不至于治他们一个护卫不力。
乌钧听着那些话,却是干脆闭上了眼睛,连半点想要辩解的意思都没有。
并非他高尚到将生死抛到脑后,而是他已经看出来,太子殿下并不信这两个蠢货所言。
既然不信,还任由他二人在此胡编乱造,便直有一个可能。
他是在看戏。
这出戏杀青之时,便是他二人的死期。
若他们能聪明一些,少说两句,或许他还能看在被他们逗笑的份上,赏他们一个痛快的死法。
反之……
可那二人不仅没意识到什么不妥,见乌钧一副任由闻祁处置的模样,反倒更来劲了。
不管他有没有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尽数安在了他的头上。
一人说得口沫横飞,竟不知死活的往前走了几步,一副为闻祁着想的模样。
语重心长道:“属下若是殿下,必不会留如此狼子野心的人在身边。”
旁边那人脸色骤变,赶紧一脚踹向他的膝弯,自己也赶忙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眼见他磕头如捣蒜,嘴里还不停的说着什么属下该死,太子殿下恕罪的话,被踹跪下的人方才后知后觉。
他竟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以殿下的脾性,非得活剐了他不可。
“太子殿下息怒,属下方才昏了头,这才口不择言。
属下知道错了,属下该死!”
闻祁推开怀中的人,坐直了身体,眼底泛着噬血的光。
他看着因为害怕,将额头都重重磕出血的两人,饶有兴致地勾了勾唇角。
“你二人方才说了半天,只说对了几句。”
“哪……哪一句?”
两人瑟瑟发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闻祁笑着看向闭目而立的乌钧,幽幽道:“不若乌先生替他们解惑?”
换句话说,便是将两人生死的决定权,交到了他的手中。
两人也并非真的蠢出生天,顿时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赶忙连滚带爬上前拽住了乌钧的衣袍。
刚刚骂的最凶那人,早已被吓得涕泪横流,求饶道:“乌先生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们计较。”
另一人已经开始自扇嘴巴,一边扇一边道:“是我嘴贱,说了不该说的,乌先生要打要骂我都认了。”
他说着,还伸手去扯乌钧的手打自己的脸,企图用这种方式让他心软。
方才亲眼见到两个同僚被拖下去,甚至连求饶的话都喊不出来时,他们便领教过太子殿下的残暴。
怪只怪他们昏了头,没看清楚形式。
听着二人真情实意的求饶,乌钧缓缓睁开眼,对上闻祁那双看好戏的眼睛。
他嘴唇动了动,不带丝毫情绪道:“他们确实该死。”
此言一出,立即有四个侍卫进来,显然是早已在外等候多时。
二人顿时傻了眼,甚至来不及骂乌钧一句,就已经被“咔嚓”一声卸了下巴。
听着那清脆的骨裂声,乌钧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闻祁看着他,笑容渐深。
他问:“孤送了乌先生如此厚的一份见面礼,先生可想好了如何回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乌钧拱了拱手,恭敬道:“依在下拙见,严副将昨日带回的那具尸体,绝非锦王本尊。”
“哦?”闻祁挑眉,眼神说不出的怪异,“给孤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乌钧没说话,只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身侧坐着的娇娇。
她本就因被刚刚被当众下了面子一事心中懊恼,这会儿对上他的眼神,顿时又羞又恼道:“看什么看,再看让殿下剜了你的眼睛!”
闻祁余光扫了她一眼,冷冷问:“娇娇莫非也想替孤做主?”
娇娇瑟缩了一下,忙摇头道:“殿下息怒,娇娇不敢的。”
她伸手轻轻扯了扯闻祁的衣袖,眼眶含泪讨好道:“娇娇是殿下的人,怎么能学着那些个不识趣的蠢货,为殿下添堵呢?”
捕捉到他眼底的不耐,她赶忙收敛了讨好的神情,一脸倨傲道:“此等卑贱之人,竟敢惹得殿下不快,不若将人交给妾处置。”
闻祁神色稍缓,饶有兴致挑眉,“娇娇想如何?”
“自是扒了他们的皮,做只风筝送给殿下。”
娇娇嘟了嘟嘴,一脸嫌弃道:“他们在这边关风吹日晒的,想必皮子糙得很,可别磨坏了殿下送我的匕首。”
她一副娇憨模样,说出口的话却是蛇蝎无比。
真真应了那句,最毒妇人心。
乌钧不免心中感叹,低着头再不敢多看一眼。
娇娇自他身边经过,见此不由地冷哼一声,丢下一句“算你识相”,扭着水蛇般的腰肢离开营帐。
见乌钧一副避嫌到恨不得钻地缝的架势,闻祁轻笑道:“不过是一个供人取乐的玩意,乌先生不必将她当回事。
若是喜欢,今晚便送到你帐中。”
梁国不比安国,没那么多的繁文缛节需要遵守,尤其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军中,互相往对方帐中送女人的事更是屡见不鲜。
可乌钧听着这话,只觉得一股凉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忙一掀袍笔直地跪了下来。
他取下腰间所佩匕首,双手高高举起,恭敬道:“请殿下取乌某性命。”
“乌先生何出此言?”
“在下方才误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实在该死。”
“这双眼,不要也罢!”
乌钧说着,果断拔出匕首,朝着自己的眼睛狠狠刺去。
千钧一发之际,他只觉得手腕猛地一痛,手中匕首脱力重重摔在了地上。
他张了张嘴,苦涩道:“殿下何必救我。”
闻祁扯了扯嘴角,笑容泛着冷意,“孤对乌先生以诚相待,可不是要看你自戕的。”
乌钧心下一沉。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闻祁继续道:“想死不难,办好孤交代给你的事,孤自会赏你个痛快。”
换而言之,他吩咐的事情若办不好,等着他的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乌钧恭敬地冲着闻祁磕了个头,开口问:“锦王殿下的尸体何在?”
“你他娘放屁,锦王殿下吉人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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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端一口气把话说完,只觉得整个屋子里静的出奇。
如果不是他睁大眼睛看的清清楚楚,面前一屋子人,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自说自话。
见他们都不说话,程端顿时怒了。
他质问道:“一个个都哑巴了是不是?
要没有锦王殿下前些年日夜坚守,北境三城早就被梁军那些饿狼咬掉了,哪还轮得到你们如今一个个稳坐将军府!”
程端涨红着一张脸,边挽袖边道:“如今锦王殿下被困,你们坐得住我坐不住。
这人,你们不救,程某自己救。”
往外走之前,他满眼不屑道:“一群孬种,加起来还不如一个女子有胆量。”
徐啸闻言脸色更是难看,嘴唇动了动道:“拦住他。”
“我看谁敢!”
程端怒喝一声,气势十足。
门外的守卫面面相觑,竟是被他给吓住了。
站在一旁的林庭风好不容易才压住上扬的嘴角,轻咳了一声道:“徐将军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程将军何必把话说得那么难听。”
程端眼一瞪,冷笑问:“我是忘了指名道姓骂你是吧?”
林庭风倏地沉了脸,“程端,你我二人乃是平级,请你说话客气点。”
“笑话,老子的职位那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你一个靠着女人裙摆爬上来的废物,有什么资格跟我平起平坐?”
不等他反驳,程端直接扔出一句,“有本事就演武场上比一场,不敢就闭嘴,别跟个娘们似得叽叽歪歪。”
“你!”林庭风一张脸憋得通红,却不敢跟他一样放狠话。
满京谁不知道这姓程的天生神力,从刚回走路就开始扎马步,活脱脱一个武痴。
即便是鼎盛时期,他也未必能与之碰一碰,更别提他才刚病过一场身体尚未恢复。
林庭风沉着脸,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本将旧疾未愈,程将军莫非是想胜之不武?”
程端不由得嗤笑一声,眼神轻蔑道:“老子骂你废物还真没骂错。”
“程端,你……”
“姓程的,你未免欺人太甚!”
