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女子,心有千结。身坐九重的李伯玉,又哪里能夠明白呢?这一个盛夏的雨季,我相信了景通对我的爱,正因为这份执着的坚信,我必须带着从慧,彻底的远离他,远离唐宫。
我怀上这个孩儿,心境却永远不平。这夜李璟不在馆中,而我的馆中,来了一个穿黑斗蓬的不速之客。玄衣飘飘,姿貌英伟。这么多年,史大个子并非没有改变——岁月风霜,尽在眸中。
“云儿。你是不是认为,我对你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先帝和师弟,都是我害死的?”
史守一向我说出这样的话,他的脸色却依然沉静如月下镜湖,叫我实在不明就里,“史大哥,这么多年,你既已再世为人,就别在遮掩那些秘事了,你说出来吧。反正死了的人,不会再追究于你。我虽恨你,也不忍置你于死。”
“好吧,云妹妹,我先让你瞧瞧我的脸。”我凝望着守一,一瞬,史大个子的脸变得伤痕累累,狰狞可怖!
我吃了一惊,靠在榻上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守一双目垂泪,泪水洗过他的伤口,显然令他疼痛难抑,他忽然眸中蓄泪冷笑一声道:“我这样子,都拜青阳先生和李璟那个昏君所赐!”
他弄成这样,全怪宋齐丘和景通?
史守一沉默片刻,道:“云妹妹,你知道,自昇元帝驾崩起的这些年,为兄都是怎么过的?!其实,我后来才查明白,我师弟…他…他是自己求死的呀!”
当年,我在宋齐丘的引荐之下见到高远高史官,并从他受命纂写的史料上了解到了我父申渐高乐师被害的过程和我真正的身世。可我不知道,我看到的这些,虽然是真相,却根本不是全部的真相!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宋齐丘故意引我看到这条史料,这其实只是他整个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说起他的整个计划,和我此后的命运,无非是天意弄人罢了!
你知道,那天机门是无尘道人盛无名所创,盛无名退至太湖塍玉岛后,宋齐丘受昇元帝之命,在岛上安插了不少朝廷细作。后来,宋齐丘自己野心大盛,又想通过天机门培养自己的羽翼。他知道,天机门众弟子中,天机子姚端和彻地子谭紫霄最有势力,宋齐丘见姚、谭二人虽都比他年轻,但才华极高,远在他上。其中姚端清高而谭紫霄功利心强,易于拉拢。于是宋齐丘多次以求道为名踏足塍玉岛,拉拢谭紫霄。深交后,他发现谭紫霄其实是个口是心非的好色之徒。
他于是先将谭紫霄的能力吹嘘一番,引起昇元帝的重视,谭紫霄由此被册为国师。尔后,宋齐丘竟然命自己的一位美貌侍妾玉蟾,假充女道士,做了那谭紫霄的女弟子。宋齐丘的如意算盘果然奏效,口口声声不起尘心的谭紫霄,果然着了道,玷污了玉蟾,并且私养一子。
此事,是谭紫霄的禁忌。他在昇元帝诸臣中,找不到可托之人,于是便将此子亲自送回的塍玉岛。他仔细对比了自己的徒弟周昱和自己的师兄姚端的人品之后,还是决定把儿子交给姚端。
姚端此时失去一子,正在郁闷,见紫霄亦相托此事,想起他的徒弟周昱苦苦相欺,原来他自家师傅也是这么个假正经的,不禁心中生恨,但想来想去,还是答应紫霄,将此子收留。
谁知姚端虽是状元,却并不会照顾小儿,小儿交过来仅仅五天,就被宋齐丘手下的细作所盗。为此姚端和谭紫霄结怨不浅。
宋齐丘盗得谭国师之子后,为使谭国师放弃天机门和昇元帝,只效忠于他一人,便假称此子是姚端为排除门内异己势力,而故意出首交给昇元帝的。谭紫霄盛怒,指使徒弟周昱多方设计,抓住姚端私娶师妹楚秋云的把柄,弹劾姚端,将其挤下了掌门之位。
谭紫霄对宋齐丘的话信以为真,越想就越恨姚端:于是他又出了个阴招,向昇元帝告发了一件秘事:放走昇元帝的死敌常山王杨濛,并指引他去投靠老臣周本的人,正是天机门现掌门周昱的远亲!
要知道周昱原是谭紫霄的爱徒,在谭姚争位时,周昱也曾对谭立有大功!昇元帝闻此言,大赞国师因公忘私,是个大忠臣!怎还会疑其它呢?于是自然下令抄杀天机门。周昱病死,门中如同散沙,除了一些未成年的弟子留在门内,宋党和谭党都把弟子过了一遍筛子,无辜冤死了许多人。姚端把他的众弟子安排在受过皇封的谦明和尚的金轮寺里暂居,如此一来,宋齐丘与谭国师碍于昇元帝昔日中秋时的“不准侵犯金轮寺僧”的圣旨,都不敢贸然入寺。回禀了昇元帝,昇元帝怕杀戮过多,反而怪谭国师不念同门之谊,所以姚氏弟子的性命,才算保住了。而姚端此时因避祸在会真观与妻隐遁多年。其间也每日去金轮寺训练弟子,以期东山再起。
另一方面,宋齐丘为了进一步结好谭紫霄,提出为保谭的道门声誉,只得将紫霄与玉蟾之子交给不相干的富户官员某氏抚养。而这个富户官员,正是宋齐丘布衣之时结交的一位友人。而玉蟾,也被迫离了紫极宫,循入九华山为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姚端出走后不久,昇元帝扫平徐氏诸子和杨氏势力,终成潜龙之势。此时景通的一句旧诗:“栖凤枝梢犹软弱,化龙形象已依稀”却正好无意间道破了天机,昇元帝拿给谭国师赏鉴,我师傅由此开始倾向景通。
宋齐丘怕天机门破,自己留在门中人才将人心离散,终不为已用。所以又奏请昇元帝停止对天机门的抄杀,昇元帝因朝事末稳,正是用人之际,故而答应了此事,命与盛无名同辈的几位长老轮流暂兼代理掌门,而天机门名义上听命于国师谭紫霄。
宋齐丘因独生幼子之亡,前往九华放纸鸢祭奠爱子,被天机子姚端作诗讽谏。不料此时,我父申渐高也游学于九华山中,并且记下了此诗,谱成曲调。
姚端因内外多事,与楚氏和离,流连山泽,终于在一个雪夜渡江时,发现了颇具野道仙气兼又是大孝子的人才:潘易。姚端将偷天丹制法教给潘易,而潘易为人不羁,很快在交游中认识了我。我当时刚刚投入紫极宫,与潘易极投缘,而此后,谭紫霄因为道术超群,愈发受昇元帝重用,宋齐丘也不得不作两手打算:一方面派天机门暗线训练碧痕红影等众人,奏准昇元帝派入紫极宫,另外一方面,拥姚端复为天机门之主,以江湖势力暗暗挟制谭紫霄。谁知,姚端无心再当掌门,很快他便提出让位与潘易。可潘易也不满于留在塍玉岛上终老,他与姚端商议后,决定假传姚端兵解的消息,天机门处于长老监门状态,基本无主。而潘师弟自己很快在我引荐下进入了紫极宫谭国师麾下。
宋齐丘发现天机门衰落后,急于同时拉扰我和潘师弟同时,谭国师和宋齐丘在此时都卷进了李氏兄弟立储之争。宋齐丘表面结好我师傅,暗地又怕师傅的话深得帝心,终将取代他第一心腹谋臣的地位。所以,他故设酒局,说话间下套引起谭国师说出:“今上内宠颇多,饮酒过量,久之必伤圣明。”这样的话来。宋大人先将此话告诉昇元帝,尔后谭国师果然如此劝谏,昇元帝认为谭国师人前背后揭他的短,便先轻慢了我师傅。谭紫霄为人清高,很快生出归隐之心。
然此后,皇帝崇道之心不减,坚决不同意师傅归隐,很快,将仿制杨氏宝库金环的重要任务交给我师傅。
宋大人见离间计没有奏效,便又把心思打到我与师弟身上。
于是宋齐丘以切磋道术为由,约我与师弟到天雨汤泉馆沐浴。我二人因各自授业师傅都与宋大人有些渊源,不便推辞,也就去了。
孰料在汤泉馆同进睌膳时,潘易酒后真言,说出自己父名潘鹏,居官大理评事,祖籍和州,后过江迁居金陵,在过野渡之时遇见天机子的话。宋齐丘知晓潘鹏即为他当初的友人,由此疑潘易实为谭国师之子。然此一时,彼一时,谭国师在储位之争中看似中立,实则暗自拥护景通,排斥宋党所拥的景迁,所以谭宋二人此时已同水火,所以宋齐丘便起心要害师弟了。
恰在此时,我卷进与王感化姑娘的情爱之中,被师傅发现,却不为师傅所喜,因此倍受冷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郁郁寡欢之际,正是师傅改配金环成功之时。但宋齐丘并未得知昇元帝以金代玉重制秘钥的计划,仍以为杨溥与景迁所掌玉玦为打开德昌宫的唯一宝物。
宋齐丘知道诛张功臣李昌河、德昌宫使刘承勋二人,都垂涎宝库珍宝,便拉拢二人投靠了拥有半块玉玦的景迁皇子,且其二人已仿出了杨溥手中半玉,准备趁景迁染病,停止监国并迁居紫极宫时,下手窃玉。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在我师谭国师处并不受重用的潘师弟,偏偏又得到景迁二殿下的宠爱,并得到他留下的半玉。
此前师弟与我结交时,曾教授我偷天丹的制法,我也教了我所掌握的“换月膏”的制法。而刘、李二人,为了得到德昌珍宝,不惜设计将我灌醉,骗我乘醉说了偷天丹与换月膏的配方,由稍有道门基础的宋齐丘,亲自出马制出此丹。又假冒我的容貌说服红影,利用红影李代桃僵设局骗惨了师弟!
师弟现在毕竟也是谭国师的徒弟,而宋谭二人并未公开反目,师弟被害后,首先带伤逃回了紫极宫。为了表示关心,那宋大人便混在我们之中去探望潘师弟。我因与师弟要好,便替他擦拭身上灼痕,擦毕穿衣之时,微露了潘师弟的颈项之处,宋齐丘心细如尘,当即痛哭出声,原来潘师弟颈间有一蟾形红记,正与其侍妾玉蟾一模一样!也就是说,潘师弟,其实是宋大人和玉蟾所出的亲子!宋大人得知这一点之后,态度陡然变转。李昌河与刘承勋为了脱罪,对我师傅谎称潘易是因间不成,纵火烧房,师弟重伤昏迷口不能言,偏我师傅此时因景迁病重、景通被贬,他的态度暧昧而颇受昇元帝猜忌,再加上我当时又与感化相恋,师傅觉得件件事情都有辱门风,便将我二人都逐离了门墙!
我二人被逐以后,师傅也对朝政心灰意冷,不顾同门师兄马道元的反对,最终选择了归隐。这里头的原因,我至今不甚明白。
我只知道,师弟的伤情在我的祖传医术治疗下终于渐趋稳定,而他原本清秀的容貌却是毁了。
这时候紫极宫无主,昇元帝在马道元的建议下,决定用我医治二殿下景迁的重疾。我放下师弟连夜入紫极宫探视景迁,却意外从弥留的景迁处又得到一枚偷天丹。景迁告诉我说,原来谭国师与天机道人互偷技艺,他手里这颗丹药,乃谭国师制来送给昇元帝的。昇元帝只因心疼他,怕宵小暗地加害,所以嘱咐他关键时候改容自保,如今他是用不着了,而潘易是他的密友,希望我能将潘易的容颜修复,以全他的朋友之义。
我尽人事之后退出了紫极宫,先潜入师傅禅修之处,盗取他独门绝技“五雷正心法”的秘籍,而后才回到了安置师弟的我家私宅。我本想按师弟原貌修复其貌,可是那日深夜,我见到了宋齐丘,宋大人说景迁病情已然危重,传令要我按他容颜救护潘易!
我自将潘易容颜按景迁容貌改易已成,再辅以天机秘药修元丹,得以暂保师弟平安。师弟好了一点儿以后,为了报答我,将天机子教他的法门几乎全部教给了我,又冒着内力反噬的风险,传了我自天机子处习得的绝世内力。我得到师傅的秘笈和师弟的真传之后,功力大进。此时我又得到消息,王感化被家人牵连获罪,流放光山。光山路远,舟船不便,于是我与师弟便离开金陵这个伤心地,前往较近的泰州安身。
我们到泰州以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不少。但你还有不知道的。待我一一与你说明,我如今已死过一回,深知扯谎无益,反而令你误解于我!但我这般,也有许多难言隐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也知道,我们三人献药进内,当初就是我提议的。可这一切并不是我设计的,其背后真正的推手,就是宋齐丘!
就在我们住进马道元的通济观后的第二个月,宋齐丘就通过他埋在马道元处的暗人找到了我。这个暗人你也认识,他就是凌真远。
凌真远的父亲是神医凌国公,凌国公原来就是宋齐丘父亲的门客。因为这层关系,凌真远一开始就是宋齐丘的人。而凌真远其实还有一个身份,就是马道元的徒弟。当时凌真远在马道元的引领下单独见了我,我知道宋相现在今权势熏天,万万不能开罪,所以就瞒着你们连夜去了紫极宫。
我师傅归隐后,紫极宫空了出来。宋齐丘便在那里见了我,便告诉我说:“史道长,你要想有前程,就按老夫所言去办,否则……你知道你父母可在金陵盼着你呢……”
我那养父史太医夫妇宅心仁厚,又爱我如宝。我从小从没感觉到他们不是我的血亲。所以,从这句话开始,我就成了宋齐丘的傀儡。而他要我记住的第一件事,竟然荒唐至极:他要我忘掉世上有个潘易,记住潘易就是景迁!这不是笑话吗?潘易怎么可能是二殿下呢?但是那时候,慑于宋大人的威权,我只得违心应道:“是…是…”
而宋齐丘提出的第二个要求,就是要我去献药,但目标不是救皇上,而是影响昇元帝的体质,而我猜想,宋齐丘是要设法缩短昇元帝的性命!
这我真的不理解,宋齐丘是昇元帝的布衣之交,是什么仇恨叫他非要置皇帝于死地呢?
可这话我没敢问。宋齐丘是何等聪明之人!他一见我神色有异,立刻不动生色地点拨了我一句话:“有时候知道越多,对于某些人来说就越危险!李正伦年事渐高,久居皇位不是什么好事。况他现在日渐昏愦,江山堪堪将堕入异姓之手。若他真的早日龙归大海,倒也保全了他的盛名!”
我自恃沉稳,但听得这种话出在宋齐丘口中,依然按捺不住心中疑虑,忐忑开口问道:“但…但据小道所知,江山已稳操于李氏掌中,宋相作为首席谋主,自能顺势安享太平,为何行此不义妨主的险招呢?”
“你又错了…我乃唐国忠臣。又怎能真的取君主性命?况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是要借他之手,除掉另一位唐国的敌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相所说的敌人,究竟是谁?”
“此人正是李景通!”
“宋相玩笑了,无论您如何拨弄,李景通作为昇元帝长子,且也极有才华,他继位的可能永远最大!”
“为唐国计,也为我宋某自己,也为你史道长,谁即位都可以,就是不能是李景通!”
我见宋齐丘竟在我面前毫不隐晦地说出了这一点,明白脱离了紫极宫后的我和师弟,依然逃不脱朝中人网的控制。但是,就算做鬼,我史守一也要做明白鬼,“您为何有此一说,还请明示,否则史某断难为君所用!”
“很简单。李景通,绝非今上之子!”
我听到此话是极度震惊的。“皇上从末怀疑,您又何来此!”
“史道长,你若不信,且自想想,皇上伶俐俊秀,景通闲雅清俊,但李景通虽然生了一副好相貌,五官之中,却不与皇上相类再者,皇上持重稳健,景通疏旷轻佻皇上简朴,景通豪奢,皇上胸怀天下,景通沉于文辞音律,斗鸡走马之属……”
“宋相,您这话只怕连自己也说不服吧……便是普通的富家子,仗着祖宗基业,骄奢些也是有的。宋相说出此论,只怕别有一副肝肠吧?”
