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继续。芬恩的凶狠搏杀带来了气势,但也带来了体力的急剧消耗和失误率的上升。马克毕竟是顶级天才,在最初的震惊和不适后,他强行压下膝盖的剧痛和心头的烦躁,开始利用芬恩搏杀后的空档和不可避免的失误,稳扎稳打。他丰富的比赛经验和扎实的基本功开始发挥作用。
7-7!
8-8!
比分再次陷入僵持。每一次得分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汗水(或血水)滴落的声音。芬恩的凶狠依旧,但动作开始出现迟滞,那只受伤的手每一次挥拍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马克也到了极限,每一次移动都像踩在刀尖上。
关键分。马克9-8领先。他发球,一个孤注一掷的、旋转极强的侧旋长球,直奔芬恩反手底线死角!
芬恩眼中凶光爆射!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强行侧身,再次拧腰发力,试图用他今天最拿手的反手拧拉直线做最后一搏!但体力的透支和手掌的剧痛让他的动作变形了!挥拍的力量和角度都差了一丝!
“嗤啦——!”
球拍边缘勉强蹭到了球!球带着强烈的侧旋,却失去了力量和速度,软绵绵地、划着诡异的弧线,高高地飘向球网…
马克眼神一凝,没有丝毫犹豫!他像等待已久的猎豹,瞬间启动(膝盖的剧痛让他动作微不可察地一滞),身体高高跃起!正手凌空一记石破天惊的爆冲!
“砰——!!!”
球像一颗金色的陨石,带着积水的反光和马克压抑许久的怒吼,狠狠砸在芬恩正手位完全无法触及的死角!
11-8!马克拿下第四局!总比分4:0获胜!
马克落地,踉跄了一下,捂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他赢了,干净利落地四局全胜。但他脸上没有多少喜悦,只有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被那亡命打法灼伤的惊悸。他看向对面,眼神复杂。
芬恩站在原地,身体微微摇晃。他看着那颗弹跳着沉入锈水中的球,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只不断颤抖、布条已被鲜血彻底浸透的左手。巨大的疲惫感和深入骨髓的疼痛瞬间将他淹没。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就在他即将扑进浑浊的锈水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像铁钳一样将他牢牢架住。
林峰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他没有看芬恩,冰冷的目光扫过正在被青训队员围住、却显得异常沉默的马克,最后定格在正快步穿过积水走来的施耐德身上。施耐德的眼神炽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林!”施耐德的声音带着急切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用尽了当年冲击林峰兄弟杀球的全部勇气,“你看到了!他(芬恩)的骨头!那不要命的骨头!跟我当年冲你们兄弟杀球时一样!他值得!他必须留下!”他指向几乎虚脱的芬恩,语气更加激昂,目光转向马克,“马克!他是天才!真正的天才胚子!但他需要这块磨刀石!需要你这把能把他俩都淬出火花的锤子!林峰!我们需要你!德国队需要你!你不能走!你不能放弃任何一个!”
林峰架着芬恩,目光冰冷地迎上施耐德炽热的眼神。施耐德眼中那份久违的、属于当年敢向冠军挥拍者的炽热和决绝,似乎让林峰眼底的冰层裂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但随即,那冰寒更甚。
“施耐德,”林峰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生铁,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浑浊的水面上,“当年你敢冲,我敬你是条汉子。”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芬恩染血的手,又扫过远处脸色苍白的马克,“但你冲了,没赢。他(芬恩)现在敢冲了,但还不够赢。”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世界冠军独有的、俯瞰一切的冷酷和斩钉截铁,“至于他(马克)…等他什么时候敢把自己当块锈铁扔进这池血水里泡透,什么时候,再来碰我的球拍。”
说完,林峰不再看施耐德瞬间僵住的脸,也不看马克骤然失色的表情,半拖半架着几乎失去意识的芬恩,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冰冷浑浊的锈水,一步一步,走向训练馆那扇洞开的、透进惨白晨光的大门。芬恩那只受伤的手无力地垂下,指缝间,那颗生锈的三星球“咚”的一声掉落在积水中,溅起一小圈暗红色的涟漪,随即被锈水吞没,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微不可察的、带着血丝的漩涡。
施耐德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那句“你冲了,没赢”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他职业生涯最深的遗憾。他看着林峰和芬恩消失在刺眼的光线里,看着那颗沉没的三星球。他缓缓弯腰,从冰冷的锈水中,再次捡起了那颗球。球体冰凉粗糙,霉斑在晨光下清晰可见。他紧紧攥着它,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攥着当年无数次冲向林峰兄弟杀球时的勇气,也攥着那永远无法逾越的巅峰鸿沟所带来的永恒痛楚。
训练馆里,只剩下积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和马克压抑的、带着痛楚、迷茫以及一丝被彻底点燃的屈辱的喘息。这一天,阳光惨白,锈毒入骨。一个亡命徒被拖出了泥潭,而一个天才,被冰冷的冠军之语,钉在了原地,面对着脚下这片血与锈的冰冷试炼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