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定云的劝阻,气冲冲地回了宫直奔盏花寝宫含香轩。陈盏花听了我的质问,颤了一阵子道:“皇上明鉴,这毒,绝不是妾妃放的啊!”
我瞧她样子断乎不是假的,抬手示意她平身坐下说:“你倒说说,你怀疑谁啊?”
陈盏花想了一会子哭道:“臣妾不知!”
我见她的样子,便道:“把泪擦了,喝杯水润润喉再说。”早有她的贴身丫鬟飘琼送上茶水,盏花拭了泪,咻了一会子,一把抓过茶盏喝尽了,“皇上,妾妃怎么害你呢?这些年来,妾妃的命,也是捏在旁人手里的。昨日,妾妃确是有意将剑脱手,但下毒的事,妾冤枉!”
我彻底心软了,相信了花儿的话,“爱妃尽管告诉朕,无大的事有朕给你做主。”
“皇上,你道妾妃是什么人?”
“盏花不是陈爱卿的族妹吗?怎么忽然这么说起来?”
“臣妾确是陈觉大人的族妹,但那是后来认的。我实则是给冯大人以良为贱买来的吴越国人呐。”
“爱妃说说,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我急了,问道:“你怎么会是吴越人?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你是金陵人呐?”
盏花道:“我不仅是吴越人,而且,算起来我和皇上您,还有仇恨呢。”
我朗声一笑,把茶杯盖端起来拂了一下茶汤,“爱妃莫非与朕取笑,越说越奇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盏花不敢开玩笑,原来当真是有仇的。”
“哈…你倒说说,朕末识得你时,咱们两下里,能有何仇怨?”
“杀夫之仇。”
望着陈盏花冷冷的脸,我惊得睁大了眼,“你要还朕一个道理!”
皇上有所不知,臣妾娘家姓陈,但和陈觉大人没有亲眷关系,臣妾原是钱塘穷苦人家出身。我爹只因家里困难,在当地一个吴司农大人家做活养家。这位吴老爷的大儿子吴建,在吴越军中做裨将,这个吴老爷为着自家儿媳妇不能生养,便与我爹约定,收了我给他儿子做妾。因我太小,先在娘家待年。
我娘不愿将我嫁与这个比我大二十多岁的男人,无奈我爹已收了聘,我娘无奈,没几年为这事病死了。我才十二岁那年,我爹便张罗着把我嫁给那吴建。
可是命运与我开了个大玩笑,就在我家发轿的前一天,传来了一个消息:那个吴建在战场上战死了!
来报丧的人露出话音,说吴将军的尸首上中了一支弩箭,上面刻有“景通”两个字!
如此一来,我爹陷于两难的境地,一方面吴家给的钱,几年来他早已经花没了另一方面,吴建虽死,吴家确是十分富有,我嫁过去不一定会吃苦。
于是我穿着嫁衣,嫁进了将军府。我似懂非懂地坐在喜帐里,却给人在右颈边重击一记,从头上套下了一只麻袋,接着我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我到了吴国。
我没见到卖我的人,事后,听接收我的冯延巳大人的管家冯保立说,是一个壮汉奉他家主母之命,要把我卖得越远越好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正在怨恨自己苦命,冯保立却拿来一张纸:“姑娘,你自愿入冯府做舞姬的契约在此,按手印吧。”
我哭着不愿盖,冯保立道:“没见过你这样的。你以为,冯府舞姬是这么好当的?甭看你生得不错,你可还得训练呢!你练好了,自可把你爹也接过来享福。要你没那个资质,过不了初选,也就三天,你就降为使婢,替冯大人干三年粗活抵债!”
我听了,自是有些动心。初选时,我表现一般,但负责拣选的郑嬷嬷却还是挑上了我。
我就这样训练了许多年,真正成了府中头等舞姬。我终于有钱在金陵置了所小宅院供养我爹。我当时派心腹姐妹悄悄过境,从吴越国我家里接了我那势利的老爹,好好的尽尽孝。
也就在我嫁给您的前几年,吴越国天火烧宫,有一名吴越使节宁大人拜访了我家冯大人。这件事原与我无关,只怪冯延巳要我等十八位舞姬唱曲佐酒,那宁某点了一支钱塘小曲。满府里却只有我识得这曲,也只好唱了。
那宁某是夜就通过探子找到我爹,要用我做吴越的探子。我爹一见有利可图,他立刻就答应了。
后来,陈觉和冯大人饮酒,见了我,便问我的藉贯姓氏,我只得骗他说我就是金陵人,姓陈。陈大人大喜,当即认我为族妹,后来的一切,您就都知道了。
可天意弄人,我嫁过来后,没多久就怀上了从孝,偏偏那一年,那宁大人自吴越国降过来了。昇元六年,从孝三岁的时候,宁某这厮因卷进李昌河贪没一案被先帝下狱了。
我听说这个消息,原也没什么。可是那个宁某为了减罪,把我的往事透给主审的国丈钟大人和大理寺萧大人。偏这时从孝又得了急病……很快就夭折了。我身体本来遭了重创,心里又怀疑从孝的死因,可吴廷绍太医和众位圣手都作了结论,我孝儿是气喘病急发而死的,你知道,他向来有这个病。我虽哀恸万分,身受锥心之痛,却又能说什么呢?可就在那日,钟娘娘又拿来了宁某的供词,我一看,上面果然有指我陈盏花为细作的话,而且钟皇后当时还告诉我,宁某已问斩了。
后来又有几个昭阳宫的下人明里暗里提点我,要我断了非分之想,记住,日后的太子,定是正宫嫡子来当,否则把旧事翻出来,我就别想得好儿。我经此一吓,身体就再没好过。皇上,妾妃可以发誓,我是怎样的,您心里明白,我从来也没有为吴越国做过任何事啊。这回王姐姐去了,我才下定了决心,非把这事说出来,所以故意脱手了那宝剑,引你疑心到“冯”字上,可那剑锋是有毒,臣妾是真的不知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盏花心里的事,可总算对你说出来了,便死了,也总算与你恩爱过一场,一生不枉了!
我沉默地听着盏花的话,不知该怎么回应她,“以良为贱,收买人口”父皇辅佐让皇时就立法禁止的,要是这事给人翻出来,冯正中、陈觉仕途就到头儿了从孝儿去世不一定有疑,但当时朕也追问了多天,这么多太医不可能都看错,虽然我也痛心,四儿走了就是走了,也只好叹息一声罢了至于太子由谁来当,莫说现在我正当英年,存活的皇子既不多又太小,谈不到立储的事,就算将来真到那一步,又哪能轮上钟凝烟这个妮子说了算?她也就吓吓盏花这种老实人,唉,无非是后宫红颜相妒争宠的伎俩,何必说它!
我百感交集,明知道盏花需要我的抚慰,确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她才算妥帖,我不敢告诉她,此时我早已移情她人,可能这辈子也转不回她的身边了,我不敢对视她的目光,只是与她错肩并立着,脸上微微动容,眼含泪意,低声揶揄一句:“爱妃不负朕,朕却有负爱妃。过去的事莫再提了,你好好歇着,朕且去光政殿走走。”便不敢再看她,转身跑出了含香轩。
冯延巳坐在光政殿政务房他的办公桌前埋头办公。我含怒走到他身后,以目示意宁安不要通报,我瞧见老冯书法秀逸,这一点是我由衷赏识的。其实我赏识正中的地方何止这一处!他幽默、机警、多才多艺又懂得揣测我的心意,而且每次都是准的。他是个什么都玩儿得来,怎么都能让你称心的人。和他在一处,永远都有小开心,还不带重样儿的。
我想着冯正中过往的种种,想着元帅府的几个旧僚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心又不争气地软了,本来沉下的脸色,在不经意间又和善起来:“正中。”
冯正中转过头,慢慢搁了笔,粲然一笑,露了一口白牙:“皇上!怎么啦?是不是政事不忙,要臣等陪你打马球?”
我故意刺探他:“朕听说你府上又买舞姬啦?”
“哎!现在的这一批,不成!那身条儿还没练软呢!”
我狠下心肠,勃然怒道:“冯延巳,你违了父皇的法度,私自收买人口以良为贱,还敢在朕面前信口胡言!”
冯延巳道:“圣上明鉴,那些女子的爹妈都是自愿的!她们或为舞姬或为我的姬妾,都凭的是自己造化,反正我可是不曾亏待过她们和她们的家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话一时被他噎住了,抬眼朝桌上随便看了看,见一叠奏本中就有萧俨参冯延巳的,我拿起来看了,不由地有些心惊,原来萧大人已参他好几条罪名,除了我发现的一条外,还有好几条大话,但还有一条实的大罪:“侵占他人房产”!
正中野心不小,连朕的后湖他都想要,可眼下他玩儿大了,人家竟然告他侵占高审知将军的祖产!
高审知将军是杨吴时期的大功臣,他去世之后,房产现在分给了孙子继承,这可是标志着我李氏皇族对旧臣的眷顾,万一处理不好要动根本的!
冯正中知道我要说什么,沮丧地道:“我的房子是找高家孙子买的!”
“那为何人家把你告到了萧大人那儿去了?!”
“那是那是他们不讲理!约好的房价,他们临期又要涨价!等我看在高老将军的份上答应他的高价,合约已签,他孙子又不想卖了!我家管家冯保立实在气不过,一时没管住手下,两家手下就打起来,结果就误伤了高将军的孙子……”
我不耐烦了,拿奏章敲他的脑袋:“你还说呢!快,把那房子还给高家,再赔些银钱了事,莫让人家再参你!”
冯延巳耷拉着头:“唉!我亏得慌呢!谁让我的人打人了呢!冯保立这个铁公鸡,我今儿让他拔几根毛儿补我的亏空!”
我看他这样,不好再责他,反给他支招道:“对了,最近我正在打算用你和孙晟为相,现在萧大人参你了,你先称病,在家躲几天儿再说。”
他笑道:“可我身体结实着呢,啥病没有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顺口道:“你就说你鱼吃多了,撑着了!”
我俩咯咯笑了一阵子,冯延巳道:“孙晟这个死心眼儿也提啊!”
“当然!你要有他一半正直啊,朕就把唐国朝政交给你一人儿!”
“好…”冯延巳躬下身故意大大行了一揖:“臣孙孙晟晟谢……谢……”
我知道他是笑孙大人口吃,板了脸道:“不许如……”
此字还没有出口,我就笑起来了,正中道:“晚上到我府打叶子牌可好?”
我道:“我不去了,身上有些不爽利,熬不得夜。”
正中深看了我一眼:“那位炼银器、献奇酒、跳飞燕留仙舞的仙师,果真把你的魂摄去了。伯玉,得空,你也去瞧瞧曼曼吧,她怕是也想你呢吧。”
唉!我无奈地看看冯延巳,心里叹了一声,这个问题我也不明白,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天天巴巴地想着燕云馆,想着回去守着她,粘着她,追着她跑,围着她转,看着她好我就欣喜欲狂,若她不好我就心痛如绞,这种感觉自我成亲以来,从没有过,就是当年和芸芸,怕是也没有这般激烈!为了她一人,我又不知要负几多红颜,造下几多情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其实我心里对于小钟她们也有愧,尤其是冯曼曼,所以从政务房出来,我到妙音阁转了一回,兴致上来,拿曼曼的琵琶拨了一曲《朝天子》,曼曼本是吹着玉笛和我的,听得是一阙道乐,她气得脸蛋发红,搁了笛子,起身撵我走人。
我这时才意识到,曲子触了她的心伤。意欲停步哄哄她,却一句话也无从说起。我只好悻悻离了曼音阁,想了想,去宝华宫接母后,总不会有错吧?先去燕云馆接了定云,反正是咫尺之遥,也好让她在母后那儿得个好。当年,母后派候天文去九华山赐死定云,幸而现在母后让步了,我要想招叫定云也多表现,日后好顺理成章纳她为妃。
我对定云说起要到马道人处去接母后,她倒爽快,立刻与我去了。我俩没用车马,挽手走了一段路,只见方山风景甚幽,连碧草都好似精心修剪过的,柔软如毯,一根长出的杂草全无,我不觉得意道:“这里的草知朕驾临,也都生的规矩了。”
草坪上红淡白浅,竟是些小野花,定云说此花名“美人樱”,虽最是好养,常成一片花海,但最是谦逊,从不夺主的。
我在深宫中,奇花异卉常见,野花却是不常有,当下便打趣道:“彼美人不如此美人,草木虽香,终究无心,美人如冰,顾而有情。”
定云颊上如霞晕一般,转眸瞥了我一眼道:“已到他山门了。”
那门上的两个半大童子自是识得我的。我白龙鱼服,手拿一柄宽幅湘妃竹骨子的折扇,顶发由小宦精心梳理成髻,用玉导束了,外罩玄色通天冠,白色广袖宽袍,烟灰绸质中衣,米色衬裤,寻常朝靴。两童子见了我与定云,就要行礼,被我止了。我问道:“太后在何处?”
年略大些的童子道:“已在后面茶房,与我家国师说话呢。师弟,还不去通报?”
我笑道:“通报甚么,我们自去就好了。”
观里香火鼎盛,各方信徒、道众极多。
当下我拉着定云,转到后山,见墙上有匾曰:“国师云房”四字,笔势虽宏丽,行笔处却有闺阁气,我道:“这是个女子写的!”
定云笑道:“果是行家,马道人上回约我给他写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道:“怎么你不曾给我写过?”
定云俏眼一瞟:“你又不曾求我。走吧,就在这后面。”
早到茶室门口,见闲人一个也没有,幽静清雅,果是饮茶去处。
一扇紫竹门静静关着,我的手指刚要敲上去,只听里面太后带着醉意大笑道:“你当年如此,现在还是如此,一喝就醉了!”
马道元道:“醉了好!忘乎所以,胡帝胡天,皇上也不好管我!”
母后停了一停,声音又低了些:“当年那事,你悔吗?”
马道元道:“我不做那事,你就得永远作偏房。须知我在宋家的时候就喜欢你,要不是老爷子……”
我听到这里,只觉浑身冰冷,后面的言语模糊了一些,只听马道人说了一阵子,母后又道:“那吴太医已死,如今知道这事的人再没了。但我的儿终是不及为帝,我总是不心甘。”
“你不是顺了他的意,允了兄弟相传么?”
“这是他自个儿提的,谁知真情假意?大臣们反对不说,况有祖宗成法,我又不好干涉朝事。那一天,我总见不着了。”
……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的手不由得拉紧了定云,拽着她就往后山门走,一路上强笑着和她说东说西的,但自觉手脚已然冰凉,脚步竟也是虚的了。我当王爷时在高史官家曾看过他写的史稿,知道当初父皇在席上鸩杀周本大人不成,还能从容转赐给申渐高,看来我李景通,万世也难及父皇了。
定云瘦瘦的肩膀,承着我渐渐加重的重力,她一步步硬撑着把我扶到了燕云馆,我呆怔怔地坐了一会子,心里才渐渐明白过来,定云见了我这样,脸都吓白了,“伯玉,你莫吓我,有事别掖在心里啊。”
我只觉得整个人似浸在冰水里,不被淹死也要被冻死,平生第一次这般无助,迅速出手抱紧了回身去取金针的定云,又怕失了态,我只道:“我觉着冷,云儿,你莫恼我……我,我害怕!”
我拥着定云哭了一大场,眼泪顺着我的脸颊,流到了她肩背之处,她紫色的上衫上洇了一片,但她终究也没有躲开。
我哭过了,心里一时也犯了迷糊,兄弟相传是我当年在父皇灵前提出的,原是为了达成父皇的心愿,太后也一直没有反对,如今看来,我的母后竟是巴不得我早早终了,换我弟弟上呢?!
若母后当真不是我亲娘,那我亲娘是哪一位?但说这事落到别国君王耳里,我又当如何自处?便只叫一两个大臣听了去,传得满朝皆知,只怕一夜之间叫唾沫星子淹了我,我纵有千条功绩,那班忠臣也要将我自那龙位上掀下来,只怕要落个让皇那样的结果了!不,不,除了让皇,还有我的姐夫杨琏,二弟妹上饶公主,他们,可都是异姓之人呐……
我细思及此,不禁浑身毛发倒竖,猛一转念,还是要将这事隐下才好。
我轻轻放开了定云,定云注目于我,想了想,沉声道:“先将这事隐了吧,闹将出去,对你不利。”
我轻轻握了她手,抽了抽鼻子仰天把眼泪倒回去,柔声对她说道:“好了。你放心,我知道。如今,就算天塌也不怕,总有你跟着我呢。”
我看见定云也有泪珠挂在眼睫上,洗得她那对水眸更为明澈迷人,“你若心不稳,便像当初一般横抱了我吧。你不是说过,那样心里塌实么?”
“原来我的话,你还是放在心上的。我抱着你,求你在这墙上题一首诗我看,可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被我抱持着,眸子里慧光一动:“便有好诗,也没笔墨。”
我就在她柜上妆盒里拿起一支眉笔,细看了她双眉,单手先替她描了“笼烟眉”,才转递给她:“这就是现成的。”
定云略一思索,提笔写道:
浮云飘渺入皇城,何必金风玉露迎。生就承浆炼雪手,只于高士过处停。
我看了,将凌乱思绪全抛,“我便是个高士,今日自要请教……”
我在定云处与她同吃同睡厮磨了一夜,至子夜却梦见告老外任的周宗大人泪流满面地在廷上咆哮:“景通啊,景通,不想当年的龙袍,老夫竟是披错了!你既不是先帝骨血,就下来吧!”
我猛地直坐起来,浑身冷汗淋漓,白绸寝衣早已湿透,喃喃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呢?”
定云睁开睡眼,起身与我并坐,温言劝我:“伯玉,你可有愧么?只要你这个君上做得秉正,自有的是人撑着你呢,你又怕什么?”
我听了,细想这三年朝事的处置,都当属公允,便觉心里大安,倒头睡去,后面半宿虽有绮梦,只恨记不得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假意宣布圣躬违和,免朝一日。其实我远远没有闲着,而是派了表面上归王延政管,实则听命于我的一百名羽林军士兵,将太后的昭华殿好好的“保护”起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心里不作他想,别了燕云馆,怀抱着从慧,带着汐萍、揽桂和淬月三个徒儿,直奔太湖塍玉岛。
以往我只闻其名,末踏其地,如今我们一行踏足太湖圣境,这景致与那唐宫人工雕饰之美大有不同:
我眼前只见玉水苍茫,天地一片白,轻涛阵阵,卷起千重雪。万顷波中,大小岛屿无数叹服天地造化,鬼斧神工难测。我登上小舟,风送轻舟泛于五湖,看沙鸥水鸟,果然自在随心无羁。天在水上,水接于天,心如轻云,飘飞止息,皆出本意。
我深吸一口气,心里想起李伯玉,枉披了那龙袍,却被拘在金笼子里,哪里去寻这等自在?
来到太湖之中,往来俱是山间野客,渔人舟子,却早有个中年道者,驾船接应我等。我在舟上行了个道礼作揖道:“道友请了,请问吾师祖天机真人仙驾可在门中?”
那男子还了一礼:“正在岛上等候师妹,请随我来。”
我见这人约莫四十上下,骨格清俊,脚步轻捷,想来轻功了得。生就长容脸,高颧高,五官不过中常,一双细长眸子,却是极秀,眼角飞光,点亮他平凡的容颜。一根牙骨簪子,簪头上半轮残月束住馒髻顶发,穿一身糙白道服,水蓝丝绦紧束细腰,身量甚高,足登一双麂绒兽皮软靴。我心中暗叹,这塍玉岛天机门非同凡响,引路的道友气质出众,可见这已然式微的天机门,却依然藏龙卧虎。
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上,自然说到了这塍玉岛。据说此岛的由来可追溯到春秋时,那吴王阖闾有爱女名塍玉,一日受父赏,得了半条残鱼,谓其父有心辱己,恚而自尽。阖闾哀甚,在锡惠山大湖中建坟七十二处,以一座为真,其余为假,那真的上,修造巧妙机关,号曰“飞鹤”,引百姓来观,待人毕集,将墓门封死,以生人殉女。大湖之中,因公主坟故,得以形成众岛,遂改名“太湖”,而真坟之所在,以公主之名,命曰“塍玉岛”。
我们行舟经过许多小岛,方才见到湖中一个大岛,其幅员堪比一个小镇。将船拢岸,只见那岛上虽立了个门派,却也大小百业,无其不有,果然别有洞天。
眼前的天机门主道场,名曰“清心观”,门前一幅对:心怀三界,隐遁红尘三千丈,德泽四海,傲踞桃源九万里,横批为自在无羁,甚合我意,随那道友走进去,走过天机门巍峨金字的牌坊,此一中匾,号“一片玉”,黑地金字,正是昇元帝御笔亲书。
那道友住步行礼道:“师妹请了,小道讳字,上正下清,以道号行名,随家师姓周,末问师妹法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中猜测此人是谭国师一派周昱的徒弟,便笑道:“周师兄请了,小妹道号定云,同样以号行名,我本姓…我姓耿。”
“耿师妹请了。吾师祖姚真人在观内候驾,请!”
我蹙了眉尖,不解道:“周师兄的祖师,不也该是谭国师么?”
周正清乜了我一眼:“我原是周昱师傅出外行医……”他顿住话头,微微叹了一口气:“师妹方来,门内的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还请先见祖师吧!”
我深悔孟浪,随着周师兄进去了。在二道门处,自有师弟进去通报,须臾再进一门,果见天机子端坐蒲团之上,慈和地看我一回,道:“你这紫发的女娃子,如今却是一头乌发,你受李氏之恩匪浅,红尘之缘尚深,艺成之后,母去子留吧!”
真没想到,自庐山一别,再次见到我的师祖天机子姚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要我跟他学艺之后,再次返回唐宫!本来我来此地的目的,就是让我儿从慧离开皇宫那个是非之地,让自己也离开李伯玉这个令我捉摸不透、无限依赖又毫无安全感的男人——我只想他是我的丈夫,可他偏偏是个皇上,不可能是我定云道人的丈夫。
既然如此,我就离开他,图个自在。可是天机子,见我的第一面,却对我下了逐客令。天机子的神情平静无波,对我道:“小云儿,你可知你临产那日,唐主下令搜遍金陵八门,才遇着我的徒儿,便二话不说逮了他。只为逼贫道现身。小云儿,唐主对你,已是大有不同了!”
我脸上亦是淡若澄水,低声道:“您是方外高士,也解得风月之事?”
姚端嘴角噙了一缕笑,“你不知道,贫道据易经八卦推演,唐国近日将有大变,祸延云儿你。而你这后辈小徒,只有把从慧徒孙留在门中,才能侥幸避劫。”
我望着天机子慈和的脸:他已非和尚装束,依旧改为道家装束,容颜清癯,衣着雅洁,却是一领淡水蓝宽领鹤氅,他头上重新生出银发,用三清宝冠束住,我观他的样儿,不觉“嗤”地笑出声儿来:“师祖,您一会儿做和尚,一会儿又做回道人,小徒瞧着,门内定是无羁自在,所谓皮相万变,道心不改。弟子只愿常留在此!”
不想那姚道人,脸上已现愠色,低叱道:“你这野鸟流云,我弃佛回道,也是看在你两个师傅,楚秋云乃我爱妻,潘易乃我爱徒,皆是我一生挚爱之人,看他们面上,为了救护于你,我才给那李景通三分薄面!你如何这般轻佻,不顾上下师徒之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将从慧交给汐萍,甩了甩拂尘,不情愿行了一礼:“师祖恕罪,劣徒定云知错了!”
天机子道:“罢了!待吾先试你功力。我予你十日时间好生准备,十日之后,你在此三清殿中把各项道门技艺与诸位师兄一一演练一番,予吾一观吧。”
师祖天机子给我的第一个机会,我说什么也要把握住了呀。可黄白术、道家经义、锡丸剑、医术等杂项,我已多时不练,倒是书画音律,这些年好歹在李景通身边,跟着他浸染了一些,不敢说有长进,但毕竟不退步吧。
师祖给的十天时间转瞬即过,我的“献艺”和当年潘易和守一当年的献艺完全是两码事儿。我被周师兄等人欺负得可以,可是伤筋动骨不伤心,我还扛得住!
我“抟剑成丸”的技艺,原来不知不觉已退到初阶之境,口中紫色的剑气,当年重伤了景通的咽喉,可现在,却连周正清师兄的一丝皮肉也破不了。其他师兄们都在窃笑于我,我心里有愧,灰着脸站在一边儿。
天机子眼眸一闪,沉声道:“你炼的药银和珠子,还是符合一个入门弟子的水准的。定云,你这次展示的是你的底子,老夫得空单独指导于你。我再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只要你能用锡丸剑和拂尘,胜过本门首尊师兄周正清的细竹棍,你就可以记名于门内,且我对你另有指派。现在命门中女弟子马馨颜领你去你和从慧暂住的西偏院云房。你的三个徒弟住同院的客房。你们先下去吧。”
我一边跟着素衣的马师妹离去,耳边传来同门们的窃笑。我心里也暗自嗔怪:我头次与周师兄交手,被他打得这么惨,何况他还对我留着三分客人的情面,这十天后,我怎么可能打得过周师兄呢?这个天机师祖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揣着心事,抱着儿子和汐萍她们对望了一眼,回神来,只见马师姐一人衣袂飘飘地走在前头。后来我才从天机子那里得知,马馨颜师姐年纪足足大我一轮儿。她是马道元留在塍玉岛的徒弟,看得出她原本生得很美,侧颜犹为动人,只可惜她是个哑巴,年纪又过了四十,看她风韵犹存,想来年轻时必是一位佳人。
天机师祖的一句话,我后边儿的十天算是清闲不得了。我拿出了潘大哥留给我的秘籍,没日夜地拼命修习,从慧还不消停,所以我着实在疲累。
直到这一日夜中,我在自己的云房里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徒儿们都已睡下,我也拥着从慧在怀,昏昏睡去。梦境一团蒙昧,并末见着那李伯玉。
我原以为今晚梦境安乐,谁知迷蒙间却见着一个陌生之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师妹好睡!小道有事夜访师妹!”
一个黑衣道人阴恻恻地站在我房中,我不觉打了个寒噤,深恶这厮无礼,但脸上也不肯露出。我见此人面色苍白,深目尖颏,身形长瘦、人中颇短,颧骨甚高,薄唇失色,亮目有空,作个揖道:“贫道俗家姓丁,道号觉生,以号行名,今贸然来见师妹你,自是为了师妹能在师门立足,万望师妹勿要见怪。”
我道:“小道不敢嗔怪师兄,但师兄请在外间稍待,待定云更衣相见。”
丁觉生阴笑一声道:“鸟爪道姑,最是个尤物,曾迷住李氏国君,今日又何必过谦呢。”
我猜他来者不善,便从枕下摸了一只锡丸剑另一只已被萧大人留作证物,微笑道:“师兄有话明说吧。”
丁觉生凉凉地说道:“我也不与师妹绕弯子了。师妹一到塍玉岛,就得罪了一个人。”
“我得罪了何人?”
“首尊师兄周正清。”
“却是为何?”
“呵。”丁觉生冷哼一声:“我师祖谭国师归隐多年,天机师祖早就放出兵解之讯,潘师兄又不幸去世了,当年天机门中,躲过昇元元年清洗的元老,一致推举首尊接任掌门。且已约定,今年过了天机师祖生日,就办接任大典。这时你却忽然到来,竟连师祖也复出了,你说周师兄要又等到什么时候?…呵,我想师妹你心里一定诧异,你门窗均锁,劣兄又是怎样进的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突然蹦出的这句话言中了我的心思,我蹙起眉,拿眼梢子瞟了他一眼。“其实很简单,劣兄用了我师周昱所传的崂山穿墙术。而此术,整个天机门前辈中,只有姚谭二位师祖以及你我二人的师傅四个人会而再传弟子中,就只有首尊师兄周正清一人是光明正大习得的。”
我闻言轻嗤一声:“师兄差矣,难不成丁师兄你…不算个人儿,成仙了不成?”