“哈……”宋齐丘脸色一肃,“守一啊…老夫不与你这后辈说笑!老夫与你父史太医,以及你父师兄吴太医二人都有些交情。但你也知道,朝臣间的交情,全在利字。当时吴太医给先夫人王青萍护胎不利,差点被皇上追究诛死。所以他心里当然恨马道元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马道元把皇后所产婴孩抱出,吴太医只看一眼就知此子乃是痴儿。也就立即报知了老夫。可一个痴儿,是怎么变成今日才通文武的大皇子的呢?很显然是被人中途换掉了!好在老夫早就留了后手,派出了一个曾去永宁宫执行过任务的心腹旧部慕容晖之伏在吴太医身边做个内应,暗中打探虚实!终于让我的人访到了换子事发当晚,还有一个重要证人可用!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宋后身边的柳眠。”
我派这位旧部慕容晖之前去拉拢询问柳眠,追查线索,谁知不慎被宋福金与马道元发觉,计划只好中断。而慕容也被追杀,至今生死不明。
而真正的柳眠,当时就被诛杀,如今仍然健在的柳眠,其实是马道元在通济观收养的孤女湘怜。老夫对此并没有证据,但马道元收养此女时,老夫看出他也不是池中物,曾到他观中替他做见证,而此事发后,就再也不见湘怜踪迹了。
宋福金追杀慕容,更说明李景通的身世有疑!所以,老夫情愿身担不义之名,让皇上的身体衰弱,然后用计将责任归咎于景通身上,只要易储,李氏诸子均有才具,老夫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老夫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专门请来当年漏网的天机门周昱的亲传弟子,此人曾因我的庇护,逃过天机洗劫,因他师傅周昱曾与姚端首徒马道元对立,且我又许他以重利,他便愿意折节助我调查李景通的身世,从而一举扳倒马道元。同时我又暗中命人抓了柳眠,通过该弟子的功力,果然让我发现柳眠已死,湘怜代之的确切证据,但我为了不打草惊蛇,又把湘怜再次变回了柳眠,用她的性命威胁,依旧送她回到宋后身边。”
史守一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燕云馆院外雨声潺潺,天地阴晦不明,玄衣的史守一面容已毁,身上却依然隐着英气:“阿云,宫廷诡谲,不是咱们这种放旷之人久呆的地方,劝你离开这里,也是潘师弟临终前的意思!”
“史大哥,你若不想令我终身疑你、恨你,你就告诉我,宋齐丘、李景通和潘大哥的死,究竟有什么关系?”我凝望着他,我的脸色因产子而苍白如纸,眸子因含着幽恨而不觉放出寒森森的狠光,“你说你献药之前,宋大人单独找过你,那么,他证实了柳眠是假的之后又如何?”
“他断定李景通身世有疑,拿我父史太医和母亲的生命作要挟,要我帮他损伤昇元帝的龙体!”
“损伤?”我簇起细眉,心绪难平,曾经我是那么相信守一,可如今……不知是不是为了李璟,我对他说的每句话都仔细掂量,不敢轻信:“宋大人早有窥国之意,他仅仅只想损伤昇元帝龙体,而不是另立易控制的幼主,伺机取他而代之?”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这时候,宋齐丘并不想害死对他又敬又忌的昇元帝,而只是想借他的手,除掉老大景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齐丘为何这么恨景通呢?”
“因为他知道,只要即位的这李景通,他一定得不到重用!一来,当年昇元帝册立景迁为世子,宋齐丘以为少年当国易于控制,所以极力怂恿支持,每次都拿景迁的长处与景通的弱点比,陷景通于被动,结果害他被贬庐山其二就是因为周宗,当年为了何时废杨、如何废杨,宋周矛盾激烈,原本一直支持废杨的宋齐丘,因怕首功被首先提出废杨的周宗所占,于己不利。所以施了一条毒计:当周宗用书信与他商量废杨细节时,宋假称自己支持废杨立李,并要周宗原地等他来面议。谁知宋齐丘安抚了周宗以后,又转面向昇元帝阐明了杨溥无过,废杨坚决不可行!并言为了杜绝此等议论,建议昇元帝立刻处斩周宗!其后,虽然昇元帝明辨是非,没有斩杀周大人,但周大人却因此长期被贬外职,远离了朝廷。而众所周知,周大人与景通关系向来亲密,虽是辈分有别,却如忘年之交。周大人离金陵之前,少不得对景通哭诉一番,景通对宋大人原来持着半师之谊,但为了这通哭诉,二人关系已明确微妙。”
“他二人貌合神离,我是知道的。”
“宋齐丘也知道啊。景迁去世之后,宋齐丘虽然用尽办法,把昇元帝的注意力转至景遂、景达身上,但收效甚微。景通凭文武之才、长幼之序,仍然在帝心盘踞。宋相觉得李璟羽翼渐丰,现在抛出那个大秘密,一时无人敢信……”
“所以…所以他一早便想借你之手献药害昇元帝,再把疑点转疑到伯玉身上,好引昇元帝查他的身世?!”
“对。”史守一道:“那次密谈后,他又派凌真远来和我谈了一次,讲的就是这些话。那时候,我为你打听洛神观众人的下落,就在这时候,我落单,先后进了宋府和宝华宫,一次见了宋齐丘,另一次,在宝华宫见了凌真远。”
“史大哥,你糊涂啊!到底宋齐丘用了什么方法,让你替他去做这害主的事啊!”
“是我爹——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史太医不是我亲父,就算一直到现在,我还是深爱我的养父母啊……宋齐丘告诉我一件秘事:
原来我爹当年因为申渐高一事被贬后,昇元帝一直觉得内疚,近年喉疾大作,身体每况愈下,愈发惦起愧对我爹。所以,昇元帝提出让我爹再为国效力一次,而后就恢复我爹的职务,让他与同出于凌国公门下的吴廷绍同任太医院判之职。我爹当然同意了。想不到昇元帝便下令我爹,让他研制‘寒食无香散’!”
“寒食无香散是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种剧毒之药,作用于人的肠胃,使肠胃在顷刻之间坚硬如冰,人因腹痛不食呕血而死!”
“好霸道的毒!”我不觉心寒,眼泪也含在眶中堪堪欲落:“昇元帝就是用它,毒死了驸马杨琏,和我的父亲让皇杨溥!”
“不错!我父为了尽愚忠,便按他的要求做了这事,但最终也因为心寒拒绝了昇元帝真假难辨的复出诏令,选择了继续隐居。”
“让皇被害后,昇元帝让杨琏去拜祭父皇,并在归途船上命下人毒死杨琏,假称喝凉水过多坏了肠胃而亡。二人被害虽是昇元帝的意旨,所中之毒却是我爹所配制的。配制此药后,昇元帝暗中复起我爹,可为了保护他,只恢复他的俸禄,并赐他听调进宫之权。对于他协助铲除杨氏的大功却只字不提。这是出于对我史家一门的保护,而我爹觉得,他虽然只效忠李氏,从末效忠过杨氏或徐氏,但这份俸禄却是害人性命得来的,所以,他便推辞不受。昇元帝认为我爹是难得的忠良,不容他推辞。多年来,天下人对杨氏父子二人的死颇有疑议,可昇元帝一直保护史家。
就在我们献药的前一晚,宋齐丘却拿这个威胁我,令我投入他的麾下,否则就要将我爹的秘事公诸天下。此时,昇元帝喉疾不愈,却又不停理事,体力早已暗地不支。我作为一位没根蒂的小道士,怎敢与位高权重的宋相相抗?”
“所以我们献药入唐宫,一开始就为了加害先帝?潘大哥知道这事吗?”
“我一人卷进去就够麻烦了,哪里还会告诉你们!”史守一脸上写满疲累之色,“几日末歇,且容我喝口水。……”
我瞧他的样,今非昔比,知道他吃了不少苦,心里不忍,忙道:“桌上便有热乎的,你自便吧。”
史守一端起壶来,以嘴对口大灌了几口,才道:“云妹妹还肯听我解释,不枉我疼你一场!后来,我们受了景通知遇之恩,我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听命于宋大人,可又发生了李昌河一案,我去求宋大人搭救师弟时,才从高史官处得知了我的真正身世。宋齐丘和凌真远口才都十分了得,我被仇恨所困,便换掉了治病的药丹!你一定想知道,潘师弟到底是谁所害吧。我对你说了吧,无论是当年的红影、还是那时的贵妃种时光,她与我虽同在谭氏门下,可我史守一根本从来就没有对她动过半点心!马道元、种时光各有私心都想陷害我!潘师弟不是我害的。铜驼桥弩箭上相克之毒——换月膏,潘师弟的确教过我,可是这毒不是我制的!马道元虽在我师傅手下呆过,可他是后改投来的,并不会制此药。但这个世上,除潘师弟外,并不只有我一人会制此药!”
“那人是谁?”我的泪落在自己手背上,双手扶住榻沿,虚弱地问他:“史大哥,还有谁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昱的那个徒弟!周昱是谭国师的爱徒,他的徒弟在天机门被抄时早就投了宋齐丘,这换月膏即使不与偷天丹相克,也是能作化尸秘水用的剧毒,宋齐丘的目的,仍然是为了对付李景通。而在此之前,种妃已和景通公然为敌,那支毒箭,正是她派人暗中打造且还嫁祸给当时封燕王的景遂,她的目的,是杀死景通,并引皇帝对其他几兄弟都起疑,从而一石三鸟!”
“可是,相信马道元活着的时候也告诉过你,师弟他天性颖悟,已经悟出解毒的庆和水,可他最终却没有用上,那是因为……因为宋齐丘只知道潘易挡开一箭,想必并不会中毒,所以他那日命凌真远游说潘易,说出潘易是他早年与妾室玉蟾之子,要潘易以后莫再帮景通,还要他以面貌之故冒充景迁,等宋大人设计瓦解了景通、景遂、景达、景逿兄弟四人的势力,就助他登位。潘师弟因知晓了碧痕的真相,正在伤心,又因知晓景通心系于你,他又岂肯听宋相之意,对景通不利呢?”
“这些,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凌真远临死时告诉我的。”史守一一脸沉郁之色:“昇元帝驾崩之后,李景通原准备杀我为父报仇,可接掌宝华的马道元却受潘师弟之托,抬出你来为我求情。他说我和你相交匪浅,如果我们三人入宫,最后只剩你定云一人,你就会因伤心而对他心怀怨怼的。所以那软耳根子的李景通,便杀了个别的死囚替了我,同时也让我喝了药酒——却只让马道元把秘的尸身领走,没有验尸。”
我锁了眉峰,淡然问他:“既然他放你一马,你却为何还要报复他?”
守一浩叹一声,“我恨他呀!他赐我的药酒虽不伤命,却也毁了我的容貌,更重要的是,等我在马道元的帮助下,逃回我史家的时候,却发现我义父母已被宋福金以逆贼亲属的名义给杀害了!母债子偿,我亲爹申乐师、义父母史太医夫妇,都死在李家人手里,我能不恨他吗?!”
我逃出以后,在长江渡口我救下了凌真远。可此时,他已经被宋齐丘手下的刺客所伤,奄奄一息之际,他告诉我,他知道宋相的秘密太多了,早晚必有这一天。他告诉我,唐国的朝局其实暗流汹涌,宋相在九华山修的“紫霄堂”秘库,其实也根本不是我师傅——与他政见不合的谭紫霄设计的,真正的设计者,是躲在背后的那位天机门周昱的徒弟还有,修地下秘库的钱,都是来自拥护宋相的刘氏父子——德昌宫使刘承勋和他儿子刘彦贞!至于人力,则不是普通唐国百姓,而是由隐藏在唐国朝廷内部的另一股势力,暗中召集的死士!
我眼睁看着凌真远的尸首在换月膏的作用下渐渐化去,心里怕得不行,心想跑到江北依然是唐国疆土,于是改道投闵国去。正赶上王延政和朱文进相互开仗,各自招募勇士,我想着朱文进手下人多,便有心投出价甚高的王延政,谁知不多时,王延政便被李璟手下的王建封等人给打败,我想着危难见忠臣,只有这时候投靠王延政,才更显出我的价值,于是我奉王延政之命潜回金陵,我一回金陵就听说你受宠即将参加参驾大典的消息。后来,我在秦淮金园,看见你到我与潘易的墓前祭奠,我心里又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对付李景通。
但此时,我受王延政的恩惠已深,屡屡战败的他却急于刺杀李璟,我按他的指令派出刺客,令刺客服用了我改良的偷天丹。刺客在宫中得不知名高人指点,隐藏在最不受宠的嫔妃王氏宫中,伺机而动。至于地道的情况,也是那位高人提供,王延政说过,他和那高人从末见过面,是通过一个姓刘的太监联络的,而这名太监虽侍奉过昇元先帝,可是在李璟登基后却已经失势很久了。
因为王延政早年与其兄王延曦不和,双方将闵国地盘划分为闵、殷二部分,分别向刚继位不久的李璟求援。李璟起先为了调和二人,亲笔分别为他俩批答了劝和信。谁知兄弟二人都不听劝,王延曦更是公然在回书里指责李氏父子篡杨自立。王延政也不客气,指出李氏以后也会兄弟相争。因此李璟大怒,与兄弟两个都绝交!后来王延曦被朱文进所杀,唐国军队两边都不帮,王延政很快陷入困局。眼下王延政通过我派出刺客,为了干扰李璟的判断,王延政还用楚地花篆将李璟的视线引到楚国,希望李璟一怒之下对楚用兵,好为他自己争取反扑的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王延政还是败了,他来金陵后,我潜至他的府中,为他联络各派反李势力,虽极力拨弄仇恨,但收效甚微。最终李璟还是对王延政起了戒心,让他去了饶州做什么光杆的鄱阳王。
“这么说,陈盏花的死和你无关了?”
史守一茫然地看向我,“我从不识得什么陈盏花!”
“哼。”我听到这里,冷笑一声:“我忘了,你只认得水清。”
“那个女人,可悲!”守一不屑道:“当时我奉王延政之命试图游说广德公主等诸人,却无意中听闻马道元被杀的消息。便往宝华宫旧址缅怀故人,谁知在那里有个长得与凌真远一般无二的人,正在高声辱骂马道长没有把医术全教给他,害得他这么久无法接下凌国公留下的爵位。牵出萝卜带出泥,这人接着又骂凌真远与孙仙姑私会没个下场,又说他妹妹凌水清并非凌氏血肉却得享富贵。我自然把这些告诉了王延政,王延政告诉我,他在闵国就打听到凌水清其实出自杨氏,要我立即设法接触!我以真身潜入凌氏寝宫流杯宫,想不到她却反请我饮‘’千日醉,我怕她嚷,便违心喝下一杯。其后,她便告诉我,李璟已将王感化收在座下,表面上是歌女,暗里不知做了什么。我想我这一生飘零,弄成这个样子,至亲已失,真容已毁,全是李璟所赐!我心焉有不恨之理!所以我,我借着酒劲,便…便在她的迎合之下……”
史守一脸色微变,柔声道:“云儿!快快离开唐宫吧!我听那凌氏说了,李璟原有的六个儿子,却只活了钟后的两个和孟氏所出的一个,云儿,你再留下去,你说你的孩儿,是活着的那个,还是被害死的那个?也许凌氏说得根本不假,那李璟在和你温存的时候,说不定真的和感化她……”
“你别说了。史大哥,该说的你都说了,有些事,我也说不得。这里毕竟是宫外的燕云馆,你会安全些,我俩就些别过,但愿你善自珍重。我们…最好后会无期……因为你此去,必还会与他为敌,而我……宁愿舍了他,也不想与他为敌……雨大,你打了伞去吧!”