众人循声看去,就见庄诗涵气喘吁吁地冲进来,两颊的绯红不知是跑的还是气的。
她昨日刚宣布完所发现之药有效,便迫不及待的当众取掉了面纱,这会儿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显得整个人气质温柔。
再配上一身浅蓝衣裙,颇有几分空谷幽兰的味道。
虽好看,却并不像她,反倒隐隐有些宋言汐的影子。
看到她这身装扮,林庭风有一瞬的恍惚,险些脱口而出喊出那个名字。
忽然,他想到什么,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他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程端的衣领,怒声问:“你刚刚说的女人,是谁?”
程端轻轻松松掰开他的手,不耐烦道:“关你屁事。”
“是不是宋言汐?”
庄诗涵去拉他的手,成功僵在半空。
什么宋言汐?
她不过晚到了一会儿,难道错过了什么?
徐啸听得眉头紧皱,沉声问:“程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程端板着一张脸,一副任凭你们怎么问,死也不可能开口的模样。
他一向是直来直去,藏不住话的性子。
能让他如此压抑本性,也要维护之人,庄诗涵想不到第二个。
她不免在心中冷笑,面上却佯装着急道:“永安郡主又不会武功,她跟过去不是添乱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屋内众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徐啸阴沉着脸道:“没有证据的事,郡主还是别妄言的好,省得平白招人误会。”
程端闻言,也跟着开口道:“大家都知道你嫉妒永安郡主比你厉害,现在连穿衣都要模仿她。
但做人得要脸,不能明着比不过就往人身上泼脏水吧?”
“我比不过宋言汐?”庄诗涵直接气笑了。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屑道:“就她那老掉牙的医治方法,拿什么跟我比?
你该不会以为,她拿着银针装模作样扎几下,就真能药到病除吧?”
不等程端反驳,她直接道:“有功夫跟我在这儿耍嘴皮子,不如赶紧出城营救你的救命恩人。
要是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梁军那边远没有他们这边军纪严明,奸淫掳掠之事常有发生。
宋言汐一个弱女子,身旁若无人相护,一旦落入那些人手中,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
说句难听的,与其落入梁军手中备受折辱而亡,倒不如死了干净。
程端攥紧了拳头,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几乎从齿缝里挤出一句,“你再敢胡说八道,老子撕烂你的嘴!”
“你敢!”
“你可以试试看。”
没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庄诗涵刚要说什么,林庭风一把拦住了她。
冷着一张脸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人,争论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程端狠狠瞪了一眼庄诗涵,转头一拳头砸在了柱子上。
柱身瞬间凹进去一个坑,众人只觉得整个屋子都仿佛跟着震颤了一下。
见他如此反应,只要不是个蠢到家的,就能猜得出庄诗涵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徐啸一甩袖,怒不可遏道:“简直是胡闹!
她把边城当自家厨房不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庄诗涵犹嫌火烧的不够旺,一脸为难道:“如今唯一知情的暗统领尚在昏迷之中,咱们即便是想营救,也是有心无力。
要是在自己的地盘还好说,可现在人在梁国境内,听闻梁国那位噬血残暴的太子亲临,那边围得跟铁桶一样。”
这些个将领,个个把手底下的兵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她就不信他们明知道是送死也要去。
宋言汐啊宋言汐,这次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任何人。
碰上闻祁,她能不能留个全尸都两说。
回想起那个从头到脚,阴郁变态到不像活人的男人,庄诗涵后背瞬间涌起一阵寒意,胳膊上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如果有可能,她宁愿自己从来没招惹过这尊瘟神。
只是这个世上,从来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存在。
庄诗涵低头盯着脚尖,将心头涌起的那抹不安硬生生压了下去。
那可是个大忙人,三五年不出一回宫的,此次前来两国边境,必是冲着锦王而来。
毕竟他曾对她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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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挑中的林庭风,给他提鞋都不配。
当时他二人还在热恋中,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她听到这话当即反驳道:“我选中的人,定是这世间顶顶好的男儿,假以时日他必定会封侯拜相,令你刮目相看。”
现在想想,还真是让人脸疼。
她千挑万选,自以为自己眼光好选了个潜力股,结果竟是个能力欠佳还拎不清的。
他那个原配从未拿正眼看过他,甚至在他还未回京时勾搭上了锦王,给他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
就这,他居然还动了原谅她的念头。
还在她面前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一家人。
笑话!
他下一步是不是打算告诉她,只要他们三个人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重要?
他以为自己算个什么东西!
庄诗涵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现在便不管不顾的冲到林庭风的面前,刨开他的胸膛看看里头的那颗心脏是不是被他拿来喂了狗。
要不然,人嘴里怎么能说出那么恶心的话?
“我去。”
一道熟悉的声音,拉回庄诗涵乱飞的思绪。
她蓦地抬起头,满眼都是难以置信。
错觉,定是错觉。
大好立功机会摆在眼前,却还要瞻前顾后怕这个,需要她推一把才肯下决定的人,怎么可能揽下九死一生的差事。
他推辞还来不及,更别提上赶着应下。
似乎是为了验证庄诗涵的猜测,又似是故意,林庭风清了清嗓子道:“我去救我夫人。”
听清他的话,屋内众人眼底的诧异丝毫不比庄诗涵少。
程端眉头紧皱,疑惑道:“这人病糊涂了?”
“多半,要不然狗嘴里也不能说出人话来。”有人小声附和。
在场的除了徐啸和程端外,哪一个都没少在这两年内被林庭风打压,连带着看庄诗涵也十分的不顺眼。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这俩人看似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实际上就是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没一个好东西!
林庭风此前的所作所为,徐啸也从军中将士东一句西一句的拼凑了个大概,一脸严肃问:“林将军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林庭风点点头,义正言辞道:“宋氏是我妻子,更是我大安的郡主,军中的军医。
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不管她。”
如此一番冠冕堂皇的理由,想来他们也挑不出任何错处,还要由衷夸他一句重情重义。
意料之中的夸赞没听到,林庭风反倒收到了许多质疑的眼神。
尤其是庄诗涵,看向他的眼神除了浓浓的质疑外,更多的是讽刺。
好似在说:“你看,果然让我猜对了。”
林庭风心下一慌,忙解释道:“本将曾答应过永川侯夫人,即便有一日我们夫妻情分尽了,我也要看在曾夫妻一场的份上,亲自送她归家。”
徐啸蹙眉,“如此说来,你二人是要分开了?”
急着要赶紧出城救人的程端闻言,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生怕自己不小心错过了什么。
他虽迟钝了些,却也知道,这姓林的接下来所说之言,王爷和郡主必然爱听。
他二人若是无恙,也不差他听一耳朵的功夫。
万一已经有了什么三长两短,只等着他去收尸,那就更不差这点功夫了。
先听了再说!
林庭风脱口想说他没这个打算,可余光瞥见庄诗涵阴测测的眼神,话到嘴边又止住了。
他不能那么说。
否则以诗涵的脾气,非得当场闹起来不可,平白让人看笑话。
就在林庭风斟酌着要如何说,才能安抚众人,且不激怒庄诗涵时,就见她突然冲着他灿烂一笑。
这笑容……
不好!
庄诗涵看向徐啸,快速开口道:“徐将军有所不知,风哥与永安郡主早在离京前两日便已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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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书何在?”
“林将军未免太不够意思,憋了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也不说让人准备两桌酒席请兄弟们一道庆祝。”
“我没……”看着一个个比他反应还激烈,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高兴的众人,林庭风试图解释。
可庄诗涵却没给他机会,有些生气道:“几位将军这是何意,莫非是信不过风哥,非要亲眼看一眼和离书才肯罢休?”
实话实说,他们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可此事毕竟有关别人家的私事,意外听到都已经算失礼,更别提还不知分寸的提什么要求。
他们是武将,又不是不长脑子的莽夫。
程端咂了咂嘴,正想说掏出来看看也行,被徐啸一个眼神瞪的瞬间毫无想法。
不给看,就不看呗。
见林庭风只是满眼不甘,并未开口反驳什么,徐啸心中有了答案,眼底不由得染了愠色。
他冷哼一声道:“你二人既已和离,营救永安郡主之事,便不劳林将军费心了。”
“徐将军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
好似看不到林庭风那黑如锅底的脸色,徐啸看向程端,自顾自吩咐道:“永安郡主即是程将军的救命恩人,本将遣你前去营救,想来你不会拒绝。”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林庭风,继续道:“如此一来,也算是名正言顺。”
程端激动点头,就差直接拍手叫好了。
从前他只知徐将军经验老道,于兵法智商造诣颇高是个值得钦佩的老前辈,却没听人说过,他说起话来也是如此有水平。
不愧是吃的盐比他吃的饭都多的人。
说得妙哇!