丁觉生勉强干笑一声,“实说了吧,我是偷学的。但是第一次偷学,就给周正清觉察了……”
“所以…”我试探他道:“你从此成了他的人?”
丁觉生沉默了一回,缓缓道:“师妹也可以这么说。不过,劣兄冒天下之大不韪,闯进师妹你的香闺,实在是因为在下有幸识得宫中的一位贵人,据他所说,师妹虽蒙皇上赐号‘耿先生’,实则却是杨氏之女!而我,与杨氏颇有渊源,不愿师妹留在师门纠缠于俗务,被同门所伤。我着实是为了师妹好啊。”
“我的事就不劳丁师兄挂心了。我与小儿、徒儿等,要在师门呆多久,小道心里自有计较。至于你家首尊师兄的地位么,自有天机师祖和几位元老师祖们商议定夺,又与小道有何干系?再说到这李杨之争,如今唐国兴盛,吴国早灭了十三年之久,天数玄妙,岂是你我所能逆转?就算我真是杨氏女,也并无复国痴心。丁师兄只须这般回复那贵人就是了。”
“师妹…好吧,深夜叨扰师妹,其罪不轻。师妹既然心意如此,劣兄便告辞了。”
“丁师兄好走。”
我料到那“贵人”,十有八九是水清。闭目细想,我觉得,不管我是不是杨吴让皇杨溥之女,我都挺对不起他的。他可能生了我,又真真地为我传功疗伤,是对我有大恩的人。可是,我是个惫懒健忘的人:在我的记忆中,在我去丹杨宫之前,从来不认识杨氏的半个人,就算在丹杨宫,我和那“父皇”也不过相处了十几天,凭什么让我之后的人生,都和杨氏缠绕不清?不,这些都不是我心窝子里的话,其实,常言一日夫妻百日恩,那我与景通……不想了,我要与那唐宫断开,与景通…不,与皇上李璟…断开……只有这样才是对从慧好。李从德、李从孝全都夭折,听说早年还有个五皇子,是陆德妃所出,没落地就死在她肚里了,按说生死有命,可偏偏李璟的几个女儿们却都好好的活着呢。难道阎王爷还会挑男女不成?不…我的从慧,为娘离开唐宫,也非像自己说得那般堂皇。为娘离开景通,不足惜,为你作主,让你放弃皇室贵胄九皇子身份,说到底,还是为了保护你啊。慧儿,皇后恨娘,冯美人等人恨着娘,甚至你爹也在怨着娘,娘都不在意娘知道,销去玉牒名号,为你的今后关上许多扇门,可娘是为你好,你懂事之后,可不要恨为娘啊。
不管丁师兄、周师兄他们怎么想,我修习锡丸剑是放松不得的。除了天机门,偌大的唐国,我和儿子还能去哪儿?我躺在榻上,想着只要我练好了,到时候不要输得太难看,天机师祖看在我慈云师父和潘大哥的份上,一定会把我留下来,到时候,就再也不会有深宫里的妇人,盯着我的从慧不放了。我也自由了…李伯玉,今夜我的梦境中最好没有你,这样我才自由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日清早师祖派马师姐来领我去了悟阁相见。没想到我刚进去,天机师祖就送了我一份大礼,“女娃儿,当年我本想带着楚秋云踏遍山河,去寻奇才,以报答我师尊无尘子救命授业之恩,可我那妻子为了照顾你的缘故留在了会真观我想,我心里应该恼着你啊。谁知机缘巧合之下,我的弟子收你为徒我本以为我与你今生没甚缘分,可没承想在庐山又见到你这紫发的娃娃了。本想庐山缘尽,我为了终你留个纪念,便把内力传给景通,让他护着你,谁知他又把内力全给了你了我想,这下,我姚端和你,总没什么缘份了吧,可没想到,你产子之事,还得劳烦于我!哎!看来我这个师祖,真的不是白叫的。定云……这个名号,是我那老妻给你取的吧?”
“是。”我点点头,看向天机子那静如古井的眼:“师傅爱我,我从小就把她当娘看,可是…在庐山之前,我已不记得您了。”
天机子的眸子黯了下去,轻轻拍拍我的肩:“接收我全部的修为,然后,打败周正清,才能在天机门记名。”
天机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愣了一下,抬头正视着天机子,缓缓道:“我不可能会赢,我只要留在门中,保我的从慧幸福一世,也就心足了。”
天机子眼中竟莫名似有些痛楚之色,他沉声道:“从慧,我会亲自为你培养。而你…若你不想和儿子分开,就必须打这一场若你不打这场…恐怕…为了他的安全,你只能把他一人留在门中了。”
“难道师祖,就没有两全的办法了吗?”
“没有。唉!”姚端叹了一声:“我对你说实话吧。我心里,不想让品行不端的周正清当上掌门。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让我的弟子接下无尘祖师的衣钵,所以,请你接了我的修为,加入门中吧!”
我顺口就答应了姚师祖。师祖满打满算才五十出头,难道老糊涂了不成?我的底子现在这么差,怎么可能打得过周师兄?天机门上下这么多双眼,我定是打不过的,唉,为儿子,我拼一下吧!
我惯用的兵器,一是紫绦拂尘,一是锡丸剑,初试的时候,我已知周师兄用的是窄刃软剑,虽说我现在接下了天机子的修为,对战实力可能有所增强,但周师兄做上首尊之位,实力必是不俗。我心知是打不过的,只要到时候输得别太难看,天机师祖脸上别太没光彩就行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景通给太后召医的诏旨,很快传遍全国。我心里明白,这是李璟把太后软禁了。其实我相信,李璟绝非残忍凉薄之人,所以虽然我了解内情,我还是预备要劝劝李璟,免得他落了不孝之名。
但我尚末进宫,在李璟下诏的第二天,马道人就趁夜造访了我的燕云馆。
一向颇有高士风度的马道长,此时竟不遗余力地哀求我帮忙——请我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帮他见太后。
我和马道长颇有渊源。当年初入金陵,就住在他的通济观,他那时就对我们三个颇为照顾,后来,我知道,帮我解“飞烟散”的红药丸,正是他所制的。更重要的是,马道元,他是潘大哥的表舅。
马道人提出的这个要求,将我置于两难的境地中。若我答应了他,等于公然和李璟作对,违背他软禁太后、逼出真相的用意,倘若我不帮他,又实在觉得人情难却。
让他见一下太后,又能如何呢?但我现在想知道,马道元与太后,究竟有怎样的过往。
我俩交谈到此,我发现一向风采萧然的马道元,几日之中竟是瘦了、老了,水蓝八卦道服,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合体了。“云儿,那件事露了,就在那天宝华观的茶室里……哎!我知道,无论我有罪没罪,我都活不了几天了……没错!我知道,皇上怀疑我与太后有私情,他怀疑得没有错!可我马道元,其实从来没有对不起他李璟,相反,当初若没我,今天焉能有他?”
“马道长,你和太后还有伯玉……还有皇上,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有忍住,便直接向他问道:“你放心,好歹,他还没把我这里看起来呢!”
“我和太后,我俩……”
当年,因我父母都死于战乱,本家族长作主,将我卖与淮南富户宋家,自幼与他们宋家签的是死契,做了一位家生小奴。我见天跟着宋公子。宋公子这个人重文轻武,他家人让他习武煅炼,他总躲着要我替他。渐渐地,师傅们教公子的武艺,都被我偷学过来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给宋府公子做保镖并伺候我家公子读书,后来,由于我武艺出众,我又被老爷选中作为他的保镖。
自然也就在那个时候,渐渐长大的我情窦初开,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喜欢上我家小姐宋福金。但我也知道,虽然我利用工作之便和公子的信任时时给她传信,用尽一切机会大献殷勤,但小姐是否爱我,我也无不知晓。
你知道,两淮是黑旗军的龙兴之地,我家老爷,曾经有一回帮助节度使王戎将军秘密传送了一封军情秘信,而这封秘信救了王戒将军的性命,所以王戎和宋老爷从此情如兄弟,彼此拜了把子,还约定两家成了世交。
可天有不测风云,一伙扬州孙家乱兵,军队打散了以后,这些人做了强盗。有一日夜里,他们趁大家熟睡之机闯进宋府,抢了宋家资财无算,一把火烧了宋家的房子。幸而天可怜见,我从火中把小姐背了出来。从火堆里出来的时候,福金说过,她知道,把她从火里救出来的人,一定是我。我知道,她心里果然是有我的。为了她,我二次冲进火场又救到了重伤的老爷、夫人。我算是立了大功,老爷当即问我想要什么,我就乘机向他求亲,谁知已受重伤的老爷却仍是不同意,还不听宋公子讲情,非说是我勾结强匪,趁人之危,当即叫小厮把我送进了衙门。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在牢里吃了几年官司。当时昇元帝还叫徐知诰,正在掌管狱讼之事,他的属官萧大人见我案子有冤,就把我放出来了。
出来后的我辗转打听到,宋老爷和宋夫人后来投到自家的老宅居往,好几年前已相继去世。宋公子带着宋老爷的信去找王节度使,原想在军中立足,谁知他过于文弱,没有几年在军中染病死了。他死了以后,王节度使看人走茶凉,就把宋福金小姐给了她家王青萍小姐做了丫鬟,又因王老爷看中徐知诰是个俊才,一心要与他攀亲,所以王将军命她主仆二人一起嫁给了徐知诰!我听说以后非常伤心,生了出世之心,这时候街上人谣传,以前中了状元的那个名士姚端“死后还阳”,投入了太湖天机门,现在神通广大无人能及!
我心想,只要我也有了本事,我再去找福金,叫她跟了我,强于给她人做小妾。
我辗转找到天机子,做上了他的徒弟,跟着他几起几落,在天机门没有干出什么名堂。这时,终于有了个机会,天机子的师弟谭紫霄成了国师,听说随时可以接触到徐知诰。我欣喜万分!
强忍了一段日子后,我给谭国师捎信,又过了一段日子,我得到了谭国师的回书,急忙离开师父天机子,投靠了谭紫霄。谭国师把我带到了紫极宫。在一次祭祀仪式中,我终于又见到了宋福金。宋福金和王青萍两人分主仆前后立在徐知诰的身后——主仆都大着肚子。
这时因为我的叛师行为,我在谭国师手下,并不受信任。很快谭国师想要归隐,我坚决反对,苦苦劝他,两下几近反目。于是谭国师打算把我贬到通济观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尚末成行,就接到徐知诰大人的令谕,要我充当道医,主要负责为宋夫人保胎。
我再次欣喜若狂,马上来到内堂,见到了徐知诰。
“你是天机门谭道长的徒弟?”
“回大人,是。”
“你是福金的同乡?”
“回大人,是。”
“嗯。我出征在即,两位夫人的事无暇顾及。既然福金说你行,你就留下来为她护胎吧。但是……”徐知诰停了一停:“有几件事,本官需对你言明:虽然本官开明,用人惠及僧道,但若有半点绯语传入我耳中,你休怪我无情其二,你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若福金的胎有失,我要你提头来见其三,事毕之后,我会赏你,但你的去留,仍然但凭你师傅定夺。你可记住了?”
昇元先帝那个震摄之力,你也是清楚的,我匍伏于地,磕头不止,一口答应了下来。
到目前为止,我尚末做过一件坏事,可是,先做坏事是正是徐大人跟前最当红的太医吴廷绍。
吴廷绍当时奉命给王夫人保胎,他却叫人把红花汁熬入汤药内送给福金喝。这岂能瞒得住我?要知道,天机子的医术超群,我的医术岂会差呢?结果是我利用送药之便,趁着厨房的人疏忽,我把两家的药给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夫人服后,很快出现了症状。等到徐大人回来之时,人已经垂危了!王夫人胎死腹中,但她临终留了遗言,要大人照顾她的侄女。徐知诰含泪答应了。王夫人一死,徐知诰便要处理吴廷绍,吴廷绍为了保命,只能哀求徐大人带他到军前去效力。徐知浩一向是公大于私,赦免了吴廷绍,带他又上战场去了。
宋福金最大的心病就此了去,但她的劫难还没结束!
因为,福金临盆的那日,徐大人第二次出征末回,但吴廷绍等从人却先行回来报信了!吴廷绍奉徐大人钧旨,先来探他长子情况,到时报与他知。
福金的孩子由稳婆抱出来之时,我与吴太医同看,我的心凉透了——孩子小指只有两节,这瞒不住我,有此等征象之人,先天愚笨呆滞,非痴即傻,此生莫说什么宏图霸业,只怕连亲妈都认不得!
我当天晚上就潜入内房与福金说了这事,福金觉得生下痴儿,徐大人必不会扶她为正室,而会考虑新纳之妃。她立刻决定,由我连夜将病儿带出,换一个健全男婴带入宫中,并安排心腹柳眠随我前往!
我与柳眠连夜将此儿埋于秦淮真娘墓之侧,尔后,安排柳眠在秦淮找了客店住下。
我想到了我的师娘慈云。我知道天机子与慈云相好,我叛出之前慈云有孕,算来产期正是这几天。天机子一心做掌门,把老婆挪到了金陵玄真观,说不定正不想要这个儿子呢。
我于是趁夜来到了玄真观,但师娘的孩子却得了惊厥之症,命在旦夕。我暗中用气功救了这个孩子,却偷偷点住此子的穴位造成闭气之象。很容易骗过了病榻上的师娘和冷漠麻木的稳婆,天机子这个人当时却不在!我事后把这孩子一看,粉团玉琢一般,双眼有灵慧之光,乃是有福之象也。
我想,这也许是天意,便把孩子带回客店,交给宋福金派来的丫鬟柳眠,又重贿了存放孩子骨殖的怀善堂周掌柜,让他派人将埋去的痴儿取出火浴了,假称天机子的儿子。周掌柜收了钱,打发了一个哑巴的伙计,把这事儿给办了。我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骗走了师傅“夭折”的大儿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一夜注定多事。马道元离开了定云的燕云馆,而定云身边的闻黛却窃了穿宫牌进了宫,寻到了李宁安,带到清晖殿见了我。
我因为陈觉劝降李仁达的大事末定,急着在清晖殿等信,所以摒退了他人,静静坐在殿中,听着闻黛惊心的禀诉。
卜闻黛匍伏于地,细细地讲了马道元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坐在御案前,脸色凝重,感觉到自己罩在金龙出云龙袍下的身体,微微生汗。我不动声色地坐着,等着闻黛说完。
卜闻黛低头向下,垂着眼眸,等着我发落。我厉声道:“你说完了么?”
闻黛觉着气氛不对,颤声答道:“回皇上,马国师…马道元和我师傅就说了这些。小道看这些话有碍皇上圣誉,所以……”
听了这话,我勃然大怒,想不到定云身边竟有这样欺师灭祖卖主的人,虽然她的告密可能有助于我,但我还是霍然站起,低吼着打断她道:“所以你猪油蒙心,趁夜进宫来嚼舌,你意欲如何?”
“小道是为着对唐国的忠心!”
“呵…”我冷笑连连,“你可知,你家师傅没有派你来,你却自来了。你探听到秘事,确是对朕有功,可你却背叛你师父。你不晓得……”我逼近数步,两下里各怀心思地死死对视一瞬,我伸出两个手指,扳起她娇美的脸,那下颏处立刻留了一块胭红的血印:“卜闻黛,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要永远守着黄卷青灯过了,因为你不晓得,朕最恨卖主无德的人。何况你竟卖了定云,你便是天仙下凡,也饶你不得!李宁安!”
李宁安进入清晖殿来待立于侧,我却凝神想了一想,道:“带她下去,削了头发,发到永宁宫嫁给杨氏族人吧。”
当年我以太子齐王监国之时,宋齐丘跟父皇建言,把杨氏族人迁往更远的泰州永宁宫。宫门封闭,吃喝用度由朝廷配给,但官内人不得接触外间之人,所有通婚嫁娶,也在族中自理。
如此做法确实冷酷,大违我平素推行仁政的本心,但人心末附,李氏江山不稳,不说众臣尽皆附议,且说这样一来,杨氏诸人便可保命。我思来想去也不便反对。
如今我让人把卜氏丢到永宁宫,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但当时我一怒上头,立刻处置了闻黛。
处理了卜氏,我心里对于如何处置马道元也已有数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定云会怎么看我,但我清楚,或许我只能这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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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因为陈觉劝降李仁达的大事末定,急着在清晖殿等信,所以摒退了他人,静静坐在殿中,听着闻黛惊心的禀诉。
卜闻黛匍伏于地,细细地讲了马道元所说的每一个字。
我坐在御案前,脸色凝重,感觉到自己罩在金龙出云龙袍下的身体,微微生汗。我不动声色地坐着,等着闻黛说完。
卜闻黛低头向下,垂着眼眸,等着我发落。我厉声道:“你说完了么?”
闻黛觉着气氛不对,颤声答道:“回皇上,马国师…马道元和我师傅就说了这些。小道看这些话有碍皇上圣誉,所以……”
听了这话,我勃然大怒,想不到定云身边竟有这样欺师灭祖卖主的人,虽然她的告密可能有助于我,但我还是霍然站起,低吼着打断她道:“所以你猪油蒙心,趁夜进宫来嚼舌,你意欲如何?”
“小道是为着对唐国的忠心!”
“呵…”我冷笑连连,“你可知,你家师傅没有派你来,你却自来了。你探听到秘事,确是对朕有功,可你却背叛你师父。你不晓得……”我逼近数步,两下里各怀心思地死死对视一瞬,我伸出两个手指,扳起她娇美的脸,那下颏处立刻留了一块胭红的血印:“卜闻黛,可惜了,你这么漂亮的一张脸,却要永远守着黄卷青灯过了,因为你不晓得,朕最恨卖主无德的人。何况你竟卖了定云,你便是天仙下凡,也饶你不得!李宁安!”
李宁安进入清晖殿来待立于侧,我却凝神想了一想,道:“带她下去,削了头发,发到永宁宫嫁给杨氏族人吧。”
当年我以太子齐王监国之时,宋齐丘跟父皇建言,把杨氏族人迁往更远的泰州永宁宫。宫门封闭,吃喝用度由朝廷配给,但官内人不得接触外间之人,所有通婚嫁娶,也在族中自理。
如此做法确实冷酷,大违我平素推行仁政的本心,但人心末附,李氏江山不稳,不说众臣尽皆附议,且说这样一来,杨氏诸人便可保命。我思来想去也不便反对。
如今我让人把卜氏丢到永宁宫,无疑是对她最大的惩罚。但当时我一怒上头,立刻处置了闻黛。
处理了卜氏,我心里对于如何处置马道元也已有数了。我不知道,我这样做,定云会怎么看我,但我清楚,或许我只能这么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后来我与他说到刺客、剑上之毒等事,看来马道元实属不知了。
我见他诚恳,便与马道长约定,今晚我将靠潘大哥的秘籍制出一颗偷天丹。尔后,明日进宫时,将他化成文小何的模样。马道元进宫后,不是仅仅见太后一面而已,而是,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决意要帮马道长带走太后,离开唐国。
马道长走的时候,我对他说:“贼道人,你都是个糟老头子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拐了太后,坐着我的云鸾车出城,然后离开唐国,跑得远远的。”
马道长面带忧色,“可你助我拐带皇太后,可是族诛之罪啊。”
我淡然一笑,抬头望了望云中月:“我不怕,我没有族。再说了,你知道这件秘事,不管有没有太后的事,皇上都会猜忌你,你还是尽快离开唐国,别犹豫了!”
马道元眼神有点虚,他执了我的手道:“可是…你,你孤单单一个人,又没名没份的,我们跑了,皇上怒极问罪,你可怎么办?”
“放心吧。李璟,他不会杀我的。”我这样说着,想着他过往的温柔,心下笃定,催道:“快走吧。”
我想打发闻黛送送道元,可一时却不见她。便又派汐萍执灯送他出了别馆,马道元一走,我便用一只小鼎,开始试炼偷天丹。足足忙到天亮,得了两颗。我准备在马道长进宫后,寻机将太后易容成侍女柳眠,待他二人随我出宫后,只要安全了,马道元自可驱散药力,恢复本相。
而我也想到了,一旦脱逃成功,景通必会怨我,要是破了脸,我大可甩手走去,仍上九华山寻个幽静所在呆着就是!
第二天一早马道长一来,我便依计而行。
云鸾车到唐宫东门,路上没一点阻碍,马道元在车里道:“听福金说,因你长得像先帝垂青的紫月,又迷着皇上,她曾起意要杀你,还派了侯总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微笑道:“以前的事,提它作什么。再说,我原是看在你的份上。你莫非怕了……”
“我怕,我只怕连累了你……”
我紫色广袖一挥,朗然一笑:“不怕。我原是在他心里的,他断乎不会伤了我。”
我已至昭华宫门口,远远望见皇后问安的车驾,已被萧阙挡下了,我上前对萧阙道:“怎么皇后也不让进?”
萧阙绝美的眼睛瞧了我一瞬,透出几分关切之意,“师侄怎么在这风口上到此地来了?我记得太后,与你不和呀?”
我道:“我才不见太后呢!只是带了些补品,我带两个人送进去就好了。”
萧阙道:“陈大人传回消息,福州李仁达不肯来归,圣上正恼呢,师侄此时不宜触他逆鳞!”
我含怒看着萧阙玄色明光铠:“你穿了这身儿,倒是向着他。太后若有个好歹,他江山也坐不稳。我带些应用之物进去,料皇上知道了,也没甚要紧。让了吧。”
萧阙无奈:“你何苦来趟这混水?只好好做你耿先生不就……”
我反唇相讥道:“那你这和尚,为何出山?”
艳阳下,我领着马道元和几个小徒进宫去,萧阙并没有拦我。并不费什么事,过后,我领着这班子人又出来了,只多了个柳眠。我对萧阙说,太后感念于我,派柳眠姑姑去燕云馆伺候我了,免得与她一同禁在这昭华殿。萧阙看了看我,忽然把我拉过一边儿,道:“阿云,收手吧。皇上是聪明智慧天子,只怕没甚事能瞒过他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丽日洒在他俊雅的脸上,甚是入我的眼,我拍了他的肩道:“好师伯放心吧,云儿有数!”
原来宋福金,绝非利用马道元,而是真真爱着他的。丢下半世富贵,儿女牵绊,跟了他去,竟是如此决绝!我深感此事,真是做对了。
我自驾车,脱兔一般送了他二人出城。心想今日总算做了件好事,瞒过了李景通,他若知道了,我只告诉他,从此马道人离得远远的,再没人说出你的隐秘,且你上边,也再无太后压着,以后放手争天下,大家落个自在,岂不最好。今后风声过了,自可探知太后所在再去尽孝,岂不两全其美?
我又转念一想,万一你怪我时,我也不怕,我只信你,断不害我的。
想到此处,我暗自得意。描金饰彩的云鸾车在绵长官道上缓缓而行,我难得不带从人,自坐在领头的马上赶它,听着马驹蹄声清亮,只觉得满心欢喜。满目里只见桃红柳绿,莺飞草长,果然夏日光景犹胜于春。
转眼已到燕云馆前,下得马来,见早有人牵了白马在门口等我了。
来人穿了雪似的一袭紧腰夏袍,下摆上却绣了几丛枯墨色的瘦兰,腰系暗云纹米色缂丝带,手拿一把泥金诗扇,足下微露玄色粉底皂靴。
穿得越是干净素雅,越显出眉目间的秀气来,不说话,已带了三分诗书气。
我见景通这般穿戴,不觉莞尔:“昨日不见你,今日怎么又这样来了?”
景通道:“上来,带你去钟山瞧瞧景!”
反正大事已是成了,也没什么好推脱的,去便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天高云淡,苍山叠翠,我与他并立在钟山之巅,难得一个旁人也没有。景通看了我一眼,问我:“累不累?”
我微微一笑,唇角腮边自起两个深深梨涡:“不累、不累,如今我已好了,再上高些也使得!”
景通将扇子轻摇,笑道:“小姐是‘只在高士过处停’,小生却‘只恐高处不胜寒’,难得风光绝好,咱俩放肆行乐可好?”
我道:“愿陪公子。”
便与他在山溪边垂钓,竹林里同听野士吹箫,还扮了文士墨客与仕子聚谈诗赋,末了野味湖鲜、淳醪香茶,一体尝了,品评一番,复又坐了小舟泛游清溪。看看天已渐暮,绯霞漫天,将那满天白云,染作酒色,大好湖山,也似醉了一般。
景通拥了我道:“今日随我到云暖楼住着,明日朝罢,咱好到北苑一游。”
我没兴道:“我懒怠进去,你明日下帖请我便去。”
他软软看我一瞬道:“今日要等陈觉的上表,一人在宫里也无趣,你便随我去吧!”
我心软了一刻,便应道:“那也罢,便跟你去吧。”
景通似是一时忘情,大力拥了我一瞬道:“这样才好,你我是一处的,什么都可说得,你原该是要随我去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便与李璟两人一骑,从东门回了唐宫,到了宫中,他不让我去云暖楼,却嘱咐小宦安排我换了男装,跟他到清晖殿去。
这一夜景通并不安然,初更上接了一道飞马秘奏,我知是陈大人的。我给景通披衣,他坐在案前提笔回了一道旨,也不知答的什么。便又回来躺着,歇了不上半刻,李宁安疾步进殿,奏道:“事已妥了,太后……”
我心一惊,急忙在他身旁阖眼假寐,景通道:“嘘,你小声些。”复又起身,压低了声音:“那就好了,把萧阙撤了吧。太后……”
听得萧阙道:“果然不好。末用晚膳,委顿得很。”
景通道:“也没法子,先叫底下人稳住了,风声不可走露出去。”
我字字入耳,只觉得全身渐渐冷去。寒意由足底蔓至全身,黄绫纱幔隔不住月光如水,丝面龙凤衾上华丽的绣线,在那欲明欲晦的光影下,化作一幅繁丽的白描绣像。而被中属于景通的体温悄悄冷去,我感到珠帘微漾,碰出细碎声响,他的脚步带着倦意缓缓而至。
太后被追回来了,那马道长呢?那,那还会不会连累其他人?我心里害怕起来,只觉得景通的一只手从身后环住了我,丝滑的寝衣上自有若有若无的梅花香气,他道:“冷也不怕,有我呢。放心,所有不好的事,全都不和你相干。睡吧,一觉醒来天地宽……做个好梦……”
然而我定云却不得安眠。睡梦中我和景通来到了宝华观的花径上。
但又似有一群黑甲罩身的羽林军在我们前面跑着,把路上的美人樱践踏殆尽,我恍惚间又见景通全身金龙朝服,冕冠上的珠帘晃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我依稀记得我是在他身侧的,一瞬又好像离他很远。
只见他袍袖一挥,“逆贼马道元,传播流言,拐带太后,颠覆社稷,罪大恶极,诛!宝华观全班道人,均属附逆,诛!”
一大群人冲上去,乱刀挥舞,血肉模糊。
我记得我跪下来,当即跑着他的腿,大哭:“我也知道,我也有份,你把我也杀了吧!”
我惊醒的时候,额头上全是冷汗,喑喑地哭着,泪水把李璟的前胸全给沾湿了。景通披散开的乌发,和我哭湿的乱发缠在一起,他抚着我的脑后,用手指捋顺了我的长发,拿自己的袖子擦擦我的脸,声音也柔和得像纱缦滤过的月光:“没事,莫怕,有我呢。唐国天大的事,都有我在呢。”
我已醒来,哪里还睡得着?便抽泣一阵子,问他:“马道元人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睁开倦眼,熟视了我一会子:“知道这事的人,马道元、宝华观众道士,都已伏诛。连伺候过姐姐的孙仙姑,也已诛了。太后,自是拉了回来。”
我觉得我的身子瞬间如纸飘飞,一点点焚灭在火焰里。忽地,又似一盆冰水自上浇下来。心口猛地揪痛一阵,喉间一口热血涌了出来。
我咬着下唇把血咽了回去,死死地看了李璟一会子,巴不得我从没认识他,这辈子从没似此夜般恨他,我只恨目光作不得利刀,恨不得剐得他肉片片飞,喉间血呛得我低咳几声,我木着脸问他:“你还少杀了一个,如何就忘了呢?”