守一凝望我一眼,压压玄色风帽,眼睛依旧深邃含情,闪出晶亮的眸光,似带着些泪意,“云儿,你被情网困住了。我们三个里,潘师弟不好,我也不好,只但愿你过的好吧。”
我过得好吗?离了情网,便好了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夜送走了守一,我在凄冷的燕云馆中坐卧不宁。自我产下从慧之后,景通每日入夜必来,五鼓必走,来得无声息,去得也无声息。他在宫里给我造下云暖楼,还说过给我个名份易如反掌。可是,留在唐宫里,我真的幸福吗?如此幼小的从慧儿,不等他长大,就要面对那末知的厄运,作为他的母亲,我真的能保护他吗?宫里的任何一位嫔妃,她们或长或短,或深或浅,都得到过景通一时的流连,我,定云,我怎保不是下一个被他忘于脑后的人呢?
仔细想想,我越想越怕,越想越不安。我也知景通身处朝中,朝臣正直、忠诚的表面之下,究竟存心如何?心高气傲而又骨子里文弱敏感的景通,到底能不能看透呢?我放弃了他给的名位,却向他要自由,他确实尽他所能给我自由,我身,可在金陵城中自由行动,然而我心,却给锁死在深宫里。
就在守一离去的那夜,我下定决心,灌醉了景通,抱走了从慧,留下了字笺,还在晖之处留下了陈情书。好在慕容现在被景通召在太医院暂住,我派汐萍很快就完成了这一切。汐萍、揽桂、淬月,虽责我心如铁石,但也知我隐衷,所以依旧追随于我。
我走了,不管别人归属何处,我与从慧,终究不属于金陵。这个雷雨交加的夜里,我离了燕云馆,离了唐宫,离了景通。我欲去之地,太湖,塍玉岛、天机门。
', '')('我一字一句地仔细读着定云留给我的陈情书,她上面写明地道刺客为王延政降前所派,以及自身虽受帝宠,身心不欢。
我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每读一个字,我就觉得我俩的缘份消逝一分,或许这道人就是一只鸟,一朵云,终究要离我而去的。她要的不多,但对于唐国之君而言,抛却其它妻妾,携心爱之人同归山水林泉,这却是不可能的。我深吸一口气,把泪水倒了回去,“走吧。朕有朕的傲气,这辈子也不会再去找你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封掉燕云馆,却没舍得堵了那条巨资修造的地道,我回了宫,又亲自去冯府,接回了曼曼,好几个月里,酒照喝,球照打,朝照上,折照批,我不准感化再唱那几首词,也不许任何人再提定云一个字。
我把自己关进清晖殿,朝中孙大人他们欢呼鹊跃,说我终于找回了先帝遗风,有朝一日一定会成为千古明君。
我心里冷笑,做明君实在不易,我也没那个心思。朝中暗流涌动,我调查盏花遇刺的事没有下文,而魏岑和陈觉的矛盾,却日渐明显起来。他俩为了自己的利益在朝上争得面红耳赤,这种状态令我对他们日渐厌恶,这时候,我对另一位故人的思念,也从心底翻涌了上来。
冯延巳,在定云走后不久,重新回到金陵,恢复了相位。朝中新近被重用的,还有孙晟一党的严续,他是我的姐夫,最擅长秉正处事,调解朝臣间的纷争,可惜姐夫的才干差了点,这一点朝中也另有能臣可以补足。我自信满满,用他们的时候,早就安排好了!
朝里暂时无事。说我不想起定云是假的。偏偏宫里头还总能看见她制的银器,我表面虽说着狠话,心里却盼她回来。钟凝烟多次要把这些处理掉,而我一面痛骂道人无情,一面又命萧和尚把我假意同意扔掉的银器,一件不少地从金水河里捞了上来。我以为以我俩各自的脾气,我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定云和从慧了,然而,世事难料,我怎么也没有料到,不到半年的时间,我和那个贼道人,竟会以那种方式重新见面!
今日天气睛好,糜丽壮美的唐国宫殿,在我的授意下已臻完美。但我现在却不经常在宫里呆着,这日我撇了李宁安、文小何,也不带萧阙和陈先卫率领的御林军,心意不听使唤,犹豫着信步穿过了泊云书馆地下的通道,来到了燕云馆外。紫竹大门锁着,贴着保大六年的封条,封条下面是我用裁纸刀在竹门上刻的“正”字笔划,定云已经快半年没有回来了。
我怅然若失地踏着落花而回,随后的宫宴上,我又喝得酩酊大醉,酒宴上我让王感化当众写一首诗。王姑娘不假思索就写了一首《咏鹤》在席间高歌道:碧岩深洞恣游邀,天与芦花作羽毛。要识此来栖宿处,上林琼树一枝高。
我瞟了一眼旁边坐的严续,“姐夫,您做这么大的官,这么短的时间内,您能作得出此等好文章么?”
严续摇头道:“感化姑娘大才,不输那耿先生……呃,佩服、佩服!微臣是断乎作不出的!”
我苦笑一声道:“感化是女中雅士,可令男儿汗颜。可惜,白鹤栖于上林高处,不如那紫云…停在高士过处,来得更……”我收住话头,执杯敬向白衣的感化,酒意上头,脑子里也已糊涂了,大着舌头说道:“你唱得甚妙,诗也甚好。该当重赏!只是这宫里头,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也没有……朕赏你的,你末必希罕呢……朕富有天下,怎么就不能…不能想你……”
这样的醉生梦死的日子,麻痹了我自己,自欺欺人地把定云淡忘了,呵,其实挺叫我放松的。我把老冯叫过来,告诉他说从今儿起,朝廷的事儿我不管了!有冯爱卿领着朝上这么多爱卿帮衬朕,朕只享享清福就是了。这本是一句戏言,谁知正中当真了。他滔滔不绝地对我保证,他会好好干,不行就请教宋国老,总之一定让我垂拱而治,过上逍遥日子。我也许了他,谁知如此没到三个月,出了一个案子,竟然把定云也牵涉在内……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繁杂的事务一并丢给了正中和孙大人拿主意,我则每日窝在后宫,同王感化、李家明他们喝酒斗茶,只图一时的开心罢了。这日云暖楼外繁花正盛,那域外名种的异种海棠,如轻霞粉雾一般开得正好,我一袭撒金贡缎轻袍,头戴一顶盘龙抢珠的银冠,手里执了一只青绿斗彩定窖斗笠碗,饮了一回酒,带了几分醉,竟又见定云款款从花树下朝我走过来,我猛闭一下眼睛,她又不在了。我见李宁安这个没眼力的,又拿出了当年定云送我的金笛子,见了这笛子,我嗔怪宁安道:“你把这劳什子的笛子翻出来做什么?不怕言官们再说朕误国?”
李宁安委屈地看了我一眼道:“适才听闻圣上又欲命王姑娘作歌,向来作歌都要用这笛子相和……”
我道:“今日不作歌吹曲了,李宁安,你去告诉萧阙,让他去太湖,找找那道人,告诉她,她可以不回来,但从慧,一定要回来!去吧!”
我看见宁安就要去传旨,还拿走朕的笛子,便带醉道:“这笛子给我,有什么好灵感便叫感化照样记出谱来!她别以为她了不得,王姑娘才华盖世,不输于她的!”
李宁安正要退下,被我止了。我这厢醉眼斜乜,见王感化脸色艳若海棠,衬着她那一身浅绯衣裙,着实美艳绝俗。我顿时生出兴致,想拉一回赤绳,做一次月老,想起定云曾私下对我提过,感化以前曾爱慕过史守一那厮,但我如今认为,不论史守一是否身涉迷案,他一个流亡匪类,是万万配不上感化了。想来想去,自然是沉玉最合适。我知道感化获罪被贬光山,于保大三年初被召回金陵,已有4年,今年二十三了。便借酒笑道:“朕欲做红媒,保一桩好亲事,便是把王姑娘,指婚给萧沉玉,真是妙事呢!”
见王氏俏脸羞红,不言不语的娇态,一旁的李家明笑道:“皇上不必为媒,只做主婚之人,这个现成媒人不如让给在下!”
“好!家明,这件事交你负责。宁安,告诉萧阙,朕要喝完他的喜酒,再派他去太湖!哎!什么花样都玩过了,没意思!家明,你去叫正中把最近的奏章拿点重要的,送到清晖殿给朕过目,快点儿。”
我由北苑起驾回转清晖殿,原想瞧瞧奏折解解愁闷,谁知让我看到了一件离奇的事。盏花死因末明,如今朝廷又出了如此离奇的民间大案,我不由得一惊,酒也醒了七八分,看到主审官萧俨大人写的案情是:
案发于庐州地界,涉案之人中,竟有我亲自提拔的庐州刺史的副手陆观友。他也是朕的皇亲。
令我惊心的是,陆观友竟然被一名叫侯晶晶的民女用砒霜毒死了!
我还末及细看萧俨禀诉的案情,宁安就疾步跑进清晖殿,对我禀说陆紊已经听说表哥被害一事,正在殿外候见呢!
陈盏花被刺真相末明,现在陆观友作为我朝命官又为民女所杀,这事儿马虎不得,我急忙好好安抚了陆紊一回,举目细看萧大人的奏折:
臣已查明,该犯侯氏,系一乡村樵户侯亮之女,有殊色。然早与本村秀才裴仁定亲,末成礼,因其父年老力短,遂与其父往州府送松木柴。柴,系太守所购也。陆干办奉命往后厨会账,见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月后,使乡民陈望为说客,往说裴母,偿银一百两,许以退亲。女遂改聘陆氏。然此女虽已改聘,其心难测。据邻人张王氏证,六月十七日夜中,本证人于自家屋内闻侯亮举斧追其女,并殴伤其颊。
本氏及张仁、李三等近邻急趋往苦劝之,乃罢。侯亮遂将女禁于室,至其婚期始释之。
……
侯晶晶被其父侯亮放出来后,依然苦苦哀求其父取消与陆观友的婚约,但侯亮不允。侯晶晶在如此勉强的情况下嫁予陆观友,其婚后果然极其不幸。陆观友打着姐姐是德妃娘娘的名义,包揽庐州之地的词讼,以致冤案无数。这还不算,陆观友对候亮说,要娶晶晶为妻,实则为第十八房妾。朕贵为天子,不曾像他这般荒淫!陆观友虽有妻妾,犹不知足,犹自在外拈花惹草!可不久之后,“侯氏有孕,十月怀胎,胎儿满月而生。陆疑儿子并非其亲生,借细故殴辱侯氏,几欲死。侯衔恨于心,无人可诉,遂赴净心观一游……”
遇到一位“某氏”,据萧俨称其为一会武之女冠,“女冠愤,夜访观友而举剑斫之,观友衣破,带轻伤诉于太守。遍寻女冠某氏不得”……
“心甚疑诸妻妾,但末得确据”,是夜与太守往醉月楼酣饮,归,撞入侯氏房内,饮醒酒汤暴毙于帐内。
侯已将残汤及杯盏涤尽,搜查末有果。查庐州该地,仅一家官卖砒毒之药铺:红记药房,往鞠其掌柜,得薄,载案发前数日,侯氏婢澄珠买红砒若干,载明药鼠。
果然,在侯氏处亦觅得红砒,严刑鞠审,该妇坚称此砒为药鼠之用,余者不知。
……人押在萧俨的大理寺内,萧俨判侯氏凌迟,澄珠绞监候,交冯正中复核定谳。下边儿是正中漂亮的书法:准。
可是此案,凭朕在局外看,也能发现不少疑点:首先,如果真是侯氏和澄珠真要毒死陆观友,何以等萧大人等人来勘验时,还能在她的屋内找出红砒呢?她们明明有足夠时间转移毒物的其二,陆观友被女冠刺伤,与他最后的死有没有什么关联?
其三,侯氏所怀之儿是否陆观友的?或是,则怀其子杀其父,怎么也说不过去若否,那其奸夫为谁,是否与之同谋?其四,陆观友倚皇亲之势在外包揽词讼,造成冤狱,则他会不会有其他仇家借刀置他于死?
我想到此处,提笔写下:“再勘重审”四个字,把文小何叫过来,道:“给正中扔回去,叫萧大人组织重审,拿案卷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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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我只闻其名,末踏其地,如今我们一行踏足太湖圣境,这景致与那唐宫人工雕饰之美大有不同:
我眼前只见玉水苍茫,天地一片白,轻涛阵阵,卷起千重雪。万顷波中,大小岛屿无数叹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难测。我登上小舟,风送轻舟泛于五湖,看沙鸥水鸟,果然自在随心无羁。天在水上,水接于天,心如轻云,飘飞止息,皆出本意。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起李伯玉,枉披了那龙袍,却被拘在金笼子里,哪里去寻这等自在?
来到太湖之中,往来俱是山间野客,渔人舟子,却早有个中年道者,驾船接应我等。我在舟上行了个道礼作揖道:“道友请了,请问吾师祖天机真人仙驾可在门中?”
那男子还了一礼:“正在岛上等候师妹,请随我来。”
我见这人约莫四十上下,骨格清俊,脚步轻捷,想来轻功了得。生就长容脸,高颧高,五官不过中常,一双细长眸子,却是极秀,眼角飞光,点亮他平凡的容颜。一根牙骨簪子,簪头上半轮残月束住馒髻顶发,穿一身糙白道服,水蓝丝绦紧束细腰,身量甚高,足登一双麂绒兽皮软靴。我心中暗叹,这塍玉岛天机门非同凡响,引路的道友气质出众,可见这已然式微的天机门,却依然藏龙卧虎。
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上,自然说到了这塍玉岛。据说此岛的由来可追溯到春秋时,那吴王阖闾有爱女名塍玉,一日受父赏,得了半条残鱼,谓其父有心辱己,恚而自尽。阖闾哀甚,在锡惠山大湖中建坟七十二处,以一座为真,其余为假,那真的上,修造巧妙机关,号曰“飞鹤”,引百姓来观,待人毕集,将墓门封死,以生人殉女。大湖之中,因公主坟故,得以形成众岛,遂改名“太湖”,而真坟之所在,以公主之名,命曰“塍玉岛”。
我们行舟经过许多小岛,方才见到湖中一个大岛,其幅员堪比一个小镇。将船拢岸,只见那岛上虽立了个门派,却也大小百业,无其不有,果然别有洞天。
眼前的天机门主道场,名曰“清心观”,门前一幅对:心怀三界,隐遁红尘三千丈,德泽四海,傲踞桃源九万里,横批为自在无羁,甚合我意,随那道友走进去,走过天机门巍峨金字的牌坊,此一中匾,号“一片玉”,黑地金字,正是昇元帝御笔亲书。
那道友住步行礼道:“师妹请了,小道讳字,上正下清,以道号行名,随家师姓周,末问师妹法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中猜测此人是谭国师一派周昱的徒弟,便笑道:“周师兄请了,小妹道号定云,同样以号行名,我本姓…我姓耿。”
“耿师妹请了。吾师祖姚真人在观内候驾,请!”
我蹙了眉尖,不解道:“周师兄的祖师,不也该是谭国师么?”
周正清乜了我一眼:“我原是周昱师傅出外行医……”他顿住话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师妹方来,门内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还请先见祖师吧!”
我深悔孟浪,随着周师兄进去了。在二道门处,自有师弟进去通报,须臾再进一门,果见天机子端坐蒲团之上,慈和地看我一回,道:“你这紫发的女娃子,如今却是一头乌发,你受李氏之恩匪浅,红尘之缘尚深,艺成之后,母去子留吧!”
真没想到,自庐山一别,再次见到我的师祖天机子姚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我跟他学艺之后,再次返回唐宫!本来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让我儿从慧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让自己也离开李伯玉这个令我捉摸不透、无限依赖又毫无安全感的男人——我只想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偏偏是个皇上,不可能是我定云道人的丈夫。
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他,图个自在。可是天机子,见我的第一面,却对我下了逐客令。天机子的神情平静无波,对我道:“小云儿,你可知你临产那日,唐主下令搜遍金陵八门,才遇着我的徒儿,便二话不说逮了他。只为逼贫道现身。小云儿,唐主对你,已是大有不同了!”
我脸上亦是淡若澄水,低声道:“您是方外高士,也解得风月之事?”
