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许姣姣同张春兰一路走。 张春兰两口子都是供销系统的,早早分了房,就住在离百货商店不远的供销社大院。 张春兰男人龚鹏正在看报纸上关于市皮鞋厂领导家属欺负职工的报导。 在单位他就看了好几遍,回家还是忍不住拿出来又看。 越看越来气。 看见媳妇领着个小姑娘回家,便知道这就是他新收的徒弟许姣姣。 他抖了抖报纸,热情的打招呼,“小许来了啊,快坐坐坐!” 许姣姣喊了声姐夫打招呼。 “小许,别拘束,就当自个家一样,来,吃块饼干。” 张春兰一到家就系上围裙,给许姣姣拿了一盘饼干招待,就风风火火的开始剁肉揉面。 砧板剁肉的‘笃笃笃’声不断从厨房里传出来。 张春兰男人叫龚鹏,国字脸,个子不高,由于平时经常跑货车,所以晒的皮肤黑。 媳妇在厨房忙活,他一个大男人对个小姑娘,有点尴尬,以至于不得不找个话题。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报纸,道:“小许你看,盐市日报今天刚登的,这上面说皮鞋厂有家姓许的倒霉蛋,被他们厂领导家媳妇欺负惨了,差点连房子都没保住,这一家子真可怜哦,哈哈哈。” 许.倒霉蛋.姣姣:...... 龚鹏又指了指:“嘿,姓许,跟你还是老本家呢哈哈哈。” 许姣姣:“......是有点巧。” 今天忙了一天没时间顾着看盐市日报,没想到在这看见了。 她快速的扫了眼占据一整个报纸版面的报道,很感激两位市报记者同志,不错,是她想要的把魏青梅钉死在耻辱柱上的效果。 张春兰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数落了自家男人一通。 “在里面就听见你笑的猪叫声,马上开饭了,把你这些个报纸收拾收拾,一天天的尽关心别人家的事,真不知道说你点啥!” 龚鹏被骂的讪讪的。 许姣姣适时拿出带的两块火锅底料。 “师父,姐夫,这是我家亲戚从川渝那边出差给带的,是他们那边的特产,火锅底料,炒菜、涮锅,掰一块加水就成。” 张春兰嗔道∶“你这丫头!太见外了!来家里带啥东西啊,你说你藏了一路我都没发现!早知道我就不会让你破费!”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更满意。 毕竟没谁不喜欢聪明又懂礼数的人。 “人家小许孝敬你这个师父才送的,你这人咋还不知好歹嘞!”龚鹏乐呵呵的接过。 “哎呦,这啥啊,跟个红砖头似的,还挺香,”他放到鼻子边闻了一下,又看见透明塑料袋里的红辣椒油,眼睛直了,“嘶,这里面放多少油啊,啥家底子敢这么嚯嚯?不行不行,这咱可不能收,小许你拿回去自家吃!” 说着,就要还给许姣姣,跟拿着个烫手山芋似的。 张春兰看见了火锅底料里满满的辣椒油也是咋舌。 “是啊,这油多精贵啊,小许,你赶紧收起来等吃过饭带回家。” 甚至她怀疑小许背着家里偷拿出来的,更不敢收了。 许姣姣只得跟他们解释这火锅底料就是送给他们的,而且家里不缺这两块。 “徒弟送给师父的一点心意,师父,姐夫,你们要是再拒绝,我以后可不敢上你家吃饺子了,还是肉馅的呢,这我可不敢吃!” 她故意这么说。 张春兰和她男人龚鹏对视一眼。 龚鹏笑∶“那成,姐夫今天做主,这火锅底料咱就收下了,以后你师父叫你来家里吃饭,可不能找借口不来了!” 许姣姣∶“那必须啊。” 三人相视而笑。 不一会,热腾腾的饺子就出锅了。 张春兰热情招呼许姣姣∶“来来来,小许你尝尝我的手艺,多吃点!” 许姣姣捂住饺子堆成小山的碗,“师父我够了!你和姐夫你俩吃啊。” “都有都有。” 难得吃一回饺子,不管是张春兰两口子还是许姣姣都大口吃饺子,烫得舌尖疼也舍不得吐出来,满足的不得了。 龚鹏被烫得张大嘴,问张春兰,“给老大留了吗?” “用得着你说,我能饿着你儿子吗,就是老二老三,长这么大还没吃过饺子呢……” 说说着着,张春兰眼睛就红了,声音都带着点哽咽。 许姣姣轻轻放下碗筷。 张春兰抹了抹眼泪∶“小许,让你看笑话了。” 龚鹏饺子也吃不下去了,他叹了口气∶“你师父就是太想孩子了。” 两口子一唱一和的。 许姣姣心说,果然饺子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张春兰和龚鹏共生了三个孩子,老大一直在身边长大,如今读初中了,老二六岁,老三四岁,这俩孩子比较苦,出生就一直在张春兰娘家住着。 两口子平时工作都忙,龚鹏更是经常出差,公婆这边四个儿子,八个孙子,压根没法帮忙带孩子,俩孩子只能放娘家。 因为这,两口子这些年没少往张春兰娘家贴钱。 但爹妈长年不在身边,乡下又有碎嘴子说一些难听的话,两口子前两天回去看孩子。 孩子都不跟他们亲了。 一想到老三躲避和陌生的眼神,张春兰想一次心就疼的要死。 张春兰咬咬牙,“小许,你是聪明人,想必你也能猜到其实今天我叫你来家里是有事相求。” 许姣姣不解∶“师父你办不到的事,我大概也不成吧。” 轮手里的资源,肯定是在百货商店干了十几年的张春兰比她人脉广啊。 她实在想不出张春兰有什么事需要请她帮忙。 …… 从张春兰家吃过晚饭,许姣姣就回去了。 至于两口子拜托她的事,说实话,许姣姣一方面惊讶这两口子消息的灵通,一方面不得不感激他们告诉她这个消息。 否则等任职通知下来,她想改还得费好大功夫,折腾来折腾去。 然后在领导那里还会得到一个她不省心的不好印象。 而现在,她可以化被动为主动。 回皮鞋厂家属楼的路上,许姣姣听见不少人在议论市日报的事。 看见她,这些人眼神都变了。 好像许姣姣是啥惹不得的母老虎,眼神敬畏。 当然了,她还听见有人在偷偷议论魏青梅。 一个知情人说她昨天被送进医院后一直在医院没回来,好像是医生说她身体差,这次受了大刺激要在医院养身体。 “养身体?我看她是故意不肯回来,想逃避厂里的处置?” “这谁知道呢,她那个药罐子身体就是住在医院我也不稀奇。” “你们看报纸了吗?那上面她做的事真是把咱皮鞋厂的脸都给丢尽了!” “听厂办的小李说,市里领导都给董厂长打电话了!她事情做那么绝,以为躲在医院就没事?厂里能放过她,市里领导都不可能同意!” “但她要是一直住医院不回来,谁能把她怎么着?” “那可不见得!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何况她男人还在皮鞋厂,她要逃,你看董厂长能放过许向华不!” 许姣姣心想,看,还是有聪明人的嘛。 在这个纸媒大行其道的时代,市日报的影响力,尤其在机关国营单位的影响力是不可想象的。 今天早上市日报上刊登了皮鞋厂领导家属欺负职工的丑闻,现在兄弟单位之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董厂长今天一天就在不断接电话,挂电话中度过。 毫不夸张的说,他四十多年的脸在今天一天快丢完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