李璟自然地拍着我的后背:“我何事曾瞒骗过你?你知道便知道了,便真要把我掀下来,也由得你!”
我放肆大哭了一阵子,方抽抽嗒塔地道:“想不到,你…你竟这么狠!当…当年,他可…他可成就了你啊!”
李璟目光阴冷坚毅,灼灼摄人,那样的眸光在暗夜里观之,邪魅狂狷,实在惑人,叫我一时难辨善恶,“定云!我实话告诉你,若别人知道了这件事,我也活不成的。祸及我的子女不说,就连景遂、景达是否先帝正统也会受到质疑。整个李氏皇统必乱,唐国不稳……”
我闭目不观,泪雨长垂,一个劲摇头道:“我不听这些大道理,你父皇已驾崩,你只需宣布太后薨逝,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可你却要堂而皇之地杀了这么多人……”
李璟惆怅地伸出一双手来瞧着,好像手上沾了什么一般:“你以为,我这双弹琴字诗的手,愿意沾血么?定云,我不瞒你,想到那些血,我就恶心呢!可我没办法……过不了多久,太后与人出走的消息一传出去,人家不是笑别人,都是在笑我李璟啊。诸国主笑过了,便疑心到那件事上,我不能让唐国,永远做他国的笑柄啊。”
“哈…哈…”我坐起身来,仰首含悲冷笑一回,音冷如冰:“皇上,金銮殿上,都是孤家寡人,小道,先谢过你不杀之恩,但贫道不忍有玷你的圣名,明日,也自当拜别离去了。”
李景通隔着被抓住了我的丝裤,抓得我右腿生疼,“定云!你不要忘了,你是假道人,是我的女人。你便跑到天边上,我也要追你回来!”
我连眼梢都不屑于再瞟他一眼,淡眉一挑,头微微昂起,“你要逼我,也就一死。”
冲动之下,我此时便穿衣离去,李景通犹豫一时,没敢叫侍卫拦我,我连夜步行出了宫城,自驾了云鸾车回别馆。
到了燕云馆,汐萍报说闻黛因事被贬到泰州永宁宫,服侍让皇余族去了我正在气头上也没理会。当下收拾了包裹,与汐萍、淬月、映荷、揽桂等几个爱徒作别了,没等天亮我就离开了燕云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定云走了,没有片刻的停留。我也不知道剩下的半夜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闭着眼装镇定,却梦见服毒诛死的马道元,眼角流着血泪,口口声声喊着后悔当初、苍天无眼,他流泪向天,咒我唐国的国祚不长!
我很心虚,特别害怕,但是无碍,我总算没想到她呀!马道元、孙仙姑还有好多道士死了,无辜,他们全是无辜的!太奇怪了,口口声声喊着仁慈正义的我,手上怎么会有无辜的人命呢?我应该有一万条理由,可是没有用,我还是不停地梦见马道元,梦见他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忘恩负义!
我吓得睁开了眼,努力睁得亮亮的,不让自已睡去,可眼前又看见了定云的脸:凝脂雪肤,含露杏眼,淡淡的细眉,还是我替她画的,她媚眼含怒,柳眉带愁,紫薇丁香般清灵的韵致,那样绝决地离了我,再也不回来了!我又阖上眼,想忍往泪,但没奈何,眼角一酸,不住地淌了许多泪。
第二天,我强打精神去上朝,却在朝上听说惊人的消息:陈觉劝说李仁达不成,擅自矫诏调动各州兵马跟李仁达开仗了!
我正好将一肚子无名火发在陈觉和冯延鲁等人身上。在朝上我击桌大骂陈觉,当即决定要在军中斩了他和冯延鲁。
冯正中声泪俱下地劝我放了陈大人和他弟弟。并表示他愿意把刚到手的宰相交出不干。
正中和宋齐丘等人都说大军已经开动,杀了主帅是自断股肱,为今之计,只有往前线增兵!我冷静下来,想到只有如此,便又往战场上派了魏岑等多路人马。
我才不去想定云的事呢。越想越是六神无主,干脆不想。用兵失利,李仁达背信弃义,拥兵自重,但我不管,照样谈笑风声,举办曲宴。
宴席上面我喝了不少,接着又打了几场马球,只觉得肚里翻江倒海地难受,要不是景遂跟冯正中跳马拽住了我的坐骑,我已从马上跌下来了。
黄昏传来了母后病危的消息。我不顾柳眠姑姑的挡驾,强行闯进了太后寝宫,但她始终不见我,把被子蒙得死死的,就是不见我,不喝药,不用膳,不说话。
我跪在她床头,絮絮叨叨讲了孩提时许多温馨的往事,讲到自己十分伤情,但是母后还是不理我。
我恨呐,我问母后,难道这么多年的母子情份,会比不上一个马道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母后的头发一夜成霜,她终于背着我,带着泣声回答:“哀家自知有罪,不是哭我自己,是哭这座皇宫,究竟容不得一个情字。”
我动情道:“母后,马道元已死了,今后,我们母子……”
“哎…也是报应。”母后叹了一声,虚虚弱弱地说道:“当初那孟氏……”
我血脉贲张,急着想从母后口中得知真相,但同时也担心母后会因为回忆往事而过于伤情,累及她的身体,增加我的负疚感。左右为难之下,我低声劝她:“母后先用药,别的事……”
“那孟氏是你害死的!”
我痴痴跪在昭华宫冷冷的砖地上,华美的明黄龙袍云飘龙舞,但在这夏日的寝殿中我却觉着冷。跟着母后的话音,我思绪飘远,回到了最美的十六岁年华。
眼前是清清的一条水泾。父亲的府邸中自是没有,我的府中他也不让有。那日我领着芸芸,到一处只有我俩知道的秘密所在。
我发现,情人们的感觉总是最准的。这个连达官贵人们都不一定会正眼瞧的僻静所在,却已经成为众人聚会的乐园。人们三三两两地腻在一起,而我也不是什么富贵公子哥,而是一个普通的少年,带着自己心尖上的小夫人,跑到这背人去来寻自由。
我们坐在月下,美丽的河灯点点漂浮在水上,月光浸在水里,星星也沉在水中,微风徐徐,涟漪点点,草香阵阵,虽没什么歌舞管弦、亭台水榭,只单单和她依偎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芸芸对我说,公子,今日我有些头疼。
我说,什么公子公子的,父亲大人有五子七女,男的可以叫公子,女的可以叫女公子;我不要做什么公子,只做你一个人的伯玉,你以后,只要不在爹跟前,都叫我伯玉,甭说什么皇上、什么公主弟妹,就算在天皇老子面前也不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放肆地笑着,跟她说,我看老二就是比老大强,我们还要照样儿生好多好多呢!
她嗔怪我道:“你们男人呐,我成专生孩子的啦!”
我道,你不乐意生,咱就不生。今天是怎么就头疼了?
她想了想,浅笑着和我说,今儿母亲请了那个马道士来给我肚子里的这一位念平安经,又是敲锣又打鼓的折腾了一天。
我大咧咧地对她说,你既不喜欢,什么马道士、驴道士,明日就叫他……离开!
芸芸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没说那个词儿,要说了,老爷可能又要训你啦!”
我大笑了一阵子,怕什么呀!在这儿啥也不用怕!我们芸芸不喜欢他,我立马叫他滚蛋!
芸芸道:“伯玉,你可快活么?”
我当时好像是这么说的,我说,干爷爷有个儿子,也就是我一个叔叔,他就活了三十几岁,他活着的时候常说,这么快活的日子,活一天相当于人家活一年,如在天上一般!他说他少活几年也不冤,可我却舍不得死,我还得活着,一直和你在一起呢!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正是我们自以为私下里的谈情说爱,却成为害了芸芸的一碗毒药。
第二天,任性的我果然去回父亲,让那个马道人离去,再也没人在我们跟前嗡嗡地念经了,但是母后,也失去了见马道长的机会。后来我要求不上战场,在府中陪着芸芸,但是被父亲严词拒绝了。我只得悻悻地上了战场。可是我没有想到,有个至今也不知是什么来历的家伙,早不写他晚不写,就在这时候竟然写信叫徐家知训叔叔早日提防着父亲。当然这信给父亲埋在徐知训府的暗线给查获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父亲最恨有人探听他机密,下令在府中各房和自己的幕府宾客中暗中调查了好几天。结果呢,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可父亲是个多疑的人,他又把和徐知训有关的人都过了一遍筛子,想来想去,竟然怀疑到我的芸芸身上。是野心把仁爱的父亲变成了一个冷心肠的人。而母后,明明知道,那信是传出去了,可芸芸的字根本没有那样好,她没读过什么书,唯一写得好的字是我的名字——徐景通三个字,还是我在一个冬天里暖着她的手教她写的呢!
那份东西如此愚蠢,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不合时宜的地方,不可能是什么细作写的,分明就是别有用心的人栽赃陷害!甚至我现在怀疑,这信根本就是父相找人写的!哎!可我怎么当时就没问出来呢?!
母后其实当时就疑惑了,可是为着马道元,她没有说出来。母亲附和了父亲,在孩子出生后,他们一点犹豫都没有地赐下了那份酸梅汤!
他们不想揪出真正写信的家伙,他们只想清除掉徐知训留在徐知诰府上的最后一个人!
宋福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剜着我的心,但是我没有哭,我努力不流一滴眼泪,我知道,这就是个皇帝和常人的差别之一。我嚼着牙坚持的时候,母后——宋福金气息奄奄地说了一句:“你爹晾了我一辈子,全不顾我当年苦心替他伺候义祖,替他挣得皇储的情分,我恨他,还有你……李景通!道元当年不该换了你来,就该留下痴儿,至少痴儿不会和我作对,害死道元,断了我的活路……不过……”
母后倏然转过头来,面色一如死灰,一双眼晴深深抠了进去,发丝凌乱,一夜之间,福相已失,死相已露,吓得我心里一揪,颤声喊道:“母后……”心里的恨意在一霎时之间忽地软了,我拉了她的手,尽力喊道:“终归母子一场,恩怨就两罢了吧!”
“晚了,你逼死了道元,抄杀了宝华观,你我的母子情分,已然断了。你逼死道元,也就逼死了我,你这辈子仁孝唬得过别人,怕唬不过天去……天若有眼,也报在你和那假意帮我、暗里告密的道人身上!”
一蓬鲜血从母后的唇边缓缓流出,她是咬舌而亡的。我趴在她的床前呼天抢地,昭华宫哭声阵阵,犹如地狱一般。哭过了,我强打精神吩咐将白布遮了太后容颜,入宝棺之后才许众臣来吊唁。太后的遗容却不许旁人窥视,凡知晓此事的宫人太监,一体连夜送了尼院和高陵。
太后下葬的那日,尘沙飞扬,风极大,泪水凝成薄薄的盐霜绷在我的脸上,我哭了,哭得伤心欲绝,哭母后、哭马道元、哭宝华观的那些冤魂,哭我自己,还哭定云,我真的感到了一种直达心灵的悲哀,便处在九重天上,也不能消解半分,我觉得,身处帝位反而会更痛苦,因为,我又去和谁说去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掰着指头算到定云离开了八天。日子还得一天天的过下去。我窝在澄心堂拼命理政,这么多年从没看的那么仔细,我认真地看着,批着。李宁安把点心端上来,苦口婆心地劝我用膳,可我什么也吃不下。头昏脑涨的我,上了百尺楼,来到了二层——宫里最大的佛堂。
我虔诚地礼佛敬香,可是袅袅香烟中,我看见马道元悲愤地看着我,喊道:“外仁内暴,何其伪也!欺天灭祖,必折后福!”
我手拈心香,强自挺直了腰背跪在满堂塑金披彩的佛祖面前,心里恍惚想到:
来禀告完事的李宁安,并没有提到萧阙执行此事的时候,马道元说过这些话,可我分明知道,这些话他就是说过的!寂静中,香雾腾起如线,仿佛那群被诛死的道人,就在这佛堂念着道家忏文。但我眼前分明又看见一双眼睛,那是父皇的眼睛。父皇穿得还是那么朴素,龙袍的袖子上还打着补丁,他一双眼犀利如刀,狠然瞪着我,指着我怒吼道:“李景通,你这个逆子!滥杀无辜,残暴不仁,大唐国在你手里能有好吗!”
我想到小时候母后抱着我,爱我、护我,可是最后她却落到那步田地……这都是我的错!
我心里的底气是彻底泄了。不知怎么的,虽然我努力回避,可是这时候我还是想起的定云。定云,你在哪里呢?我怕了……我真的怕了……
我拖着沉重的心事上朝,朝上的消息也不好。陈觉他们的兵力是很多,可是将领个个为了抢功,擅自行动,和李仁达的人交战,东打西打的,输多赢少,竟是一点光也没有沾到。
下朝后,被贬为太子太傅的冯正中跟了我很久,然后他劝我说:“伯玉,太后仙逝,我知道你难受,可你也要振作一点至于战事嘛,你看先皇,丢了一小块地他就魂不守舍的,可在我眼里,你是个英雄主啊,你应该看开一点,咱照样玩,过阵子看我们的将军把地争回来不就行了嘛。走吧,咱们上后湖看荷花,再不看,可就要谢了!走吧!”
我脸色苍白,强作无事扭头打量了他一眼,“为了陈觉和你弟弟,你到手宰相没有了,我看你一点不失落嘛。”
老冯长笑一声道:“你知道吗,自打烈祖昇元帝允许咱们交游以后,我就觉得只要能待在您身边,没事儿陪您谈谈诗,论论事,高兴了打个马球、蹴个鞠什么的,这辈子就知足了!再说了,在唐国,我还有什么没有啊!您对我们这些太子府的老人儿,可真是没说的!我不要做宰相,只要跟着你就行!”
“唉!”我叹了一声,轻轻拍拍他的背,见他换掉了紫袍,只穿一身红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只柔柔对他说:“当了这个少傅,你恐怕不日就要远赴抚州外任了。今后咱俩想见面玩儿一玩就不易了,哎!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凭风而立,御舟上黄绫纱帘迎风扬起,一如定云当时舞袂蹁跹。偌大的御舟上,与当日一样的微风中,我却倍感孤独。
荡舟湖上,想想便叫人取了一张琴来,触手温凉,这分明是定云当年为我换的琴弦,琴身裂痕已修补妥帖,着意描了丁香纹样,我幽幽弹奏当初那首《懒画眉》,满脑子都是定云当初的样子。
细细听来,远处楼阁之上,分明有人以笙和我,想来必是我何处不留心又惹了相思,那人吹得哀哀切切,似有无限难言幽恨,和我如今的心情,恰是一样。
忽又想起前线的将士,要是这次败了,我要怎么向父皇交代呢?
正中道:“陛下得了什么好句子,快快写下来,上去便找人唱出来,我们也好品评品评!”
我琴声一滞,问他道:“正中,你做过亏心事没有?”
冯正中想了想道:“要说谁没有做过亏心事,一听就是假的。我也欺了很多次心,有的事儿已经不记得了!”
我道:“铺了纸,我写给你看。”
小内侍端了一张小案,正中殷勤的铺了纸,我便挥毫写道: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我脑中一遍遍闪过,她愿意跟我来云暖楼,她跟我一起走在宝华观的花径上,她和我一起去钟山,向往着无羁绊放浪形骸的日子。我和她本是一种人,她不就该配着我吗?可我,为什么就得不到她的心呢?不,不!她的心原是我的,却被我不小心丢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最珍惜的情愫,这辈子怕是回不来了,我打下江山,又有什么用处呢?想到这里,我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脸色也显出病色,大不如前了。
冯正中是个情场高手,看我那样子,他随手拿起我的墨宝,叠了个方胜贴身藏着,便出声笑我道:“‘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长命’,伯玉,我这首《长命女》也是写来劝你的,天下的美人都是你的,何必为了一个……”
我摇了摇手,“没的事儿,谁说我为个道人伤神了?没的事,绝没的事儿……”
我嘴里硬着,心里却没底,稍后的晚膳,我什么也吃不下,但逞强喝了许多酒,我带醉闯进了百尺楼的地道,又去了燕云馆。
墙上的那首诗,带着眉笔的脂粉气,定云娟秀的字体映入了我的眼帘,定云,你只在高士过处停,我这昏君你当然是不屑一顾的。
我看了一会子,忽然觉得肚里翻江倒海的,无处可奔,便在燕云馆中吐了个七零八落。跟我出来的两个小太监,急忙把地面收拾了,我便昏昏沉沉地躺在定云的榻上,睡了一回。虽蒙了被,但还是冷入骨髓,心里一时糊涂、一时清醒,却是发起高烧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朦胧醒来,只见钟凝烟、李玉涴、冯曼曼等许多人围着我啜泣。
钟凝烟道:“好好的宫里,皇上偏生不待,这才几日,便在这里成了这个样子!”
我道:“别这个样子,朕也没事。喝多了罢了!”
钟凝烟哀哀哭道:“皇上……皇上曾对臣妾说过,槽糠之妻,我定不负之。如今臣妾就在这里,难道,难道皇上觉得、觉得臣妾不好么……”
我轻轻擦了凝烟的泪,道:“烟儿没有不好,都是朕不好。天晚了,烟儿领爱妃们回去,待朕好一点,就去看你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钟凝烟答应了“是”,没有多留,也就领着李贤妃、凌水清、陈盏花、陆紊等出了燕云馆。只有冯曼曼不走,依旧在那里守我,她冷冷道:“你我真的到了这一步,你连句话都不愿和我说了么?”
我见她绷不住了,泪珠一颗颗往下抛着,心里好生难受,想到我与她过往也多有小儿女间的的快活,我不觉温柔如水:“我知道,亏得最多的就是你。曼曼,你放心,要是我死了,我也舍不得让你去那尼院里受苦。我会放了你,给你置所宅子,你就去宫外好好生活吧。”
冯曼曼冷然道:“难得你不敷衍我,竟还是想着我的。可是,你要是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什么趣味,宫里宫外,也是一样的。只是我就是想不通,既然你与她这么辛苦,为何就不能顾着点眼前之人呢?”
我落了泪,阖了眼不敢看她,只徐徐答应道:“你既这样说,朕以后不让她进宫,也不再……不再见她就是了……着人把燕云馆封了,把那…把那地道也堵了吧。”
其实,不待太医说,我心里明白,我已两天没进一粒米了,吃下的东西,动辄吐尽,这般吃不得东西的病,便再强的人能撑几日?千万不可让她回来,免得瞧见了我最后那恹恹待死的样儿。
曼曼道:“几日光景就憔悴至此,不如弃了御医,从外头召医吧。”
我摇摇头道:“不用的。常言道,人的命天注定,强求不得的。就由凌大夫治着,我且捱着吧。待我想通了,自当回…回宫去。”
冯曼曼幽幽叹了一口气,那深邃的美目,含着盈盈泪意,凄艳绝人,想必是她冷了心,淡然道:“到这地步,你也不必自欺了。我…我便求我哥去找那道人回来,璟哥,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好起来啊!”她说着便伤心起来了。她是我册封的妃子,要她去找定云回来,我又怎么忍心!
当下我便拽了曼曼的手,劝她道:“爱妃莫哭,横竖是我负了你。常言一朝一朝臣,一朝后宫一朝人,今后,我若不在了,定留给你一纸书,好歹让你出去得个自在……”
曼曼听了我的话,哭得更凶了。哎!我素来知道曼曼爱我。可定云,为何就不能这么在乎我呢?我不觉潸然,定云,你若说了这话,我就舍不得走了!定云,我自有我的傲气,可不会求你回来,你若不后悔便永远别回来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作别了宋为,回转自己宿处,却迎面撞见揽桂冒冒失失地道:“师傅竟然不知!才刚天机子太师祖打发马馨颜太师姐,吩咐自今而后,师傅不住此院,而挪到太液宫居住,太师祖则循例挪到太清殿住。我等挪在侧屋同住。汐萍与淬月二位师姐已过去张罗了。师祖吩咐,您一回来,便回太液宫,今晚尚有大宴呢。”
“知道了。”我心里早料到了,语音也懒懒地没甚波澜,“你们自个儿的细软收拾好了。后几日,我要离岛数月,你们在岛上等我就是。”
揽桂应了声:“是。”
我忽想起一事,对她吩咐道:“今晚宴后你到我房里来一下,悄悄过来,仔细别惊动了门中其他与咱不熟悉的人。”
揽桂在我徒儿之中,年岁最幼,长相平庸,胆子小,办事却谨慎牢靠,且她与汐萍和淬月相比,终究算个生面孔,因此我心里的主意也定了。
“桂儿,我有要事,到时别误了。”
“师尊放心。”
她对我的称呼,依着门规用了敬辞,弄得我不甚自在:“罢了,小桂儿。你我师徒情如姐妹,不用那些。一同去太液宫吧。”
我和揽桂来到太液宫,见宫中张灯结彩一派喜气,天机子绝难得地带了笑意,招呼道:“阿云啊,你师潘易,虽不曾正式履任掌门,掌门令却已下。所以,算起来,你是本门第五任掌门。你是个女儿身,照旧例,因请女徒伺候你更衣,今便由汐萍、淬月服侍于你吧。”
“是……”我这个是字方才出口,本门的贺千寻长老便打断道:“耿仙师因曾任国师,在道门的位阶当然高过我等。这守宫砂,便不用验了吧。”
我的脸顿时羞红,耳听得许多窃窃私语之声,天机子道:“掌门禁嫁娶之说,当年原是无尘祖师为修‘微尘决’的神功而设的,如今祖师羽化,神功有主,此规条亦复无用。吾今废此一条,千寻,你既为上位之尊,自今当提携后辈,友爱同门,共辅门主的宏业,知道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中暗暗沉吟,三长老的资历,原比师祖长一辈。师祖坐上掌门,就可如此说话。口气果是不小!
贺长老的长脸红了一阵,行了一礼,憋着气道:“是。千寻谨记掌门师弟之言。”
“嗯。请掌门更衣吧。”
我换了一件掌门八卦道服,却不是我所偏爱的紫色,而是通体深蓝底子的广袖道袍,以黄黑二色绣线精绣了一个阴阳鱼图,配以象征道门至上位阶的杏黄绶带,显得我人一下子老去了十岁。
天机子打量我一番道:“阿云,掌门是不易当的。既受皇命,当忠王事。你明白吗?你需跪下郑重宣誓:
临事之时,抛却一己,蹈于汤火,奋义不惜,道心向国,永贞李氏。”
这也是个过程,我便依言下拜设誓已毕。
天机子将“三清冠”戴在我头上,又取圣物大“桃木令”,握于我手,将我手擎起,道:“礼毕。请入重华阁进斋宴,尔后,接取第一桩要务。阿云,这次要务,由我发,可下一次,就要你亲自定夺了。你接事后,准备三五日便上路,明日,我便领你到右岛机要处‘百目阁’,右岛文芷长老随同前往。”
天机子说一不二,我与范长老只有应诺的分儿。
天机子上前执了我手,吩咐道:“眼下要务,想必那小宋也都与你说了。师祖已派正清与你焦师兄入朝,去做那一难事。另一件易事,便由你一人去做:前赴水月观,察查观主薛冰的行止,查出庐州贩婴案真相,设法配合当地官员,纠出首恶,澄清有伤门中清誉之流言,清剿门中败类。尔后,你速回塍玉岛。”
“这么多条,就我一个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放心,门中每处俱有暗哨。你赴庐州,路途遥远,每站都会有人接应于你。且你完成此任务之后,也有权辞去掌门之位。当年你师傅,就是考核了主上倚重的郑匡国大人,完成了门中急务,才有权辞位的。”
“唉!”我望着这身老气横秋的道服,心里默念姚师祖交给的“要务”,终于明白,为何潘大哥要辞位离岛了。没法子,儿子还要姚端师祖教导他的文武之才,且我今后还要安身,先听他的吧。
随众来到太液宫一墙之隔的重华殿。面前满满一桌子菜,却全是素的!我向不戒荤腥,又贪酒,跟着景通住唐宫、别馆,吃好喝好决不必说。如今,唉!先吃着,到时候,在宋师兄跟前再打牙祭!
开宴时,宋师兄果真没有参加。天机子望着宋为空出的位子,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愠怒,叹道:“天生古怪,随他去。”
一旁的小谢,咬了咬嘴唇,纯纯地瞥了姚端一眼,柔声道:“师祖莫生气,今日正是无尘祖师和您在溪边领回他的日子,不是吗?”
姚端闻言想了一想,道:“是便是。可道门之中,讲究清心无欲,他却心系红尘,以末见生父为憾。其实,那位宋翁,又何尝——”
天机子喃喃说了这些话,却忽然警觉地收住了,“定云,真正道家就该吃这些素斋,你就算不惯,今日也要做个样子。莫要想着重打牙祭,暗地轻慢这仪式、宴席。须知天下习道者,有多少人穷其一生求此衣而不得,求此宴而无缘呢。”
我脸红了,姚师祖幻花境的读心术,显然已殝化境!哎,什么都瞒不住!“是。”我低低应了一句,硬着头皮慢慢吃菜。
好容易吃完,我规规矩矩恭送师祖和三长老离去,方如释重负般把汐萍找过来,道:“萍儿,你去仙街,买点糊灯笼的彩纸和竹篾回来。月儿你去备些紫粉与水,我要制银呢。”
汐萍道:“神神秘秘地要做什么?让淬月留下给你打点包袱吧。早晚要赶到庐州去。”
我道:“包袱我自己理就好了。你们同去,今晚岛上庆我登位,好看热闹得很!你们同去逛逛,我与师兄有约,眼下还有些事做呢!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小师妹呢?”
“我一会儿打发她下岛有事儿,你们先去吧。”
汐萍二人对望一眼,喃喃道:“神秘兮兮的。”
我递了个银包,畅声笑道:“去吧,师傅我大把的银子在这包里,今日我请客,徒儿不管爱什么,为师都管账!”
汐萍早已出落地艳若百合,掩口咯咯笑了一阵子,“敢不是假银子吧?”
“放心!为师给别人有假,给你们,保是真的!去吧!只是要一个时辰内回来才好。”
淬月道:“这位一向豪爽的,时辰紧些,也夠玩儿了,咱走吧!”
汐萍与淬月一走,我才唤过揽桂,对她道:“桂儿,另有一件要事要你速办。你听着,我要你马上潜回金陵,有两件事,一,你执我这封黄油纸信封手书,先去见孙大人,若不成也罢,你再去找冯延巳冯大人,务必将此信,递给他们其一,但切记先不必惊动李璟第二,你要想办法,到慕容的医馆去,找你赏荷师姐,让她传话给她师父,叫他离了太医院,速和你同回塍玉岛,诊视宋师兄的心疾。后边儿的事,为师在信中也写了,要慕容晖之自己斟酌。你只管把这信递给他就是了。”
揽桂道:“师父,我不太明白。我去找孙冯二相,只要有你一个信物,也不难但那宋师叔,自己就号称‘天下第一隐医’,且与那慕容医师还是一门两支的师兄弟,眼下在太医院又不好找……”
我也说得动情,执了她的素手嘱咐道:“桂儿不必多言。你也知宋师兄对我甚为照拂,况且,他是医者不能自医的。我心里也着急得很!你若寻得他来,为师此生感恩于你!”
揽桂望了我的神色,有些不安,皱眉道:“可是师傅,您不要忘了。您毕竟深受帝恩,万一此事给皇上知道了,他若不追究还罢,若他不肯依,那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里主意定了,对她道:“你只管依我的话,我是心怀坦荡,什么流言也不怕的!他若这般小肚鸡肠,叫他用拂云剑与我说话好了!你只管去,若真惹了他,我便自到金陵领死罢了!”