姚端嘴角噙了一缕笑,“你不知道,贫道据易经八卦推演,唐国近日将有大变,祸延云儿你。而你这后辈小徒,只有把从慧徒孙留在门中,才能侥幸避劫。”
我望着天机子慈和的脸:他已非和尚装束,依旧改为道家装束,容颜清癯,衣着雅洁,却是一领淡水蓝宽领鹤氅,他头上重新生出银发,用三清宝冠束住,我观他的样儿,不觉“嗤”地笑出声儿来:“师祖,您一会儿做和尚,一会儿又做回道人,小徒瞧着,门内定是无羁自在,所谓皮相万变,道心不改。弟子只愿常留在此!”
不想那姚道人,脸上已现愠色,低叱道:“你这野鸟流云,我弃佛回道,也是看在你两个师傅,楚秋云乃我爱妻,潘易乃我爱徒,皆是我一生挚爱之人,看他们面上,为了救护于你,我才给那李景通三分薄面!你如何这般轻佻,不顾上下师徒之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将从慧交给汐萍,甩了甩拂尘,不情愿行了一礼:“师祖恕罪,劣徒定云知错了!”
天机子道:“罢了!待吾先试你功力。我予你十日时间好生准备,十日之后,你在此三清殿中把各项道门技艺与诸位师兄一一演练一番,予吾一观吧。”
师祖天机子给我的第一个机会,我说什么也要把握住了呀。可黄白术、道家经义、锡丸剑、医术等杂项,我已多时不练,倒是书画音律,这些年好歹在李景通身边,跟着他浸染了一些,不敢说有长进,但毕竟不退步吧。
师祖给的十天时间转瞬即过,我的“献艺”和当年潘易和守一当年的献艺完全是两码事儿。我被周师兄等人欺负得可以,可是伤筋动骨不伤心,我还扛得住!
我“抟剑成丸”的技艺,原来不知不觉已退到初阶之境,口中紫色的剑气,当年重伤了景通的咽喉,可现在,却连周正清师兄的一丝皮肉也破不了。其他师兄们都在窃笑于我,我心里有愧,灰着脸站在一边儿。
天机子眼眸一闪,沉声道:“你炼的药银和珠子,还是符合一个入门弟子的水准的。定云,你这次展示的是你的底子,老夫得空单独指导于你。我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只要你能用锡丸剑和拂尘,胜过本门首尊师兄周正清的细竹棍,你就可以记名于门内,且我对你另有指派。现在命门中女弟子马馨颜领你去你和从慧暂住的西偏院云房。你的三个徒弟住同院的客房。你们先下去吧。”
我一边跟着素衣的马师妹离去,耳边传来同门们的窃笑。我心里也暗自嗔怪:我头次与周师兄交手,被他打得这么惨,何况他还对我留着三分客人的情面,这十天后,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周师兄呢?这个天机师祖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揣着心事,抱着儿子和汐萍她们对望了一眼,回神来,只见马师姐一人衣袂飘飘地走在前头。后来我才从天机子那里得知,马馨颜师姐年纪足足大我一轮儿。她是马道元留在塍玉岛的徒弟,看得出她原本生得很美,侧颜犹为动人,只可惜她是个哑巴,年纪又过了四十,看她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是一位佳人。
天机师祖的一句话,我后边儿的十天算是清闲不得了。我拿出了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没日夜地拼命修习,从慧还不消停,所以我着实在疲累。
直到这一日夜中,我在自己的云房里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徒儿们都已睡下,我也拥着从慧在怀,昏昏睡去。梦境一团蒙昧,并末见着那李伯玉。
我原以为今晚梦境安乐,谁知迷蒙间却见着一个陌生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妹好睡!小道有事夜访师妹!”
一个黑衣道人阴恻恻地站在我房中,我不觉打了个寒噤,深恶这厮无礼,但脸上也不肯露出。我见此人面色苍白,深目尖颏,身形长瘦、人中颇短,颧骨甚高,薄唇失色,亮目有空,作个揖道:“贫道俗家姓丁,道号觉生,以号行名,今贸然来见师妹你,自是为了师妹能在师门立足,万望师妹勿要见怪。”
我道:“小道不敢嗔怪师兄,但师兄请在外间稍待,待定云更衣相见。”
丁觉生阴笑一声道:“鸟爪道姑,最是个尤物,曾迷住李氏国君,今日又何必过谦呢。”
我猜他来者不善,便从枕下摸了一只锡丸剑另一只已被萧大人留作证物,微笑道:“师兄有话明说吧。”
丁觉生凉凉地说道:“我也不与师妹绕弯子了。师妹一到塍玉岛,就得罪了一个人。”
“我得罪了何人?”
“首尊师兄周正清。”
“却是为何?”
“呵。”丁觉生冷哼一声:“我师祖谭国师归隐多年,天机师祖早就放出兵解之讯,潘师兄又不幸去世了,当年天机门中,躲过昇元元年清洗的元老,一致推举首尊接任掌门。且已约定,今年过了天机师祖生日,就办接任大典。这时你却忽然到来,竟连师祖也复出了,你说周师兄要又等到什么时候?…呵,我想师妹你心里一定诧异,你门窗均锁,劣兄又是怎样进的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突然蹦出的这句话言中了我的心思,我蹙起眉,拿眼梢子瞟了他一眼。“其实很简单,劣兄用了我师周昱所传的崂山穿墙术。而此术,整个天机门前辈中,只有姚谭二位师祖以及你我二人的师傅四个人会而再传弟子中,就只有首尊师兄周正清一人是光明正大习得的。”
我闻言轻嗤一声:“师兄差矣,难不成丁师兄你…不算个人儿,成仙了不成?”
丁觉生勉强干笑一声,“实说了吧,我是偷学的。但是第一次偷学,就给周正清觉察了……”
“所以…”我试探他道:“你从此成了他的人?”
丁觉生沉默了一回,缓缓道:“师妹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劣兄冒天下之大不韪,闯进师妹你的香闺,实在是因为在下有幸识得宫中的一位贵人,据他所说,师妹虽蒙皇上赐号‘耿先生’,实则却是杨氏之女!而我,与杨氏颇有渊源,不愿师妹留在师门纠缠于俗务,被同门所伤。我着实是为了师妹好啊。”
“我的事就不劳丁师兄挂心了。我与小儿、徒儿等,要在师门呆多久,小道心里自有计较。至于你家首尊师兄的地位么,自有天机师祖和几位元老师祖们商议定夺,又与小道有何干系?再说到这李杨之争,如今唐国兴盛,吴国早灭了十三年之久,天数玄妙,岂是你我所能逆转?就算我真是杨氏女,也并无复国痴心。丁师兄只须这般回复那贵人就是了。”
“师妹…好吧,深夜叨扰师妹,其罪不轻。师妹既然心意如此,劣兄便告辞了。”
“丁师兄好走。”
我料到那“贵人”,十有八九是水清。闭目细想,我觉得,不管我是不是杨吴让皇杨溥之女,我都挺对不起他的。他可能生了我,又真真地为我传功疗伤,是对我有大恩的人。可是,我是个惫懒健忘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在我去丹杨宫之前,从来不认识杨氏的半个人,就算在丹杨宫,我和那“父皇”也不过相处了十几天,凭什么让我之后的人生,都和杨氏缠绕不清?不,这些都不是我心窝子里的话,其实,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我与景通……不想了,我要与那唐宫断开,与景通…不,与皇上李璟…断开……只有这样才是对从慧好。李从德、李从孝全都夭折,听说早年还有个五皇子,是陆德妃所出,没落地就死在她肚里了,按说生死有命,可偏偏李璟的几个女儿们却都好好的活着呢。难道阎王爷还会挑男女不成?不…我的从慧,为娘离开唐宫,也非像自己说得那般堂皇。为娘离开景通,不足惜,为你作主,让你放弃皇室贵胄九皇子身份,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你啊。慧儿,皇后恨娘,冯美人等人恨着娘,甚至你爹也在怨着娘,娘都不在意娘知道,销去玉牒名号,为你的今后关上许多扇门,可娘是为你好,你懂事之后,可不要恨为娘啊。
不管丁师兄、周师兄他们怎么想,我修习锡丸剑是放松不得的。除了天机门,偌大的唐国,我和儿子还能去哪儿?我躺在榻上,想着只要我练好了,到时候不要输得太难看,天机师祖看在我慈云师父和潘大哥的份上,一定会把我留下来,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有深宫里的妇人,盯着我的从慧不放了。我也自由了…李伯玉,今夜我的梦境中最好没有你,这样我才自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日清早师祖派马师姐来领我去了悟阁相见。没想到我刚进去,天机师祖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女娃儿,当年我本想带着楚秋云踏遍山河,去寻奇才,以报答我师尊无尘子救命授业之恩,可我那妻子为了照顾你的缘故留在了会真观我想,我心里应该恼着你啊。谁知机缘巧合之下,我的弟子收你为徒我本以为我与你今生没甚缘分,可没承想在庐山又见到你这紫发的娃娃了。本想庐山缘尽,我为了终你留个纪念,便把内力传给景通,让他护着你,谁知他又把内力全给了你了我想,这下,我姚端和你,总没什么缘份了吧,可没想到,你产子之事,还得劳烦于我!哎!看来我这个师祖,真的不是白叫的。定云……这个名号,是我那老妻给你取的吧?”
“是。”我点点头,看向天机子那静如古井的眼:“师傅爱我,我从小就把她当娘看,可是…在庐山之前,我已不记得您了。”
天机子的眸子黯了下去,轻轻拍拍我的肩:“接收我全部的修为,然后,打败周正清,才能在天机门记名。”
天机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愣了一下,抬头正视着天机子,缓缓道:“我不可能会赢,我只要留在门中,保我的从慧幸福一世,也就心足了。”
天机子眼中竟莫名似有些痛楚之色,他沉声道:“从慧,我会亲自为你培养。而你…若你不想和儿子分开,就必须打这一场若你不打这场…恐怕…为了他的安全,你只能把他一人留在门中了。”
“难道师祖,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
“没有。唉!”姚端叹了一声:“我对你说实话吧。我心里,不想让品行不端的周正清当上掌门。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让我的弟子接下无尘祖师的衣钵,所以,请你接了我的修为,加入门中吧!”
我顺口就答应了姚师祖。师祖满打满算才五十出头,难道老糊涂了不成?我的底子现在这么差,怎么可能打得过周师兄?天机门上下这么多双眼,我定是打不过的,唉,为儿子,我拼一下吧!
我惯用的兵器,一是紫绦拂尘,一是锡丸剑,初试的时候,我已知周师兄用的是窄刃软剑,虽说我现在接下了天机子的修为,对战实力可能有所增强,但周师兄做上首尊之位,实力必是不俗。我心知是打不过的,只要到时候输得别太难看,天机师祖脸上别太没光彩就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说起我这柄拂尘,可不是先前伤了景通的那一柄。那一柄是慈云师傅在玄真观也就是我接掌的洛神观里就传给我的,只可惜我违背她的心愿,伤了景通,污了白丝涤,所以当年我从紫极宫禅云殿离去的时候,便把它封存在殿中,末曾带去。谁知后来“参驾大典”时,景通为了相衬着那领浅碧的“碧霞帔”,又为我配了一把带浅紫丝绦的拂尘。他这人骨子里文秀,这把拂尘看着清逸隽雅过于从前,可打架起来怕就比不得原来以冰蚕丝所制的那一把了,更何况周师兄擅长窄刃软剑,此兵器比起景通那把同样是窄刃的“拂云剑”来,可说是更具威慑力,它实是拂尘的天敌。
令我十分诧异的是,天机门上下似乎很重视我和师兄们的对决。天机祖师原来是一个如此古板的人,天天一丝不苟地亲自指导我的各项搏击技艺,脸上却从不露半点笑意。当然,最重要的功课仍是拂尘功法和锡丸剑。这个训练过程苦不堪言,我现在算是明白,为什么潘大哥放着掌门不做,非要逃离门墙了!
累极的时候,我拥着儿子,梦里却又见到景通的笑颜,他语音柔糯,缓缓读着他的词,说着他的担忧:他担心有一天我离去,只留下云暖楼紫色的风帘。我想,那夜之后,他一定恨死我了吧!不,他这人信不得,也许他对我有过一瞬爱恋,转瞬化作了留在香笺上的绮丽诗词,可是此刻他内心里许是庆幸:我对他而言已无任何神秘可言,就如我自仿的那卷《庐山图》,已被他尽收眼底,我的离去,或许正好给了他堂皇的理由,让他终于可以摆脱爱我的假象,走出那“幻花境”,不受拘束地奔向别处。
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我怎么会知道呢?他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写出了他王者的柔情,却掩住他那九曲深心,这也许就是我俩最大的心结了吧。
罢了,迷糊一夜,这日,正是我与各位同门“见礼”的日子。
说是见礼,其实就是对练打斗。由于上次“摸底”,我输得很惨,这次上水月台与我比试的,首先是门内武功一般的马馨颜师姐。
当今世道,认义子,拜干爹习俗极盛,眼前即可以昇元帝父子们为例。所以门中,也有很多人是随授业师傅姓的。马师姐的拂尘功力深厚,却显然给我留了三分薄面,明明可以直攻我下盘软勒,每每得手却又缩回手去,真是幸亏守一以前教我的轻功,我身如云雀,闪挪甚快,总算没着什么伤。
第二位与我交手的宋为师兄,他也是天机子的徒儿,只是不甚受姚师祖关注罢了。他生得相貌不凡,前额甚高而不满,那张长脸上的骨骼,块块都是可见的,正所谓脸无四两肉,一根挺瘦的鼻骨下,人中深而且短,嘴唇纤薄而苍白,下巴显得长而又尖。可疏而不散的双眉下,他那双眼却秀气至极,内里的文秀之气,当不弱于李璟。
宋为面色如苍玉,却隐隐透出青气,依我观之,显然身有什么隐疾。白底水蓝边儿的道门宽袍,穿在他身上,正显出他瘦得好似一尊精铁雕铸的人像,极高的身形又如笔竿子一般,又细又长。人言我腰细,他一个大男人,我却担心我那一下打过去,把他的腰给闪折了。宋为用的兵器是寒铁判官笔,左右开弓,攻势也甚为独特,那铁尖的走势,看似毫无章法,实则与书法暗通,暗合晋康帝《陆女郎帖》中朝下发力的笔触。好在我以前在九华山见过此帖的真迹,便用景通那丈夫气的“拔镫书”笔意,克住宋为的铁笔,那尖端现出的白色剑气,也随之隐去不少。
“在下早知道师妹的画名,当年登百尺楼,与高太冲、董源等大师共绘《雪意图》的女子,放眼唐国,也只有师妹一人了!”
宋为点出我的旧事,弄得我有些飘飘然,宋为却举铁笔朝我的眉心点过来:“师妹留神了!哈哈哈!‘春气昨宵飘律管,东风今日放梅花’。师妹心中有所思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为这瘦厮言语无礼,我也向前猛攻了几招,掷出拂尘,在空中挽了个旋花,身形腾起作老鹤眠云势,拂尘打在宋为背心,稳稳收在我手。我道:“师兄当心,当心背后无眼!”
宋为却不怒反笑,“很多年不曾有人陪我练过了,多谢师妹,若没你,这宝兵刃也锈蚀了。”
瞧着宋为这厮嘴角噙笑,翻身下了水月台,那周正清师兄飞身上来,行礼道:“师妹莫怪,我们这一辈里,就属这一位最兜不住,师妹莫怪。贫道周正清向师妹讨教几招。”
姚师祖正在此时,却冷着脸抬手摇起桌上的“停手铃”,说道:“罢了,正清,你便饶赦她吧。动起手来,她决计难敌你。便看在定云是皇上亲封的先生,再予她半月时间,若她再不成时,就令她离去若她侥幸胜了你,则你也该有气度,便将掌门之位让予门中后辈当之,如何?”
周师兄愣了一下,红了脸,半晌,沉着脸发问道:“不知,师祖所说的后辈是指?”
天机子神秘一笑:“比你年轻十岁的宋为!”
“他……”
一旁的天机元老贺长老道:“怎么,正清,天机掌门救我师门于危难之中,连他的话你都不依?”