听着故意点他的话,再看周围人憋笑的神情,林庭风气得胸口一阵闷疼。
他攥紧了拳头,仍不死心道:“梁国多山,地形蜿蜒复杂就连有经验的猎户也常在山中迷路,程将军初来乍到怕是很难施展拳脚。”
程端脱口道:“老子是去救人,又不是同那些梁军过家家的,管那么多作甚。”
徐啸瞥了他一眼,眼底满是不赞同。
程端伸手挠了挠头,语带懊恼道:“徐将军你老是瞪我作甚?
是,程某说话是不客气了点,可你听听,他那说的是人话吗?”
他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嫌弃道:“军营里看粮食的狗,叫的都比他好听。”
“程端!”
两道怒喝同时响起。
徐啸赶在脸色阴沉的林庭风之前,怒喝道:“你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赶紧下去清点人手,半个时辰后出发。”
程端转身便要走,却被一声娇喝制止。
“慢着。”
众目睽睽下,庄诗涵毫不客气地问徐啸,“徐将军当真要让程将军和一干兄弟去送死吗?”
深入敌后,怎么看横竖都是个死字。
这群人得是有多蠢,明知道是送死还要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去营救的是他们自己的女人。
“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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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啸脸色骤沉,赶在程端发作前冷冷道:“言汐既是我朝郡主,更是边军中的军医,无论是生是死本将都有责任将她带回来。”
“即便会因此枉送数条性命?”
庄诗涵恨得咬牙,再难维护表面功夫。
凭什么?
她宋言汐不过是一个爹不疼,丈夫不爱的区区后宅妇人,用一句头发长见识短来形容她都只怕侮辱了这句话。
是,她确实在医术方面很有天赋,又碰巧好运找到了可以提升自身免疫力,抵御时疫的草药。
可那又如何?
她不过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凑巧得了那几个老东西的赏识罢了。
换做是她,有那几个经验十足的老东西帮忙,不知道要比宋言汐早多久发现治病的关窍。
一个一无是处,只知道不自量力跑去前线添乱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稀罕的?
不,不对,她还有脸和身子勉强能看。
程端这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受过宋言汐的恩惠,在意她的死活勉强说得过去。
至于林庭风,别看他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见色起意,吃着碗里还不忘看着锅里。
那这个徐将军……
啧啧,都是能做她爹的年纪了,宋言汐的口味挺重啊!
徐啸原本想着以理服人,告诉庄诗涵,今日即便是她遇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派人前去营救。
若非城中粮食不多,需要他这个主将坐镇,他甚至会亲自带人前往。
可他看着庄诗涵暧昧的眼神,顿时改了主意。
他是未娶妻生子,可都这把年纪了,也并非不通人事的毛头小子,自然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是怀疑他与言汐丫头之间,有什么不清不楚的牵扯,故意徇私呢!
徐啸孑然一身多年,将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何忍得了这种屈辱?
他当即沉了脸,怒道:“诗涵郡主自己行为不端,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同你二人一般,不知礼义廉耻为何物?”
话音落地,屋内顿时死一般安静。
众人只听门外远远传来程端爽朗的笑声,大呼“痛快”。
要不是这两人就在面前,且一个个脸色阴沉的好似要吃人,他们指定要当场夸徐将军骂得好。
简直骂到了大家伙的心坎里。
痛快!
林庭风快走两步,将庄诗涵护在身后,怒声质问:“徐将军这是何意?
诗涵也是为程将军和军中兄弟的安危着想,白头峰的地势有多复杂,想来您比任何人都清楚。”
既已撕破了脸,徐啸也懒得再同他们假客气,直截了当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本将最瞧不上的便是装腔作势之人。
自己一身毛,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妖精。”
“你!”庄诗涵气红了眼。
徐啸冷冷打断她:“你什么你?有功夫在这儿想尽办法诋毁他人,倒不如回去找个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省得整日里以己度人,乱往人身上泼脏水。”
不等庄诗涵反驳什么,他眼神骤然危险起来,“本将奉劝二位一句,没事的时候最好祈祷王爷与郡主平安归来。
否则,咱们往后谁也别想有安生日子过。”
徐啸人都走远了,庄诗涵才好不容易从方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猩红着一双眼道:“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如此羞辱我?”
“诗涵,你消消气,徐啸不过就是一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武将,他……”
林庭风劝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庄诗涵狠狠一巴掌扇的愣在原地。
他这是被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林庭风难以置信地抬手,摸了摸被打得发麻的脸。
触手滚烫,竟然不是错觉。
庄诗涵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咬了咬牙骂道:“废物东西,听着别人如此羞辱我,你在旁边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个,真不知道要你有什么用!”
“诗涵……”林庭风张了张口,意图解释。
可庄诗涵却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快步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
林庭风看着庄诗涵的背影,心想着她若肯低头道个歉,说她不该因为一时情急对他动手,他也不是不能原谅她。
毕竟,徐啸方才的话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确实太难听了点。
她性子又素来骄傲,眼里不容沙子,难以接受之下行为过激冲着他撒气也属正常。
不过是一巴掌罢了,他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的不打紧。
只要她能消气,便是再打两巴掌也不妨事。
待到她冷静下来,他便与她好好分析一番其中形式,以她的聪慧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想尽一个做人丈夫最基本的义务,免得别人觉得他不仁不义,仅此而已。
林庭风刚在心中如此安慰自己,就听门口传来庄诗涵冰冷的声音:“你今日若敢出城,我就与你一刀两断。”
“王爷觉得,梁太子此次是为何而来?”围坐在火堆旁,宋言汐回想着那队梁军经过时说的话,心头不免涌出一股不安来。
直觉告诉她,这人极有可能是最大的变数。
墨锦川将处理好的野鸡用树枝串好,稳稳架在火上后,才开口道:“闻祁此人性残暴,喜杀戮,又生性多疑,多年来离开梁国都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本王听闻梁皇这两年身体欠佳,他身为储君却在这种紧要关头擅离都城,此来绝不是巡视疆土那么简单。”
有关梁国的皇位更迭,宋言汐并不关心。
她只想知道,闻祁此次,究竟是不是冲着墨锦川而来。
被这样一个危险人物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注意到她担忧的眼神,墨锦川勾了勾唇角,问:“怎么,怕本王不是闻祁的对手?”
宋言汐摇摇头,十分坦诚道:“怕他咬你。”
“咬?”
墨锦川挑眉,见她认真地点点头,忽地笑了。
就在宋言汐以为他没能理解她的意思,想要解释时,听他开口道:“如此形容,倒是十分贴切。”
闻祁就像是躲在阴暗处的饿狼,只等着时机合适,便会跳出来给人致命一击。
狼想要吃肉,可不就是用嘴咬?
见墨锦川笑得开心,没有半点当回事的模样,宋言汐不赞同道:“说正事呢,还请王爷严肃些。”
至少,也该收敛点笑容。
他这张脸本就生的妖孽,一笑起来那双眼睛好似会勾人一般,让人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听他究竟说什么。
宋言汐从未想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一天美色误人这话,竟也能用在自己身上。
真是罪过。
好在此处没有外人,否则她这张脸非得丢回神医谷不可。
闻言,墨锦川不由得敛了笑意,黑眸间似有失落一闪而过。
他语调淡淡道:“你若不喜欢,本王以后不笑就是了。”
宋言汐听到这话,想也没想便脱口道:“谁说我不喜欢,我只是……”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后悔的恨不得咬掉舌头。
她怎么能一时情急,就把言多必失这话忘得一干二净?