不知怎得,我的话中已带上对景通的恨意,再细想想,原是我欠他的多些,口吻便又缓下来,“桂儿尽管去,李璟如今不同往昔,总是身居宫中不出,我请走慕容,他若知道了,慕容也必会应付。”
我说着,提笔写信,却故意笔法纤秀作闺阁小楷,不似我过往偏行草的路子,写罢封了一黄一白两封,想想摘了额前紫晶,一并交予揽桂。揽桂点头道:“好,那我便去了。”
我望着揽桂那一抹桂黄色的、纤巧秀挺的背影,一时心中庆幸:做为师父,我教她的最少,对她也不见得多好,可她方才口口声声都是为我着想,余者却没为自己再说一字,就这样甘心为我送信去了。有这样的徒儿,我心甚喜。
揽桂一走,我心稍安。果然汐萍、淬月已回。我自己摆弄一回,袖里纳了一物,提了一篮茶果,托着两盏水灯便趁这美人手般温柔的月色,往归墟水榭去。
归墟水榭的一泓碧水,是一个自然形成的湖中湖,外通太湖,在月下荡起阵阵涟漪,柔柔地泛着淡银色的迷离冷光,平白叫这夏未添了一抹清凉。冷月清湖,我在水榭亭中石桌上搁了茶果——那日为他施针之后,我用尽自身微未医术,苦心无眠数夜,在茶中用些巧思,点心上费些心思,为知己,总也算值得。
一切备好,我自小竹篮中,小心取出荷灯两盏。
我特意穿了一袭紫纱拂地裙,此刻,独自蹲在湖边,依次放下两盏荷灯:
为唐国,有一盏。
还有一盏,为宋师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藏在莲心里的文字,有一盏全是国事。我希望孙、冯二相能都见到我今日送出的信,然后,把消息传给景通……只要唐国一直好好的,他一定可以在帝苑琼楼中钓鱼、走马、打球、下棋、抚琴吹笛写诗词,他就一定不会再想起我,他不念我,会想从慧吗?他真的不想我、不想从慧?为什么我想要他放了我,可他真的放了我不追,我又如此害怕、伤心、不舍?唉!我只看着灯儿入水,顺西风飘飘不稳,心里默念道:“我只要唐国好,只要唐国好。他好不好,不由我管,我不管…也不用想!”
宋师兄的那盏灯,是我为他祈福的。我也是医者,知道他面色在苍白中透出灰败青紫之气,加之身形枯瘦,双手指甲已现紫绀,显是膏肓之象。他自己心里通透,医术之高与我有云泥之别,说再多宽心的话也是无用。人事之路已绝之时,我只有求诸茫茫难测的天意。与他相识末久,却亲见他捏洒间的文韬武艺,他那样一个人,也被缚于天意。这也许是宿命的悲凉,逃脱不得,然,我为他不甘,少不得不自量力,要为他与天搏一搏。
我那日与他施针之后,也已向谢小端小师弟打听过,得知今日对他来说很是不凡:三十二前年的今天,正是无尘子和天机子在溪边遇见宋翁,捡他为徒的日子。那个宋翁,定是宋为的亲戚,然到底是他父亲亦或是祖父,亦或是别的至亲?不得而知。从天机子口中,我可以大致猜出这老头可能是宋为的父亲听天机子描述,可知老者很爱宋师兄,可为何,之后的这么多年,宋师兄一直没找到老者除了姓氏以外的任何信息,老者明知塍玉岛所在,却从来末见过宋为和门中之人?老者的行为令人费解,也足以令师兄寒心。
我正因此惆怅不已,忽然只觉背后有一只瘦手抚上,柔和的内力倾刻间已缓缓注向我的背心:“师妹想什么呢?瞧师妹扎的水灯,虽说漂亮,到底做得仓促,还是不如我赠你的那盏灯儿精美…别动!”宋为运气并末有丝毫凝滞,柔声给我下断言道:“我看师妹,小时候中过胎里毒,当是…呃,那‘绕指’,现已解去,但发色乌中现紫,可知尚有残存之毒再便是本门谭宗的‘牵情蛊’,蛊性不纯,施毒者不是门中人,虽毒性绵延可及终身,但不会有甚性命之危,要解此毒,唯有断情,师妹显然没做到还有其三,江湖宵小给你下的飞烟散,用壮男胸口近心之热血制红丸服之,此毒现基本已解,尚有余毒未清。所以,师妹有此三毒缠绕,身体底子也强不了。好在你也算有点武艺傍身,到底有些助益。师妹,我先以化毒的掌力替你疗治一番,再给你三颗我制的清心丸,清去绕指飞烟余毒,你如今有本门内力护体,情蛊是伤不了你的,这便会好,你不用愁!”
我看他脸上依旧笑得甚为灿烂,似乎豁达潇洒得很,那放旷不羁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有痼疾缠身之人。
我不知自己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睛里是否已含着热泪?只见他那形销骨立的一抹瘦影,竟还如枯墨劲竹一般的挺秀,我控制了泪意,向他道:“如此美丽的归墟湖,我只是突发奇想,想放几盏别致的水灯,点缀一下这清雅的风景。”
宋为脸上带着不置可否的微笑,声音有些发涩,却很轻柔:“凡点水灯之人,都有所思。师妹必是有所思,却不想让我知道。”
我站起身来,望着渐行渐远的两朵藕荷紫的灯影,也道:“小妹所思,不怕你知道。小妹只要唐国好,还求师兄好。”
宋师兄笑了一笑,轻轻摇头,叹道:“师妹差矣,你既身在这塍玉岛上,唐国兴衰,你又怎能问得?可见是言而不实,云师妹显然是别有心事;再者便是为兄我了,我也知道师妹是好心,不过我却从不信什么神力,只怕平白的辜负师妹,再欠下一笔怎么也还不清的人情债……”他伸出右手向着湖中的方向,虚握手掌数次,我细心卷在荷灯中的纸笺,竟如长了翅膀一般缓缓飞到他的掌中,宋为从头至尾瞧了一遍,再将右手一握,纸灰便从指间散落下来,落在他的脚边,化作小小的几朵深紫焰火,一时湮去难寻。
“可知师妹的情根还在金陵呢。好在如今也瞒不过我了,此番你去过庐州后,我便向师傅去说说,保着师妹你回他的身边儿,说不定,有几个人劝着圣上,他心一软,便舍个皇妃的封号给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点恼了,这个家伙看似通透,说出的话却与旁人差不了多少,“你就知道拿我说笑!人家心里面不好受,你若是好人,就别说这种话刺我的心!我也与你说了,金陵,我断不回去!”
“唉!”宋师兄叹了一声,露齿笑道:“不回就不回嘛,我就是和师妹说笑的,你还真和我生气啊。”
我瞧了他一阵,见他脸上青紫之气稍敛,便问道:“我的大日子,你如何不来?上次救你一命,可欠我个大大人情,如何众人全来送礼,就是不见你?”
“捧场的人多了,不在乎多我一个。”宋为嘴角上勾,坏坏一笑道:“看你,又恼了吧?你是当掌门的人,这般小的心眼子,可怎么好!”
我自袖中摸出给他制的银质人像来,也笑道:“掌门师妹不和你计较了。你看这小像像不像你?何时养得脸上多出点子肉来,把这几块骨头没住了,我便给你再做个俊些的!”
我将银像递给他时,只觉他的手又枯又硬、寒凉如冰,触碰间勾起我怜惜之意,又道:“宋师兄既是大丈夫,该要听劝。我看此岛虽好,湿气却重,你也知这气候,与你的心疾最不宜。我不若找我行医的朋友来贴身照拂于你,等过段时日,让他带你到金陵,在他的医馆静养,金陵气候温暖,正好……”
“师妹好意我清楚。”他眼中的急味,似乎不以我的话为意,嘴上却道:“我知师妹是心善的人,处处为我想着。只是此事…”他已在轻轻摇头,却不忍拂了我的意,只道:“容我想想,以后再说吧。”
我与他认识多日,已知他为人甚倔,性子又孤冷,不是那般好相与的。前段时日受他“水影针”的丁觉生师兄,看来已伤了元气,听谢师弟说他出关已数日,竟连行走都不易呢。
我见他不允,忙道:“我已烹茶煮酒在上面水榭相待,请师兄且去小饮几杯吧,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冯延巳小心施了一礼告了退。我欺负景通现在毫无内力,丝毫也瞧不见我。不知为什么,我看见他那憔悴支离的样子,打心眼里有些心疼。
我坐在他身旁瞧了一会子,忽见景通从被里伸出右手不知抓了什么,对着虚空里恨声道:“你这道人,这辈子真不要回来了!”
不回就不回,当我没来就是了!我转身欲去,忽然景通捂了自己胸口,眸子里的光剧烈地变了几变,竭力对着门口喊道:“李宁安!你也去找,一定要…要找她回来!”
李宁安闻言也有些酸楚:“小的已经派人在找了。您且放宽心,先进了膳才最要紧!皇后和六殿下已候了多时,要不要……”
景通轻轻摆手,态度凉薄,神色也是暧昧难测:“你告诉烟儿,我知道她的意思,也明白从嘉有孝心。只是以后,让她不必拿我儿的孝心说事儿。这大晚上的,叫她先领从嘉回去休息吧,明日督着他念书,不必再来燕云馆了。”
他凝视了李宁安,一瞬,眼泪如滚水般落了下来:“她就是想求朕废景遂、立老大,她已把朕当作弃子了!”
李宁安道:“皇上您想必多心了,小的瞧皇后很着急呢!”
李璟扯了李宁安的手臂,一手捶了床沿几下,哑着嗓子大怒道:“我算明白了,我与她夫妻这么多年,她竟没一点情意。我今儿病了,她今儿晚上就惦记着我的位子!你去!你一定找了定云回来,那情蛊是了不得的…我这样子,她料必也不好。万一落在钟氏手里,能有什么……”
他说着大口吐了起来,李方安用金盂接了,我看到先是些汤汤水水的食物,到最后竟吐了好些血,不觉心也揪痛了一阵子,内力一时没使上,身前腾起雾气来。
我索性显了身形,静静立在他眼前,景通柔柔弱弱抬头看了一回,迷糊道:“朕又不曾梦魇,你如何又来了?宁安,你见着她了么?”
李宁安见了我,呆了一会子,急忙行礼道:“您可算回来了,小的参见定云仙师!”
我道:“外头传言甚多。小道是回来瞧瞧皇上,得了准信就走。宁安,你先去吧,我与皇上有话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璟瞧了宁安一眼,道:“你去吧,叫外头的人都退了。”
我头一回见李璟这病猫般的样儿,说心里没一点怜惜那是假的,我确有些心软,问他道:“才几日怎么就病得如此?!”
他嘴角向上勾了一勾,迷离的美目中也带了些暖意,轻轻咳了几下,淡淡道:“人食五谷,总要病的,坐在这个位上,又有什么差别呢?定云,你……你可还好么?”
其实我现在情蛊发作,胸口疼痛之外,还着实为他悬着心,难受得很,怎能算得上好?可我偏偏不想叫他知道,只唬他道:“你自病你的,难受也是你做了恶事该有的。又怎么碍得到我?”
他咳了几声,又叹了一回,眼角眉梢自有难言的幽恨,整个人病弱已极,直似一幅山水图卷浸没水中,只留了一团灰青的墨色,“我原该知道,那情蛊对你…又有何用处呢?我自是白白替你焦心的。”
我也不和他多言,只找了潘易留下的秘盒,拿出集子翻了几页,对他道:“如今我进不得紫极宫,你写个三寸字纸,我好到紫极宫和御药房去给你找药炼药丸子吃啊!”
他朝我看了一眼,竟痴痴笑起来:“原来,那盒子你也没带去……可见,你也不是只弃了我给你的东西!”
我嗔怪道:“你快点写,潘大哥这个法子,我先给你试着,不行,我再去庐山寻寻天机子的下落,再不行……”
李璟徐徐打断我道:“足见你舍不得我死,我便死也心足了。我如今手颤了,写不得字,你若有心,我叫宁安带了令牌领你去。只是,若救不得我活,你也别太难过了,仔细伤了你自个儿!”
我没搭理他,叫上李宁安就往紫极宫去了。出了燕云馆,唯见满院紫薇将尽,余香未息,只觉得夏夜里也有丝丝凉意在心。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在燕云馆等着定云,虽然身体没有恢复,还是什么也不能吃,可是心里却踏实了一点。等了一回,看见进来的却不是定云。而是李贤妃玉涴。玉涴这回穿了一件月白色的裙子,比绿的浅些,又比青的深些,正好配了她稍深的肤色。
我瞧了她一会子,甜甜笑了笑,说道:“嗯,木头这回开窍了,衣裳甚雅,配得你好看。”
玉涴眼里都是忧色,眼波欲流地瞧了我一会子,许是见我略缓和些,心里稍安,便柔声道:“我瞧皇上气色见好了,但皇上还是要保重才是啊!”
我有些为难,又不好告诉她真正的原委,只骗她道:“是啊,我也觉着好些。方才冯爱卿来报朕,说是陈爱卿和李仁达打仗胜了一场,朕心里一松快,可不就好多了嘛!玉涴,朕已把燕云馆封了,这么大老晚的,你不歇着,怎么跑来了?”
玉涴道:“皇上不召我们侍疾,竟连见也懒怠见我们。我却有件天大的喜事,要报给你知道呢!”
我将身欠起,微笑着问道:“爱妃倒是说说,朕何喜之有啊?”
玉涴红了脸,笑了笑,附着我的耳道:“皇上要添两位皇嗣了!方才找了杜子远太医来给我看看,诊出我是喜脉了。另外,还有水清,她是在我前头几天诊出的,到时也不知,谁是老七、哪个是老八呢?水清她因着害喜严重,更兼前儿又见你病重,没敢说呢!”
我陡然想起,那日阖宫家宴以前,我曾在各宫流连,孩子有时候就这么容易。见玉涴兴致甚高,我也不好扫兴,便道:“这确是大喜!等朕略好些,大伙儿再好好贺贺!”
“是啊!”李玉涴闪了闪眼,一手拂了我的胸口,另一手端了一碗参汤,温存道:“此番玉涴来此,是给皇上带了一件宝贝来了。这参汤所用,是高丽参,高丽人进贡给义祖帝的,原不足奇,但这据说可是千年的好参,是我母亲广德公主,嫁给我爹的时候,陪嫁过来的。要不是为了女婿,她也必不肯拿出来的。”
我只觉胃里翻滚,喉间也难受,却忍着谢道:“好玉涴,朕知道你心里头疼朕,这参汤么,朕定要喝的,你先搁下吧。”
玉涴道:“你且喝一口吧,我熬了好久的。”
这句说了,我倒是心里一软,她怀着身孕,我竟不知,还要她为我操劳,我一把端过来道:“这样的好东西,我原是不舍得现在喝了,怕病中喝不出滋味来,你既这么说了,我现在就喝完了它!”
玉涴见我喝完了,便道:“皇上,让臣妾……留下来守着你,可好?”
我心里怕她撞见了定云,忙推脱道:“木头莫来扰朕,实话说了吧,不是朕不想要你们陪着,实是病中不耐烦得很,你快回去,等我好些了,头一个就回来瞧你和你肚里的一位,水清是后来的,怎么也亲不过你去。”
玉涴只得站起了身,水眸顾盼于我,悠悠道:“那如此,臣妾是要死等着圣驾的,你可再莫唬我了……”
我咳了一声,哄她道:“不哄你,只要活着,我定来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随着宁安来到御药房,按着潘大哥记下来的治锁喉之症的药方,很快找齐了药。离开的时候,我走到外间的巷子里,我心里疑惑,按说现在李璟那个样子,当班的太医凌奉,应该在燕云馆外客房暂住着守他,就算是取药也自有他的徒弟代劳,怎么他的身影竟会出现在御药房外面的长巷中?
这时宁安给我使了个眼色,原来他也有此想法,我二人用轻功法门腾起身形,隐在右边屋顶之上,悄声跟住凌奉,见他停在巷子西头一个废院之中。
朝代更迭,宫里机构裁撤是常有的。御药房所在的宫巷又长,有个废院再正常不过。可凌奉住步于此,还是让我赖为疑心。
我悄声对宁安道:“煎汤的药都在这里,你煎给他服了另有一包我带着,一会儿,我拿上令牌,自去紫极宫制丹。你且回去,我倒要看看凌太医在此等谁。”
李宁安看我认真,不忍违拗,便对我道:“我怕凌奉有什么异心,仙师要提防着点。”
我道:“我只有些疑心,他做下的亏心事儿也多,难保人家不图谋他。”
李宁安笑了一笑,道:“小的知道,终有一天要改口的。我也盼有这天儿呢。”
我的脸热起来,道:“你这小子……”
宁安忽然打断我,以目示意,我俩果然见有人朝院里过来了。
我见了来人,不由大吃一惊,而那人李宁安也是认识的,玄色衣袍,身姿英挺高大,虽蒙着面,但乍一看,像极了已死多时的史守一!
我二人不觉对望了一眼,听凌奉说道:“你就是富沙王派来的人?”
黑袍人道:“正是。我乃受富沙王和广德公主所托而来,所托的那件事,凌太医想的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凌奉怒火不息,压着嗓子低语道:“我哥因为潘易之事饱受牵连,落了个辞官的下场,最后游历过江之时,却失去了踪迹。我一直怀疑,我的哥的失踪定与李璟有关。因为朝野有传言,潘易就是因为生的酷似景迁,被李璟所忌方才被他毒害。而我哥哥跟着宋国老效力多时,自然就成了李璟嫁祸的对象!我哥多时不归,故此才把我爹急死了。故此我是要杀李璟替我哥报仇的!”
“哼!”黑袍人冷哼一声:“我看你是因为李璟没有让你继承你爹的国公爵位吧!你爹是以医术闻名的圣手,当年正是因为救过义祖帝和昇元帝二人的命才被封为国公。当年因申渐高一案被贬的史太医,正是你爹的徒弟。而前些日子遇害的吴廷绍,也是他的徒孙,如今李璟没有令你继承国公爵位,正是因为你哥凌真远还没有找到,若找见他,国公的位子又岂能是你的!”
凌奉的脸有些微红,他抚了一把自个儿的瘦脸,恼怒道:“你……你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家的事情知道得如此清楚?话又说回来,你到底是哪头的,富沙王王延政江山被李璟所灭,他恨李璟是应该的,广德公主是李璟的岳母,她又为何要杀李璟呢?”
“你可知广德公主原来有位何驸马,正是被昇元帝所杀的?且广德公主,又与新驸马李建勋的手下米德耀相好,不想被李建勋撞见打死了,又因广德无出,那李建勋在外眠花宿柳,与个有妇之夫林氏勾搭了,得了一女归在广德公主的名下,但又请了婚旨,令林氏的本夫将她休了,把这二房的如夫人娶纳回家。”
“广德公主和李璟原是干姑侄,又是娘婿两个,何以她要下手呢?”
“李建勋娶了这个林氏后,对广德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妇人不闻不问,所以广德怀恨无比。她因那份婚旨是李璟亲笔下的,故怀恨在心。加之贤妃不是她的亲女,她也自然不用顾忌了。”
“哈哈……你既是富沙王手下的人,当是跟他从闵地来到金陵的,怎么会对李建勋的家事知道的如此详细呢?可见,你这人的话是不足信的!”
“凌太医自然可以不信我!实话告诉你,我亲爹就是当年被昇元帝害死的申渐高乐师。昇元帝当年驾崩,正与我有关。我就是当年自李璟手中侥幸逃脱的江湖道士、紫极宫国师史守一。我逃脱之后,一直找机会报复李璟,富沙王来金陵之前,有一度他多次击败朱文进,掠得许多地盘。声望高了,他的心也大了。王延政一直担心李璟会对他不利,成为称帝的绊脚石。所以他一直在暗中培养死士,以期刺杀李璟,永作闵主。
他给的价码最高,我流落闵地,改了身份,充作剑客混进了他的死士队。当然,用了我改良的‘偷天丹’,富沙王得以在李璟进攻闵地之前,暗派高手潜在沉星宫最无宠的王修容手下,暗中获取消息,果然从冯延巳等经手官员平时的谈论中,秘密探得地道所在。后又伺机潜入百尺楼地道行刺李璟,可惜没有成功。
王延政被俘来金陵后,我被他选中,作为保镖跟进了他在金陵的宅邸。随后,我用从定云处偷学的隐身术,潜入内苑。正好碰上钟皇后暗中威胁陈昭容。我探得陈妃身世,上报王延政,又受富沙王指派假扮乞丐,故意念偈语,目的是引起李璟的疑心,令他追查自己的身世。并通过竹杖,引导他把目光放在陈盏花身上,并通过王延政放在太后宫里的暗线,趁陈妃在宋太后和钟后跟前预演的时候,趁机偷去了她的剑,在剑锋施毒,引起李璟对冯延巳的怀疑从而利用陈妃查到冯延巳‘以良为贱’的罪行,以引起他们君臣不和,最好造成官场动荡而令王延政有机可趁。后来富沙王命我联络杨氏旧臣,我辗转打听到了何驸马,又找到了广德公主。那广德老太婆在自家暗室祭奠情人米德耀,这些话是她亲口所说,被我窃知。如今时机已到,我当然要替主子搏一把了!”
“好。史国师你夠坦诚,我也不妨实说,那李璟从不重用我。不管我哥是生是死,他怕是都不会让我袭爵。我的医术不济,常年呆在太医院有甚盼头?不如听着富沙王干一场,再不济黄金已然到手。而且,依在下看史国师你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怎么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方才来之前,听说李贤妃已入燕云馆,那李璟如今得的是热毒锁喉之症,如今正是体气最虚之时,遽然进补,必适得其反。他是否扛得过去,就看天意了。”
“如此说来,若李璟死了,唐国大乱,富沙王必能趁乱归闵,重夺建州之地了?”
……
不好了,这黑袍客果然是史守一,想不到,马道元从前说将他火浴安葬,都是骗我的想不到史守一为了向李家复仇,竟勾结了王延政!我一时有一种冲动,想问问到底是什么人害死了潘易?但想想时机末到,我强压怒意暂忍下来。
凌奉既这么说了,看来李璟,这次果然是凶多吉少了!希望我还来得及救他!我与李宁安趴在原地,制住呼吸,只待二人走远,才敢下了屋顶。我决定,暂时先不去紫极宫了,先同李宁安回燕云馆瞧瞧李璟再说吧。
我和李宁安一前一后慌慌忙忙跑进别馆。我也挺疑惑,李宁安是个高手,脚程应该比我这个半吊子快许多,但今天我已跑到燕云馆门口的时候,却并不见他的踪影。好在过了不多时,他也就跑过来了。对我道:“我已吩咐人追查史守一的下落,比皇上先一步,总是好的。”怪不得他会比我慢呢!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李景通果然已经昏迷了。我也慌了神,只将景通靠好了,把当初景通给我的来自天机子的内力以及这些日子自己修炼所得的功力,缓缓输在他的体内。我额上生汗,面如苍白,黑发也随着掌风飘起。
我觉得身体轻如浮云,似乎只要一阵风就把我给吹散了。正当我自觉将要虚脱之时,景通却有了反应。
我心里松了,收了掌力,虚虚弱弱地对他说:“没事了,你死不了了。”
景通勉力抬了抬嘴角,轻轻笑出声来,抬手就给我擦了擦汗:“云儿,今日我见你真心了!放心,病中的人,这也平常。”
我瞧见他案上,有个空玉碗,没好气地瞧他一眼:“这参汤又是哪位娘娘送给你喝的?”
景通道:“你这种神色,我到是头回见!好看,真正好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沉了脸,蹙了眉,怨道:“都是你孽债多,才有人想要你的命!”
景通脸色沉静下来,白色寝衣因见了汗贴在他消瘦的身上,他幽幽道:“李爱妃为人甚厚道,绝不会害我!”
我正要说话,李宁安急忙跪行了几步,来到景通床前,附耳说了几句话。只见景通的脸色变得铁青,眼中狠光毕现,原来儒雅俊秀的绝美样貌,一瞬竟有些扭曲:“王延政异族异心,朕原不恼。广德公主既是我干姑姑,又是我亲岳母,她却要害我?!那史守一…当年不该轻信了马道元这个逆贼,没有给已经饮鸩的史守一验尸!不想这人,用金石药促了父皇的性命还不夠,竟还阴魂不散…竟要……”景通的话尚末说完,捂着胸口喘了一会子,向着金盂吐了一阵子,方抬起头来,侧面看去,线条利落,深眸如泉,鼻梁挺秀,五官直似高手画出来的,无可挑剔。此外,他又正当卧病,俊脸清减几分,乱发带泪贴在了他的脸上,脸容虽是憔悴了,那双眼角飞光的眸子却显得亮如星子,那秀气的嘴角还留着一缕血痕,李璟无助地朝着四下里定定瞧了一瞧,忽然他竟重重将头钻向我怀里!
常言大大夫有泪不轻弹,十几天前还在朝上意气风发地决定增兵大干一场的保大帝,此刻却泪下如珠落,声音也柔弱如薄云朝露:“朕…朕除了你,还能信谁呢……”
我见他哭了一阵子,忙端过小太监递过的清粥,对他道:“不吃东西,便好不了。想知道这些真相,只有吃饱了,养好了,自个儿查去!”
景通自己抹了把脸,可怜他被子也没有盖好,露了两只脚板在外面,他顾不上这些,伸手就来抢我的碗:“好,我吃,朕不能倒下,朕还有江山要打理,还有事儿要盘问清楚,自不能死在这床榻上!”
景通毅然看了我一刻,“云儿,我都听你的,你救我。如今,身边人,我只信你们几个了!”
我递过他的粥碗,忽然发自内心地替他叹了一声,他那脆弱的样儿,勾起我一丝柔情来,我是个小女子,不争气,心里搁下了他杀我故人的种种旧事,只走过去,轻轻把他那两只奇特的,带着“天”字脚底纹路的脚板盖进被里。
忽然我觉得李璟这个风度高秀、文采盖世的保大皇帝,有时是真的可怜。近到亲友,远到外敌,都有可能陷他于危险之中。满朝祥和的祝颂声中,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呢?
景通艰难的喝掉了粥,把脸蒙进被里又轻轻啜泣了一阵。我嘱咐宁安悬着心守他半夜,自己用小鼎炼起药丹来——紫极宫的药炉比这个鼎不知强多少呢,只是不知何故,我今天却怎么也不敢离他半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吴揽桂这个小姑娘,是在五、六年以前,我参加“参驾大典”,被敕为耿先生之后,才被我收为徒弟的。在我的印象中,一众徒儿中,她年纪最小,最一般,但真格儿的,最听我的话。
以下所记的东西,我是在庐州事了之后才知道的。揽桂这次的投书,是彻底的失败了。引起了后续的一连串的变故。因为此时的我,不知道我到庐州后,会有一大段凶险至极的日子,后来更会牵连进侯晶晶的案子,不知道我又会以那种方式再见景通,不知道我会面对那些痛苦的抉择。
回望揽桂的经历,便开启我后续的未知命途。
揽桂拿着我的书信,先去了慕容的“赛华佗”医馆,拿了一封信交给了她师姐赏荷。错就错在,揽桂告诉了赏荷,要她把我没有署名的密信交给已在太医院的晖之,因为我是秘密潜回来联络他的,自然不好在信封上留下他的名字。赏荷答应了揽桂,就亲自跑出去递信。可晖之没说什么时候回医馆,传信进太医院,又比我设想的麻烦的多。所以桂儿便不在师姐那儿久留了,她决定立即去下一个地方——孙晟府。
可是不巧,汉国入寇的重要军情,忽然从守将刘彦贞处传来,朝中有识之士暗里分析,此事可能有假。但如今,汉国君主刘承祐虽暗弱,身边的强将郭威、及其内侄柴荣、女婿张永德等,却已渐成气候。所以李璟已就此作出反应:派大皇子弘冀去守离汉国最近的南都。
孙大人认为此举风险过大,属于将储君置于险地。为此进宫劝谏去了。揽桂想到冯延巳新近复位,与我又有些交情,所以便在孙府留了个字条。凭她的印象,写下我信中的意思:力劝查将军不可妄动雄兵。
揽桂在孙府门人的帮助下留了字条,尔后带着我的信谒见冯延巳。她仔细转述了我的建议,并告诉冯大人,这是天机门的情报。
冯延巳满脸堆笑,告诉桂儿:“本相知道了,一定会转告查将军,劝告皇上。”
到此两封信都送出去了。榄桂舒了一口气,回到了赏荷处。却见到了不值班,回家的晖之。慕容拿了这封信,看了又看,失笑道:“桂儿!错了,这上面写的是劝查将军不要出兵的话,和我哪有一点儿关系?你家尊师,到底要我做什么呀?”