周师兄垂睫侍立,小声道:“弟子依从便是。”
天机子一会儿要我打败周师兄,一会儿又不让我打。他可真是个高人,每一步都叫人猜不透。午时,霏雨又起,我照顾好从慧,哄他睡下,却接到宋为的字笺,道是有重要的话对我说,要我到天机门入口太液门等他相见。
我对师祖的心思摸不准,对门中的情况也不了解,这样下去使不得。难得宋为师兄要指点我,我当然极爽快地应承下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来到塍玉岛正门牌坊,上头金笔大书太液门三字,比塍玉岛的御笔题字也毫不逊色。我的目光看向牌坊前浩浩烟水,如今天穹上层云翻卷,日光欲透难透,一抹莫测的迷离之美,罩住着千顷寒波,轻雾中,有一只船乘风而来,舟上之客,面容还不真切,站在船头,白衣飘起,瘦影临风,前襟衣袖和下摆可见水蓝的宽边,绣有那舒卷的祥云纹饰,昭示他乃门中人。宋为吩咐住了舟,跳上岸来,笑道:“师妹来时走塍玉门,乃南边,此太液门乃西面,师妹却自个儿也能寻来。”
我见了他微带酒意的样,嗔道:“宋师兄好没道理,既然约我,如何睌到?”
宋为秀目一翻,“我就这脾气,师妹嫌恶,我俩就各走一边儿!”
我听他这话,便接口道:“罢了,一见师兄便知你是个猴儿,拴不住的,便请师兄莫怪,小妹理该等候师兄。”
宋为大笑一阵,扔了个酒囊过来,说道:“师妹啊,这回跟我出来,你得有个请教的态度,断没坏处!这样吧,我方才自右岛范长老处喝了酒来,喝了,还带了一壶,你尝尝,比你酿的御酒龙脑香如何呀?”
我打开一闻,果然香冽得很。又还抛给他道:“小妹元气末复,无缘这好酒了!”
宋为接酒在手,叹了一声,“可惜,你这回错过了!师妹,劣兄见师妹容颜脱俗,不想你给人坑骗,所以很多事还要教教你呢。随我来吧。”
我跟着宋为来到太液门内,立在汉玉所砌八层的“天机云台”上,宋为道:“耿师妹的往事,劣兄都是知晓的。劣兄也给你透个底儿,周师兄其实也知道你,他因与姚师祖派别不同,才故意装作不知的。道家谁不知定云耿先生呢!只是师妹逃离皇家,皇上却不怪罪,可见果然如传言,唐主深爱师妹呢。”
唉。我心中深叹一声,他分明就是不在乎,故而这么久以来都不问我们母子下落,可见过往那些……
我脸色冷下来,道:“师兄莫要揭我伤处,往事随这湖风散了吧!”
“好!”宋为道:“师妹洒脱!为兄便与你说说这天机门,让你今后在门内也可如鱼得水,得你的快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微微一笑,扬眉转眸,看着宋为的瘦杆子样儿,问道:“师兄为何帮我?”
“好说!师妹,我也有所求!我听闻师妹作《雪满东山》图,会一种独门的皴笔之法,为兄最喜丹青,定要师妹教我!”
我点头道:“好说。但我也有一问,想问宋师兄你呢。你可知师祖为何忽然阻止我与周师兄比武呢?”
“一句话,你对付我都尽了力,决打不过他的。”
“呵。”我冷笑一声:“若我赢了,师祖便把掌门位传于你。师兄,敢问师祖到底想不想让我赢?”
“哈。”宋为挠了挠头,“师妹明知故问呐。若他不想你赢,坐等你败就是了,何必枉费这些功夫?”
“也是。可师祖为什么说,若我赢了首尊师兄,就把掌门让给你坐呢?”
“哈…哈!”宋为长笑一阵道:“因为你这个人,最终不属于道门而我再不济,也是他的嫡传弟子啊。师祖想让自家弟子继承师门,但知我势孤,斗不过周正清这一伙,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师妹,你可知,做掌门的好处?”
我笑道:“那是你的事,原和我无关。知道知道也无妨嘛。”
宋为道:“我偏要你喝一口才说呢。”
我心里也豁达了,接了酒:“我是最贪酒的,有什么不敢!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为道:“云师妹,你看,这太湖之中,大小岛屿分布四方,号称千座。塍玉岛为其中最大,自春秋时起,早有先民历代经营,自本朝,无尘师祖助义祖、昇元二帝与张灏对决杨氏,隐居后,又出奇策,暗地传书吩咐昇元帝等买通张灏门客、徐氏暗线李昌河,趁张灏寿宴之机,派高手伏于张府外,助昇元帝、钟泰章刺杀张相,独掌朝权。所以昇元帝当上义祖世子之后,就通过其幕客宋齐丘,向天机门下了一道密令,若天机门世世代代效忠李氏,则塍玉岛及附属前后左右四大岛,均归天机掌门辖制。平日,听调不听宣,若不奉帝皇圣旨,则门中不用向朝廷纳一粒粟米!所以你明白了吧,门主就是岛主,也就是这岛山上之王。”
“那我师傅潘易,为何不希罕呢?”
宋为若有所思地瞟我一眼,“所以说他超然世外,是个仙人呢。岛上人丁渐次兴旺,百业已备,我等凡人,想想这岛主尊位,何人不爱呢?”
“哈!”我也粲然一笑,“师兄总算露底,说了真心话。等你坐了掌门之位,咱再浮一大白!”
“师妹说笑。我再给你交个底吧。”宋为捋起袖子,“你把了脉,就知道了。”
天色阴晴不定,湖风有些冷了,我把了宋为的脉,才知他心病已沉,心律极是不稳,若游丝般细弱了。
“师兄……你……”
“我是胎里带的,没个好了。师祖是知道,我时日不多,所以就想给我个掌门安慰一下罢了。他真正想立的,还是你!因为岛上他嫡传徒弟就三十多人,我没徒弟,我若一死,按照无尘祖师定的推贤令,便由我指定同出一师之人继任,而此人功力需要强于周师兄,满门中就只有你了。”
“师兄别说此话抬举我了!我再练一百年,也打不过首尊师兄的!”
“唉!我也猜不透。这得看你造化了。走一步算一步,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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抟剑成丸的第一式,我急急运了气,腾起身,吐出淡淡的一抹紫光。这是慈云师傅生前教给我的最后一式,潘大哥的秘笺里也好好地写着后续该怎么练,可这么些年,我都没有好好练!
天机子只不过将拂尘轻轻一翻,这剑丸的紫光便作幻影般散了,别说伤着了,就是捱上他的衣角,也是万万做不到。我心里泄气了,没想到数年功夫竟退步到这个境地!
我心里不忿,紫袂舞起,领口漂亮的紫色绮纱毛领,据景通说是朝鲜使团以前送给昇元帝的料子,他腆着脸从宝库找出来,聘了高手匠人制成领子缝在裙上送给我的。那纱毛据说是上好蚕丝和羊毛纺织而成,我暗自运动内劲,形成劲风,毛领子上的纱毛随风丝丝扬卷而动,气势谅也不小,只希望也能慑住师祖一点儿吧。正当师祖闪神那一瞬,我祭出拂尘,直指师祖的肩窝。姚师祖微微一笑,闪身如同飞鸥掠影一般,飞起一脚,将拂尘又踢回我这边。我伸足尖去勾,右手却自袖中拿出一只锡丸剑觑准了他新长的髭须丢过去,心想最多烧了他的胡子,磕破下巴一点皮,反正初见他时,他也没胡子。
我打点包袱逃走的时候,发现锡丸剑两个都在我手里,陈盏花被刺时发现的那个带血的锡丸,极有可能是个假的!
可我太小看姚师祖了,小老儿两指拈住了我的锡丸,“就只这个手段,小女子还不服输呢!不过,我就爱你这个性子!”说着,他只用两指弹出锡丸,正中我的眉心,我吃痛捂着伤口,心道:“我好歹也是你徒孙,你也太狠了!”
那伤口竟然极小,也没流什么血。可见他功力之高。须知这东西打人,伤口越细,说明使用的白虹剑气越纯,功力也就越了不得,如今竟不出血,控制力可见一斑。
“哈!破不了相,留一抹胭脂云留个念想!”
我觉得伤口不甚灼痛,反而有冰寒之感,心里也怕破相:“师祖欺负人!”
“哈……”天机子道:“你回去自己看,以后不用画额妆了,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老没正经的!我心里啐了一句,笑道:“师祖方才的几招,云儿都记了,只是记没记住可不好说。等我回去琢磨琢磨再说。”
“好。再给你看一招,瞧好!”
天机子用右手托起一个淡蓝色光球,我知道那是道家纯阳罡气,传自前唐的吕祖,也就是吕岩吕洞宾。这种高深道术,幼时我听慈云师傅讲讲就觉得很玄妙了,今天一见,我心中对师祖的崇仰之心是不必说了,可我想,我这辈子也就只有看看这功力的份儿了。
天机子以掌力将光球托举于顶,将掌一拂,那光球的蓝光平滑如镜,师祖道:“正清盗了本门机关绝学,卖给宋齐丘,在九华山修了紫霄堂,却用了谭师弟的名目。被谭师弟知晓了,谭师弟与宋相不合,不免找到宋相,对他警告了几句。宋齐丘才以谭门周昱的亲人放走杨濛为由,下令抄杀天机门。正清的师傅周昱当时任掌门,却也因为受惊成疾英年早逝了。谭师弟以为是我小肚鸡肠清除异己,而我以为是谭师弟自家做了国师,想断我后路,故而引得我与谭师弟反目,我查出真相后也衔恨于周正清这个欺师灭祖的恶徒,怎奈他背后有宋齐丘撑腰,门中也多得是像丁觉生这样听命于他的人。”
“师祖……”我一脸无奈,“你看错人了,我哪会这……”
“诶。我传给你,你不就会了吗?给你就接着吧!”
天机子的身形飘逸如飞,转眼炽热的内力输入了我的背心,“我把功法写在这本密册上,你让小宋陪你练,半月之内,两门功法必要学出架子。只要骗过正清,你就救了我天机一门你既说愿入我门,那么如果你学不成,门中的浩劫,你我一样躲不过的。把从慧交给我,修道习武的孩儿,从小就要区别对待。若在富贵绮罗丛中,再好的底子,也可能会毁掉的。”
我刚刚见识了师祖的手段,想起景通身体的底子原是不错,骑射弓马也是很行,只因在富贵里久了,身子也软了,一场胃逆就差点要了他的命。
有鉴于此,我同意了师祖的意思,决定即刻叫汐萍抱从慧交给师祖。自己便开始尽力修习师祖“乾坤镜”、“幻影千剑”的绝密功法。修习的时候,宋为师兄是一直在院内尽心地陪着我的。
这日的天,阴沉如坠,眼看就是一场急雨。可宋师兄依然不肯放过我,还是要我练习“幻影千剑”的功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师兄看似疏狂不羁,真要认真起来可了不得。“幻影千剑”的功法,姚师祖估计嫌太容易,便直接让他徒弟给我教授了。可他真是太高看我了,“聚气为剑,气动剑舞”,说起来容易,练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我努力了半日,气剑聚不起来,更别说像宋师兄教导的什么“如佛光般绕定顶门旋舞”了。
我练着练着泄气了,问他道:“师兄,我看这个没什么厉害的嘛,咱不练了,可好?”
宋为听了,笑了一笑,那笑淡得好像梨花遭了霜打,“呵。历来只传关门弟子的功法,师妹却不以为然。别眨眼,好好看着啊。可惜了这棵古柳了。”
宋师兄说着,云淡风轻地祭出了一把气剑——青色的,有些像竹林深处的颜色,顺手一指,光焰穿过粗直的树干,我走过去一看,透过方才剑穿的洞口,竟看见了宋为镶着水蓝边幅的衣裳下摆!
好烈的劲气!看看他那瘦似枯竹,好像经风便倒的样儿,再看看眼前这个树洞,我不觉心惊,果然人不可貌相。
我不觉由衷赞道:“师兄果然好手段,小妹服了!只是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
宋为脸上病色稍减,面色褪去三分青黄之色,却总是灰败不见红气,他笑了一笑,唇是灰紫的,衬得他的牙洁白喜人,不知怎的,他那眸中澄澈的光一动,总叫我想起在北苑游湖的那个人来,宋为道:“师妹莫要惫懒,听我给你讲讲江湖故事解闷儿。只一条,你听了我的故事,今儿总要练出气剑来。”
我到来了兴致,对他道:“师兄久居太湖岛中,不想江湖之事,你早已谙熟,真是未出隆中,已知天下三分呐!”
“你这人道术平平,想必什么话本子之流却没少看吧。不过,我告诉你的话……”宋师兄斜了我一眼,“却不是蒙你的。你不晓得,本派的无尘祖师,开派之时,就是为昇元帝作机要之事的。本派能夠绵延至今,靠的也是这看门的本事。而门中现下统领机要之事的弟子,就是在下!门里在唐国各处都布有分舵和秘哨,如此才能耳聪目明,傲视江湖啊。”
“那门中在金陵也有秘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为不屑地瞥了我一眼,“那是自然。你要知道,门中是为皇家效力的。要效力,就不能闭塞不通,设秘哨也在情理中嘛。”
我见宋为解了酒囊,仰着脖子喝了一大口,便道:“多谢师兄坦然相告。只是,小妹已知师兄身体极弱,怎得还这般贪酒?戒了吧,还能多活几载呢。”
宋为嗓音干涩,低低笑了几声,“我看师妹没心修习,便想与你说些掌故解闷,不料你又扯到我身上了。你惹了我,也该罚酒!”
我转手接了他递的酒囊,不提防也猛喝了一口,那酒却奇苦无比,并非原来的那壶!我心里思忖是药,皱着眉硬是喝了一口,只觉舌尖都是苦的。忙小心掷还给他,欲待评说一番这酒,心里又不忍了,只噎住不言。
“哈。”宋为却又笑了,那眸中的星光点点碎了:“当年我用这招耍潘师弟,他可是当场就喷了个乱七八糟呢。当年他可是生龙活虎的,我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不想他,他竟走在……”
宋师兄的明眸瞬间黯淡,眼神柔弱如水,一时像极了另一人:“我也曾亲祭过金园。”
怪不得呢。我昔时从燕云馆跑去祭他,见他墓前已设了化钱用的银盆,必是宋师兄所为了。
宋为在柳下席地坐了,又啜了一口酒:“唉!原说要讲掌故解闷的,竟勾下我的泪来了。师妹,师妹你自己,可晓得你自个儿在江湖上传的名头么?”
我道:“我有什么可传的?”
“哈。”宋为道:“想让我夸你不难,怕你听了飘飘然,更不好好练功了。我今日便与你说说这江湖上的五美一仙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五美一仙?”
“对。这五美一仙,均是唐国名媛,你身为天机门人,不可不知。”
“所谓五美者,杜门大小雪,扬州第一娇,金陵冯双文,合肥一钟,此五人尔。”
我也就在他稍远处并坐树下,“愿闻其详。”
宋为戏谑道:“这五人均有倾国之容,个个艳名都在师妹你之上,师妹你就不妒嫉?好,既然师妹想知道,便说于你。合肥一钟,乃当今皇后,有诗云,佳人不施粉,玉态已凝烟。贵气绕青鬓,何须夸花颜。说的就是当今皇后,不事华美,照样艳压群芳此乃五美之首也,实为其末。”
“其二金陵冯双文,芳名乃曼曼六字,其人以舞名扬天下,据说可作自春秋以降不下五百余种舞蹈,其舞可兼环燕之美”
我听了,也只觉传言不虚,没兴地道:“所传不假。”
“哈哈!”宋为大笑一回,我倒闻见他身上药气:“红颜相妒,瞧师妹脸上绷不住了。你在宫中,这二人你必是熟识,可真正传奇者,为另外三美呢。”
“我正要听师兄说说此三美呢。”
“扬州第一娇,乃指当今扬州留后周宗周大人的妾室:上官娇。此人乃周大人族人从海外遇得,原是一商贾之女,周家素涉海外贸易,富甲一方,献一女子给周大人,原也不足为奇。可奇就奇在,这上官氏绝代姿容,不仅冠于唐国,亦可冠绝天下,当年周宗与宋齐丘二人,政见不合,听说也与暗中争抢此女有些关联。周大人得此娇娃,爱若至宝,宠嬖专房,自不消说。先后产下二女,其长女名周宪,小字娥皇,与其母一般,有国色之姿,年约一十四岁,尚末及笄,但已指腹聘于皇六子从嘉,今年便听闻,又得了一位女公子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想不到师兄竟打听得这般细!那杜氏大小雪又是何人?”