就在宋言汐懊悔不已,想要开口补救时,耳边突然响起一声轻笑。
她清楚地听到墨锦川说:“你喜欢便好,本王也不算枉费心思。”
宋言汐只觉得心跳停了一瞬,紧接着,节奏开始加快。
一声声,都仿佛在她的耳边炸开,炸的她心乱如麻,理不清思绪。
她想问墨锦川,究竟知不知道方才在说什么。
可话到嘴边,又不争气的咽了回去。
她心中其实再清楚不过答案,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锦王殿下行事一向缜密,即便于男女之事上或有冲动,也绝不可能连自己说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是她妄图自欺欺人……
宋言汐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唾弃自己的软弱胆怯。
不敢向他言明自己的心意,甚至连对方的心意都不敢回应半分。
大仇尚未得报,北境动荡未平,又怎敢妄谈男女情爱?
她本想着自己装傻不回应,像墨锦川那般骄傲的人,必定会因此心生恼火,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可她猜错了。
他不仅没受到影响,甚至还记得照顾她的口味,特意将两个鸡翅尖都烤得外皮酥脆。
她的这个爱好,只有师父和外祖父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别傻愣着,外皮冷了就不好吃了。”
被墨锦川的声音拉回思绪,宋言汐道了声谢接过,心情复杂地咬了一口最外面的焦皮。
入口咸香,熟悉的味道让她一瞬红了眼眶。
是外祖父惯用的调料。
她想外祖父了。
是她不孝,临行前只留下书信一封,连亲自去一趟见他老人家一面都不敢。
若此次有命回去,她定认打认罚,只求二老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不再被她所累枉送了性命。
见宋言汐低着头一声不吭,墨锦川心中不免忐忑,有些紧张问:“是不是味道不太对?”
言老爷子曾经说过,就像是人有千人千面,即便是准备同样的食材和方法,每个人做出来的饭菜味道都不一样。
就好像他,走遍了大江南北,都没能找到同她当年手中那串一样甜的冰糖葫芦。
宋言汐吸了吸鼻子,闷闷道:“没有,很好吃。”
怕他不相信,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学到了老爷子的七成功力。”
“只有七成?”墨锦川轻叹一声,感慨道:“看来这次回去,还得找老爷子取取经,争取学个八成,免得在外卖弄不成反倒丢了他老人家的脸。”
宋言汐心头的伤感被他诙谐的语调冲走了大半,冲着他扬了扬眉道:“那我便恭候王爷的佳音了。”
墨锦川唇角微勾,倒映着点点火光的眼底盛着她的影子,无形之中仿佛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该死,他又这么笑。
宋言汐赶忙垂下眼帘,正暗骂自己不争气,忽听他问:“宋姑娘难道就不想知道,本王何时跟着言老爷子学的手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墨锦川这话,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想问的哪里是什么手艺,分明是在问宋言汐,想不想知道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对她动了心思。
同样也是试探。
他不信,她对他就没半点动心。
以她的聪慧,不会看不穿暗一暗三玩的那点小把戏,可她仍选择了冒着生命危险跟来。
这只能说明一点。
她心中有他。
至少,他于她而言与旁人是不相同的。
不要跟他扯什么医者仁心,她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就连辜负她的林庭风也一样这种屁话。
她那是冲着百姓的救命药去的,救人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他林庭风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她拿命去救?
感受着头顶传来的灼热目光,宋言汐只觉得嘴里的肉都好似变了味道,透着一股子酸涩。
他方才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就在她内心焦灼,想着该如何糊弄过去时,那道灼热的目光消失不见,就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而墨锦川,也什么都没问过。
洞内的氛围一瞬变得格外微妙。
宋言汐很快坐不住,匆忙吃掉手里的食物,借口出去透透气离开了山洞。
冷风铺面而来,吹平了她心头涌起的躁动,也让她整个人慢慢冷静下来。
她果真是昏了头,方才竟涌起一瞬的冲动,想要向锦王殿下坦白她所隐瞒的种种。
那些光怪陆离之事,就连她这个亲历者如今回想起来,仍觉得匪夷所思。
真要是说出来,他即便不把他当成妖怪,也会以为她是得了失心疯不会信她。
换做是她,也不会相信这种荒谬的言论。
听着耳边并无节奏,却格外动听的虫鸣合奏,宋言汐只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待一切尘埃落定,寻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安家,辰时林间赏景,夜半卧听虫鸣,也不失为人间至乐。
再能得一人生挚爱相伴,添上一双儿女,夫复何求?
只是如今看来,就连这种最简单平凡的日子,于她而言都是一种奢求。
宋言汐轻叹一声,刚要原路返回,却听头顶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鹰啸,直冲云霄。
这声音……
她登时变了脸,一把提起裙摆,不敢有丝毫耽搁朝着山洞跑去。
好在她并未走远,几步便跑进了洞口,冲着正在喝水的墨锦川匆忙道:“附近有梁国人的鹰巡视,此处怕是不安全了。
再等半个时辰,天一黑我们便想办法下山。”
与其被困在山中等死,倒不如拼一把,说不准前头便是生路。
见墨锦川并不说话,只是眼神略显复杂地看着她,宋言汐蹙眉解释道:“此处距离水源要半刻钟,且要途径一片开阔地,往返取水极易被发现,留在此处未免太过冒险。
即便王爷轻功卓越无人能敌,我们眼下食物也所剩不多,狩猎弄出的动静怕是躲不过那群牲畜的耳朵。”
这些浅显的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理,身经百战的锦王殿下没可能不知道。
除非……
宋言汐忽然想到什么,低头一看,才发现她刚刚情急之下并未松开攥着裙摆的手。
所以,她刚刚就是以双手高提裙摆的姿态,同锦王殿下说的话?
即便她为了不加重腿根因骑马磨出来的伤,出城时特意在中裤外又套了条加厚冬裤,裹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着。
可她如此行径,这也……也太冒昧了!
宋言汐只觉得脸上一阵火烧火燎,赶忙放下裙摆转过身,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怎么能被一只鹰给吓成这样?
简直丢了身为言家儿女的脸。
身后一阵窸窣声后,响起墨锦川温和的嗓音,“即便没什么胃口也多吃点,山间寒气重,夜晚尤甚,不补充足够的食物很难活着离开。”
宋言汐回头,才发现她刚刚坐过的石块上铺着一张油纸,上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被片好的鸡肉。
刀工堪称一绝。
怎么看,都像是出自酒楼大厨之手。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墨锦川的手艺,宋言汐还是不可避免的被震撼到了。
虽然北境苦寒,各方面条件都远远比不过京中,可军中各处也有专司一日三餐的厨子。
再不济,也有暗一他们几个伺候,怎么都用不着他一个王爷兼大将军顿顿亲自动手下厨。
再说他白日里要忙着操练士兵,处置军务,哪来那么多的闲工夫?
如此精湛的刀工,绝非一日之功。
不知为何,宋言汐忽然回想起那一小队经过时,提及有关闻祁残暴不仁的话。
他当时如何处置的那个美人?
似是将人活活扒皮,然后切碎做成了烤肉。
想起其中细节,宋言汐脸色稍白,瞬间感觉胃口全无。
可一想到山洞外呼啸的冷风,以及昨夜赶来时被冻的麻木的身子,她不免压下心头那股反胃感,艰难地朝前走去。
同时不免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如今尚且有的吃,生活在北境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吃不上饭的比比皆是。
那为难的模样,颇有几分英勇赴死的意思。
从宋言汐的脸色看出端倪,墨锦川轻笑一声,很是无奈道:“本王手上是有不少条人命,可也都是战场上两军交战时所杀,并不无辜。
再者,本王并没有以折磨人取乐的癖好。”
心思被戳穿,宋言汐尴尬地笑笑,夸赞道:“王爷的刀工很好。”
墨锦川低头擦拭着手中的匕首,语调淡淡道:“这两年困在府中无所事事,闲暇时会用木头雕一些小玩意,权当是消磨时间。”
他轻飘飘一句话,宋言汐却听出了无尽的心酸。
一朝从人人歌颂的常胜将军,沦为一个出行要靠轮椅代步的废人,落差之大足以将一个人从内到外彻底击垮。
更别提他出身皇家,身边本来就群狼环伺,只等着他一个行差踏错,便一拥而上将他的血肉分食殆尽。
即便他早早便上交了兵权闭门不出,仍被安王宁王之辈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处之而后快。
就连传闻中,将他当做亲子疼爱的长公主,亦是别有用心。
他若是再蠢笨一些,猜不到表面亲情下的肮脏心思,便不会被其所伤。
可他要是真的如此蠢笨,这世间怕是早已没了墨锦川这个人的存在。
似是注意到了宋言汐心疼的目光,墨锦川忽地抬头看来,黑眸间蕴着笑,“本王手艺不精,待他日回到王府见到那些木雕,你可莫要嫌本王雕的东西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宋言汐并未听懂话中的深意,只一本正经的夸赞道:“王爷刀工了得,经王爷手雕出的东西,想来也丑不到哪里去。”
“确实。”墨锦川唇角微勾,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但凡宋言汐此刻抬头,哪怕只一眼,也能看出他此刻笑得活像一只修行千年的老狐狸。
她更不会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锦王府里,有一间藏满了与她有关东西的密室。
其中不乏她从小到大的画像,与之对应的木雕,甚至还有他托轻云舅母在她生辰之日转送给她,结果却被她嫌弃丢在一边不肯看一眼的小木剑。
密室就藏在他的书房后,与当初她为他治病时的地方,仅有一墙之隔。
“殿下,这个叫乌什么的到底行不行啊,围着一具破尸体看了半天,这血肉模糊的能看出什么?”