这时候桂儿才吃了一惊,原来她误把交给晖之的求医信交给了冯正中。
但这次慕容并没当一回事儿。揽桂向他说明缘由之后,他很快以旧日师兄相邀为名,向太医院提出辞呈。也许为了从此与我了结,李璟很快准了晖之之请,恢复了自由身的慕容晖之,踏上了原来他想来、却也不能来的地方——天机门总坛塍玉岛。但他来了,也没能碰到宋为,原因我也是后来才知晓的。
揽桂的投书真正的祸端,开始于冯延巳手中的信。冯相从桂儿口中得知吴越撤兵有诈的事,但出于私心,他并没有警示与他同在太子府的同僚查文徽。而且,他看见我的求医信后,出于私心,又告知了他的妹妹。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直到后来才知道。要是能重来一次,我一定只让桂儿传个口信。哎!当时这样做,只是想让孙冯二相及晖之知道我的郑重迫切之心而已,哪里会知道,人心难测如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夜熬下来,我双眼泛红,因为大病,我的体力已到极限,现在又忙了这一夜,我觉得精力不济,那魂儿已轻如烛上残焰,微风一过,只化飞烟散了。
这就是当皇上的苦处。从公主府出来的时候,李建勋又发了怔忡之症,而姑母就留在佛堂念经。我心里空落落地走出来,忽然脑子里冒出个危险的念头:
我已因病耽搁了好几天不曾上朝,朝中必定已然暗流涌动。说不定哪天,一把暗刀子就在月黑风高夜对我捅了过来或是金杯玉盏,豪饮小酌之中暗藏杀机,笑脸过后,送我归西!想到这里,我又再到了燕云馆,央求定云,把她炼的几颗修元丹都给了我——她说吃多了对我不好,我知道她的意思,便骗她要留着慢慢服用。当然,其实呢,我上朝前一把全吞了,叫萧沉玉用内力助我化开。
朝上我的状态极好。一时间大臣窃窃私语,都说我已痊愈,还有人说前些日子我所谓的“大病”,根本就是我为了和女道士胡混而编出的借口。满朝里只有冯延巳知道我的实情,往日口若悬河的正中,今天脸色沉重,什么也没有说。朝上我宣布了陈觉、冯延鲁流放蕲州、舒州两地的诏令。不用说,我军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便宜竟然让吴越王钱弘佐给占了。
李仁达抵挡不住陈觉、冯延鲁、魏岑、王崇文等等诸路人马的夹攻,这家伙想到了用钱买兵的招儿。竟然花了五万缗银子重贿了钱弘佐,不仅向他借了人从海上杀奔过来攻打我军,而且最后还连人带地投降了人家!
我已经不知如何说清心中的急怒了!唐国耗费巨万,结果便宜了世仇吴越,父皇要是在的话,也会被我气活的。我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陈觉和冯延鲁,所以,我打算只让他们去配所呆几天,然后再找机会把他俩调回来。可没想到,御史江文蔚竟然上书,要我把冯延巳和魏岑也赶出朝廷。冯、魏二人乃我亲信,我贬他俩为少傅、洗马之职已经是底线了,当然不会听他的了。我亲自撰文批驳了江文蔚,而韩熙载也建议朝廷处斩陈、冯二人,我对这种乘机排挤异党的大臣十分反感,陈觉他们都披枷带锁去流放了,这辈子除非朕发话,要不他们就永远不能复起。他二人本为重臣,这种从天到地的差别比死也差不得几分,谅然已是夠凄惨了!虽说两派见解不同,说到底都为的是我李家江山社稷,大家共事一场,韩熙载非但不体谅人家,还要火上浇油。难怪与陈、冯一党的宋国老,寻个机会上书,力谏我把韩大人也贬到和州去了。
宋齐丘是父皇开国的首席谋臣,可说是李氏第一功臣,此刻我虽然与他有些疏离,但毕竟还是要给他几分面子。韩大人被贬的事也就定了。
朝事是一团乱麻,下朝后,我趁着还有精神,在集英殿找了王延政的晦气。
我命萧沉玉和李宁安各捧了一个大木盒,一个是空的,留给史守一,一个盛上了凌奉血淋淋的人头。萧李二人只在开局末久便依我之命缓步走进殿中侍立于我的两侧。我则装作无事,闲闲与王延政对弈听琴。
琴也是杀人的刀。我找来王感化姑娘,此人擅歌,曲声极美,声遏林木,名声传出唐国天下皆知,但大家不知道她多才多艺,词也填得妙,而且也擅琴,王姑娘在白纱屏后弹琴,琴曲自是我即兴作的。
音律混入了我少时所听的军中祭乐,力求奏来犹如暗军伏兵,刀光剑影藏于指下。
王延政的祖上是节度使武官出身,王家嗣位之争,父杀子、兄杀弟,他这个富沙王也不可能只享富贵而不担惊受怕,听我此曲,心内焉能泰然不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自夸,我的弈术高过王“爱卿”许多。没几下他已是满头大汗,告饶不迭了。耳边听着扫弦激荡之音,手上全是汗,久历行伍的闵帝王延政已是捏不住棋子了。
方才和他对弈时,我心中也在激烈地斗争着:明摆着的,靠我国最近的除了闵、楚就是吴越。吴越稍强,王延政就是有心,也扯不上关节当时他正与我军假意结好,很容易就勾结了楚地的亡命徒,通过熟知内情的逆贼史守一,改进偷天丹,易容成我身边之人潜在地道里刺我!文小何是刘太监的徒弟,史守一在天泉阁出入的时候,多有相见,他们眼线甚多,怎会不知道小文调到了我身边?连凌奉和广德公主等人他都敢联络,一旦有机会,他岂有不反之理?
定云希望我仁慈,如没必要,谁又愿意做个狠毒冷淡之人?可我觉着睡梦之中,总有人用怨毒的目光盯死了我,冷不防地重击一记,叫我像让皇一样死于非命,这种感觉我真是害怕之至,坐立难安呐!
可思来想去,虽然我抬抬手就能杀了王延政,可形势不明,想来我又真的不能杀了王延政:他一死,明摆着就是我唐国的嫌疑最大。吴越等各国一定会以此为借口,图谋查文徽等将士辛苦打下来的建州地盘!不行,我眼中慧光一动,迅速敲定:王延政是一竿活旗,万万砍不得!
杀伐之曲余音不息,那行伍出身的王延政已颤抖着擦着额上冷汗跪地向我求饶。
我含笑搀起他道:“将军莫惊,这两个小将不懂事,才斩了两个叛逆就恁般狂妄,还竟敢在朕面前杵着耀功,快去了罢。朕看爱卿棋力甚好,一局末终,为何认输啊?”
健硕的王延政甚是英伟,听我弦外之音,也斟酌着答道:“末将已失半璧江山,再打下去,脸上无光。不如降了,图个封荫之事。”
我见他话中有音,我的意思他也尽知,多说无益,便面上挂了忧色与他委迤道:“闻得爱卿身罹金痍之疾,朕看小觑不得,爱卿还是在宅中休息,暂时免朝吧。”
王延政本来虎目不抬,眸光触地,忽地抬眸扫我一眼道:“唐国锦绣江山,百倍于我一隅闵地。圣上日理万机,不比末将现是个闲人。万望珍重龙体才好!既是棋局终了,微臣且先行告退,待末将在府精研棋道,他日再陪皇上重续今日风雅。”
“如此甚好,你且退吧。”
我见王延政不卑不亢行了一礼转身而去,暗里恨得齿冷,心想这王延政是个硬汉,方才告辞的时候,约我再战,难道唐国还会输给你个罪俘?!我心里暗自一惊,额上冷汗已生,只得低声吩咐萧、李二人仍扶我上软轿回燕云馆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病体孱弱,正要上轿回燕云馆,没料到孙晟、常梦锡等诸多文武大臣齐聚千春亭中,众人道:“臣等有大事启奏,契丹主耶律德光,已于月前攻入晋国都城,晋帝石重贵出降,中原无主,晋国亡啦!”
我听了这个消息,着实十分惊喜,自感身体也好了些。那不足为外人道的野心,似烈火烹油,忽然一下被人点着了。
“金殿午朝!所有三品以上官员通通都要到齐!”我仔细一想,再补一句:“王延政从此不用来了。”
我向来不喜欢正式上朝,老爱驾坐偏殿,因为我发现,这是省去繁琐仪式,节省精力的最佳方式。但今天不同,我召集众臣,商议的是唐国的前途!
望着丹樨下,肃立的众臣,我庄严地发话:“诸位爱卿说说,契丹人管得了中原吗?”
大将李金泉道:“启禀圣上,微臣认为,契丹人粗鄙少文,虽逼降了晋帝,仍统治不了中原,短期内,他们担心它国打他本营,必定撤离中原!”
“李爱卿所言极是。咱们在福州的战事上,吃了这么多的亏,这次无论如何要补回些来!”我信心大增,当即下诏:“李爱卿!就命你为北面招讨使,觑便行事,俟契丹撤离,立即寻机进兵,谋取中原!中原乃我李氏故地,朕心向往之!”
宋齐丘从九华山回来的时候,我是给足了面子。别的不说,他从九华回来的那段长路,我可是专程派了景达,用最隆重的礼节迎他的。他回来以后,说实话我也怵他,给他定了个“请召入朝”,说白了便是大事有请,小事免朝。当初陈觉要游说李仁达,一力怂恿我拿主意派定陈觉的人,就是这位宋国老。现在李仁达投到吴越,陈觉他们也流放了,我心里怨极了宋老,只顾着人君之度不发作罢了。
宋齐丘当下出班道:“皇上就该有此雄心,不枉老臣担任太傅,教导您一番!”
我今天心情较好,听宋大人倚老卖老的话,心里虽有些酸,按了按心火,也没言语。
我已十来天没回后宫了,但我心里竟是一点愧意都没有。就连宁安现在也懒得劝我了。我让小太监抱上一大叠奏章,自己又坐上软轿上燕云馆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回别馆,我又大失所望。这道人连半个铜子也没带,据文小何说,她一个人在小丹房那只小鼎前,拿个芦席什么的围了半天,又吩咐太监弄来了许多生稻谷,不知道搞什么名堂,折腾到午后,没用膳就跑了。
腿长在她身上,她要走就走吧,我倒是想拦,可就是拦不住呀。我觉得嗓子疼,胃里也如刀绞一般,可就是硬撑着,饭食是一点也吃不下,我又赌气连药都不碰,只坐在她的案头看奏章,死了也好留个贤君的名头!
淮南闹虫灾,免税!
虔州星星坠下地,砸了房,使钱修房……
我一本本地瞧了不少,天已渐晚,那夕阳如胭脂一般投在别馆的白纱镂花窗上,却犹不见那道人回来,我不觉心里焦燥起来,顺手抄起一件雪青水禽纹的轻袍,随便披了,缓步迈了出去。
却见一大群钟凝烟找来的内侍堵在院中,有几个冒失的,将零落的紫薇花瓣踩得一片狼藉,我大感不悦,“都退了吧,回宫里伺候!”
众人唯唯退了。我心里想到,这道人神神秘秘的,不知又到何处去了?难道撇下我,又到秦淮金园祭他的坟?
我心怀妒意,吩咐宁安备了小轿,自去寻她一回。
紫极宫西,秦淮烟波。魂随风去,身葬金园……我在潘易墓前没见定云,却见了她手书的祭文,字还没尽,只剩这么几个字。
我怅然若失,怔怔看着银盆中纸灰化尽,心里不知是何滋味。我心中郁结难舒,抬头望见苍穹浓云翻涌倾刻掩住胭色残晖,近处水天间欲暗先明,可知是一场大雨就要来了,也不知这道人所在离这秦淮有多远,也不知她身旁可带了人?也不知带上伞没有?
我注目于潘国师的墓碑一瞬,茫然转身行了几步,自己也不知要往哪里去,宁安道:“既不在此,小的先与您回去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心里空空,略略点了点头。软软地坐回轿里,由宁安的两个心腹抬着回去了。
果然没多久便是一场长绵雨。时大时小恼人的很,我瞧宁安一个人跑着也没打伞,心一软就叫他也坐上来了。
这下苦了宁安的徒弟竹墨与清书,轿子在雨里便更慢些了。虽是雨大,这雨中的江南街景,宫中也不常见。我隔着湘竹帘子,懒得揭开,只隐隐可见有座座青石小桥弯弯,流水湍湍穿桥而过,不时可闻船公吆喝声音。
街市俨然,佛寺宏丽,人们打着各色雨伞穿梭而行,时常也见富家车马辚辚而过。
许是我与那道人真有缘份,快到东门时,透过细细青绿竹帘,我瞧见一个纤瘦男子,头上束了根银白宽边发带,穿了一身紧腰浅紫罩纱的袍子,骑着一只淋得不成样的小毛驴在我轿前跑着。
我在背后打眼儿一瞧,哪有个男子的腰这般细的,敢别是那道人吧?便一把掀了竹帘子,任那雨滴溅在我脸上,我只伸出头来喊道:“定云,你往哪里去?”
那道人回头瞧了我一眼,她那小脸给雨水洗得白如海棠,那双明眸却清灵纯净,不矫饰,自然带着骨子里的灵秀,目光少有地含着些释然的超脱之意,我也算阅女不少,却从没见过她那般吸魂摄魄的清丽之人,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已不是自己了,我迷了一般喊道:“停轿,停停!”
我说着,抬脚就要大踏步地从还没停稳的轿中冲出来,却只听她端然跨着驴道:“我大意了,不曾带伞!我的驴脚程不慢,和你到别馆里去说吧!”扭头便就向雨帘里跑远了。
我无奈,只好缩进了已踏出去的一只脚,急道:“快点,抄近路回去,快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回到燕云馆,却见她还是先了我一步。把湿衣裳已换了,穿了一袭雪色广袖对襟襦裙,通身只在抹胸处绣了几点丁香,头发不束,只由它披着,整个人就像是从月里下来的。定云见我迟疑不动,反过来挽了我的手,催我道:“快进来,仔细淋了再添层病!这早晚,晚膳又没用吧?”
我喃喃道:“吃不下,今儿就算了吧。”
定云用眼风削我一下,脸上又露些愠色,“罢了,我给你煲些粥喝吧。我这儿可没好的,便吃些莼菜粥,就些鸟鸡草菇汤,可好?”定云转身,淡然道:“等着!”
我拉了她手道:“你且别忙,我问你,今儿你晚膳不用,到哪儿去了?”
定云一手拍开我的手,不耐烦道:“你且等着。我已在朋友处吃好了!你这样儿,好人也得饿病了!”
我饿着肚忍了一会子,不多时便喝了一碗菜粥,她许是怕我不消食儿,细细捣了些碎虾末和着香菇小丁儿,吃着倒也上口。热粥下肚,又喝几口鲜汤,我的胃便不疼了,眼见清书收了碗筷,我便含怒带了定云进了内室,问她道:“你到底去哪儿了,还要朕带着病出来寻你?”
她不带喜怒地看我一眼,泰然道:“我又不曾叫你寻我。你且倒杯水与我再说。”
不说登基以后了,就说我记事以来,不拘男女,从没听过这话。我却心里乐意,早拿了定窖名壶在手,开了茶罐问她:“你是吃阳羡还是京挺?”
“水。”
我怪自己愚钝,不曾会意,便倒了一小杯,吹凉了,正要给她,定云道:“你这人,送药的水该用大杯的。”
我这才明自她意,不觉展颜笑道:“原来云儿还是疼我。”
定云把一瓶药丹放在我手,说道:“御医的药虽是好的,我看到底起效慢些。人哪经得起这般耽搁?你如今虽缓过些个,到底没好呢。原吃的药停不得,每餐毕后,再吃一丸这个。”
我笑道:“你这药又是从哪个野郎中处得的?听小何说,你鼓捣半日才出门,又生炉子又围席的,做什么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冷冷道:“快服了再说。这可不便宜,宫里本没有,是谭国师的秘药,对你胃逆锁喉的病呢!”
我将青瓷长口小瓶放在左右手中来回丢弄,露齿笑道:“道人又唬我呢。小何告我,你走时不曾带得半个子儿,却混说起这丸药金贵来。”
我故意拿瓶子靠了她的脸一下,缓缓道:“分明人家与你有交情,拿些寻常药丹白送了你,却在这儿与我显摆。”
定云抽去药瓶道:“你不希罕便还我。左右我的东西,都不值什么的。”
我蹙着眉道:“可别,这一会子,胃里喉间又在搅腾呢。唉……”我缩着坐在桌边:“这肚里疼着呢。”
定云大力将瓶子塞回我手:“快吃下吧。你可别轻贱了它,我是酿了一大壶‘龙脑香’,又炼了不少好珠子,才找慕容晖之买来的‘紫芝丹’。”
我看着她,有些惊奇:“你怎么学起酿酒了?再说,明珠还有火炼得的?我却不信。”
定云道:“这便是‘少所见多所怪’,亏得你还是那称王作帝的人呢,我前日出去时,在街上见有海外并西域的商人卖‘龙脑浆’的,今早寻空便出去买了些好的,依古法酿制,不就得了那珠子就更易了,小道原是学这个的,但凡有材料,便如银子一般的,要多少有多少”。
我正喝水送药呢,闻言呛得喷了一口水,乐道:“奇人,爱妃是能生财的奇人呐!”
定云的脸作桃色,撅嘴嘟囔道:“才好一些,又没正经起来了。”
我冷不防从背后揽了她的腰,强顶道:“你如今心里头藏着谁,朕心里是一清二楚了!你若不想让我给江大人、萧大人他们的唾味星子啐死,就放心跟我回宫里那为你留的云暖楼你要爱自由,就爱做个道人,便留在这燕云馆,只求你别浑说舍我去了的话。”
定云转过身子看我,那深眸中含着许多微妙的情愫,但说她心里没我,我反正是不信的,那样的眼神似怜惜、似嗔怪、似宠溺、似温柔,看得我心都化了,她这样注目了会子,道:“看来病不是装的,瘦了好些呢。你且别求我不走,我只问你,以后还做不做那欺心的事儿了?”
我见她沉着脸,很是认真,便想着这话不能含糊地应了她。我心下忖了一回,答道:“有时是为了唐国,我也没法子。但,云儿,我李伯玉应承你,从此之后,只言片语,绝不欺你!若违此誓,便叫我被人从皇座上赶下去,落个不得善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伸着指头掩了我的口,“动不动就不得善终,也不怕晦气。像这衣裳虽不太湿,倒底沾了湿气,对你最是不好。自去里屋换了,我已替你熏了梅隐香,拿火盆烤得温热,正好待穿。”
我想这人平素冷冰冰的高洁样子,谁知一旦收了性,比曼曼和木头加起来,心还要细些!我心中一时如一石沉水,觉得大大的心安了,口里不禁舒了一口气,得意地想道:再怎么特别,这道人也毕竟是女人,总绕不过爱我去!
“云儿,我如今却爱‘梦芸香’和你的香气是一样的。”
定云眼气一翻,不屑道:“莫任性了,熏香多了,味便窜了,反而不美。瞧你这样雅,却也是俗流。梦芸香是观里老道长常用的,我原不爱,只是先前的道服上无意沾染些个罢了,这个梅隐香一闻便知是个美人替你制的,我费心仿出来替你用了,你倒又挑起理来了……”
“好,既你喜欢,以后我便使‘梅隐’就是了。”我含笑转入内居换了一件亮紫轻袍,上头是银龙争如意珠图样,但款式又不雷同寻常龙袍,可见绣纹十有八九出自她的画作。我看了问道:“这衣服上的图样,虽是龙抢珠的旧题,那祥云却变化万端,和寻常袍子不同,不知……”
“自是我画的。不合流了出去。寻常人不敢穿,原被个契丹人收去,我见了便使银子买回来给你穿着,可好看?”
我点头满足道:“甚合我意。”
定云淡然道:“既得了药,吃了我的,又穿了我的,明儿就回宫去吧。”
我急道:“哪有赶人走的?我不走。”
定云道:“你既不想走,可愿让我看你的心?我且用个手段,测测你到底最爱什么,你可敢么?”
我抚掌大笑:“什么好手段,竟如此神秘,能知我心?我倒要领教一二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定云道:“别浑闹。那把戏要睛好天气才使得,现在哪里用得出?我却说真的,你多日不回,叫人家如何说我?况且,晋国新败,朝里哪个不寻你?今日你便回宫去歇吧。”
我脸上没好气,抬眼削了她一下子,小声道:“消息倒是灵的,晋国灭了,朕就住不得我这‘燕云馆’了?!没见过你这样儿的,巴巴的赶了我走,我且问问你这道人,我是你什么人呢?”
定云不作声,自在杨妃榻上半躺了,慢悠悠地道:“你信是不信,今日必有佳客到我这里访你呢。”
我莞尔道:“朕却不信。我前几日你没回时,早已下了封门令,前几日因你不在,她们前来搅我。如今定没人来的。”
谁知我俩正说着,文小何便进来禀报道:“陆娘娘在馆外候旨,说有要事请见呢。”
我暗叹这道人果然不凡,陆紊竟来得这样快,倒像是事先说定的一般!定云起身,用手顺了顺秀发,“待小道去接娘娘进来吧。”
我道:“你是主,她是客。以主迎客,宾主之道。使得,使得。”
其实我心里头暗打主意:紊紊为人谦和,性子大喇喇的,最好相与不过。偏她位分又高,资历又老,若她站到定云这边,赶明儿立她为妃,只要紊紊摆明了态度,可不就多了个强援,少了点阻力么?
我这样想着,挽着定云出了院子,果然见紊紊穿了件素净衣裳,画了个我最不喜的啼泪妆,含着一泡眼泪跑进来了!
一进院,见了我,陆紊一反常态,哭着跌跪在我的面前:“皇上,臣妾求皇上快救救我的爹娘!”
我一手扶起了陆紊,柔声道:“爱妃莫慌,有事速速对朕说来,有朕在,你怕什么?来,咱们进去说!”
我搀了紊紊,定云跟着,进到燕云馆内坐下。紊紊抽泣了一会子,说道:“皇上,晋国灭了,契丹人打了进去。听说烧了许多民房,臣妾……臣妾的爹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想安慰一下紊紊,定云早就递了个帕子给陆紊,紊紊擦了,说道:“臣妾听说,我嫁到唐国后,爹娘靠着皇上留下的聘礼发了家,更兼我这么多年,常得皇上的津贴,我也都差人送过去。我陆家的财势也渐渐大了。可这次,臣妾听逃难过来的老仆陆琦说道,耶律德光进城后,没有见晋帝石重贵,却打发了……打发了许多手下在大梁打劫富户,况城里乱兵多得很……臣妾怕……怕他们会对我爹娘不利……”
我抚了陆紊的背,成竹在胸地劝她道:“诶,爱妃莫急!你这小没见识的!你是不知道,契丹刚攻进去那会子,我大唐国就打算和他们互派使臣。他们的国书,刚刚已经呈上来了,使臣也住在驿馆里,朕打算晾他几天再说呢!哪有一边谈交好,一边伤我岳父的事儿?他耶律德光,敢动岳父母半个指头,朕就叫李金泉挥兵转道灭了他契丹!你说他哪敢呢?”
“可……可是……”
“好了!朕答应你,马上派个密使,前往晋国,到大梁把你家二老给接过来!你都嫁我这么多年了,原说岳父母在晋国享福,朕也没上心。如今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接回唐国来!”我想了想,给定云扔个眼色,“该派谁去呢?”
那道人是个聪明通透的人,立刻会意道:“不如就派我的师伯萧阙前往吧!”
“好!紊紊,这下你放心了吧!朕马上派萧沉玉带着朕的手谕,去晋国接人。爱妃少不得耐心等候个小半年。不过……这些日子你也不闲着……”我神神秘秘地转到书案处,提笔写了几个字,塞在陆紊手里,“朕本来打算,要冯延巳退了高审知孙子的房子,现在朕改主意了。朕决定花千金向高家要了这套房,赐给你爹娘住,你可凭这个派人去督着工匠好好整治房子,等人来了好住进去!”
陆紊手里接过我的谕旨,感激地跟什么似的,抽了几下,话也说不太利索了:“皇……皇上……臣妾谢过皇上!”
我傲然道:“那耶律德光,未开化的蛮夷,朕还怕他不成!瞧你哭的那样!此番派萧将军前往,是耿先生保的。你可一定要记着人家这层恩!”
陆紊酸酸地瞧了定云一眼,定云眼波流转,满是担忧之意,陆紊便起身,向定云行了一礼,“谢谢云仙师妹妹,保了萧将军,我那爹娘,定能回来了!”
定云道:“娘娘不用谢小道,我也只是想让我那师伯,多给皇上分忧罢了!”
我拍了拍陆妃手背,笑道:“好了,好了!把心放回肚子里。过几日,朕定有五喜临门,一则,朕也大安了;二则,凌水清和李玉涴有喜了,三则,我军从晋国一定能得点好儿,不管是人是地,朕都高兴;这四,爱妃也与双亲团圆了,这五么……”我说着,便停下来,转眸含笑瞧着定云不去,只见定云脸上发烧,嗔怪我道:“皇上大喜,却瞧着小道做什么?”
“……”我刹住话锋,声音也低了一成:“反正,朕到时候大赦天下,少不得大家一起乐一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夜来打发了紊紊回宫,我便拥着定云在燕云馆安歇,少不得夜话一回。只听定云说我:“你对人人都是如此,却也不易。”
我慵慵打了个哈欠,答道:“做皇上,哪里都不易。但最不易的,还是为你……”
定云道:“唉!本为知己,奈何红颜!快睡吧。”
我闻着定云的淡香朦胧欲睡,却想着她的话:她说只愿于我为友,不愿于我为妃,殊不知这世上只有她不能说这话,我倒是愿意把身心都献给她的,只是她不愿要罢了。
次早上朝,见了契丹使臣。得知德光果然曾扣了岳父,只是听了朕的名头,早吓得派兵保护了老爷子全家安全。就说嘛,若李璟连枕边人全家的富贵安然都保不得,那成了何等样人了?!
又与契丹使臣换了国书,申我眷恋中原故地之意,请契丹许我拜祭李唐先祖。其实也就走个形式,表明我唐国按“理”该霸中原。其实朕明白,真想要中原,还得靠打仗流血,耶律德光再傻也不会白送给我。德光那边的人也提个要求,要朕前去晋国会盟,恭贺他得了晋国之地。这厮把朕当成给他吆喝的了?哼,懒得搭理他。看在契丹人送了些个礼的份上,我也派张易给德光送点过去。说实话,大唐国什么都是最好的,他那酸礼,朕不希罕。
下朝欲去别馆,给凝烟阻了一阵儿。想起她一心立老大那个样儿,我原是生气的,可看她末满三十头上已生华发,我心又不忍了。抬手拔了她的白发,检查了从嘉的功课,再问问老大弘冀在军中历练的状况,又在昭阳宫用了午膳,安抚了凝烟几句,转到老二府中,瞧老二茂儿留下的书帖,嗯,字比我写得好。茂儿骑射弓马、文辞曲赋,样样都是头挑,眼下虽只十四岁,我却把他当成栋梁栽培,早早投在军营里,我是着意要立他的威。
眼下我想着,将来接位的,必在弘茂和景遂之中,具体是谁,需凭造化。到时拍板的,舍我其谁?但我心也有愧,若以后弘茂鹏程万里,朕也只好对不住太弟了。但不管接位与否,朕不亏着弟弟们,也就无愧了!