“你想见别人不行,但杜氏大小雪,乃我门中师妹,现居庐州。好在我已听闻,师祖他不日将派弟子赴庐州探访除奸,不如到时候,我保荐你去?”
“我原愿去,只是放心不下从慧。”我道:“师兄先说说,杜氏二雪,是甚等奇人?”
“杜门大小雪,二女为姐妹,其族里根底,人莫能知。只知其本唐国人士,随父母避战祸入汉,两年前汉国高祖刘知远死,其子承祐是个败家子,开设勾栏院,大小雪被选入内。至去年,汉将郭威渐渐发迹,刘承祐大有不满。恰在此时,武官赵弘殷之子,不满汉帝昏庸,闯上勾栏院,与几个英雄,在院中大闹一番,诛杀大部乐师。
因见大小雪之美,却不忍杀之。还助百金令二人携父归唐。这位赵公子,现已归了郭威帐下。江湖皆传有千里送京娘之事。可知赵玄朗乃重义轻色的大英雄,由此亦可见此大小雪姐妹之美,能让英雄铁汉动容!传说大小雪带父归国,现隐居庐州。姊妹不以真容示人,真真神秘得紧呢。”
我不觉笑出声来,取笑宋师兄:“色字头上一把刀!师兄可要小心!敢是道门规矩紧,拘了你的性子,赶明儿,我去跟师祖说说……”
自我的院中透过遍植其中的琅琅竹影,也可见远处太湖水光,我觉得一瞬之间宋为的目光,就如此时浓云遮罩下的湖光,阴郁而带着不可言的忧愁,但下一瞬,这莫名的哀怨就又都不见了,宋师兄摇着头淡然说道:“江湖消息也有不实的。人言耿师妹是一仙,我看你就是个爱取笑的疯道人罢了!”
“师兄…师兄莫非有心事?”
“我么……”宋为倚柳立着,若有所想,却明显顾左右而言它:“我是在想,师妹你快跟我过来吧。你修为不行,只学了个架子,我若不给你使些气力,怕是到死都盼不着你打赢首尊的日子了!来,快随我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宋师兄神秘兮兮地在前面领着我,到了一处小埠头,宋为道:“咱们这是坐船去右岛藏珍阁。右岛是我的好友范文芷长老管着,他这人在天机门被抄的时候,脸上受了刀伤,脾气也古怪,与你不熟,你只称他的道号文芷前辈便好了。”
我默默记了他的话,却又好奇不已:“宋师兄,认识你前后有一个多月了,小妹有一事不明,宋师兄不按门中惯例以号为名,也不随师姓,那宋师兄你的道号称作甚么呢?”
“我寄居道门,却不是个道士。我刚被姚师傅捡来的时候,无尘师祖就说过了,我的一切比照门中弟子,但身份,却不是道士。所以我,姓的是自己的姓,名字是无尘师祖给起的。我爹妈姓什么我不知道,至于姚师傅说我姓宋,据说是因为,当初是一个姓宋的善人把襁褓里的我交给了姚师傅带回门中的。那就姓宋吧,反正天机师傅,一心想着他亲儿子萧和尚,从来也没有收我为义子的意思。”
坐在小舟上,我看见宋为的侧脸,他挽了个道髻,梳得极考究,一丝乱发也不见在外。
那张嶙峋的瘦脸上,带着病态的青紫之气,脸上筋骨凸现,瘦瘦的鼻骨倒也甚是挺拔,只是前额广而不饱、人中深而不长,双唇薄而失色,下颏又甚尖削,相法均非长寿之征。但他那双目极是秀气,眸光直像是在太湖烟水里浸过的,叫人瞧了一眼便心软得紧,我一时听他说出这样话来,知道天机子原来定是对他不甚好。天机门功夫不是好学的,以他天生病弱之躯学到如此,不必说,定是吃足了许多苦。
我坐在柏木舟上,宋师兄划桨而行,眼见得离了那小镇大小的塍玉主岛,走了一段狭长水道,眼前只见一个个青葱色的山岛,船拐了几道才稳稳地停了。宋为道:“船上备着伞呢,拿了走吧。”
我拿起他搁在竹篷里的叶黄色油纸伞,船一停,他早跃身上了岸,使得是鹤翔式的入门轻功。他正仔细将船拢岸,又用木板铺便桥让我上岸,可我是个急性子,早学他的样子跳上去了。
我与他说笑着上了右岛,浑然不觉宋师兄脸上已带了冷汗,及至我和他来到一处小楼之外,宋为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却装作无事对我道:“师妹,好在老范如今不在,你我进去,千万别弄乱了门中的秘宝,否则范长老回来,脸上必不好看。”
我默默点头道:“小妹知道了!”
我便跟着宋为,也走了一阵万字的机关阵。宋为道:“以前哪个带你走过?竟这般熟练了,我倒白替你悬了心。”
“我师傅是你师弟,你该知道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机关,当年萧和尚在九华山带我走过,我便也学师傅‘过目不忘’给记住了。”
“你若学好了我师弟的本事,何必跟我讨教呢。师弟过目不忘是胎里得来的,哪个曾教过他?你么……”宋为费力地吐了一口气,“分明就是跟着我碰对了运气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师兄算是猜对了。一本书,潘大哥看过一次,那时候,昇元帝随便从中挑一句念出来,他便能跟着背出来后面的所有内容。我每到此时总以为他是准备好的,可到后来才相信,他真的是过目不忘,我又如何有这本事?根本就是凭着印象,跟着宋师兄碰运气而已!我不觉失笑,吐着舌头道:“师兄说得对极。我就是蒙的!”
“进去吧。”机关尽头,铜闸一开,宋师兄领我进去第一间大秘室,里面堆着一些卷册,“这是门中秘档,对你没甚用处。”
宋为虽说了不叫我乱动,可我还是好奇。走了几步,打开一个薄册,露出的一页上写道:“自昇元朝起至今,李氏父子皆不许杨氏开枝散叶,每有枯杨抽芽,任其长至五岁,遣长史赐官服而即鸩杀之,……埋儿处号‘孩儿冢’,世人皆痛之也……”
我眼睛一红,想起了当年初入丹杨宫时所见的情景,心恨景通仍不曾改变旧制、善待杨氏。还说什么体贴于我、照拂杨氏,原来全是嘴上功夫,半句不见真心!越想越是怨他,便不作声,跟着宋为又进一个所在,放的是各种兵器及铠甲等物。宋师兄拿了一件银闪闪的小铠甲给我,说道:“此乃软猬甲,当年钟泰章大人因为贪墨,险些被昇元帝问罪,幸亏他托人求到无尘师祖门下。师祖便向他出了一计,指他去求义祖帝,这才保他一命,还使钟、徐两家成了亲家。钟大人为了表谢意,把他刺张相时穿的宝甲相赠师祖,无尘师祖羽化之后,这甲就分给范长老掌管了。如今你先拿去穿,等老范回来,我便与他求情,让他好歹借你穿几天,免得折在周师兄的手上,或是打残了,大家脸上不好看!”
我听了这话,笑道:“周师兄好歹也是首尊,谅必不叫我输得太难看!”
“门里的规矩,比试时打死了,是自己学艺不精,没人给你偿命的!拿上吧。”
我犹豫道:“不告而取是为偷……咱们……”
宋为道:“说得也是,待我见了他,好好与他商量就是。师妹,你再随我进来,但记住了,只看,不许动手。”
我瞧了宋为一眼,他脸上神色严肃郑重,看得出来,他是个细心的人。我心里很是感动,答应道:“小妹知道了。”
我二人又进了一间大库房。原来是个药房!我虽听了宋为的话,但见这木架上一层层码放的白玉瓶子,通透可爱,在常光下也可现出淡淡的彩光,仿佛还有淡淡香气。我觉得好奇,一边伸手去拿那玉瓶,一边对宋师兄道:“师兄,这个是……”
宋为的脸色大变,他铁青着脸,脸上的青筋跃动,低声吼道:“别动!快搁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吓坏了,一愣神,就把那瓶子放下了。宋为攥了我的双手道:“师妹,你差点闯大祸了!幸好你没打开,要不,要不我可怎么救你啊!”
宋为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心,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呀?瞧你急得这样儿!”
“师妹!”宋为拉了拉我的紫色衣袖,“你不知道,这个寒玉瓶,装得是本门第一奇毒——寒食无香散!”
“这不是挺香的嘛。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毒呢?”
“这要说起来话就长了。”宋为无奈叹息一声:“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本门中奇毒妙药甚多,大多都在这里。你看,当年,昇元帝为服众,他不惜服药令自己在三十岁之年一夜白头。这白发药也是师祖所制呢。”
“那…那师兄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为了这个。”宋为掏了个古瓷瓶,“这是‘陈抟睡’,其实是极厉害的麻药。到时你淬在你的拂尘及锡丸上,就用这下三滥伎俩给你挣点面子吧。”
“被你一说,我都不想打了!”
宋为面沉如水,冷冷道:“那可由不得你。天机门若变了色,天下也会变色的。你那宫里的那位,怕也不好置身事外。”
我一瞬间有些激动,原来以为天机门是一片净土,没想到也是这般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
宋为怕是瞧出了我的心思,又叹了一声,对我道:“回去我仔细告诉你,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坐回船上,那闷了许久的雨终于浇了下来。太湖上薄雾缭绕,塍玉岛与附属的三岛,在雨雾里依旧显出墨青的颜色。宋为问我,师妹你看,这小岛美吗?我说,在远处只见一抹青绿,哪能见上面的美处?
宋为一边摇桨,将一抹瘦瘦的白衣之影,没入江南的细细雨丝之中,他道:“我看,也就只有师妹你会这么说了。天机门现有弟子两万余众,除了总门的三百多弟子之外,各地分舵皆有弟子。大家一定都说,塍玉岛如仙境般美呢!自先帝立朝以来,先立号为齐,也就在此时,昇元帝为了感谢无尘师祖开国的种种功劳,与他约定,赐六千万金,以为开门经费,历代天机门掌门永为塍玉及诸岛之主,听调不听宣,奉桃木令联络江湖,自主收录门徒,永远忠于李氏,永不违约,永不纳赋。”
我听了这话不觉发怔,倒不是因为掌门做岛主的话,因为宋师兄早就对我说过了。只是我没想到,那个一向节俭,一直穿着补丁龙袍的昇元先帝,对待江湖异人和功臣,还真够大方的!
宋为秀目一转,嘴角带着一抹坏笑,“哈,师妹,你也觉得皇上拨的钱粮不少吧?”
“可不是!昇元皇上这人可抠门儿了,平素里绝不肯穿什么好衣裳,对无尘祖师算是大方极了!”
“师妹不知道,咱们祖师却很不开心!他原要隐居的,收了朝廷的金子和诰封,他还能隐吗?哎!”宋为长长舒了一口气,显然气力有些不济了,脸上却强撑着什么也不露出来,“果然,天机师祖告诉过我,就在此后一年不到,祖师的一个把兄弟史太医,便向祖师提了一个不情之请。”
“就是那寒食无香散?”
“对。”
我身子微微发颤,原来制出剧毒,间接害死让皇、杨琏二人的,竟然是无尘祖师!这么一来,我与师门之间,竟有不解之仇!无尘子为了友人的前程,把毒药交给史太医,史太医为了复起,用自己的名号献上了毒药,昇元帝用此药害死了杨让皇,杨让皇说他是我的亲生父,黄伯雄说是我舅舅,而奉命监看我父死状的钦差和下旨斩杀我舅舅的人,竟然都是我枕边之人!
枕边的景通是仇人,师门的祖师也是仇人!此生里,与我相关之人,不是错肩而过、阴阳永隔,就是与我有仇,我此生,究竟结下何等魔障?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小船继续向着塍玉岛而行,宋为不时回头看看船篷,问我:“冷不冷?”
我正思绪繁乱,一时没理他。宋为喘了一口气,歉然道:“我欠思量了。这天原不冷,我因病着的缘故,一年里头,没几日不冷的。师妹,已到了。才下了雨,这路滑,你的轻功不济,仔细着吧。待我先上去,与你搭跳板。”
宋师兄自上了岸,与我搭了跳板,我平平稳稳地下了船,雨势果然大了。宋为让我打了伞,自己半淋在雨里,却浑然不顾,低声问我道:“师妹,我有件事问你。你久在唐宫,可知本门的马师兄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为师兄这个问题触到了我的伤处。因为马道长原就是我的恩人兼老友,他又是被李景通派萧阙毒毙的。我要怎么对宋为说呢?
我的心绪烦乱,敷衍宋为道:“此事说来令我神伤,改日再告诉师兄吧。”
宋为的目光柔弱如秋枫,盈盈的眸子陡然黯了一黯,低低长叹一声,怅然答道:“也好。如此师妹自回小院,一定要再多多练习技艺。且把你随身的锡丸剑交予我,待我在你兵器上淬上‘陈抟睡’,睌些再来见你吧。”
我听了他的话,自回小院下处去。坐在屋里,我仔细想想宋为:潘大哥和史守一都没有跟我提过他,可见他在天机门不算什么重要的人物天机子对景通说过,他的首徒曾是马道元,而马道元亦非奇才,天机子被周昱弹劾,尔后周掌门接位,周掌门因杨濛事件被连累后,英年早亡,天机子重新出任掌门,不久欲将掌门之位传给潘大哥,但潘大哥又投奔了谭国师。天机师祖此时呢?他明知马道长在谭国师手下干得并不好,可他没有召回马道长出任掌门,而是继续联系潘大哥,让他散布兵解之信,尔后天机师祖再次浪迹江湖,没有指定接位人,让天机门处于长期无主状态。
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院外的修竹杨柳也浸在雨雾里,在白色窗纸上投下娇绿的色彩。宋师兄,看来人才非凡。他的能力,天机子必是看见的。他入门远远早于马道元和潘大哥,可天机师祖为什么,为什么宁可让门内异己势力乱斗,也不愿重用年纪轻轻的宋为,令他统领门中呢?如今,时过境迁,师祖为什么要我与周首尊比武,又忽然想要已然病重的宋为接位呢?
唉,也许居于高位的人,都是心有九曲,深得很。景通如此,天机子亦是如此。看来天机门的水深得很,我且随遇而安,保我的从慧安乐就好了!
我在外厅练了一会子拂尘,回转内房,见天机子在我的额头留下的那个胭脂色伤口甚是恼人——毕竟是伤口,他说得好听,什么“胭脂云”,其实根本不成什么形状:点一朵梅花略嫌大些,画个朱砂痣又嫌颜色太暗,师祖给我这个小徒弟留的记号,看来真的要让我破相了!我心里有些恼了,想起姚师祖还抱走了从慧,我心里不觉又后悔起来。坐立不安,站起身来就要去塍玉岛正殿——太液宫,那里是天机子的住所所在。
我正去往太液宫,初来乍到,太液宫只是初来的时候去过一回,路还不甚熟。我正走着,迎面撞上了马师姐,马馨颜师姐急急忙忙跑着,对我道:“师妹让开些,我有急事要去见师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问道:“师姐有什么急事?定云正好也要去见师祖,不如一起去吧!”
马师姐簇着极细而又秀气的眉,面带愠色,冷着一张俊脸,问我道:“定云师妹,我正要问你呢。你怎么不知道呢?宋师兄的旧疾不知什么时候发作的,方才分舵的焦师弟去见他说事,可发现人已经晕了。焦师弟就近找了我,幸好他自己先喝了那药酒吊着命呢。我想,往日在这岛上,除了天机师祖,就他自己医术最高。如今我让焦师弟看着他,这会子人不知道怎么样,我只好去找师祖了!”