娇娇用羽扇遮住口鼻,一脸嫌弃道:“依妾看,他怕是瞧不出什么名堂,担心您怪罪在这儿故弄玄虚呢。”
她不由轻笑,余光触及到闻祁冰冷的眸子,身体顿时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一般倚靠在他怀中。
娇滴滴问:“殿下,妾新做的这红梅斗篷,好看吗?”
红色张扬似火,领口围着一圈洁白的狐狸毛,更衬得她肌肤胜雪,飞扬的眉眼比之从前更似他记忆中那人的模样。
闻祁眸色骤然一沉,在一声娇俏的惊呼中将人打横抱起,丢下一句“孤有要事,乌先生慢慢看”大步朝着帅帐所在的方向走去。
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是什么要事不言而喻。
旁边的士兵们眼都看直了。
任何时候,女人在军营都是稀罕东西。
尤其是这种美丽妖娆的极品,他们可能一辈子也就见这么一次。
说不眼馋那是糊弄鬼的。
远的不说,就说今天夜里,军中一百个里面就得有九十九个半夜睡不着觉想女人的。
可他们也只能想想。
那可是太子殿下的女人。
别说是动她一根头发,就算是一个不小心没管住眼睛多瞟了两眼,都有可能因此赔上一双眼珠子。
待到两人和一干侍卫的身影彻底消失,一老兵痞吞了下口水道:“看看那小腰扭得,真他娘带劲儿,也不知道殿下吃不吃的消。”
“听你这话的意思,还想替殿下分担分担?也不看看你有几颗脑袋够砍的。”
“一看你这嘴上没毛的货,就知道还是个雏,恐怕连女人的小手是什么滋味都没摸过吧?”
小兵一听,顿时急了,“你这老鳏夫瞧不起谁呢,我是还没娶妻,可我看过比她好看一百倍的女人!”
“呦呦呦,吹牛皮谁不会,就你小子这货色能碰见多好看的妞。”
“大安军营里的那个女军医,虽然跟她长得很像,但是比她要好看的多!”
老兵痞闻言,不由得愣了一瞬,随即挠了挠头道:“你别说,我见过那小娘们的画像,这俩人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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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想说什么,忽听一旁动手摸骨的乌钧冷声道:“二位若想活命,便将方才所言烂在肚子里。”
二人对视了一眼,联想到什么,顿时只觉脊背阵阵发凉险些站不稳。
回过神来,他们齐齐朝着乌钧一拱手,“谢先生提点。”
乌钧头也不抬道:“去回禀殿下,此人绝非大安锦王。”
“现……现在?”小兵满眼惶恐。
在这种时候去打扰太子殿下的雅兴,先生这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送死吗?
他即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还是老兵痞脑子活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当即应道:“烦请先生稍后,我们这就去请太子殿下!”
见小兵不肯走,他顿时急了,直接动脚踹了他一脚道:“蠢货,先生还能害你不成?”
他若真想加害他们,方才就不会出言提点,而是直接转告太子殿下。
要是连这么点事都想不明白,他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混了。
走出一段距离,小兵轻声问:“太子殿下向来喜怒无常,你说乌先生是怎么敢,让咱们直接过去请的?
他难道就不害怕……”
他说着,用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
老兵痞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等小兵说什么,他翻了翻眼道:“老子要什么都知道,至于这么多年还是个大头兵?”
其实不光他不知道,乌钧自己也并不能确定。
他是在赌。
赌闻祁的残暴好色下,是否藏着一颗称霸天下的雄心。
若有,那皆大欢喜,他会用尽毕生所学在旁助他成就一番大业,也算是替柯将军全了那份未尽的衷心。
反之,那他便要好好考虑一下,自己将来该何去何从。
帅帐内,娇娇一听到二人所言,当即骂道:“好个乌钧,竟敢故意戏耍太子殿下!
来人,给我把他的舌头割下来,晚上拿来下酒。”
她一通脾气发完,外头候着的四名侍卫竟无半点反应。
娇娇顿觉委屈,抬腿去勾闻祁的腰肢,轻哼道:“殿下,您瞧他们,一点也不将妾放在眼里。
他们这哪里是瞧不起妾,分明是……”
闻祁勾着她的下巴吻了过去,直亲的她娇喘连连,浑身没了力气方才作罢。
他目光森森地盯着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意味深长道:“即是如此不识趣,不若扒了他们的皮,拿来给娇娇做风筝可好?”
望着那熟悉的笑容,娇娇迷蒙的眼神一瞬清醒,脸颊的潮红悉数退去,只剩惨白。
她哆哆嗦嗦爬下床榻,像条邀宠的狗一般,赤裸着身体跪爬在他脚边的位置,颤声道:“妾知错,还请太子殿下赏鞭。”
比起闻祁其他不见血,却能折磨的人死去活来的手段,她更愿意挨顿打。
本该光洁无暇的后背上,遍布着新旧不一的鞭痕。
盯着她的后背,闻祁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娇娇如此乖,孤怎舍得打你?”
娇娇闻言,身躯颤抖的更厉害了,像是随时有可能爬不稳朝前摔去。
她紧咬牙关,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突然,她只觉得腰间猛地一凉,似有什么东西被放在了上面。
她来不及分辨,赶忙压低了身体,不让腰间的东西掉下来。
可就是这么轻微的晃动,一滴滚烫的液体瞬间滴在她的后背上,疼的她不由惊呼出声。
竟然是蜡烛尚在燃烧中的烛台。
娇娇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道:“殿下便饶了妾这一次,等回了都城,妾随殿下处置可好?”
闻祁俯身穿鞋,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啬给她,只道:“孤回来之前,烛台若敢落地,今晚便去乌先生帐中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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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参天大树遮挡住了大半月光,好似为整座山都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黑纱。
里头的人看不到外头,外面的人也无法窥探其间隐秘。
宋言汐原本是有些怕黑的。
一看到浓稠的仿佛化不开的夜幕,她便会不受控制的回想起此前在梦中无数次梦到的,言家一家惨遭灭门尽数倒在血泊之中的场景。
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下来,她不仅不再惧怕,反倒觉得,夜色下的景致也别有一番风趣。
只能依稀看出人影的山路上,墨锦川在前头牵着雪龙,宋言汐则是安稳地坐在马背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不至于静的人心底发慌。
宋言汐点点头,“如此说来,这乌钧确实有几分真本事,难怪此前一直被柯善奉为座上宾。
梁太子若冲着收拢他走这么一趟,倒也说得过去。”
墨锦川笑着问:“此前你当如何?”
宋言汐没做声。
墨锦川又问:”担心闻祁此来是冲着本王?”
不等宋言汐开口,他轻笑道:“如此说倒也不算全错,勉强对了一半。”
“那另一半,王爷可知是什么?”