看罢儿子,到紊紊处抱了会子八岁的永嘉女儿,不免唠了回知心话儿,又如约瞧了木头,不过说会子笑话,哄她一乐罢了。
事毕,已到午后,便又着宁安抱了奏本,我拔腿上轿,扎到燕云馆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来到燕云馆的时候,见定云的徒儿汐萍、揽桂已回来了,燕云馆却还有许多女冠不见。
汐萍等人翩然拜我,我抬手示意,“平身吧。你师父呢?”
汐萍微笑道:“回圣上,我师父到卢妃巷太白楼去会友人了。说是……今夜在太白楼住店,不回来了!”
“好啊!”我心里暗道:“每回都出去冶游,也没个招呼。她真是太自在了,罢了,我既能溜出宫来,难道去不得太白楼?我再去寻你就是了。”
我二话没说就出宫驾马奔了卢妃巷。到了太白楼,我找店家画下了定云的容貌,却画成男装,又重贿了店家。那店家果然引我靠窗坐了,亲眼见得那道人同一个故人豪饮。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谭紫霄国师!
只听定云笑道:“慕容,咱俩认识这么多日子,不如你今天露了真颜吧!”
那谭道人用手挡脸,说道:“我可不会制‘偷天丹’,一会儿,你可得给我一丸!”
定云朗声一笑,仰头饮了一杯:“这个容易,如今我已会制了。给你几丸都使得。”
“那好。不过我那真容可不甚好,就怕你见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把发带向后一甩,潇洒爽气,“既喝了你的美酒,又买了你的良药,还把半数的徒弟留在你铺里打杂,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当你是朋友!”
“好!爽快!”对座之人抚掌大乐,“那你就瞧好了!”
我抿了一口凉茶,用余光偷瞧,见那人真容与谭国师完全不同,虽然年纪只三十出头,但五官粗犷,不像修道之人。更重要的是,那男子脸上有一块青紫之记!
那人憨憨笑道:“说起来惭愧,以前我做裨将的时候,有次完成任务的时候,在永宁宫墙上撞了一下,原说很快就消肿,谁知后来伤口处竟生了个瘤子,后来找个江湖郎中给治了,留下了这块铜钱大的青疤。”
“我道你为什么总藏头露尾假扮国师,原来一半只为了这个!”定云脆笑一声道:“你把脸伸过来,给我摸一把,可敢么?”
“啊!”我暗里咬咬牙:“你这贼婆娘,平素对我若即若离的,我想碰你脸一下都难,谁知今日竟然…哼!”
真是…真是气死了,没想到那粗野汉子真把脸凑过去了,“你摸好了,公子!”
定云的指尖抚过这家伙小麦色的侧脸,没想到那青记竟随之变红了:“我以天机门内力,化了你的淤血凝结之处,接下来几日以热水敷脸,红印可褪!”
我不觉咋舌,唐国就是异人多。没想我放她在燕云馆,她竟琢磨了这么些把戏,这么轻易就给那人去了脸上的青记!
那汉摸了摸脸,平静地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一般!对了,我先前要你拜我为师的话收回!现在我正式决定,我拜你为师!我慕容晖之,要拜你…对了,美人儿,你姓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姓……”定云愣了一下道:“姓耿。”
你果然把我的话搁在心上,你姓杨的事,除了我,谁也不许知道。否则,我一定杀了他来保护着你!你可知道,杨氏女不可与外间通婚,无论让谁知道了你的身世,都是对你不利!你这女子,可见不傻。
那汉子说风是雨,转身离席拜倒,“师父在上,我慕容晖之愿拜耿定云为师!”
紫衣的定云洒脱地笑了几声,“起吧,徒儿。你莫非想学金石术,炼不纯的银子骗人?”
那个慕容张大了豹眼,惊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成?定云竟承认银子成色不足?”
定云大笑道:“那法子制出的是药银,打点器皿用物饰品,都是好的。买东西,只是‘马扁’的罢了!”
“哈…哈…”慕容大口喝了一口酒,反问她:“这法子你没少用吧!”
“哪儿啊。”定云伸了两个指头:“上回曾骗两个太监!”
说着他二人又笑起来,看得我不由得陡生妒意,我取了银锭在手,大力敲着桌沿:“小二!给我来十坛酒!”
定云果然朝这边看过来,见了我,也不躲着:“小二,这位公子的酒,我全要了。你别上给他,我出双份钱便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二是一个半大小子,愣愣道:“客人点酒,我怎好不上呢?”
慕容道:“你好不省事。这俩原是一家的!”
小二点头去了。
慕容道:“昔日在紫宸之内,曾欺瞒你李公子,求君万勿见怪,今日若不见外,请再同桌喝一杯吧!”
定云道:“你莫招他,他病没好,沾不得酒。”
“喝不喝酒随公子你的意,便来同坐吧!”
我已知他名,顺水推舟道:“好!多承慕容兄的情!”我便与慕容、定云同坐一桌,吃了一回,慕容道:“公子莫惊,江湖野人,无心唐突贵人,以前那些方子,也确是谭国师……”
我忙干笑一声:“都是好的!慕容兄原来这般年轻,比在下看来还少上几岁,不知贵庚究竟多少?”
“不敢。在下行年二十九。”
我执箸轻笑,“却原来还小我两岁。我反要称贤弟才好!怪道你四载之前不像四五十岁人呢,朕……我还当你真是神仙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慕容畅笑一番,轻声言道:“称仙人的全是骗人!这定云道人,其实也骗得不少呢!”
定云白了他一眼:“为师如何骗了你这厮?”
“你买药所用的珠子,色泽重量与真珠无异,但运动内力,将其碎之成末,却见……”
我乐得抢话道:“定是一颗谷子!”
“非也!”慕容道:“是一个珠粉包谷的硬核!”
“哈哈……”我扬声大笑,手中的竹箸也掉了一支在桌上:“今后但凡瞧谁不顺眼,大赏的时候,便给这个,外行这辈子再别想知道去!实在骗死人不偿命的!”
“她那法子多呢…我打算一点点学过来,到时定有财路……”
……
转眼我已嗣位五年,细想来,这些年心里时时有事,如今日这般快乐的时光,真是再找不到了。晚膳后我软磨硬泡,终于携了定云回宫而去,在云暖楼拥寝一夜,帐暖被温,惬意如仙。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如此定云随我到云暖楼住了两个多月。六十多天的时间里,我多少次想举笔,亲自草诏,封她为妃。要知道,我一旦下了决心,就算朝中与后宫一个人也不支持我,我还是会强硬到底再说了,朝廷中谁会冒着获罪的风险,与我作梗呢?可是,我发现真正的阻力却来自于定云。
她是一只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飞了。其实,我可以理解她。当初父皇让景迁当国,而把我贬到庐山,我刊石留迹,做出甘心隐逸的样子,其实心里还不乐意。可现在坐上了宝座,我才知道这样的日子,根本不是我要的。我朝书画盛行,但最爱董源的山水。我将他画的《卢山图》挂在清晖殿的寝宫,对董爱卿说,这样就好比一直在庐山清幽的妙境之中。其实,我还有句话没对他说,我也想和定云一样,想要真正的自由,什么天恩祖德通通丢了不要,只求身作一只鸟,远远地逃离这金色的樊笼。
世事难料。今日朝上,前一段儿还万里奔袭,逼迁晋帝,占得中原的耶律德光,却在被迫中原的途中病死了。
事关他国,朝臣们带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冷眼瞧着辽主德光的没落:
原来他挥兵打过去时,他国的述律太后根本不同意。德光打下中原极其不易,与中原旧将争地盘伤亡惨重,打服的将领表面臣服,实际上半点真心也没有。耶律家内斗,德光之弟又请求做皇太子。焦头烂额之下,德光退出中原,走到半路,又气又病,也就死了。止得46岁。
晋廷石氏倚重的大将刘知远又趁机重夺了失地,很快改号称帝,立了汉国。
得到这个消息,我最关心的不是契丹人的情况,而是我方派出的李金泉。我问道:“刘知远的兵马和我们的李将军交手没有?”
孙晟道:“李金泉与部将正休息时,有人密报,在河涧对岸发现刘知远的汉军,都是老弱之人。”
我大喜道:“李爱卿想必与他们比划一番吧?”
“哎!李将军严令我军按兵不动,后来果然发现敌军伏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些失望,眉目间自然不悦:“这么难得的乱局,他就一点没替朕争点什么回来?”
魏岑道:“回禀圣上,李将军与其他派出去招兵的将军,替我朝拉回来许多人才!”
哎!我心里哀叹一声,军费赏钱花了无数,中原和福州的地盘却没有争回多少。这个李金泉,回家生儿子是个好手,打仗却只会退保,不会进取!想到此不由我怒上眉尖,冠冕上的珠串晃得我难受,我暴躁地撩开珠串,怒道:“不行就把李金泉撤了吧,退朝!”
战事上虽不合心,但水清与玉涴的身孕是真的,陈觉和冯延鲁还在外地晃荡着,我每次瞧见正中,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所以,我很快宣布,因五喜临门,大赦天下!
这场大赦,使冯延鲁和陈觉回到了金陵。陈觉仍在朝廷任枢密使;冯延鲁任少府监。一时间道贺的人踏破了两家的门。但冯正中因一向与乃弟不和,所以这次也没见他多开心。
冯延巳因文艺之才颇得我的赏识,头些年权倾朝野后,他和弟弟闹分家,他因是庶出的,故把和他不和的嫡母老夫人留在冯延鲁处赡养,自己另购大宅单过。从此据说兄弟俩关系一般,老冯也很少去老夫人那里问候,更别提别的了。公事上正中升迁比他弟快得多,冯延鲁大大不满,所以他俩貌和神离,当初给江大人在上疏里痛批一顿!
可毕竟是兄弟,冯延鲁和陈觉被我勒令军中问斩,跳出来求情最上心的,首先还是冯正中啊。最近我很少举行曲宴了,一是自己没心情二是景达因为和正中不对付,老是找理由不来。朝廷里各派之间互不相容,竟连四弟也卷进去了。
不想,不想了!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水清和玉涴倒有孩子了,可定云什么时候能给我生一个……
我走在唐国至美的北苑之中,初秋天气,天高云淡,暖烘烘的日光中,身处金菊花海之间,一身金龙朝袍的我,不觉抬头瞧向定云的小楼。
我果然瞧见一位身穿一袭胭色紧身胡服的丽人带着两个绯衣待儿穿过香径而来,见了我只略略福了一福,直想远远的绕开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曼曼生气了,我了解她的性子,她要是不想理我,我缠死了也无用,“这么久不见,你连句话都不想”
冯曼曼倨傲地看我一眼,脚下顿了顿,依旧不停:“臣妾没有话说,皇上去对新人说吧。”
我自认识她以来,她就从不曾对我淡过一分,可这次…我在燕云馆留了这么久,且还打算一直粘着定云,又拿什么脸来见她?
我白着脸,连借口也懒得找了:“曼曼,这些日子,真是对你不住。朕…也为难……”
“皇上为难,却不是妾妃为难你的。臣妾现在也知道,为何陈昭容一心向佛了,臣妾衣食无忧,对皇上也不敢…有什么奢求。只求你不要心猿意马,敷衍于我,让我自得个清净,也就是疼我了!”
“不!”瞧见她这个样子,我的心揪了一下,紧行了几步,握着她的手道:“爱妃莫要冷了心,朕今日,一定来陪你!”
曼曼的花容也已憔悴不少,她淡漠地扫了我一眼,转身甩我而去,“皇上不用怜惜臣妾,臣妾也不求皇上的怜惜。”
我到今日才知她是个孤清的女子,唉,怪不得她!我暗暗想道,今晚上一定去陪她一回,再试着哄哄她。可我一瞬间又犹豫了,那道人方来不久,我要是丢了她上别处去,怕她又多心弃了我要去,到时我又于心何忍呢?
也许帝皇不能有真正的情爱,否则结果就如我今日般残忍。然而我此刻是顾不得了。
心虚地瞧着曼曼的背影去远,我跑上了云暖楼,强邀她下来陪我游北苑。我不顾她反应,揽了道人的细腰拖了她并肩下来,我浑若无事地领她逛了一会子。想起晾了众妃多时,心里不由得有些亏起来。臣工们私下都说都说我这人深心,喜怒不形于色。其实,何尝不是他们,让我觉得人心难测。所以内心隐微之事,我从不敢坦露半分。但对这道人便不同了,我矛盾无措的心思,在她面前是断然藏不住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见我神思不属,便道:“又在哪里欠下美人情债,在我跟前郁闷起来了?”
我强笑一下,顾盼于她,轻描淡写道:“哪里。朕从来是片叶不沾身的。让我魂不守舍之人,想是还在娘胎里呢吧。”
“可见你这人心冷。”定云瞥我一眼,冷冷道:“今日我还是回别馆,你莫跟来,要不,我转身就走,你莫怨我舍了你。”
“你舍得我吗?”我心里暗想,可转眼一想:“不对,这女子心肠硬得很,说不定真舍得走呢!”我尴尬地笑了笑,顾左右而言他道:“云儿,你上回说过,有个把戏,自有法子可知朕心,这话可真么?”
定云衣袂飘举,轻身若蝶,冷着脸对我道:“你真要试试?那好,你闭上眼,待我颠倒四时花木,在幻境中得你心意。若你隐秘被我所知,你可莫要怪我!”
我好奇了,闲雅地轻笑一回,眼角也自知含了说不出的情意,挑眉瞧她樱色的侧脸,“我怎会怪你呢。这般新奇的术法,云儿快快使出来给朕看看呢!”
“那好。你闭上眼,无论看见什么都别睁眼。我若问你话时,你回答就是了。”
“好,好。”我安心闭目,却分明是清清楚楚地看见的。我知道,这一回是定云用的道家幻术,我虽身在北苑之中,魂却已在幻境之内了。
属于我大唐国保大皇帝李璟的幻境,又是怎样的呢?
眼前繁花似锦,四时花木同时盛放,春兰秋菊,芍药牡丹,炫人眼目。恍惚间我坐在群臣之间,看见董源、高太冲、周文矩等许多雅士共同在座,冯延巳是一代词家,即席作词一阙。定云好像也在席间,玉手托了一只银杯请我饮酒。我醉得迷迷蒙蒙之间,听人报说已收了中原,群臣便请我移驾北上去做天下共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整个人乐得飘飘然,高声道:“唐国一统天下,爱卿们劳苦功高!朕即刻下诏,真将后湖烟水,赐给陈爱卿和冯爱卿,由得你二人在山水间恣意流连吧!”
然而美梦尚未醒来,只听有个人在远处喊了一嗓子:“国事一塌糊涂,各处都是佞臣把持,皇上还能乐得安稳!”
我一惊,霍然睁眼,瞧见身边仍是北苑景致,有几个美貌宫娥穿了浅粉高腰襦裙,额上敷了金粉,胭脂仔细描画成花,见了我悄悄跪在路边。我再转眸看时,定云一袭紫衣,倩影修长,手握银丝拂尘,静静立在金黄菊花丛中,瘦影玲珑,仿佛一阵风就把她带了去,我问道:“神了,你怎么弄的?这么些花,如何一时开了?”
定云隐隐笑了一笑,注目于我,“你那么想做共主,如何还在这里流连?”
我笑道:“朝政是要管的,至于你么,也是要来看的。天下的事,一样也耽误不得!”想起方才幻境之中,那叫了一嗓子的人,我心下着恼,忙问定云:“方才那扰了朕幻境的,却是何人?”
定云道:“此等人是你的忠臣,你倒为何容不得他?在你跟前说着好听话的人,可未必全是为了你好啊!”
我有些扫兴,怪她道:“你还不是朕的妃子,怎么倒学起朝里人的口吻来了。”说是说了,又怕她恼,我上前拉了她的手道:“你看这些宫娥,都用浓妆艳饰,令人看了眼花缭乱,唯独你这个人,生来清雅,从来都是淡妆,倒是轻易就从这么些个人里显出来了。”
定云皱了细眉,挑眼白了我一下,“你这人惯会取笑,又拿人家与它人作比,我分明也是你手中玩物罢了。你既玩过了,就该丢了,重换新的。大家各走一边,你何苦又来消遣我!”
“哪个要消遣你了!”我一时真有些委屈,为着她,我不知敷衍了多少人,谁知今日她竟还是这般看我,想想这情爱之事真是奇怪,她离我越远,我便越是离不开她,心里头迷迷糊糊的不知想的是什么,我上前赶了几步,手上加力,又将她横着抱了起来,在脸上狠亲一口,“我偏要消遣你怎的?从今以后,你在这云暖楼上待着,我自传了你的徒弟过来伺候着你,你乖乖做我的妃子便罢,若你依然要跑,待我捉了你回来,绝不和你这道人干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就这样被景通留在了云暖楼这座三层别致的小楼之中。接下来有五天的时间,李景通并没有来。汐萍和揽桂,被勒令落了道籍,强行充作了我的使女。想来她们也是极不乐意吧。
今日是第六日了。我想到,以后可能要像个思妇一般巴巴地等着景通的临幸,就如一泓井水,默默地蓄着,又默默地干了,再没旁人知道。
他也太小瞧我定云道人了!我这株野草宁可对着外边的太阳萎去,也不愿在他的苑囿里蹉跎。
如此打定了主意,这晚我便与汐萍换了装,又吃了一颗偷天丹,换了她的容貌,打算溜出北苑,然后离开金陵。
可我发现,我把唐国的后宫想得太简单了。
正当我走到西宫门的时候,忽然被扣住了。几个待卫对我道:“奉圣旨,云暖楼带来的人都不得离开,请回吧。”
“我……”我知道用穿宫牌是走不出去了,可是我并没有放弃,自打景通许久不来之后,我终于想明白了:
那日在我的幻花境中,他的意念之所以有我的存在,只仅仅是因为他对我尚有好奇其实,在唐宫诸多佳丽之中,我根本就不值一提。他对我,与对别人也根本没有什么不同。我悔不该贪他的温存,那日一冲动,又随了他来。如今他不让我走,也不过是不让自己落下不能管束女流的笑柄,为了他自个儿脸上有光罢了。
我想通了这点,便没有一点犹豫了。用潘大哥的隐身术,走出了东宫门。可是我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是因为舍不得李璟,而是因为想起了马道元。
马道元因为坏了事,连累了宝华观上下所有的道士。连伺候过公主的孙仙姑,李景通都照杀不误。是我倾心于他的才学与风度,错信了他的仁慈,这才忘记了他是个皇上,自有了帝王的险恶。
如今我若走了,等于当众给他没脸,那么汐萍等人,甚至留在慕容晖之药铺里的赏荷等人,可能都会被我连累!
想到这里,我又怕了。我退了回去,打算从长计议。可我前脚回了云暖楼,散去了偷天丹的药力,后脚皇后身边的素珠姑娘,拿了皇后的帖子请我去昭阳宫茶会。
我想晚膳时间早过了,这时候喝什么茶?想来李璟冷落众人已久,皇后必要找我“问询”,或早或晚我都要去说个明白。
于是我梳洗齐整,叫汐萍点了个灯笼,留下揽桂看家,跟着素珠前往昭阳宫。素珠、木棠二位掌事宫女,拦下了我手下的汐萍,只开了宫门,让我一个人进入。
在昭阳宫里,我仍是末见景通的面,却又再见了钟凝烟。上次我见她时,景通才刚做了太子,算来现在已是小十年了!钟凝烟穿戴甚为朴素,冷着脸垂手坐着,我只得上前行了个道家的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钟后一挥手,脸无表情地沉着声道:“全下去,掩门,闭灯!”
一霎时之间,周围的一切暗了下去,与我站在一处的只有窗外的月光。我傲然立着,挺着腰,冷眼瞧着钟后的所为。
“哼。”钟后喉间哼了一声,下座来,她伸出了一只手,抵住我的下颏,对我道:“定云,你可知道,本宫一直在等今天!你曾说过,你与皇上只做同僚,只看在举荐之恩才进府看看他。本宫就等今天,用这话,来打你的脸!”
我的神色端然不动:“小道从来没有招惹他,也无意……”
钟凝烟恨极,眼中似有微焰曳动:“你这厚颜贱人,到这份上,竟还是这般说辞!你唆弄得皇上顶撞大臣,每日独居清晖殿还不夠,非要迷惑皇上,弄到亡国为止么?!可惜,你没机会了!本宫从来不妒后宫嫔妃,但绝不能容你这杨氏妖道留在君前!常言道蛇打七寸,哈……”
钟凝烟冷厉的目光刮过我的脸:“你没想到吧!你身边的卜闻黛,早就投靠了本宫。当初就是本宫许她妃位,叫她出首告发马道元。本宫原只想令太后失势,从此好得个自在。可惜啊,那卜氏视你为眼中钉,她认为只要有你在,即便本宫让她伺候皇上,她也没有希望得宠。所以……”
我打断了钟后的话,“小道无心留在宫中,原还有些舍不得,如今全看开了。娘娘便放了小道,我永不回金陵就是……”
“哈…”钟后冷笑一声:“你竟要让我饶命放你走?你若硬气些,我还高看你呢!如今……我的仙师,晚了!”
钟凝烟从御案上拿了一只红漆小盒,慢慢打开,里面竟是那支吴宫玉簪!
钟凝烟取了那支簪子,朝我的面颊刮下去,我伸手一把握住了,心里不觉恨极了,恨自己,更恨李璟,但就是不恨她:“这是家母所留,请娘娘赐还于我。”
“好…好…好。”钟凝烟眼里似乎看不见我,看我似乎就像在看一只蝼蚁:“我自当还你。你是杨氏公主,自该去住泰州永宁宫,你可愿意么?”
“好。”我决然说了一句:“但,我要见他一面再走。”
“哈……”钟后面目已扭曲:“死到临头,你竟还在做梦!来啊,带下去,先关到后院偏殿,待明日天亮立即送去永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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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地方官员用血泪写下的奏章,心里隐藏的血性被渐渐点燃了:我开始想到,我为何到今天才知道这一切呢?
奏本上写着查文徽占领了建州地盘后,我军竟然枉顾军法,以为查军提供犒赏花红为名,向当地老百姓征收重税。但凡交不起款项的,自有当地地痞打砸人民房屋,或以打击王延政旧部为名,将军民房屋及王氏豪宅一体全部烧毁!
如此严重的罪行,要是发生在唐国本土,稍有良心的官员一定是坐不住的。可偏偏这等害民的蠹虫,却是出在闵地这等爹不亲娘不爱的地方。
人家可以这样想,可天下现在是我李家的!看见了这样的上奏,我能置若枉闻吗?
我在偏殿设朝,对着现下当权的魏岑等人大发雷霆。可魏岑说这件事是冯延巳在位时留下的问题,而且当年为了拉拢查文徽的人马,王延政和朱文进双方都争着给查文徽送钱。为了弄到巨款,包括我军在内的各军都有害民之举。烧房的乱兵究竟归属于何处,已经无从考证了。再说,上这些奏本的人居心叵测,分明是想分得好处而不得,故意罗织罪名诬陷同僚!
我意识到这事背后会牵扯到很多人,再查下去很有可能动摇唐国整个官场。而且我信任的魏岑、冯正中、查文徽等人都将牵涉其中。可他们一旦被处置,也就代表着朕信用的人全是害民昏官,如此一来,必将严重影响朕的威信。我左思右想,大骂正中等人一顿,由于正中已不在位,虽我十分不愿,但为了让冯延巳避风头,我考虑多时,决定让他在朝中挂太子太保衔,这样等于没有从金陵朝廷除名,但他的人,却外放到抚州去当刺史,以避言官的锋芒。为着前些时日,我因病罢朝,这才多留他一段儿,要么他现在早已身在抚州了。只等交割了,他很快便要去的。
我只有责成魏岑他们各自弥补过失,但对上书的赵大人也不予嘉奖,悄悄搁置了他的奏章。魏岑他们的执行情况如何,我也不甚明了。毕竟我身坐九重,哪有这么多闲暇可以事事躬亲呢。
头一天因为看奏章没有回云暖楼。我是起心想晾着她,她这人太随性,又爱使小性,又耐不往寂寞,妃嫔需要的品质,她几乎什么也没有。这样怎么是好?
第二日,我到了紊紊父母的府邸转了一圈。萧阙从大梁把二老接回来,我为了落个自在,改了便装带上紊紊去探了一回。陆老爷子一家对我感恩戴德,席间便又引荐了紊紊的表哥陆观友与我认识。
我见陆观友油头粉面,相貌虽属不差,但人品与文章均非上选。我朝如今以文章取仕,当年我心里寻思着要制一套科举制度出来,常梦锡老学士跳出来说他主持科考,不漏一个贤才,我便依允了。想来在他手上,陆观友这等人是中不了的。
酒宴上二老极为热情,我想到陆紊跟我日久,生那五皇儿时,差点连命都没有了。但小五生下来就是一滩血水,也令紊紊伤心不已。小五虽然没有了,但永嘉却在一年之后平安地降临人世,也算是给她点儿安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为了这个,我总觉着是自己没有照顾好诸子,心里头着实亏着紊紊。架不住在席上老爷子等人连番恭维,我终于决定让陆观友到庐州我曾被贬呆过的地方,去挂个职名,做刺史的副手。
在陆家住了一宿,我感受到高审知留下的祖宅确实非同凡响。怪不得冯正中拼了命想要这套宅子呢。
再又去了曼曼的曼音阁。冯曼曼还是不怎么愿意理我。我知道我多时没有抚慰于她,直把当年我与她初见之后、热恋之时所说的所有甜蜜的誓言,通通扔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一时有点恨我自己,当初少年孟浪,眼见着这些如花似玉一般的人儿,哪一个不曾真真的拨动了我的心弦?只不过现在我明白了,也许她们敞开了心,只等着我的知心话儿飞进去;可我偏偏就难以对她们和盘托出。且她们虽想尽方法揣摩我的心思,可还是缺着那发自内心的灵犀。我只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番,冯曼曼也是聪明人,早知我的心意,眼里眉梢透出来的净是对我的失望,我想,我已经是彻底失了她的心了。
第四日便是在昭阳宫过的。钟凝烟三句话不出老大,听着儿子渐渐有出息,我心里头也很开心,可是想起这件事背后钟后真正的用意,我不由得脊背发冷。做了皇上,难道就要如此痛苦吗?连儿子和大老婆,都会成为猜忌的对象!我好几次都差点脱口说出来,我选中的太子是宏茂啊!可我在被里自己掐了自己的腿一下!不能说!万一从这里,传到景遂、弘冀或者支持他们的朋党耳朵里,恐怕反而害了我这心肝宝贝的茂儿。反正儿子们还小,老大17岁,老二16岁,老六仅有11,且不急呢!
好容易捱到了第五日。我决定把我和定云的事儿在朝上摆出来商议一番。谁知话还没有说全,朝臣们就把话题引到了一颗彗星旬日不没上头。这是个所谓的凶兆,于是谏臣争先恐后的把星星同我的云儿联系在一起。
那死心眼儿的常梦锡,原是我齐王府的旧臣,他说话一向不会转弯,我当太子的时候,他动不动就把我骂的狗血淋头,我不仅得听着他的,还得夸他耿直。如今常学士又带醉来到了朝堂上,对我说起不要宠幸道人、败坏国政的老一套。我借口他又喝醉了,叫人把他架了出去。
群臣复又奏闻:那反复无常的李仁达,已被吴越彰武军的鲍修让给灭族了!李仁达一向在福州做着他的土皇帝,可他率威武军投吴越后,人家偏又派了个鲍修让掌管与他平级的彰武军。他是别国降将,鲍将军是吴越旧将,上头的偏袒是一目了然。两人共事,李仁达越来越不如意,武将嘛,自然用剑说话。李仁达起心杀掉鲍修让,带着他的地和兵来投靠我们唐国。可没想到他的谋划泄露,鲍修让抢先一步,冲进李仁达府中,乱砍一气,将李家三族夷平,新即位的钱弘倧并非蠢人,没有把李的职务给鲍修让了事,而是从他们朝廷派了一个吴程,吴太尉下来接李的班。听说这位吴太尉是个儒者文官出身,靠着他爹的吴蜕的关系才位列钱氏朝班,应该对我朝威胁不大吧。
按说李仁达是个反复小人,他的死活现在跟我唐国也没有关系。可我听到这个消息却轻松不起来。本来李仁达是打算再来投靠我国的,如果他有反意,我可以接收他的地以后再想办法除掉他。可现在,钱弘倧派了他的重臣吴程太尉接管威武军,这就意味着不动刀枪,获得福州之地的希望是彻底没有了。
朝政千头万绪,这立妃是我的私事,那便以后再说吧!