我一听这话,知道宋师兄一定不好了——之前我替他把脉,已知他是心悸之症,想不到竟发作得这么快,好在我之前就知道他住的离我不远,此刻顾不上儿子,也忘了知会马师姐,立刻转身就往他的屋子飞跑去了。
我的脚步踉跄,脑中闪过潘大哥去世时的一幕幕。人的性命,有时候不如一张纸——纸烧了,可以留下焦黑灰烬,但魂灭了,却抓不住那一缕烟。潘易如谪仙一般陨去,令我至今惋恨不已,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他的师兄,不让另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我面前离去!
其实按师门辈分,年纪相仿的我和宋为却是两辈的。我应该喊他“师叔”,可第一回见面的时候,他却先唤我“师妹”,我也就顺口管他叫师兄了。自我进了师门,他是对我最热情的,就凭这个,我也得救他一命啊。
我一听这话,知道宋师兄一定不好了——之前我替他把脉,已知他是心悸之症,想不到竟发作得这么快,好在我之前就知道他住的离我不远,此刻顾不上儿子,也忘了知会马师姐,立刻转身就往他的屋子飞跑去了。
宋为的情况,比我想的严重许多。他在门中的重要性,看来也不可小觑。我到的时候,屋里已经挤满了人,其中有个叫谢小端的小师弟,听景通身边的小何告诉我,在我临产的时候,小谢和天机子一起去了唐宫,也算是为我出了力。谢小师弟哭得非常伤心,显然不同于一般的师兄弟。我排开众人,劝说道:“大家且静一静,待我施针看看。”
谢师弟哭着瞧了我一眼,拉拉身边一个年长者的衣角,“焦师哥……”
那年长些的焦师兄沉声道:“耿师妹真的要试也可以,只是若出了事,我等也难为你担待。你须知门中弟子多是有医术的,我们也已给师兄用过参汤续命,更兼他之前未昏迷时,也自用过药。我们也只能到此了,师祖不到,毕竟没人敢担这个责。你也知道,门规森严……”
我的心一时有些冷,忙挥手道:“师兄放心,出了事,自有小妹。”
焦师兄道:“这便好了!大家先退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屋内变得寂静,空气也凝结如冰。偶尔还能听见谢小师弟压着嗓子啜泣的声音。宋为的脉搏极快,显见得是重疾在身。我身上也并未带得丸药,只在腰间的香包里藏着几枚金针——说起来也是为了景通,他的胃逆之症有段日子是说犯就犯的,我把宫绦半玉收了,换了这个香包在身边,本是方便给他用的,可他后来就好了。第一个用这个香包的人,竟然会是宋师兄。
我的针灸之法能不能疗治他的心悸之病?我不知道,但是隔着霜白水绸中衣,我却觉得宋师兄瘦得的确只剩一把骨头了。医者父母心,我虽向师傅学过医,也已多时不用,但是此时眼泪还是含于眸中,不知怎样,心疼得很。
天机门的劲气虽烈,可是师祖刚刚传给我,我根本还没有运用自如。我只得按着经络的走向,一点点试着为他打通心脉。时间虽过去不多时,但我心里面却越发惴惴不安起来——这个姚师祖,为何还不来呢?
我额上大汗淋漓,催动真气,虽然耗损精力,可我多半是急的,要不就是怕的。姚师祖果然是个有德的长者,他的脚步极轻,进门我根本没有留意,但他才一进门,就助我一臂之力来为宋师兄治病。宋为的脸上,也终于有了些血色。
我心里道:“算你命大,可有救了!”
我平放了宋为,只觉得头昏脑涨的,来不及和师祖说什么客套话了,甚至连儿子的情况也没顾上问,我无力地施了一礼:“徒儿先行告退!”
我脚下没有力气,这时候在宋为的门外看见了我的徒儿汐萍和淬月,我没顾上和她们说话——强大的内力反噬已经模糊了我的意识,看见了自己人,我倒了下去。
迷迷糊糊蒙着被睡了一大觉,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张汐萍。汐萍坐在我身边,柔声道:“师父,你可算醒了!你可曾想好,我们几人日后,到底该怎样?”
我就知道她早晚要问我这个问题,我道:“你们几人怎么想?”
汐萍眼中有话,深深望了我一会子,轻轻道:“云师傅,你真的太贪了。你也不想想,自古以来,哪个天子钟情不移的?哎!但凡我们还有别的出路,也不会留在你身边。你想想,当初皇上那样的爱着你,你可曾用娘娘的身份,特意照拂着我等?如今你心怨圣上不能独专你一人,竟抱子出逃,你不想想,若我等不跟着你,怕皇上一怒之下,以前的闻黛,就是我们今后下场!”
汐萍泪光隐隐,问我:“你难道真要藏在岛上一辈子?等皇上情冷了,你这辈子靠谁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些话不好出口,李璟的好几个儿子都没保住,我听了陈盏花所言,疑心大起。在唐宫的每一天我都如履薄冰,这种惴惴的心路,并非局外人所能知。李伯玉的话,真的能信吗?然则他有千金一掷为冯美人,七夕秘誓对钟皇后,他说他对我不同,是知己难求。我想信他,就是不能信!
我握了她的手,百感交集:“出了宫,你们也自由了。汐萍,那地方,我…我还是不回的好。你们几人,可以跟着我,也可以各自散去。这些年,李景通对我颇为大方,我所携珍宝也不少……”
“你以为我们图这个吗?”汐萍冷冷站起身来:“你决定留下来,那么我们也留下。”
我细思往事,虽然把我那些微末技艺悉数传给她们几人,可我对她们的照拂,确实是不足道的。可她们此时对我不离不弃,说我无动于衷,那是不可能的。
“师父…你与周师兄‘见礼’的日子,可只有五日了!”
我拨弄着额间褪下的紫晶,漫不经心地道:“随便比过。我想,到时候师祖自会为我们说话的!”
“不是我们,是你自己。”汐萍肃然道:“我们是随你的。打的时候,可什么都帮不了你!左右你也没有教我们功夫。”
哎!慈云师父与潘大哥教给我的绝学,我自己都只是半吊子,怎敢把自己不精之学随意传给你等呢!
“我知道了。你去吧。”
汐萍快速行了一礼,退了出去。她那瓜子脸上的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她是对我失望了。我和儿子,我们该何去何从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来不及多想,我披衣起身,见此刻天边初月已现,暮色四合,太湖巨岛,愈显清冷。我拉住了一位门中弟子,问道:“这位师兄,你可知宋师兄怎么样了?”
那小道面无表情答道:“我乃低阶弟子,并不与宋师兄相熟。只知他自家医术甚高,曾治好岛上疫病,搭救过门中一众弟子的性命。天机太师尊身边的小弟子小谢,性命正是他救的。我想,他定会无事吧。”
我听了这话,不甚安心。忙打点药箱,想再去探他的病。但想他有姚师祖在侧,料必无妨!可再一想,人命关天,宋为素日待我仗义,这“闲事”,给我知道了,我还是管一管吧。更何况,我还要去寻天机子,孩儿不在身边,我心终是忐忑不安。
我提了药箱,过了一段木栈道,再过一段杂花乱树的小径,早循旧路到了宋为宿处。正犹豫要不要敲门进去呢,只听里边响起师祖清晰沉稳的语音。
“徒儿!师父是一手将你抱上岛来的。在我所有的徒儿当中,最疼的也是你!为师…为师自你半月大时就收养于你,自你记事起,为师对你就要求严苛,这都是为你好啊!塍玉岛虽好,可天机门自无尘祖师羽化后,已趋式微。而为师一直以来,都对你寄予厚望啊!”
里面宋师兄虚弱地喘了一阵子,低低弱弱地道:“师父心意,徒儿明白的。只是一直以来…不成器…负了师父…厚恩……”
“徒儿啊。想当年为师随无尘师祖四处游走,天下战祸不息,百姓流离失所者甚多。走过江陵之地一条小溪,见一位老者,提了一个竹篮儿,盛了个婴儿,竟欲令他自行漂水而去!无尘祖师当下不忍,忙拦住那宋翁道:‘老人家,贫道看您是个慈善之人,如何要丢弃这孩儿呢?’宋翁泣道:‘不瞒道长,但凡我有一点办法,断不行此。只是我这孩儿,先天不足,人人都道无救。遭逢族难,举族无罪受戮,老儿侥幸遇一善人,带此子逃出生天,来投吴国。不想…唉!老儿实欲借天意救儿一命,万望仙师庇护!’
无尘祖师道:“天下哪有神仙,待贫道再收一个徒孙吧!”
宋翁顿首谢过祖师:“多谢仙长,只愿救得此儿性命,不求他日后有甚建树,只要能平安活着,老朽感恩不浅!老朽姓宋,因辱没先祖成了罪徒,故贱字不敢提及。今便将此子送予仙长,只求仙长…尽力救他……”
天机子说到这里,语音哽咽了,他道:“你的悟性极好,当年不到六岁就差点给祖师收录到他的手下,结果却因祖师仙逝而罢。祖师去世前还挂记你,说怕道门规矩束缚于你,特许你不用入道而只入门。你拜了我为师后,为师怕你发病难医,便早早把武艺医术与各才艺都倾囊相授,到你弱冠之时,已成天下第一隐医,江湖上已传铁笔仁心的名号。为师怕你玩心重,不思进取,故而在你面前从不夸你,做出并不爱你的样子。可心里却一心想将你培养成首徒,可谁知,你身体一好些,心就野了,竟在为师和谭师弟争位这么重要的当口,自请出去任什么舵主,你还…还……为师是做梦也没想到,马道元竟然是你安排他进的门,你因为饮茶之道在茶馆结识了他,一来二去竟然把为师的行踪告诉他,指他入门。可你应该知道,他的资质和周昱是差不多的,年纪比他大,用他为师根本没有胜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傅。……对您来说,由您的弟子坐掌门这个位子,真有这么重要吗?!”
“马道元和你认识这件事,你一直瞒着我!要不是小谢无意间说出来,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小宋啊,小宋,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让我误判了道元,以为他聪慧过人。后来在种种原因下,皇上抄杀天机门,我无奈求助于金轮寺。我本想让你躲出去,你这时候却又听了马道元的话跑了回来。宋齐丘的人在谦明的寺里弄了鬼,瘴烟熏死了不少人,有我的弟子,但更多的是谦明的弟子。你解烟瘴之毒,按理是大功一件。可你回来得太巧,为师又怀疑你已…已被马道元收买……马道元叛离于我,也叛了天机门,而你…你也……”
“总算苍天不负我。周昱死后几年,我又复位了。而我此时又带回了你潘师弟……小宋啊……你当真令我寒心啊你!易儿嫌岛上沉闷要离开,谁也不找,就问了你,你非但不为师门前途考虑,反而还撺掇他离开……你……”
“所以师傅又疑我了,疑我要赶跑师弟,自己干……”宋为低低冷笑:“师傅,我对掌门没有兴趣,就算现在重来,我还是会让潘师弟离岛……留在门中,替朝廷做那些见不得光的事,真的好吗?”
“对,没错。举发王建封贪没,推动他最终被诛,确实是我们天机门的人所为多年前,收集证据,举发褚仁规横行不法,令陈觉告倒褚仁规的人,也是门中的师弟还有,举发马道元私通宋太后的卜闻黛,也是我们天机门人,还有,探得王延政欲行刺今上,预先助李宁安设机关防预的巧匠,也是我们门中的人。这些忠良之行,哪一点见不得光了?”
“那么,那寒食无香散呢?师傅,门中真的没有做过亏心事吗?”
“反正不是我派人毒死了陈娘娘的儿子,他们只是偷用了门中的药!这件事,这事和门中无关!”
宋为窸窸窣窣勉力坐起,“哈。师傅,我都快死了,你还瞒着我呢。皇上的从孝皇子,就是门中人故意借刀所害的,对吗?!”
“没这事儿。无尘祖师只把药给过史太医,谁知道此药又被他师弟吴太医给偷了,还提供给了钟泰章将军…真的就是这样的……”
“可是你不知道,寒食无香散的香气之毒,引发了从孝皇子的哮喘,它还殃及池鱼,把从孝的奶妈——天机门的柳嫂,从小把我奶大的人也给害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宋,这个…我…这个……”
“师傅,这个和你没什么干系……对吧?”宋为喘了一会子道:“要是以前,我就信了。可惜啊,后来我出掌分舵,你不该大意让我掌管机要,才教我得知了这件事!当年门中厌恶褚大人在泰州霸道,扶植了陈觉。后来门中又发现陈觉也是个侫臣,便又想除掉陈觉,扶植孙晟。可陈觉树大根深,深得皇眷,最后,门中决定先除掉陈觉在宫中的耳目。柳嫂,仅是门中派出的人之一。后来,门中的待月,故意勾搭了吴廷绍,利用钟后夺嫡之心,将门中秘药由吴廷绍之手交给了钟泰章…”
“你知道,我门中向来为李氏服务,天机门正是靠忠于李氏,才躲过抄杀,长年屹立江湖。门中经费,也都是每年由皇上派天使向我们提供的。这些你不是不清楚!
害死小皇子和暗线柳嫂,不是我们的本意!而且我相信,你也不想外传此事,自毁门墙吧。你肯定也查到了,陈盏花有吴越背景,门中是考虑她会对江山不利……”
“师傅……哎!你图什么呢?”
“小宋,大丈夫活的是个忠字。我只愿把奸党铲除了,才能把天机门……”
“马道元与我是忘年故交,却死于闻黛告密,真没想到,这种人竟然也是……”
“看来,你终是心不狠…哎!”
门开了,姚师祖从里面出来,我躲在柳树后面,没敢用那隐身术,怕班门弄斧,更快暴露。看来陈盏花之死,也和门中脱不了关系了!
我看见天机师祖昂然从门中走出来,飘然往太液宫方向去了,也不知看见我没有。我带了些吃食另外提了,又拎了药箱,轻扣宋师兄的房门——江湖都知鸟爪道姑是疏野之人,名声早在外,我心里坦荡荡的,只听里面竟朗声笑道:“女华佗来了,我不死就要起来迎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门接着“吱呀”一声开了,那宋为衣着齐整,脸上病色难掩,却含笑对我道:“师妹!走吧!我欠你一条命,自然要还你个天大的人情。你可有福了!”
我道:“你莫乱走,侥幸得了命,还不好生养着。我做了吃食,熬了汤药给你拿来了!”
宋为的眸微微变幻,又笑言:“吃的就给谢小师弟吧,他一直在我这里。方才又怕师祖骂他不专心习道,躲榻下边闷了许久呢。至于这药嘛,方才师祖又喂了我不少。走吧,咱去我的药庐看看。”
宋师兄说着,上前拉了我的手——他的手瘦得硌手,掌心也是冷的,眸子里的光却是热的,带着几分笑意和善意,我的心一下又揪起来,“你行吗,跑东跑西的?”
宋为道:“等等,这个天机子,果真把师妹破了相,那五美一仙,可就要抹掉一位了!……”宋师兄含笑出手,“有些疼,可不许哭!”
我只觉得额上炽热,连忙伸出手去捂,宋为止住我道:“师妹,你救我一命,这下子就两清了。你可别捂,等伤口长好了,它就会成一小朵云彩的样子,且淡淡地消褪下去,平时看不出来等你发怒或是催动真气,这血云就出来了。这是师父独创的手段,只是他如今弄的这胭脂云忒不好看,我替你改一下而已!”
我倒有些脸上发烧了,“好,谢过师兄,我们走吧。”
我二人并肩走了一时,果见竹影森森之中,隐着一间药庐。匾书“解忧轩”,宋为道:“师妹,方才我免你破相,是与你两清。如今带你来此,是报答于你。我这药庐之中,亦藏不外传的奇药。你有何需要,可与我说说,这一室之中,定有你合用的东西。”说着,他便推门引我进去。
我方才行走之时,又觉胸口不适,分明那“牵情蛊”的药效所致,我既然狠心抱子离去,便再不想与他牵情,可天机师祖说过,连他也解不了此毒,问宋师兄又有何用?唉,不如问一问,也好从此死心。
我沮丧地道:“我中了牵情蛊,宋师兄,这是你师傅解不了的毒,哎!告诉你也没有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宋为在药架前负手而立,“这个…没解药。要你自己忘了那心头魔障,方才能好!师妹……”宋师兄语气温柔,抚了我的肩:“你现在内力已高,自调内息,那蛊毒便不能伤你了。你过这边儿来,你看!”