能让一国太子在意,且愿意为此千里迢迢特意赶来之事,想来不多。
墨锦川正欲解释,耳尖忽然动了动,随即沉了脸色,冷声道:“有人来了。”
此地位于梁军驻地后方,如今两军暂时休战,边军的人想要趁机摸进来,没那么容易。
更别提,如今梁太子对墨锦川“身死”一事起了疑心,再度派人搜山,前往白头峰的各处关卡也必定守得如铁桶般密不透风。
宋言汐心下一沉,快速翻身下马,急匆匆道:“我想办法引开他们,王爷赶紧带着雪龙离开。”
“你引开他们?”墨锦川声音低沉。
哪怕夜色昏暗,宋言汐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也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她忙低声解释道:“王爷误会了,我并没有让王爷当逃兵之意,只是……”
墨锦川打断她的话,继续道:“你不过是同他们一样,将本王当作废人罢了。”
他自嘲地笑笑,又冷又硬的声音听起来说不出的萧瑟。
宋言汐心下一紧,脱口道:“我从未如此想过王爷,还请王爷莫要这么说自己。”
墨锦川冷冷道:“本王都沦落到要一个弱女子替本王赴死才能脱险的地步,又与废人何异。
你倒不如痛快给本王一刀,也省得落入梁贼之手受辱。”
骄傲如他,她方才的提议于他而言确是折辱。
她是关心则乱,可在他看来,无疑是瞧不上他。
宋言汐咬了咬牙,心一横道:“那便一起走。”
她利落地翻身上马,旋即朝着墨锦川伸手。
见他并未动作,她皱眉问:“王爷不肯走,难不成是等着梁太子过来请你入梁营喝酒?”
闻言,墨锦川低笑一声,道了声“不敢”,将手搭上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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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度之快,宋言汐手上甚至都没感受到什么重量,人已经稳稳坐在了身后。
一只长臂自身后环住她,抓紧了缰绳。
“雪龙。”
一人一马在沙场上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出生入死,彼此间的默契早已养成。
墨锦川只需轻唤一声,雪龙便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马蹄声刚响起,宋言汐便听到火光亮起的地方有人高喊道:“将军,人就在前面!”
随着“咻”地一声,信号弹在他们头顶的半空中炸响。
紧接着,山上个个方位都亮起了火光,远远望去星星点点的好不壮观。
可宋言汐此刻却没心情欣赏这些美景。
因为那一个个火把的背后,是至少一个,甚至更多的梁军。
她粗略看过去,一时竟估算不出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
若方才他们掉以轻心,走的是大路,而并非刘老塞给她那张地图上特意描红的小路,怕是早已与对方撞上。
锦王殿下再是武功高强,也不可能在带着她这个负累的情况下,一挑百甚至是更多。
如此多的人,他们想平安脱身,难于登天。
耳边风声呼啸,就在宋言汐想着找个什么由头,劝墨锦川分开走时,突然意识到他们走错了方向。
依着地图上所示,他们应该在刚刚的岔路口往左,再接连拐上三个弯后再向下便可抵达山脚。
反之,则是死路一条。
雪龙或许不认路,可那地图,刚刚分明是她与王爷一道看的。
宋言汐转过头想要提醒墨锦川,却忘了他二人此刻是在马上。
恰逢山路颠簸,惯性带着她的身体猛地朝前,又狠狠砸了回来。
仰着头的宋言汐毫无防备,嘴唇重重砸在了墨锦川的喉结上。
只听得一声闷哼,宋言汐瞬间从头红到了脚,赶忙转过头去,磕磕巴巴道:“王爷,路错了。”
身后响起墨锦川被冷风裹挟的声音,“围山的人少说八千,硬闯是最下策。”
不用他多说,宋言汐也知道两个人对上八千,毫无胜算。
墨锦川身为皇族人,皇室颜面大于一切。
与其毫无意外的被梁军所俘,落入那个残暴变态的梁太子手中备受折辱,先行自我了断尚且能留下几分尊严。
可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言家满门与她们一家三口的血仇尚未得报,罪魁祸首仍身居高位,自在逍遥。
明明她已经查出了端倪,只等收集完铁证回京,揭开那二人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虚伪残忍的丑陋模样。
只差那么一点……
走到这一步停止,她如何能闭得上眼?
察觉到宋言汐的身体微微颤抖,墨锦川还以为她是害怕,安抚道:“别怕,有本王在,无人能伤你一根头发。”
呼啸的狂风吹散了他的话,只依稀能听到“别怕”两个字。
宋言汐心绪复杂,低喃道:“我不怕死,只是不甘罢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自己几乎都听不见。
可墨锦川却听清了。
不仅听清了,还记在了心里。
不远处,从半路赶来拦截的乌钧,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当机立断道:“放箭!”
“可太子殿下明明下令,让我们活着……”
乌钧不耐烦地打断那人的话,冷冷道:“就算只能带回一具尸体,也总比交不了差的好。”
“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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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墨锦川一把捞起宋言汐,足尖轻点了一下马鞍施展轻功腾空而起。
似刀割一般的风刮得人根本睁不开眼,宋言汐只能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让自己掉下去。
耳边冷风呼啸,她似乎听到墨锦川问:“怕不怕?”
“不怕。”她答得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敢来,就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
至于未成之事,她离京前早已另外留了书信,只等着时机一到便会由竹枝分别送往言家和侯府。
以阿弟的聪慧和小舅舅经商多年的手段,加以防范必然能躲过那场无妄之灾。
要不了多久,她那抛妻弃子却还自诩风骨的渣爹便会身败名裂,连同他那只会到处惹祸的一双儿女落得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境地。
至于被他娇养在莲园的那位真爱,本就是个不安分的主,在他忙着流连花楼之时,早已勾搭上了一戏班的武生。
两人暗通款曲有些时日,不过是忌惮宋沐恩永川侯的头衔,才不敢有什么旁的心思。
一旦这虚名也没了,富贵不在,你猜她会如何选?
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宋言汐一时竟觉得,除了没能让林庭风和庄诗涵之辈恶有恶报外,她这一生似乎没有可以称得上遗憾之事。
不对,还是有的。
宋言汐紧贴着墨锦川的胸膛,听着里头那强健有力的心跳,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问她:“你难道不觉得遗憾吗?”
明明知道对方的心意,且清楚自己倾心于他,却碍于世俗身份不敢宣之于口。
甚至连多看一眼,都要心生懊悔,生怕自己越矩的行为会害人害己。
身为女子,顾念家族声名事事需循规蹈矩,不得有半点行差踏错,一言一行皆要三思再三思。
可她如今都要死了,若死前都不能畅所欲言一次,此生岂不白活?
宋言汐顶着刺骨的冷风,费力睁开眼,看着墨锦川月色下棱角分明的侧脸,由衷道:“王爷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风声呼啸,她听到他问:“你还想见几个?”
鬼使神差的,宋言汐竟听出了几分醋意。
她缓缓伸出手,勾住了墨锦川的脖子,在两人瞬间下坠的前一刻,鼓足了勇气眼神坚定道:“此生得见一人,足矣。”
恍惚中,她好像听到有人说:“我亦是。”
可惜悬崖下的风太大,一瞬便冲散了声音,只余仿佛要将人撕碎的风声不断灌入宋言汐的耳朵。
她只觉得身体在不断下坠,而抱着她的双手,始终不曾松开半分。
宋言汐忍不住想,就在此地长眠也没什么不好。
两人做个伴,刚好不至孤单。
只是不知,她究竟还有没有来生,能得以偿还这一世欠他的情分。
下坠感骤然消失,宋言汐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
她缓缓睁开眼,借着微弱的月光依稀能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墨锦川手中抓握着一根足有婴儿手臂粗细的藤蔓。
他们竟然还活着?
宋言汐来不及高兴,脚下的悬空感正在提醒她,他们此刻并未完全脱险。
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深吸一口气,宋言汐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压低声音问:“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墨锦川沉默了片刻才道:“爬下去。”
“王爷此言当真?”