第六日我安静地待在了清晖殿。对着董爱卿画的那幅《庐山图》,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我和定云的过往。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呢?我说不好。也许当那夜我去玄思观提点她的时候,她身上就有某种我从未见过的东西死死地缠绕着我。我醉心隐逸而不可得,与她在一起,仿佛就时时与一个捉摸不透的、如梦如诗的世外高人在一处,她的这种独特风采,是我在千千万万宫中女子中从来没有领略过的。定云……你这道人注定是我的,如果不能得到、并永远握住你的心,我李璟誓不为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日夜间,我心里一如猫爪挠的一般,想必那道人和我差不到哪儿去吧。我看着墙上悬着的董爱卿画的《庐山图》,自己动手摘下来,仔细卷好了,拿在手中,正要吩咐宁安,准备到云暖楼走走,忽然听得耳边有人急道:“皇上!”
我知是李宁安,恼他道:“你鬼鬼祟祟做什么,进来!”
李宁安疾步绕过了黄龙飞云大屏风,对我道:“皇上,云暖楼的揽桂来报,说她家师傅今晚去了昭阳宫,已经去了两个时辰左右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我听了这话,脸都吓白了。不知怎么的,我早就觉得钟后这回会对定云不利,如今果然应验了!还等什么呢?走!
我坐了辇,顶了秋风,心急忙慌地跑到昭阳宫外,御辇停住的时候,我急急从上头撞下来,小宦官手里的宫灯已给我撞得脱了手,差点翻了,险些烧了我的鞋子。我瞪了那厮一眼,脚下不停,已到了宫门口。
钟凝烟早已晚妆妥当,含笑行礼迎我。我敷衍道:“烟儿,这么晚了,不想你这么美的晚妆,还没卸去呢。”
钟后道:“原是为了迎皇上才梳的妆,此妆容名霞飞,据说乃三国薛夜来为魏文帝所创,皇上看可好?”
我勉强勾起嘴角,“烟儿本来就美,不用借什么古来美人的名头。朕看甚好!……”
我携了她入内,四下却看不见定云,自有些坐立不安,便局促地问她道:“朕听说,烟儿晚来请了定云那道人用茶,如今怎么不见她?”
钟凝烟美目一转,眼中带了点恨意,故作安闲道:“定云仙师早已回去了。皇上寻不见她,想必她厌了宫里,又跑回别馆去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给李宁安递个眼色,李宁安便低声对他的徒弟清书道:“你且在这里,我有事先行一步。”
我心不在焉地和凝烟闲聊一回,任她再迂也该知我魂不守舍了。过了一阵,宁安转回来,对我耳语几句。我含恨瞧了凝烟一阵,迅速站起,不与她打招呼,便往后边空殿走去。
钟凝烟道:“皇上,你为了那个道人,真的不要我们全宫后妃了吗?”
我冷然道:“你我自有情分在,朕怎会抛了你等?好比若丢了你,老大老六要怎样?不过后宫多个人罢了,你如何就这般容不得?你若不能容她,也是不能容朕。朕自然也就不便再见你了。”
钟凝烟的口气软了几分,哭倒在我的脚边:“皇上!这道人与别人不同,臣妾为了江山不能容她。若…若圣上为她不能容我,臣妾,臣妾的老父为江山冒险流血,臣妾也愿为江山死谏,只要皇上答应臣妾,我死后,老大还是老大,老六还是老六,就……”
“住口!”我强压怒火,“她连宫都不进,怎么就招着你了!你是你,朕的皇儿是朕的皇儿,你一向深明大义,这次为何如此悍妒!你可知你若伤了她……”我说着依旧向前强行了几步,又怕拖伤了她的手指,使大力拎起她来,含泪对她道:“我就算看在你爹份上,留着你的后位,可咱俩的情份,怕是伤透到头了!”
我含情抚了抚她的眉梢,那里用胭脂晕作飞霞,灯光下衬得她脸如嫩蕊,白晰明艳。她的泪零落如雨,泪珠挂在睫毛上,这时的钟皇后,才像个小女子,我不觉柔情一动,递块丝绢给她:“擦擦,这么美的霞飞妆,别给弄花了。你也真是,老夫老妻的,吃起飞醋来。下次不可如此,失了体统。这次朕悄悄带她走就是了!”
没想到钟后这次是豁出去了,她的泪水如断线之珠,拉着我的左手摇晃道:“皇上啊,皇上,臣妾不信,臣妾就是不信,那道人在您心中的份量,会比臣妾等人加起来还要重!”
我六神无主,口里没敢接她的话,只默默挪开了她的手,说道:“让开,免得大家脸上不好看!”
我已无心去顾着钟后,连忙跟着宁安来到后偏殿,一脚踹开了门,却见里面空无一人!我大惊道:“人呢?你别是弄错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宁安道:“错不了!方才在这里曾见她呢。”
我的视线已模糊了,含泪四下里寻了一番,果然在一个墙根瞧见了她平素戴的那枚紫晶!我的眼泪带了些温度,滴滴落在那紫晶上面,忽然想到,钟凝烟用这禁锢的法子,怎么可能困得住这个道人呢?
我甚至连她在不在这屋里都不知道,她的隐身的秘法,以我原有的内力是可以窥破的,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还让我怎样瞧得见她?我心里有许多的话想对她说,却碍着面子一个字也没朝着这空屋子喊出来。我呆了一会子,对李宁安道:“快去燕云馆,她还有东西舍不下呢!你去,传令陈先卫,令禁军出动,把金陵城门给我堵严实了,若走了定云,朕立马要了他的脑袋!”
我直气得面目狰狞,朝着废偏殿带着霉味空气吼道:“朕和这唐宫,就让你这么不快活吗?你若不出来,朕就把所有和你有关的人全杀了,你徒弟、师姐师妹一个都别想留!”黑黢黢的废殿暗而无灯,只见得我口中喷出的丝丝寒气——果然秋寒胜过冬,心里寒下来的我,有些怨着冯正中,让他找人把宫里里里外外都修一回,怎得还留下这么个地方?正当我心里五味杂陈,举止将要失仪的时候,定云她清冷冷的声音幽幽而起:“你莫要杀人。我就在这里呢!”眼前腾起紫雾,朕的“耿先生”如仙子一般在我的眼前慢慢出现,仿佛下一刻就要驾云而去,“怎么你一急就要杀人,天下有多少人,怎禁得你这样杀的?”
我手里收了那枚紫晶,冲过去死死拉住她道:“还不是为了你!你动不动就威胁我说要走,你一旦走了,可是我是被人缚在这御座上头的,我又到哪里寻你去?”
定云淡淡看了我一眼,那神情也是专注的,似乎要把我记住、又似要把我忘记,“皇宫不是定云该留的地方。我早晚要出去的!”
我着实恼了,上前将她横抱在手,“那你等等我,待我明日上朝,把国政丢给太弟,便随你到山野里散荡去!”
定云微微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唬我的。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却也知道你心里必有诸位娘娘,也装着唐国。你心太大,我心太小,咱们不是一路人!你原不该招惹我的。”
我道:“咱们到底是谁招惹谁的,还说不准呢!不管怎么样,你自是我的,永远只归了我一人。眼里心里,再不许有旁人。若你真有时,我知道一个,便杀一个;知道两个,便杀两个!你既是我的,就该跟我走!你既不愿在宫里,我也由着你,还住那燕云馆;可你若不言不语地跑去了,我便真丢了唐国,上天入地也要寻你回来!”
定云躺在我的掌心,闭了眼,两行眼泪缓缓滑落,留下如霜的泪迹,她不说话,人也不用劲儿,仿佛一只紫蝶,被人捏住了双翅,挣扎也是无用,便任由我摆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开昭阳宫的时候,小钟已被待儿扶起。我不敢瞧她。但还是明白,她眼神空茫,可知她心如一眼枯泉,再没了什么生气。
她本该是一个快活的女人呐!她爹原是给杨行密大王守宫门的,因诛张之功,变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从小含着金匙出生,一下地便是尽享富贵。嫁给我后,我虽前时颇多内宠,但对她一向眷顾有加,从没对她说过像今天这样的半句重话。夫妻之间,在府在宫,都没有红过一回脸。我努力地维护着她的尊严,照顾着她的感受,虽不能说是体贴入微,但也算说得过去吧。
父皇为了他的将来,拿我的婚姻作注,要我娶了芸芸、紊紊、玉涴等,我又与冯正中、陈觉投契,娶了他俩的妹妹,余者,父皇总得答前房夫人一个交待,又让我娶了星儿,这么多人,从末见她抱怨过一回,如何这一次,我爱上这个道人,她就要如此与我没脸呢?
我又最后看了一眼钟凝烟:她那略带英气的俏脸上,泪痕隐隐,咬了嘴唇强自忍耐,交三十的女人,竟还如此孩气!我想起她生从嘉时,我对她说:“夫人这次七夕产子,此子一定不凡。七夕时情人的誓约也是最灵的。景通与夫人约,双星作证,牛女同听,糟糠之妻,定不相负!”
如今呢?我坐了这张椅子,虽永保了她的位子,但身心,恐怕断然要负她了。天下又不是只有我一人如此!我爹守江山忙着呢,可除了母后之外,还有种妃等那么多的女子。其他诸国的君主,难道他全错了?我的心飘了这么久,似乎个个爱妃都是喜爱的,她们都是一个个不同的乐音,一篇篇美丽的诗文,我扪心自问,我对她们个个都是怜惜的。
可是现在,我的心倦了,我这只穿花蛱蝶,必得停下来了。因为我知道,定云,唯有她这个无根无蒂,有着特殊身世的女子,能知我心。
我抱着定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一地清晖,满满秋月,我的心却缺了一块。
我任由车辇在身后,只抱定云在手缓步而行,一阶一阶走上云暖楼。
云暖楼,我只想暖她的心。然而,从昭阳到北苑,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她没有别人可倚靠,而我呢?朝臣、后妃、兄弟,看似众星拱月,可又有几人能懂,我一个人在孤寒的琼楼玉宇之上,是多么孤独。
定云的泪静静流着,我心不忍,脱了一手,替她拭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把定云放在榻上,吩咐清书把《庐山图》挂在她的床头墙上,便唤了杜子远来替她把脉,就怕她在后偏殿受了惊吓或委屈,伤了她原本就不顶事儿的身体。
定云静静望了我一阵,说道:“我倦了,你且回吧。”
我在眼里注了深情,口吻上却努力不露出来,只故作冷静道:“叫杜太医给你瞧瞧,喝碗安神汤睡得实,明儿眼睛就不肿了。”
不待她答言,我就唤杜太医进来请脉。杜子远悬丝把了一会子,对我禀道:“禀皇上,微臣请求直接请姑娘的脉。”
我急道:“她如何?你还啰嗦什么,快去吧。”
汐萍上前,撩了幔帐,杜太医瞧了定云容色,又仔细再把了脉,眼珠子转了会子,这个瘦削的老小子抚了抚自个的须,慢慢道:“姑娘是喜脉。”
我闻得此言,两眼放光,人乐得有些恍惚,把住杜爱卿的胳膊,颤声笑道:“爱卿的脉理不会有错吧?”
杜太医道:“不敢欺瞒皇上,小臣虽然无法像凌国公或吴太医那样,凭脉数判断男女,可判断有没有怀上,这点把握还是有的。已是两个月了。”
“好!好!”我欣喜欲狂,说来奇怪,我有过许多孩子,但这种感觉只在当年芸芸怀宏茂的时候有过一瞬,但也没有如此强烈,我轻轻摇着定云:“听见了吧,我们有孩子啦!”
定云不答,我压住澎湃的心潮,对杜爱卿道:“杜爱卿,云娘娘的胎,你还得多多劳心护着。朕现在就升你做太医院院判,领袖唐国杏林,你只管好好干,护好了她,朕亏不了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杜子远喜形于色,连连称谢而退。
待杜子远出去了,定云才带着倦意道:“有孩儿的事,我早有数了。这孩儿,我原不想留在宫里。”
我一瞬有些恨她,她原就自潘易处学过歧黄之术,这种大喜事,她非但没告诉我,反而还说孩子不要留在宫里!我的欣喜之情被强行压制下去,勉力平复心绪,对她道:“难道有了我们的孩儿,你不欢喜么?”
她平静地道:“我欢喜。”
我眼中的微火又被点亮了:“那你怎么不说与我!”
她眼波如泉中映月,恰如清溪浮灯,看得我心神大乱,只想张开双臂护着她,“我只想让他做个平民的孩子,不想让他做什么神子圣孙,做什么皇儿皇女。伯玉,你要是真在意我,就放我离去吧!”
“你怎么就不明白!我就要和你厮守,要你为我留在宫里!这一生,你只为我做这一件事,今后,我什么都依着你,好么?”
“为了你?”她洒了几点泪:“你负美人多矣,对我,能长久么?”
“我只许你,三千粉黛,你是最后一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定云这回终于听了我的话,留在了我给她造的云暖楼上头。常言道一孕笨三年,我感觉到有了孩子的定云,话也少了,人也懒了,我对着那幅庐山图,对她说:“云儿,我的心交在这里了,你可要收好了。”
她一手托着腮,歪在贵妃榻上,视线望向帘外秋雨,答非所问道:“嗯,天凉了,这雨虽不大,可也要打着伞走呢。”
我道:“眼下保胎最要紧。你别着凉才是,酒可是万万喝不得的。宫里要是有人来看你,回来告诉我。”
定云眼神幽怨,正如细雨中的丁香成簇,她的语音无波无澜:“哪会有什么人来呢?贤妃娘娘和凌娘娘都要生产了,可还见不着你的人影,现在满宫里,谁不当我是妖人呢?”
我没心没肺地道:“我差人一日三遍给她俩送补品,你和她俩的待遇是一模一样的,料她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定云叹了一口气,阖了眼道:“我精神短了,略歇一歇,你去吧!朝上事忙,可别误了。”
我心里已明白她的难处,匆匆上了朝,便又到玉涴的流杯宫和水清的深漪轩去探问一番,未到午时,雨下得愈发大了,我丢下她俩,溜回了定云的云暖楼。
尚未入内,张汐萍便要入内通报,被我给止住了,汐萍面有忧色,小声对我道:“适才喝了保胎的药,不想全吐了,又不叫我去请杜太医来瞧。”
我板了脸道:“可见你不懂事,拿朕的伞快去请!”
汐萍从宁安手中拿了我的油纸伞,转身便跑去了,我自个儿一个上了楼,掀了铺紫花的竹青色软布帘子,见她云鬟不整,身上卷着一床深紫绸被子,仰面躺在榻上,小脸蛋线条仍是柔美,双颊却是微红,我忍不住抬手抚了她的睡颜,却觉得触手滚烫,定是正在发烧呢。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三两步退了出去,对着廊下侍立的一个少年宫人道:“杜子远怎么还不来?你,快去催!”
那宫人下楼去了,听她背着我嘟囔道:“这般大雨叫人跑来跑去,以前伺候皇后娘娘也未见这么差使人的主儿!”
我听的字字刺心,不由得勃然大怒,靠着这些年研得的诗书才生生制怒气,待那女娃子走了,我站在房外扬声唤道:“来人呐!”见小文忙带了几个内侍上来,我恨声道:“待会儿,等那贱人回来,让她跪在雨里,给我笞三十背花,朕叫她对主子不忠!”
文小何道:“皇上息怒,小的跟我师傅时,知道这名小宫人,她唤作木棠,原是钟家的家生子,他奶奶便是皇后的贴身嬷嬷,从小照顾她起居的,听说以前还奶过广德公主,很有些年岁,因吃了凌奉的药殁了,钟家才分外看顾着她。依小奴愚见,这次,娘娘派了她给云仙师,分明有看重仙师的意思,圣上您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怒道:“没这回事!这么下去,定云不被他们伺候死,也被她们给气死了!当着朕的面竟口出这种话,眼睛里头还有尊卑吗?看皇后脸面,打十下撵回昭阳宫,叫她俩主仆作伴去吧!”
杜子远拎着个药箱疾步来了,我素来好洁净,见他衣服上脏兮兮的净是乌水渍,知道老小子是路上摔了一跤才来迟的,便道:“成什么样子!快进去请脉,若有不好时,先来回我,莫吓着她。”
杜子远进去了一阵子,出来道:“眼下倒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是孕里妇人常有的内里失调之病,更兼受了些风寒,又有些情志失和……”
我听到这里,怒意难掩,眼里冒火,冲他道:“这么些个事儿,你还说无碍?敢情不是你生病呢!你是怎么当差的!这些个护胎药,喝了这么多时日,人却给你越喝越坏!还不快去开方子!”
杜太医因身上湿漉漉的,打了个寒噤,沉声对我道:“可是皇上,臣还有一件事要冒死禀告圣上知道……”
我也有些愧疚于他,便柔声道:“爱卿是忠心的,朕最明白。你有何要事,就说吧!”
杜子远双目涌出泪来,跪在廊下道:“皇上息怒,还请皇上速速决断,打掉云仙师这个胎儿!”
“大胆!”我闻言暴怒,一条腿差点都要踹到老儿身上了:“你怎敢出此言,不怕朕诛你九族么?!”
杜子远道:“小人原是千金科出身,今把得云仙师脉象极弱,察其胎像,不满三月的胎儿,肚腹已有微显,想来胎儿生的忒大,应属无疑。且云仙师身材纤弱,盆骨宜窄,按先辈医家孙思邈的《千金方》所示,此等情况,将来恐会有不测呀!”
我从心底叹了一口气,阖了眸子,心里七上八下的沉吟了许久,道:“朕想眼下下结论为时尚早,等过段日子,你再把情况说与朕,到时再定吧!你斟酌着,如今只为她人能好,你仔细着用药就是!”
杜子远连声答应着去了。我耳边听得木棠受刑的哀叫声音,并连绵的雨声,只觉着身上龙袍薄冷,从心头涌起一阵寒意来,忙回身移步躲到楼里,瞧着定云,她依旧昏昏睡着。
我心里暗道,大的小的,我本想都要,但小的真的伤了大的,我却万万舍不得,若真到了这个地步,便打掉了胎儿也无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坐在定云身边守了一会子,李宁安急忙来唤我,说是吴越王钱弘倧给他国的殿前指挥使胡进思给关起来了,吴越由胡进思矫旨,又立了弘倧之弟弘俶为帝。
我闻报连忙赶到集英殿,魏岑已经代表朝廷,把献给弘俶的礼单拟好了。
按说我朝跟吴越是对头,他国新君即位我真不想掺和,可没奈何,父皇说了,要结好邻邦,这钱还得掏啊。
据大臣们议论,弘倧在位的时候就忌惮胡进思,让画师画张《钟馗捉鬼图》叫大臣聚在一起同看。这鬼是谁呢?权势熏天的胡将军!杀意如此明显,胡进思能瞧不出来?胡进思握着军权,立刻把弘倧幽禁了,三两下轻易说服了弘俶接了他兄长的位。
令我寒心的不是钱氏兄弟的换位,而是弘倧在位的时间还不足两年。耶律德光打下晋国,当年就凄凄惨惨死在北归路上那晋帝石重贵,听说北迁之时连饭都没得吃,先靠旧臣资助着,后来由他国太后向即位的新君求了块地,只落得畏畏缩缩种田为生,就这,新君还抢了他最爱的两个爱妃刘知远接下晋地,改立汉国,听说奄奄待死,没有几天了,自个儿打下的锦江山,没玩几天,却就要留给他那个败家儿子刘承祐李仁达不可一世,反复无常,投了我国,朕给他老婆、母亲都赐了封诰,还让陈觉去招降他,偏他不肯顺服,去了吴越,倒在鲍修让和钱弘倧手里,可钱弘倧前一段还耀武扬威,如今却成了幽废之人。这乱世之中,最不稳的就是君位。万一祸起萧墙,有人内外勾结造我的反,我会不会落得跟他们一样的下场?
为了防范于末然,我做了一个任命,就在这次朝会上,我让富沙王王延政,卸任羽林卫将军,改封虚职鄱阳王。打好包袱,从金陵远赴鄱阳湖,镇守饶州去了。
身边没有了冯延巳,总少些趣味。好在最近我发现钟谟、李德明二人能言善辩,人也机灵,可以补正中在我心里留下的缺位,也当然对他俩多垂爱一点了。
说起身边说笑话的大才子,首推与李德明一字之差的李家明。他俩并没有亲戚关系,在我眼里面,德明是大臣该理事的,家明是优人该解闷的,各有所长。
这日因秋雨新停,天放了晴,渐待暖和起来,我与众臣在御苑钓鱼,我本想亲自钓上一尾给定云做羹吃,谁知钓了半天,人家魏岑、钟谟都钓了好几条鲜鱼,可一向爱垂钓的我,半条也不曾看见!我正在恼呢,这个李家明却吟诗拍马道:
玉甃垂钓兴正浓,碧池初暖水溶溶。凡鳞不敢吞香饵,知是君王合钓龙。
是人哪个不想听好话,我一听高兴了,对他道:“你小子就是嘴甜,说吧,这回又讨什么赏呢?”
李家明虽是优人,在我看来风度翩翩,超脱潇洒,比常学士之流还强些,他狡黠一笑道:“小臣已向上司告假要回家探母。这回只求皇上开恩,看看这张字笺。”
我拿过他递的笺子看时,上面开列了赐给李老夫人的一些绸缎等物,奇的是笔法奇崛有力,学的羊欣,和我的字一模一样!我心里得意,我学羊欣,家明学我,分明是夸我字好嘛。我笑道:“这回依了你,就让你回家有面子。字是好的,赶明儿朕再给你瞧羊欣的原本!”
李家明乐着退了,钟谟和魏岑等钓的鱼全部归了我。我叫小何挑了最好的一条胭脂鲤,送到云暖楼专做给定云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定云自怀了孩子以来,除了紊紊曾来探过一回,旁的再无人来。我想她寂寞了,末免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加之她自有孕以来,身子一直不好,时时发着低烧。因着朝里无甚要事,我处理了一会子,便寻思带她出去散心。
虽说事不多,可帝皇难为。我认真瞧了多时,净是些循例的小事,少不得动笔批答。抬眼看见一人的字叫我眼前一亮,仔细一瞧竟是正中的!这家伙在抚州还不安分,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来烦我,并附了一首《采桑子》的小词:
笙歌放散人归去,独宿江楼。月上云收,一半珠帘括玉钩。起来检点经由地,处处新愁。凭杖东流,将取离心过橘洲。
我正有点想他,他又告诉我他去抚州路上有多伤心,这不是惹我想起旧日的情分么?唉,我硬硬心肠,写了几句官样文章,就把他的本子发下去了。
好容易批完了,天色渐晚,我浑身筋络酸疼,还是定云替我捏了方好些。我心里舒坦,便更愿与她出游了。
因她身子渐重,我们坐了云鸾车轿而行,至暮色四合之时,才到了那洛神观旧址的后山,见那地方荒草丛生,磷火遍地,多是无主墓茔。
其中有一个墓,上面的刻字分明出于定云的手迹,刻着“先师慈云仙姑之墓”几字,我不觉皱起眉头,拿件披风披在她肩上:“你自来金陵入紫极宫后,原来年年都来此祭你师父,只是从不带我。如今都有身子了,也不怕阴气冲犯,对孩子不好!”
定云深情瞧了师父墓碑,幽幽道:“什么阴气、阳气的,我虽是学道的,只因此生不曾欺心,什么神鬼也不怕的。”
我见她肚腹略显,人却瘦了许多,似有极重的心事,便揽了她的背,与她并肩立着问道:“这么好的鱼汤,不曾见你喝多少。不好好用膳,亏着朕的皇嗣,便是师父她在,也定不依的。”
定云道:“不唬你,当真吃不下。只怕这一胎,怀不好。”
我见她忧思满脸,眉尖紧蹙,忍不住伸出右手,抚上她的眉心,“云儿不怕,有我保着你呢。咱俩这一胎,一定是平平安安的。”
其实这些天,我一直夜不能寐,老是想起杜子远的话,就怕定云不能平安。每每半夜里惊醒来,见定云鼻息平稳睡得安然,我才重新睡去。
现下见定云忧虑,又重新勾起我的心事来。看她这么辛苦,我心里又忐忑起来,想起杜太医的医术,原不敌凌国公、吴廷绍、凌真远,甚至连被我斩去的凌奉,医术也许也在他之上。只是医术这东西,任你吹得天花乱坠,究竟如何,非到用时才知道。想起慕容晖之冒充谭国师,手段想必差不了。我便把定云安置在悦来客栈,而后自己去了卢妃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劝服了定云待在悦来客栈,我独自来到卢妃巷东头第一家慕容晖之的赛华佗医馆。门外的招子上写道:悬壶济世压扁鹊,救命活人赛华佗。我心里暗笑,他一个靠谭紫霄名头招摇撞骗的江湖野道,不仅诳人诳到了我的临仙殿,没想到做起生意来有模有样的。
我赶到那里的时候,天已黑透,虽有皓月凌空,但我这人生来没吃过一点苦,此刻空气里的寒意,还是让我觉得有些冷丝丝的。李宁安本人是没有来,却跟我说定留了几个高手在暗地保护着我,我又留几个人护卫着定云的安全,眼下下了马,找了棵枯柳拴了,便来到他的木头门前,拍了拍他的门,果有一个蓝衣童子给我开门,我道:“烦劳通禀你家掌柜,就说故人李伯玉来访!”
那童子瞧了我一瞬道:“等着。”
过得一阵子,那慕容晖之草草披了件水青色的麻布道袍,拖着脚下的布鞋踢踢踏踏地就迎出门来,把我让进去道:“伯玉兄的大驾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快进来拜茶!”
我执了他的手,与他同进柜面,不待他请,便在接待大客的红木椅上坐了道:“原有些棘手的事,贤弟先穿好衣冠,容我慢慢跟你说!”
少顷,那慕容穿了衣服出来,我见他穿了水蓝宽袍,雪白衬裤,黑色高靴,愈发显得神采焕然,分明是个英气少年,也不在萧沉玉之下,我急道:“你也不用来虚的了,你给我交个实底。从谭国师那里得的书,上面的记载到底有没有用?”
慕容想也不想,随口答道:“谭国师的医术,恐怕天下仅次于一个人,他的书上面记的东西,断没有假的。上回曾给你用的,那治胃逆锁喉的药,可是好的?”
我心里一想,便踏实了,勉强笑了一笑,“慕容兄不要见怪,我是为了我家定云而来的。她已有喜了。据那杜太医说,定云的胎儿已显过大之像,且定云的盆骨又窄,这回恐怕难得顺产,我是想来求求贤弟,看你有没有什么灵药,可以助她避过此险。”
慕容晖之道:“看来伯玉兄对我那位新认的师傅,是真的上心啊。只是谭国师他又不是神仙,在下偷到的,不过是他九牛一毛的秘术。不是我不想帮她,这千金科,原就不是谭国师所长。而且,我那位师傅谭紫霄,曾经说过几句名言,说是神仙也有男女之情,而他非神仙,心如槁木死灰。故据我所知,此人对女人独有之病,根本就不甚上心。所以,我这小店里面,凡专涉女客之事,一向都是由定云的徒弟赏荷等来管的。她的医术,想来绝不会高于宫中御医吧!”