他递给我一个碧色瓶儿,浅笑盈盈,好像对自己的心疾,全然不以为意:“此水名‘丁香沁‘以之沐浴,久之可以令肌骨自香,且肤若凝脂,愈发吹弹可破。是个好东西,我可是费了心思的。”
我不觉失笑:“师祖担心你不务正业,不肯给你好脸瞧,如今看来是对的!”
宋为笑着转身,把瓶儿擎得高高的,“你要不要,若不要,我可就收起来了!”
哪个女子不爱美的,可我不好随便接啊。忸怩间,宋为已然把东西塞到我手,“师妹,那日较艺之时,我向你讨皴笔之法,你还记得么?”
我道:“我素爱丹青,这笔法不是一天练得的。如何能教你?”
宋师兄道:“不教我,只帮我那画上加一笔,作一段山峦,可好?”
我道:“这个容易,笔墨须备好,看画伺候。”
宋为就在近旁的一张长案上展开一卷轴:“师妹请看!”
我看时,吃了一惊,太湖万顷,雨雾空濛,水鸟野鸭、仙山亭阁,连天机子的样子,都画得栩栩如生。这等画技,就算不比巨源、董源、高太冲,也实实强过我万倍!我看,景通自诩才子,于画技上,也不如他。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里虽然已明,依旧摆出大咧咧的样子,在卷上以淡墨点画山峦,毕竟我也是闺阁成名的画手,有些话不好直说!
画毕,我道:“师兄大才,小妹就涂几笔,分了师兄画中灵气,莫怪!”
宋为道:“师妹客气!对了,你那对锡丸还你,我又另给你制了对小的。——其实,锡丸剑讲究用剑气摄人,非欲强攻,轻易不打出手。我观师妹功力未纯,你的用法,最爱打出手。原来那对就太笨重了,不如收好,等你功力高了再用却先改用我替你制的这对,方便灵巧,你看可好?”
想不到他想得如此周到,我只有点头称谢的份了。
“再过五日,你就要与周师兄见礼了,师妹,你为我耗损内力,这下是输定了。好在你也不在乎,对吧!只要别输得太难看,就行了!这晚上难为你走这一趟,墙上挂的这只纱灯,也给你吧。”
我看时,墙上那盏透明纱灯,什么也不曾装饰,上沿倒是缀着我最喜欢的浅紫色流苏,我拿在手中看罢,有些不以为然道:“太素静了,真像个老道点的!待我自来添两笔吧。”
宋为道:“你莫小瞧了这盏灯,我可用了心思在上头,你若逢雨天点它,就能瞧出来了——这上头,我给画了个道家仙子,只三分像你耿师妹,另有七分,师妹你怕是比不得呢。”
我见他说得正经,心里却不禁担心他的病——以我的医术,想治好他,怕是无望,也只能给个香包,略图个安心罢了。想了一想,心里凄凉,低低接口道:“师兄惯会唬人的。这纱灯小妹收了,也不谢你了。赶明儿送你个安神的香包,只保得你那心疾不发,也算我一件大功德。”
“你存了这个心,我便是积了大功德了!师妹,我先天心脉畸窄,供血不足,前辈那位凌国公,也曾应祖师无尘子所请,亲自为我诊过了,我自己心里也是清楚。活一日,便乐一日,师妹又何须在意呢?你不如费心在你的道术上,水月台上无兄弟,到时候,我也要来看你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把这次不可能成功的比试,看得太简单——我以为,这件事仅仅是我要走个过场,姚师祖好有个理由收我入门而已。但是我后来才知道,我错了,我跨出了女人暗斗的唐宫,跨进了男人相杀的江湖。
宋师兄赠我的小锡丸,玲珑可爱,比潘大哥留下的那对,轻巧不少。我将旧物封入秘盒,仔细收存,将那对小丸,置于荷包之内,以备临阵之用。
透明纱灯在桌上搁着,我想起宋为的话,动了玩心,自打了一杯清水,向着灯纱淋下去,果见那灯罩上,渐渐地显出画来:
竟是一幅我身着碧霞帔,携着紫绡拂尘,双手蜷作鸟爪状的肖像——这衣饰行头确是我当日之打扮,容貌却比我胜出十分呢。
这宋为必是以前听个些个江湖传言,才把他想象中我的样子用什么旁门左道的药水画在这盏纱灯上——好在灯上的美人如此惊艳,不算辱了我耿先生“鸟爪道姑”的名号。
我接着连夜跑去了师祖的太液宫,但小老儿很爱我的儿子,说他一刻也离不得,还说什么,据易经演卦所示,我命中与儿子有五年离乱之困,禳解的方法,就是把从慧交给他作徒弟。天机子说得一本正经的,令我不敢不信。我看了儿子,躲进内室喂了他,他在我怀中很乖,在天机子怀中也乖,再想起他在景通身边,却真是不乖。有时我想,这一对父子,也许真没缘份。
我的手粘着儿子,就是不愿放开。但转念想想,与周师兄上水月台的成败,关系到我们几人能否呆在门中。
要想远离唐宫,我们只有留在这儿。在这个组织里,我不用见到李璟及众妃,却依然可以为唐国做事。
可没了李璟,我为什么还想为国效力呢?是不是因为我是唐国人?还是因为……
水月台比试之前的最后一个夜晚,我终于有了答案。隔得再远,我也无法抹去那一抹紫云绕龙的记忆了——紫极宫,九华山隐云馆,庐山长春馆,金陵燕云馆,北苑云暖楼……
长夜里,只有一个人,与兵器作伴的时候,如真似幻,耳边上忽然响起一首不知名的笛曲。遥远,空灵,隐绰,恍惚间带着削金切玉的力量,又蕴着丝丝纠缠刻骨的温柔。
我缓缓自丝绸衾被中坐起身来,只见月光透进透白窗纱,如银似霜。乐声极细如线,悠悠的,似要断去,却终不肯断。
我带着一缕哀伤入梦,却见李伯玉拥着冯曼曼,夸她舞得绝美一瞬,他身侧的美人似又变成钟凝烟……我厌恶地翻个身,迷迷睡去,直到清晨,淬月来唤我,方穿了紫绡道装,挽了灵蛇髻儿,以紫色长纱罩住顶发,取了紫拂绿尘搭在臂弯,却把小锡丸笼在袖中,前往比武的所在:水月高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台下一眼望过去,都是一片蓝底白边的人影子,少数几个可见白底蓝边的道袍,那是入室弟子,整个岛上才三十多人,我的目力甚好,左右搜找,却未见宋为的人影儿。他说定来看我,事到临头却不到,害我心里惴惴不安。没奈何,只好与姚师祖并左、右、后三岛长老:左岛:天衣道人尹天衣,右岛掌珍道者范文芷,后岛:知机道者:贺千寻一一重见,众长者落座台侧导师台,姚师祖道:“定云,你那首尊周师兄不愿与你失了和气。便照规矩,派门中他的徒儿梦觉道者丁觉生与你比过吧。”
丁师兄?当初曾“提点”过我的丁觉生?这下可好了!师傅不出面,徒弟不好公开和我破了脸!想必这就是姚师祖、周首尊、丁师兄和三长老都商量好了的,有意给我个台阶下吧!我想到这里,脸上带了三分笑,向着导师台作揖道:“是。定云有幸向丁师兄讨教功夫,万望师兄多多教导!”
“导”字尚末脱口,早见台下飞上一人,我定睛瞧时,瘦高身形、深目高颧,正是丁觉生。丁觉生让了一声:“师妹赐教!”呼地一声便亮出兵器来——乃是黄金剪,专剋我的拂尘!
丁觉生出手的一霎那,我不觉惊住了!丁师兄的掌风凌厉,一招一势全然没有留情的意思。我闪转腾挪之间,丁觉生的掌风已劈出淡青劲气,好几次已冲向我的眼眸!我打出拂尘,意欲卷向丁师兄的腕子,伺机夺下他的金剪——千钧一发之间,我忽然觉得,丁觉生来者不善!他告诉我的成名兵器,并非金剪,如今分明要我难堪!我低低道:“丁师兄何必咄咄逼人……”
我的话未说完,丁觉生卷云腿早就扫向我的下盘,一阵剧痛之下,我左边小腿已吃他一脚,竟当场鲜血直流!我含怒定睛一瞧,这厮脚上穿的,竟然是一双白色的五环剑靴!
我心中激怒,自想到离馆后又给江湖同门欺负,暗骂丁觉生不是个东西!我手中的拂尘凌厉,已打出我现有的最高境界,但姓丁的也不含糊,转眼间,景通所赠的这把“紫云飞拂”,已被剪坏,一缕缕紫色丝线随着我二人的掌风飘落,衬着淡蓝天色,一如紫云殒坠。
我自袖中出了锡丸,觑那厮的颧骨掷打过去,一心要他破脸,给个教训,谁知他反手用剪尖儿挑落锡丸,只绽出两朵菊一般淡黄的光焰。丁觉生脸上露出不屑之色,望着我身后聚起的不成形的气剑,冷笑道:“皇上封的先生,看来功夫不在这‘功夫’上啊。”
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感觉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催内劲想祭出一柄气剑,但完全打不到丁觉生。他那里眼见着我的狼狈,却招招紧逼,半点不留情面,一套卷云腿法,迅疾潇洒,却直攻我的伤处。
眼见得我已落败势,生生就要被他打下台去,那丁道人竟然急收了手,金剪咣的一下落地,丁师兄捂着左腿喊道:“宋师叔,你…你实在太阴了,竟使暗器对付我,废我功力!你…你就不怕门中公议!”
众人错愕的目光中,宋为已翩然飞身上台——才及梅雨的天气,他竟已穿一身雪色轻裘,仍梳规矩道髻,却换了一支精致发导,左右各垂下雪色轻绸带,此身装束,又比先前清逸许多。
宋为浅浅一笑道:“觉生自可放心,水影针所废的功力,只要服用了解药,就可以再练回来。你若伤了云师妹,师长脸上须不好看!”
说着,宋师兄便伸了那筋骨毕现的瘦手,向丁觉生抛了个青色瓷瓶过去:“拿去吧,记得闭关二十日!”
丁觉生羞颜满面,只听天机子自一旁的导师台,拂袖站起,冷声道:“想得掌门之位,竟致同室操戈,相杀到如此程度!觉生,你脚上穿了此靴,打量吾等,会判你这个阴险之徒赢么?告诉你,掌门之位,早已由昇元先帝遗诏决定!文芷、天衣、千寻,恭请本门圣物‘桃木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机子的话音刚落,早有三岛弟子,捧出一只大木盘,在水月台下齐齐跪倒:“启祖师,圣物已到!”
原来所谓的桃木令,顶端以黑白两色冰玉雕刻九宫八卦图,下边只接着一块精美些的长形木牌而已。
“我要正清让位宋为,不过测试尔等之心而已!其实,早在保大元年,也就是烈祖在位的最后一年:昇元六年,我奉岳父游简言大人所引,入大内,见先帝。先帝曰:‘朕有三恨,一不可得共主之位,一不可得雄霸之子,一不可得穆氏之心。今复见姚卿,感慨颇深。潘易之后,欲卿将天机主位,传朕故人之女定云,不过愿在临难之时,全其性命。愿其在江湖,可得自由,聊慰故人之心!’此段口诏,录于锦帛。吾以掌力,封于桃木令中,尔等三长老,为门中元老,共启八卦,展目同观!”
三位长老面面相觑,果然一同发力,转动八卦玉,果见黑白阴阳鱼之间,两个圆点处陷了下去,微微露出明黄色的丝绢。
众人打开看时,师祖方才的言语,一字不差地在上面。右下端着昇元帝的宝玺!
天机子率先向我打了个揖首礼道:“见过掌门!”
接着在场的所有弟子,全都行礼,一样山呼道:“弟子见过掌门!”
我呆呆地看了一下宋为,他抱拳作了一揖,与众人不同,一派儒生作派:“见过掌门。”
人生际遇,未可预料,我有些晕乎了,“众位同门请起,小道万万受不起!”
天机子道:“你资质不差,受得起!”
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机子在导师台上宣告立我作天机门主,这个消息叫我懵了好一阵子,我心里疑惑,自己是不是昨晚听了那幽怨笛曲,今日,犹在梦中未醒啊。我托腮坐在水月台东的“归墟水榭”之处,倚了乌竹栏杆,正在发呆。
忽见那宋师兄款款而来,笑道:“师妹,怎么了?当上掌门岛主,一下就有架子了?”
我懒懒地瞧了他一眼,淡悠悠答道:“我这个掌门,来得太儿戏了。我是断乎不敢接的,等下我就去找师祖说。”
宋为憨憨笑了几声,摇头道:“罢了吧!你以为这掌门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啊。师妹,不是我吓唬你,你若不遵圣命,很可能授人以柄。朝中与门中不和的势力,可能会唆使皇上,二次抄杀天机门呐。”
“怎么会呢。”我不以为然地望着水榭的湖面,那湖自通太湖,苇叶水鸟,也甚有田园雅趣,“天机门是昇元先帝恩赦建立的,当初被抄,不过受常山王连累而已。再说今非昔比,如今唐国多事,李璟他正在倚重门中之时,又怎敢造次!”
“云师妹知道的倒全呢。”宋为的秀目,渐渐转看我的左足,早从袖里掏了一方叠得甚考究的白帕子给我:“这是门中秘宝:七香罗,你包着伤口,要是觉生师侄的鞋上未曾淬毒,此物可使你的脚踝处皮肤细滑留香,若是他真的淬了毒,此物可解百毒,保你的腿不废!拿着。是药三分毒,不许乱闻啊。”
我知道他的话是为了我好,急忙依言包了伤口。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效,伤口破了皮,依旧火燎般作痛,只是很快止了渗血而已。
过了一阵子,那伤口果然不疼了,宋为细瘦的身子如纸片般裹在雪色轻裘里,病弱又倔强,就像雪砌的一尊仙佛,似是化了也不能改志的。他迎风立着,身形挺秀,此刻不屑地转眸向天:“师妹以为,蜗在岛上潜修,就可以任天机门主?”他瞥我一眼,微笑道:“你方才有句话,已有点儿意思了。师妹果然孺子可教,不只长个好看的脸蛋儿。你想…门派要存在,必要为朝廷所用。朝廷是公器,门中是忠于唐国的,同时也忠于李氏。所以,为国效忠,掌门当然是首当其冲了。眼下,天机师傅应朝中孙晟大人所邀,在你到岛之前就已接了任务。所以,我想,你在这塍玉岛,留不了多久的。”
我又是担心,又是好奇,站起身来,果觉伤口已毫无痛楚,我忙问道:“到底是什么任务?我若离了岛,从慧怎么办?”
“自有师傅照看他。我入门的时候,也是这么个婴儿。”
我听他云淡风轻地描了这一句话,心里暗想:“师祖也没对你多好。让你如今还病恹恹的,夏未穿裘,哎!”
这话我不能说出口,宋为却笑出声儿来:“师妹一定想,我从小到大托给师傅教养,结果就成这个三分人七分鬼的样儿,对吗?”
我的脸也不知红了没有,忙掩饰道:“才不是,宋师兄仙风道骨,自有过人风采!”
宋为的眼神有些柔弱,又有些落寞,一瞬又有些兴奋,他朗声道:“你只想想,我这样儿的,交给我师傅,都能延命。若是从慧,他将来一定可以接师傅的衣钵,说不定像本门的谭国师与潘师弟一样,做一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说错了。我现在顾不上那么远,我只要儿子,目前安乐,一世安乐罢了。
宋为道:“今晚恭贺掌门的大宴,我是不会到了——这药酒最伤食欲,我反正也吃不下。只不过现在呢,我再带你去个好地方,让你知道做这门主的妙处!走吧,这回若不去,你一准后悔!”
宋师兄说的郑重,引起了我的好奇之心,我想也不想,便道:“什么好地方?若好玩儿的话,随你去不妨!”
宋为闲闲接道:“你要跟去不难,只依我一件事。且把你的随身帕子给我。”
我不知他又要做什么,忙递了块普通白绫缎帕给他,“师兄要帕子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