虽不想质疑他,可宋言汐却觉得这个建议并不可行。
且不说他二人的体力,足不足以支撑借着藤蔓攀爬到崖底。
即便能顺利落地,届时体力不支的他们遇上前来搜寻的梁军,根本没有任何招架之力。
与其累死累活爬下去送死,倒不如先给自己个痛快。
宋言汐如此分析着,心情沉重道:“人固有一死,王爷只管松手就是,言汐绝无怨言。”
头顶响起一声轻笑,“你倒是看得开,可本王现在还不想死。”
他说着,紧接着道:“你摸一下身后岩壁,看看可有中空之处。”
宋言汐依这他所说,伸出手一一试探,就连脚边的位置都尝试着用脚尖踢了踢,结果却一再让人失望。
想要在悬崖峭壁上寻找能容纳两人的洞穴,本就不是件易事,更何况可供搜索的范围只有那么点。
墨锦川怀抱着宋言汐已然吃力,除了寸寸下滑外,想要向两侧移动几乎不可能。
可每往下一寸,距离地面就近一寸,危险也多一分。
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不能再这么耗下去。
他的体力,快要支撑不住了。
察觉到墨锦川的用意,宋言汐立即道:“王爷且慢,我们再试三次,若三次后仍每找到洞穴,再尝试不迟。”
她能感觉到,他握着藤蔓的手在微微发抖,根本不足以往左右寻找。
不光是他,她也快要撑不住了。
宋言汐咬了咬牙,在墨锦川带着她又下落了一段后,快速伸手抓住了岩壁上另一根藤蔓。
早已磨破的手心传来钻心的疼。
虽然她很清楚,自己分担的这点力道比起他二人的重量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可苍蝇再小也是肉,哪怕只能分担一点点,他也能稍微轻松一点。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在第二次下落时,宋言汐终于找到了大小合适的洞穴。
她喜极而泣,回头看向墨锦川,颤声道:“我们做到了。”
墨锦川低笑了笑,那双黑眸在月色的映衬下亮的出奇。
他扯了扯嘴角,“天不亡我。”
宋言汐顾不上感慨,赶忙手脚并用爬进了洞穴,转头朝着墨锦川伸出手。
掌心碰触的瞬间,热度惊人。
她心下一沉,赶紧铆足了力将人拽了进来。
墨锦川只来得及看她一眼,便昏了过去。
他身形高大,宋言汐根本支撑不住,被他的重量带着重重摔在了地上。
她一张小脸疼的发白,伸手想要推墨锦川起来,伸手却摸到了一手的黏腻。
是血。
很多很多的血。
宋言汐颤抖着手,缓缓摸向墨锦川的后背。
一支、两支……
整整六支箭,分别扎在他的肩膀和后背上,最凶险的一支距离后心只差半指。
光是这出血量,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偏偏他还起了高热。
宋言汐忙伸手去摸腰间,本该放着针包的位置,空空如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瞬间,巨大的慌乱与绝望将宋言汐整个人笼罩。
装着伤药的包袱在坠崖时不慎跌落,如今连针包也没了,她该拿什么救他?
摸着墨锦川滚烫的脸,宋言汐只觉得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遍体生寒。
向来清明的脑袋有一瞬的空白。
耳边有个声音在问自己。
她是谁,她在做什么?
对,她是医者,她要救人。
想要他活着,她就不能慌。
宋言汐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轻推墨锦川并未中箭的肩膀。
顾忌他后背有伤,她不敢操之过急,只能一点一点艰难地将身体往外挪。
一番动作下来,她本就有伤的掌心更是被粗粝的地面磨的血肉模糊,身上的衣裙也早已被冷汗浸透。
她大口喘着气缓解疼痛,匆忙从裙摆上撕了两根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掌心的伤口,在黑暗中摸索着翻找墨锦川腰间的位置。
没记错的话,火折子应该收在这里。
宋言汐伸手摸了个空,却不肯死心,又沿着他后腰处缓缓往前,终于找到了被他压在身下的火折子。
借着微弱的火光,她看清了洞穴内的景象。
哪怕已经做了心理建设,可真正看清墨锦川伤势时,宋言汐仍不受控制的红了眼眶。
好好一个人,险些被扎成了刺猬。
“药,找药……”宋言汐在心中一遍遍告诫自己要冷静,可翻找东西的手却止不住的发抖。
终于,她在墨锦川最里层的衣服里发现了一个荷包。
哪怕火光微弱,她仍一眼认出那是竹枝的手艺。
程端中毒险些丢掉胳膊那次,她疑心是庄诗涵在暗地里下的黑手,担心她在察觉到什么后狗急跳墙,特意分了两颗关键时能用以保命的丸药给他。
当时用的,便是这个荷包。
宋言汐赶忙打开,里头除了几张折叠好的信纸外,就只剩下一颗用油纸包裹的药丸。
确定过色泽和气味,她赶忙掰开墨锦川的嘴将药喂了进去。
命虽然暂时吊住了,可若伤口的血止不住,或是高热不退,任何一样都会要了他的命。
他们好不容易在必死的境地寻到一线生机,谁都不能死。
就像师父他老人家常挂在嘴边的,他们行医问药的,这一生做的便是跟阎王爷抢人的事。
她能把他抢回来一次,便能抢回来第二次。
只要她不准,谁也别想带他走!
宋言汐快步走到洞口,回头沉沉地看了眼昏迷中的墨锦川,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合上了手中的火折子。
纤弱的身形很快隐入夜色,与之融为一体。
“你是说,一代战神就那么死了?”闻祁姿态慵懒地靠在椅背里,怀中搂着即便上了厚厚妆容,也遮盖不住面容憔悴的娇娇。
与他阴鸷的双眸对上,娇娇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忙恭维道:“那锦王不过是徒有虚名,定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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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祁挑眉,似笑非笑道:“看不出你一个女子,竟也有不输男子的气魄。”
娇娇羞涩一笑,“都是殿下教的好。”
她特意拉长了尾音,配上那双潋滟的眼眸,魅惑十足。
闻祁伸手掐住她的下巴,浅啄了一口问:“小嘴如此甜,这是吃了多少蜜糖?”
“殿下尝尝不就知道了?”
“是吗?那孤可要好好尝尝。”
眼见二人当着众人的面便要开始,乌钧轻咳一声道:“回太子殿下,那锦王跳崖之时,怀中还抱着一妙龄女子。”
“说下去。”
“昨夜月色太暗,在下并未看清那女子的脸,只知二人举止亲密,绝非寻常关系。”
听着乌钧的话,闻祁更是来了兴致。
他顺手掐了把怀中美人,问:“娇娇如何看?”
娇娇眼珠转了转,道:“二人既能同生共死,想来必是互许过终身的有情人。”
“有情人?”闻祁笑容逐渐诡异,抬眸看向乌钧,幽幽问:“以乌先生所见,边军中以徐啸为首追随墨锦川之辈,所图为何?”
乌钧就事论事道:“锦王此人,足智多谋且治军严明,多以德智服人。”
换做是其他人,光是这一句话就已是大不敬,更别提当着闻祁的面说。
便是十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营帐内前来汇报的人都为乌钧捏了一把汗,纷纷猜测他会不会成为今晚的“加餐”。
更有胆小者,早已浑身冷汗吓得战都站不稳。
可闻祁却罕见的没发脾气,甚至还满眼赞许地点点头,道:“先生此言不错。”
说着,他又问:“若想使其众叛亲离,当如何?”
乌钧略微思考,道:“众人拥护他不光因他用兵如神,更因他重情重义待底下的人又向来奖罚分明,是个难得的明主。
若有一日,那些人发现他并非表里如一,忠心自然不再。”
闻祁勾唇,“先生觉得,他仗着皇亲身份强占臣妻的名头,可够用?”
“足够令他身败名裂,为天下君子所不齿。”
“只这些,可不够。”
乌钧想了想,又问:“可否请殿下言明,与大安锦王一道坠崖的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闻祁一个眼神,窝在他怀中的娇娇立即满眼不屑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大安那位最近风头无两的永安郡主。
自己姿色平平留不住男人,便东施效颦,也找那皇帝老儿讨了个军医的身份随军出征。”
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她捂唇咯咯笑了几声道:“没想到她还是个有野心的,将军服人的位置都瞧不上,竟痴心妄想要做王妃。
这不,眼巴巴地跑过来要跟那锦王做亡命鸳鸯。”
“可是破例得了大安封地的那位郡主?”乌钧言语间难掩震惊。
若真是那位郡主,他曾听说过一些消息,与这美人口中所言截然不同。
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不等他说出心中顾虑,就听闻祁幽幽问:“先生可是觉得孤的主意不妥?”
一个眼神,顿时惊得乌钧后背发寒。
他猜的不错,他对手下心腹确实比旁人有耐心,却也只多那么一点。
但凡敢当众忤逆他,任何人都难逃一死。
乌钧定了定心,恭敬道:“在下谨遵殿下吩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殉情?笑话,她宋言汐是我的妻,即便死了来日也是要上我将军府族谱的,与锦王殿下何干?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长舌妇在城中乱传闲话,让我逮到非得割了她的舌头!”
林庭风豁然起身,一把挥开要上前劝阻的黄丰,气势汹汹朝外走。
刚到门口,就被听到消息前来堵人的庄诗涵抓个正着。
她双手抱胸,嘴角带着冷笑,“呦,我们林将军这么兴师动众的,是打算当一把真英雄,替自己的前妻好好出一口恶气?”
林庭风面色讪讪,反驳道:“什么前妻不前妻的,只要一日未将她从族谱上除名,她就仍是我将军府的夫人,容不得外人说三道四。”
他自以为这番话有理有据,足以堵住她的嘴。
却不想庄诗涵听了,反倒笑得更开心了。
她道:“原来风哥这么着急,是担心将军府的名誉受损啊。”
“不然呢?”
“那风哥就不必着急了,麻烦我已经替你解决了,城中的那些风言风语绝对牵连不到将军府头上。”
林庭风满眼狐疑,“你如何解决?”
庄诗涵越过他,走到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才面带浅笑道:“自然是实话实说,省得那些愚民被流言所蒙蔽。
风哥觉得,我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诡异。
联想到什么,林庭风低骂一声,赶紧朝着里屋跑去。
看着他着急的背影,庄诗涵嫌恶道:“她都与锦王殿下情深到同生共死了,你还跟条狗似得眼巴巴守着,贱不贱呐!”
片刻后,林庭风双目通红从里屋冲了出来,一把攥住了她的衣领,近乎嘶吼道:“和离书呢!”
庄诗涵先是一愣,随即开心的笑了。
她眉梢微挑,表情近乎夸张道:“哎呀,你的宝贝和离书丢啦?
那还不赶紧让人去找,这要是真没了,不得重新准备笔墨再写一份?”
话到最后,她的眼神冷的仿佛要吃人。
垂眸看了眼林庭风用力到青筋暴露的手指,庄诗涵讽刺地勾了勾唇,抬眼时狠狠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屋子都仿佛静了一瞬。
庄诗涵眼神冰冷,“既然不想跟她和离,就别假惺惺当着我的面写什么和离书,跟老娘装什么蒜。”
“将军!”
黄丰一个箭步上前,便要制住庄诗涵。
千钧一发之际,林庭风清醒了过来,冷喝道:“住手!”
“将军……”
“滚出去。”
见黄丰站在那不肯动作,林庭风直接抬腿给了他一脚,冷冷道:“再不滚,按军规处置。”
黄丰心有不甘离开时,余光瞥见他轻轻拉过庄诗涵方才打他巴掌的那只手,轻声问:“手疼不疼。”
那伏低做小的模样,他从未在自家将军脸上看到过。
莫说是有情人,即便是至亲如夫妻之间,也没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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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将军是有什么把柄握在诗涵郡主的手中,这才不得不做出如此卑躬屈膝的姿态。
这么想着,黄丰心中更觉气愤。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嚣张,没有身为女人半点温柔娴静模样的女子。
将军真要将她娶回家,将军府往后怕是别想再有一天安生日子。
回想起城中流言,再想到方才看到的一幕,他不敢耽搁半分,火速前往徐啸平日里用来议事的书房。
书房里,满满当当全是人。
其中不乏墨锦川的旧部,但更多的,是在此次时疫中靠着宋言汐与刘军医等人,不仅保全了一条命还全须全尾活下来的人。
他们今日聚集在这里,就是等徐啸的一句话。
“徐将军你别不说话啊,大家都等着你拿主意呢。”
“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这就出去同那些兄弟汇合,一鼓作气打过去,将王爷和郡主一起救回来。”
“要我说这群百姓就是吃太饱了,此次时疫要不是有永安郡主帮忙,还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
“您不了解宋大夫的为人,还能不了解王爷的人品吗?那强占臣妻的事,他绝不可能做。”
徐啸原本还没什么反应,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
宋家那丫头,他确实是不了解。
可他们当真觉得,在此事上,他们口中的王爷是什么人品端方的君子?
他自己听到这话,怕是都要忍不住笑出声。
余光瞥见门口欲言又止的黄丰,徐啸就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招呼人往里进。
他关切道:“黄校尉的伤如何了?”
黄丰拱了拱手,客气道:“有劳徐将军关心,都是些皮外伤,不打紧。”
他话锋一转,问:“徐将军可是与各位兄弟商量,增派人手前往白头峰一事?”
“这……”徐啸面带为难。
见他似有难言之隐,黄丰自告奋勇道:“求徐将军下令,让属下带领几个兄弟前往驰援程将军。”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纷纷附和。
他们一个个早已迫不及待,只等着徐啸松口,好带着人前往。
少跟他们扯什么锦王殿下已坠崖身亡之类的鬼话,鬼都不信!
听着众兄弟的肺腑之言,徐啸心下不免动容。
都是铁骨铮铮的好男儿,重情重义。
他又何尝不是?
可想到暗一代传的话,徐啸不由得沉了脸,冷喝道:“够了!”
“这里是将军府,不是你们说闲话扯犊子的地方,一个个别整天跟个长舌妇似得,再让本将发现有谁乱嚼舌根,一概军法处置。”
“将军!”有人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兄弟一把捂住了嘴。
但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徐啸明显动了怒。
再坚持下去,能不能顺利出城先不说,这顿军棍是挨定了。
看出大家心有不服,徐啸只觉得头疼,冷沉着脸道:“看什么看,都给本将滚出去!”
众人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违抗军令,只一个个离开的时候故意弄出些动静彰显心中的不满。
但也是仅此而已。
军令如山这话,从来不只是嘴上说说。
想着如今生死不明的两人,还有手底下这一摊麻烦事,徐啸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余光瞥见旁边并未离开的身影,他不耐道:“黄校尉莫不是听不懂人话。”
黄丰面色沉了沉,压低声音:“永安郡主对属下有救命之恩。”
“所以?”
“若徐将军准我前去营救,属下愿为将军的眼,监视诗涵郡主的一举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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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锦川高热不退了一整夜,直至破晓时分,体温才逐渐像个活人该有的样子。
宋言汐松了一口气,取下他额间还有脖子上敷着的湿布,瘸着一条腿去洞口边接雨水。
冬日的雨水冰冷刺骨,寻常人避之不及。
于她而言,却是救命的“良药”。
若非这场及时雨,即便她昨夜侥幸在崖壁上寻找到了止血的草药,墨锦川也会因为持续高热没命。
哪怕命大不死,也会因为高热不退变成痴儿一个。
像他这样的天之骄子,变成心智只有三岁的孩童,比杀了他还让人难受。
宋言汐一双手被雨水泡的发白,十根纤细的手指头肿的好似萝卜,掌心伤口皮肉外翻着略显狰狞。
不疼,却很影响做事。
她只能用牙齿咬着满是雨水的布片,借着手腕旋转的力道将其拧干至五六分,再拿进去给墨锦川降温。
往回走时,她不免在想。
庄诗涵人虽不怎么样,这退热的法子倒是不错。
只是此法需脱掉贴身衣物擦拭腰腹腿根处,往后推举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宋言汐拿着湿布转身,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她一动不敢动,生怕眼前的一幕是幻觉。
直到墨锦川唤她过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这才确定他是真的醒了,赶忙靠了过去。
刚刚宋言汐站在洞口,背对着光看不真切。
这下走近了,墨锦川也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