听了这话,我虽喜他坦诚,却不觉忧心如焚,不自觉叹了一声,“这么说来,你这里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慕容看我这样子,也有些着急起来,对我道:“你也不要着急。定云临产之期,不是还有好多日子呢嘛!我教你个法子,也许你能碰上天下医术第一的天机道人呢!”
我惊喜万分,跳起来道:“你也认得天机道人?”
慕容晖之摇了摇头,“我当然不认得!只是谭国师在书里曾经写过一件事!我拿给你看!”
我看时,上面写道:……姚端有愧于彼,每至五月端阳前日,其妻弃世之日,必往祭其坟。余与之恩怨近二十年矣,胸中块垒,不得解也。得知其事,往候之不遇,不期竟兵解而去,叹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觉好奇道:“慕容兄可否知道,这谭国师和天机子,除了天机门之争而外,还有什么嫌隙么?”
慕容晖之道:“你太高看小弟了!小弟在他手下,不过一个低等弟子。只因那日你来酒馆之前,定云曾对小弟露过风儿,说起那天机子原不曾死,这才叫你碰碰运气。谭、姚二人为何分道扬镳,据江湖上传是因为谭国师无意于天机门,而慧眼识英雄投了先皇。不过据我师兄对我说过,谭紫霄与天机子实则结下大仇,谭国师离开天机门,绝不是因为什么天机门掌门之争,而是……而是为了一个女子!还要更要紧的,谭紫霄后来抛下国师尊位离开唐国,也是因为这个女子!”
我不觉大笑道:“这定是那嚼舌根子的人编排出来的瞎话,谭国师练的是童子功,从不破色戒的。你方才说的他那几句名言,我小时候也听父皇说过的,断不会错!敢莫是谭国师也喜欢定云的师傅不成?”
“这个……我哪会知道呢?”慕容闲闲走了几步,从一个小药柜里拿了一只玉色瓶子,递给我道:“端阳前一日,也就明年夏日的事儿,你不如去碰碰运气吧!但那厮现在到底是死是活,我也说不准!实在不行,你便早早的再招医嘛,偌大的唐国,寻见几个千金圣手,料也不难!我这里的保胎丸,定云自个儿也会制的,你也带回去,省了她的事儿!”
我翻了翻眼皮,“你对他也挺上心嘛。”
慕容笑道:“她是个神仙中人,是个男人都上心……”
他那个没脸没皮的样子,让我想到了冯延巳有时候那种恃才放旷的样子,我红了脸,心里起了些微火,把那瓶子在手里捏了捏,差点脱手砸上去,“你这厮……这种玩笑也敢开!当心朕……当心正好……”
慕容露了一口雪白的牙,大笑道:“当心正好响个雷往我头上劈!哈哈……这欺君之罪,小人怎么敢犯呢!”
我拱了拱手笑道:“好了慕容兄,我和你做耍的!天也不早,我也得别过了。今晚同她歇在客栈里,明早五鼓以前一定要赶回宫里去,否则大臣们的奏章就能劈死我!”
说也奇怪,我连夜跑了多时,回了悦来客栈,拥着定云歇在那里,上半夜心里担心着她,不曾睡得死,耳听三更更鼓一响,见她鼻息匀称,我倒也心里一松,昏天黑地地睡着了。
到醒时,五鼓早就过了,原来宁安早派了清书、竹墨来接,可怜他俩在房门外候了多时。我俩草草梳洗了,登上云鸾车便回了宫。
回宫来得报冯延巳在抚州安分守己,只是自个儿不理事,专拿架子压下头。我心想,抚州只要不出事便好了,哪有这么多奏事的?唉!有时候我坐在那御座上头,只觉得从里到外寒气侵人,这帝皇,身与心,一半是自己的,一半是国家的。耶律德光和钱弘倧他们例子在那儿搁着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人家摆一道,一脚踢了下去,落个万劫不复。也许,只有同定云道人在一处,才落个安然。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伯玉在我身边入眠,而我却怎么也睡不着。人皆道我孕后身体不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害怕。这宫中的人,都是戴着假面的。那日李璟从昭阳宫把我抱了出来,重新撂在云暖楼上,我的新一轮噩梦便又开始了。先是那水清挺着个肚子来访我,说话间告诉了我一件秘事:
原来她肚里的孩子,却并不是景通的!
我把楼门锁闭了,听她说话,额上不禁生汗,我急忙问她:“你把这事儿告诉我做什么?”
水清的脸依旧美丽,而且年轻,心里却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定云!你也是杨氏之人,难道你一点都没心肝么?我当年废你功力,这都是让皇的遗旨,可是……你毕竟是让皇亲女,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骨肉之情吗?你不知道,现在唐国已经大不如前,刘承勋当年贪墨德昌宫内帑,被昇元帝查没的不过九牛一毛。剩下的,自己挪用一部分之外,他还勾结宋齐丘把珍宝运到九华山秘库之中,意图拥立保宁王谋反,由宋齐丘独掌朝政。如今这一大笔财富,已在我杨氏的密探掌握之中。可是李璟这个昏君,对刘承勋的所为完全没有追究,自昇元帝驾崩之后,他还依旧用他这等人为将镇守一方;查文徽镇守建州,盘剥一方,造下无数冤孽;一旦我杨氏旧族振臂一呼,立刻就一呼百应,唐国……”
“他坐在上面,自有看不见的地方。”我斜倚绣榻,手里拨弄靠垫上的双鸳花绣,听了这话,有些惊惶,但故作安闲,冷冷打断她道:“但水清,唐国若倒了,对你也没有什么益处。杨氏已经被禁永宁宫,凭几条漏网之鱼,能翻出什么大浪?你收手吧,孩子的事情,李璟不会知道。我不会让他知道,且他也不疑心于你。”
“哈哈……”水清脱俗的脸上带着轻蔑的冷笑,“杨定云,你当你的恩宠可以长久么?你也不想想,宫里头,自钟皇后算起,哪个不曾有过你现在这样的日子?旁人不说,只说那冯曼曼,盛宠之时,听说那李璟宁可被谏官骂死,也要拨给她十万缗脂粉钱!”
“这就不劳你挂心了。”水清的话已戳中我的痛处,我想如今我年纪已大,所靠的姿容已剩不多,景通喜新厌旧的名声在外,万一一旦我陷于情网,恐怕王星儿的昨日,就是我的明日!我不觉心里忐忑不安,一阵阵烦躁不已,对她道:“若他当真负了我,我离他去了便是。我拒不要他的名分,不就正是为了这个?咱俩别过,你好自为之吧。”
水清一手搭着微凸的肚子,看向我的目光就好像这秋日的寒月,清幽而冷艳,“你想知道,这个孩子是谁的么?我告诉你好了,是史守一的!我自当走了,也奉劝公主一声,好自为之!”
凌水清走后,我严诫楼中众人不许透露她的来访,谁知没过几日,钟皇后又派了木棠过来伺候我,木棠又反客为主,叫汐萍来请我去昭阳宫里谢恩。
昭阳宫的素珠姑姑,告诉我说六皇子有疾,皇后娘娘去照顾了,叫我在宫门口冒着秋雨等了半日。又“提点”我,照例宫嫔都要跪候的。我的徒儿汐萍给我出头道:“须知我们仙师是领了圣旨,见了圣驾都不跪的!”
那素珠有些年岁,冷言冷语道:“那是往日,往日的云仙师住燕云馆,不入宫闱,是皇上封的‘耿先生’。现在的定云姑娘,已是皇上明摆着的女人,自然要受宫规约束了。”
我听了素珠的话,闷了半晌,想景通前段时日已有五日不来了,而我又确实抢了皇后及后宫诸妃嫔的丈夫,只觉得心里又气又羞,把个一点点傲气消散殆尽,忽然觉着自个儿确有千条理亏的地方。这么思忖着,脚下也就软了,惨兮兮地跪在了雨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汐萍一同跪下来劝着我,劝我立刻起身离去。按我原来的性子,我何止会离去?也许,这一把尘封已久的拂尘,会带着我师傅教我的功夫,毫不留情地扫向素珠的老脸。可是此刻的我却不敢。那把干净的拂尘,着了水,软软地搭垂在我身边的水塘里,我却连伞都不敢打。零落的雨滴中,我在问自己,心高气傲的定云道人,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低声下气的在这里受闷气呢?问了半天没一有答案,我真的不知道答案。
我这回怀胎原本极累,更兼这回受了极重的风寒,以我本身浅薄的医术忖度,这一胎恐怕不会平安。也许我这一缕幽魂,也要送在这一回的生产上。
不管怎么样,我从没想过打掉这个孩子,即使那日杜太医的徒弟也曾来告诫过我,最好考虑一下打去胎儿以自保。可是我坚决不愿,至于为什么,我也说不得。
受了这些个气,我又不好对景通去说。只好看着董源大人所画的《庐山图》,每日里慢慢临摹打发光阴。这日大皇子弘冀难得自军中返回,自与六皇子从嘉在北苑蹴鞠玩乐。谁知那驴皮毬并不听使唤,撞破了我云暖楼的窗纱,飞了进来,又撞落了我的颜料碟子。那小六上得我的楼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对我道:“请国师开恩,把皮毬赐还给从嘉,多谢国师了。”
我道:“不打紧!只是六皇子耍了半日,渴不渴?待我唤汐萍姐姐给你倒一杯香茶喝吧。”十一岁的从嘉,粉团玉琢、清纯可爱,眼下笑得灿烂,眉目与景通一样清秀喜人,倒是一点不怕生,接过我递过的茶杯,大口喝了,对我道:“我踢球不行,给我大哥欺得好惨。国师帮我想个招,我便不踢了!”
我笑道:“你这孩子,不急,你只对你大哥说,明日父皇要问你的功课,不就行了!”
从嘉小脸上竟有些弱弱的神色,令我发自内心的怜爱起来,软软糯糯地摇了摇头道:“我却不敢。大哥刚强得很,他不喊停,我不敢的。从嘉现在就去了!”
我送了从嘉下楼,回来团掉了那幅仿作,重新再开一幅,描摹了半日,自己仿了一幅《庐山图》,得意道:“萍萍,你回燕云馆去,把这个挂好了!”
我知道景通最爱此画,他将此画的真本交在我手,也就是把他的真心交给了我。我想,我之所以留下来,也就是因为清楚了这一点吧。
常言道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自那日从嘉好好的从我这里出门儿,可谁知仅仅过了几日他就得了怪病,低烧无力,脸色苍白。李璟担心已极,一连好几天免朝,衣不解带守在昭阳宫中。我知道钟皇后不愿见我,但我也实在想知道六儿到底得的什么病,看我的医术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虽说唐国最好的医师现在应该都在昭阳宫,但是偏偏宫中有三个人先后有孕,杜子远好歹还是要亲自在我这里露个脸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趁机拦住了杜太医问道:“杜医师可知六皇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杜太医的瘦脸皱成一团,眯着眼道:“依我看可能是给大皇子吓的,俩人好好踢球,大皇子一脚把球踹出去,却踹在了他的鬓角侧边。还好当时没破皮,也没怎么伤着,可六皇子回宫就一直说胡话。今日更是发烧发的厉害,连皇上都不认识了!皇上已急得落了泪,说是当年他的二弟楚王景迁,就是这样发着低烧渐渐委顿而殁的。现在唐国搜天刮地地找名医,医生快把太医院的大门都挤塌了!”
我听说景通急得这样,心里不觉担心起来,对杜太医道:“我少时跟你一起去,兴许还能帮点忙!”
杜子远忙拦我道:“云仙师本就身子不好,还是不宜挪动吧。”
张汐萍今日穿了一袭抹绿茶色秋裙,分外清新可观,也劝我道:“皇后对你这个样子,师傅才跪了雨,淋了一身病回来,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我执意不听劝,自梳了个最简单的仙姑髻,头上便插了皇后赐还给我的那支我母亲留下的碧玉宫簪,脸上因有孕也不施脂粉,只穿上那件碧霞帔,带了汐萍就往昭阳宫去。
天上微月隐隐,暮色四合,我与汐萍穿过宫道,却见前头也急匆匆走着一人。穿了一件靛青底子绣玉簪花的宫裙,发上插着一只同色琉璃珠子的步摇,晃晃悠悠很是惹眼。我从背后看去,她的背影笔挺,身材颀长,可知是个佳人,看那步态却有些熟悉,心里已猜出她是陆德妃了。
陆德妃见了我,从头到脚看了我一眼,却把我拉过一旁说道:“怎么云妹妹也要去凑这个热闹?如今宫里自皇上以下谁都在那里。偏妹妹是去不得的!我是个实心肠子的人,却是真心为你好!听说皇后问了宫人,问小六前些天去过哪里。结果大皇子与宫人们,都作证说他一个人上过你的宫楼!皇后这会子顾着他的病,没顾上找你的晦气,你倒自己送上门去呢!”
我道:“六皇子到底害得什么病啊?”
陆紊想了想道:“唉!听以前伺候过景迁皇子的,从紫极宫分出来的道士说,这回六皇子的症候,同以前的楚王景迁是一模一样!太医瞧不出什么,对我们众人只说是惊悸之症!”
我道:“那耽搁不得!我得去看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陆紊道:“你我同为平民出身,你是道人、我是宫人;你又曾举荐萧将军从乱军里头拉回我爹娘及表哥,我对你说的是真心话呀!”
我微微一笑,眼含善意瞧着陆紊:“姐姐是好心,定云心里有数。只是这真道士,绝不是装神弄鬼的人。我虽不敢自诩杂家,但也通晓医术,不若让我去试试,若治好了,大家冰释前嫌;若我没把握,便不动手开方子,料也不能伤了小六!”
“唉!你这人……”陆紊叹了一口气,“我便与你一路去吧。只说好了,我却不会在钟后和皇上面前再为你讨情。我纵有这心,也怕没这个面子。”
我闻言上前与她并肩而行,“姐姐既有这心,定云已然感激不尽了!便一起去吧!”
我与陆紊各带手下来到昭阳宫。各自通禀了,早有素珠姑姑引我等晋见。
才到院内,便听钟凝烟呜呜咽咽地哭道:“臣妾从不敢妒忌什么,只是我的儿子,却不要一个道人来探!况从嘉前几日还好好的,如今他究竟是怎么染的病,臣妾还不知呢!臣妾只求皇上见怜,赶了那道人与后宫众人全都离去,只还我儿一个宁静吧!”
景通啜泣道:“杜太医、张太医、王太医等都来会诊,到如今连个准信都没有。朕的心已乱了,定云颇通医道,她的为人朕是笃信的。你让她先进来瞧瞧从嘉,若不行,这几日张榜招医,朕再去悬重赏,并飞书找那神医慕容晖之过来试试……”
钟凝烟哭声渐小,少时那李宁安从里头跑出来,对我俩道:“上头叫德妃娘娘先回吧,宣云仙师进去呢!”
我进去行礼如仪,而后不顾钟氏的眼神,直走到从嘉榻前,把了他的脉象,方问道:“敢问娘娘,近日六皇子他受了什么惊吓没有?”
钟后只是哭,什么也不答,景通道:“你倒是说呀!”
钟皇后抽抽搭搭道:“却曾被皮毬刮过鬓角,但不红不肿,不痛不痒的,并未伤着什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道:“可还有别的?”
“烟儿,再想想还有别的没有?”
钟凝烟道:“我要他学着背兵书,却发现他拿着兵书的面子包着书,瞧的却是唐人的香艳小品文,臣妾因见上头有些浮浪言辞,心里怒了,便找了徐太傅过来,当着他老师的面……打了他一顿手板。”
我道:“不打紧的。我瞧着脉象,原类寒疾与风痫,若是这两者,倒还难治。可再仔细把看,却不是的。眼下只需保暖,给他进些姜汤,用我独门安神的方子,调养几日就会好的。”
景通看了看我,有些不信,说道:“太医都没有办法,你却告诉朕这是小毛病?云儿……”
我正色道:“看起来是像寒疾与风痫,但实则不是。真的不打紧,按我的方子,最多半月,一定能好。”
景通和皇后,异口同声道:“你这话当真?”
“放心吧。小道不拿人命当儿戏!”
我说着,来到外间挥毫开方,又道:“这汤药煎服,一日三次,按时送下。另外,我再制香包一个,每日放在枕边闻着,也能有助益的。但小道的方子,也该拿给太医院斟酌的。”
“不用改!”景通深深注目于我,我见他眼圈发黑,人已消瘦不少,心里很是不忍,他一字一顿对我道:“我只信你,你救六儿,便与救我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看李璟那郑重的样子,什么也没有多想,立刻答应他帮着照管从嘉的病。
我飞针走线做了个浅紫绫缎的药香包,景通亲手搁在六儿枕边,他又怕钟后累着,打发她先去睡下,自己目不转瞬地守着儿子。
任谁都知道,景通疼儿子。守着小六的景通,不是一位皇上,只是一个父亲。不知道为什么,瞧见他这个样子,端着药走过的我,心底漾起柔情,平生第一回觉得,我陷了进去。但是小六不是我所出的,虽然我竭力不去想这一点,但我还是想到了,且我心中,竟泛起炽烈的妒意来。
我越是在乎景通,越是恨他妃妾如云,只有我自己知道,漫漫长夜当我一个人呆在云暖楼上,连那小翠鸟也睡着的时候,我有多么恨他。他来的时候我恨他,我口是心非地恨他纨绔,怨他负了这么许多人,可心里却又贪着他的温存他若不来时,我又恨他有口无心,成日敷衍于我,其实内里没有半分真意!恨了一回,竟又牵挂他到底往哪里去了?梦魇缠身,每日担惊受怕,担心着自个儿会不会成为他下一个弃子?若真如此,他又当如何对我呢?是放我自流,任我荣枯,他再不问?亦或像现在他对陆妃娘娘她们那样,偶尔想起便关心一二,余时再不在意的?
……
痴想一回,又勾起我的心病来,我的脸色不觉有些苍白,景通是个心细如发的人,接过药碗,转眸瞧了我一瞬:“我瞧你累了,便先回去吧。等这孩子好一些,我定回来伴着你的。这些天我不陪你,你那养神保胎的药是停不得的。我已知会了杜子远,这头他不用管了,专顾你那边儿。从嘉吃着你的药,自然会好。看他现在的光景,我就知道了。”
按我的方子用了十几天药,从嘉果然大有起色,我便又改了方子,减了药量医好了小六儿。
从嘉好了以后,景通特别高兴,发了罪己诏,蠲免百姓三年赋税,又行大赦。
终于在冬天来临,瑞雪漫天红梅绽放的日子里,他又重新露了笑容,三十岁出头的李璟,像个孩子一样跑上我的宫楼,对我道:“今儿是元日,我已约了皇弟和大臣们到百尺楼观舞,看雪赏梅,你快梳妆妥当,跟我一块儿去!”
我懒懒道:“我如今身子沉重,上不得高楼。你自去乐吧,我只在楼中歇歇。”
景通莞尔一笑,正如梅蕊凌雪而开,刮了我的鼻梁道:“这么美的雪景,你若不去赏,我还有什么趣味?你不便上楼,我抱你上去不就好了?”
我蹙眉问他:“皇后和众妃都去吗?”
景通沉吟一时,凤眼中慧光一动,正色道:“原是朝臣中作文士高楼之会,女眷们均是不去的。叫上你不同,你在闺阁之中颇有画名,唐国雅士,今日毕集朕的百尺楼,你是必到的。”
我斜睨他一眼,软软道:“我要是不去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景通眼里一时有些失落,他脸子薄,还没答言脸便红了起来,“我若要勉强你,找人写下诏书,盖个印就行了。你既不愿去也罢了,但我还是望你去的。”
我自住燕云馆与云暖楼以来,自忖一针一线皆是景通所赐,想来我已欠下不少恩情。心里着实怕拂了他的意,惹得景通着恼。便顺水推舟道:“唐国为天下灵根所在,如此高雅集会,本先生不想错过。”
景通听了这话,那双眸子登时更亮了,嘴角上勾成弯月:“我就知道,你也爱去!便穿上那藕荷紫的袄子,外边罩个带雪狐毛的斗篷就好!我的云儿丽质天生,宛然神仙,自然怎么穿都好看!”
景通要抱着我上到楼顶,上下这么多眼目,我怎好由着他胡来?便勉力与他同登十层楼顶,一时唐宫盛景尽收眼底,红梅白雪,妙不可言。
景通又如布衣朋友般,一一介绍了周昉、董源、巨源、高太冲等多位大师画家与我认识,便道:“云儿,朕知道丹青诗词乃你所钟爱之道,你可与众位大师在此切磋画艺,画下这次雅集,集成《雪意图》,也是个乐事。”
景通说罢,揽了种贵妃之子保宁王景逷问道:“小五,如今王太妃娘娘还在那尼院里么?”
保宁王道:“只在那里,任我怎么去劝也不肯回来。”
景通想了想,正色道:“小五,皇兄想过了,你娘如今31岁,以后的路也长着呢。也许她不爱呆在你府上,也不愿呆在宫里。为兄便想个折中的法子,传了父皇的遗命,令她择婿再嫁吧!找个好人家,也好有人管着你,省得你在外惹事呢!”
景逷年纪尚小,哪里懂得什么,只道:“但凭皇兄作主。”
景通拉了三位皇弟、并张义方、李建勋、徐铉等诸位臣工,高坐楼头,赏梅观舞,各展其才,各自题诗于《雪意图》画卷,而因我含着某种情意,自然觉着,论诗,还是景通的最好:
珠帘高卷莫轻遮,往往相逢隔岁华。春气昨宵飘律管,东风今日放梅花。素姿好把芳姿掩,落势还同舞势斜。坐有宾朋尊有酒,可怜清味属侬家。
坐有宾朋尊有酒,可他却还觉得孤单,诚然,他身为帝王,即便与他亲密如我,于他那心头隐微之事,也不能都知道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从百尺楼上下来,回到了我的云暖楼,我迎来了一个贵客,此人正是陈盏花,陈美人。陈美人见了我,打趣道:“云妹妹,小妹叨扰,不请自来,你不会见怪吧?”
我见陈盏花穿的朴素,气质淡若梨花,不觉生了几分亲近之意,对她道:“哪里。小妹的宫楼向来冷清,如今姐姐能来蓬荜生辉,妹妹哪里有不乐意呢?姐姐请坐!”
我说着,忙叫汐萍上茶。陈盏花坐下来,抿了一口茶,对我道:“我听闻妹妹医术了得,不多时就医好了六皇子的症候,但姐姐有一事不明,还要请问妹妹。”
我笑道:“姐姐太见外了,不知你所指何事?”
“为何妹妹仅靠诊脉,轻易就诊出六儿患的是惊悸之症,而其他太医却诊不出呢?”
我听了她的话,勾起我旧有的疑心,不觉蹙起眉头,问道:“这事儿……我也正纳闷呢。姐姐可是听说了什么,万望不吝赐教啊。”
“哼。”陈盏花喉间哼了一声,对我道:“宫里的太医那是不肯担责!偏你这道人是个呆子,一口便说死了,在皇上跟前打了保票!”
“姐姐何出此言?”
“我看耿先生怕是在装傻吧。”陈盏花撂了茶杯盖,冷然道:“当年对我的从孝儿,他们就是这么敷衍。你可知道,当年就因为出了楚王景迁的事,凌国公从此赋闲,先帝虽念及旧情,保了他的国公头衔,可俸禄却从此减半,朝会例节从此也不准参加。从此以后,还有哪个太医肯下决断呢!当年我的从孝儿,都已经三岁了,分明是有救的,可他们却……”
“姐姐节哀。”我和善地看着陈盏花,“失子之痛,锥心刻骨。小道虽还不曾有子,如今却已能体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妹妹不懂姐姐的意思。我一直以来坚信,我儿从孝的死,是有人在背后授意太医的放任而致的!”陈盏花五官精致,顾盼之间,风采尤其独特,不似个闺阁弱女,倒有点习武之人的英敏之美,“而且,以愚姐拙见,这次,从嘉生病,也怕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我听了这话,知道是李璟的后院不宁,众妃醋海生波,我淡然道:“姐姐这话中所指,恐怕是昭阳正宫。但我却不信。你许是不曾见,那钟皇后为了六儿的病,急得不行,况且,六儿又是皇后的亲生爱子,皇后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妹妹不知道!如今朝中,有继位之望的人,只有三个。老大弘冀、太弟景遂还有老二宏茂。若皇上真想传给景遂,皇后也就没有指望了。可她最怕的,恐怕是皇上的二皇子宏茂!”陈盏花眼光一冷,那眸子里的光如同坟间幽火,看得我的心一缩,不禁害怕起来,“皇后亲口对我说,即位的只能是弘冀,如今,她故意叫从嘉得了小病,又勾结太医做了伪证,夸大了从嘉的病情,有意把从嘉之病,和景迁当年的病扯上关系,恐怕为的就是……”
“什么?”
“恐怕为的就是,假若以后,那宏茂也得了那样的怪病,恐怕就没有人怀疑。就算人家会怀疑,恐怕也只会觉得那是李氏家族常见的要人命的病!”
我不禁微微摇头,喃喃道:“陈姐姐何必妄自猜测,只恐怕是空穴来风而已!”
陈盏花优雅地站起告辞,我亲自送她出门,陈美人凝视我一瞬,叹了一口气道:“这话我不曾告诉水清,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至今摸不清的。也不曾告诉玉涴,她是公主之女,李大人的千金,就算生子不成,也有娘家可恃;但妹妹你想一想,你若出了事,孤苦终生,到时若皇上弃了你,你却又靠谁去?我是过来人,言尽于此。妹妹肚里的这位,也要好好小心,莫倒了我的覆辙,到时候抱憾终身啊。”
我敛衽施了一礼,对她道:“妹妹多谢姐姐提点了。只是这话都是些无根之谈,姐姐以后不要在人前提起。但小妹一定牢记在心里,不负姐姐的深意。”
陈盏花道:“如此便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次日景通一早前去上朝,到晚来又邀我一起去赴宴,自然被我推掉了。景通向来酒量颇好,可这次晚宴却喝了个酩酊大醉,闹腾了一宿,到早来我为照顾他也没理妆,他慵慵睁眼,便起身亲自为我插好了钗子,懒懒道:“夜来你可曾到哪里去了?”
我道:“分明是酒醒了,怎么又说起胡话了?”
李璟眼神变幻不定,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咱俩一起走在秦淮的杨柳堤边,走着走着见了一口井,梦就醒了。”
我劝他道:“你这人什么时候疑神疑鬼起来了?你昨儿闹腾一宿,我几时离开你了?”
李璟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抬头看咱们的云暖楼,却只见高楼上紫色的帘子静静飘着,楼外海棠花瓣落了一地,却怎么也不见你的人影…云儿,你替我磨墨,我得了几联好句子,写给你瞧瞧!”
我微笑道:“酒疯也撒过了,快上朝去吧,免得人家背后议论!”
景通朗声道:“不管!反正我这个昏君是做定了,让他们说去。我自填词寻乐子!”
我没法子,只得替他研墨,只见他提笔在宫笺上写道: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柳堤芳草径,梦断辘轳金井。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
我看了,不觉想到,景通的诗笔果然不凡,只把这旷世的才华用在治国上,唐国定会成为共主的!然而我并不知道,写下这美丽的词章的前夜,景通到底是因为什么大醉的呢?以前,只有我担心他变心,为什么现在,他的话里话外,都好似担心我要离他而去的样子呢?
诚然,女人生孩子离阎罗殿只隔一层纱帐,我想,他想必是担心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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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分明是酒醒了,怎么又说起胡话了?”
李璟眼神变幻不定,说道:“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咱俩一起走在秦淮的杨柳堤边,走着走着见了一口井,梦就醒了。”
我劝他道:“你这人什么时候疑神疑鬼起来了?你昨儿闹腾一宿,我几时离开你了?”
李璟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我抬头看咱们的云暖楼,却只见高楼上紫色的帘子静静飘着,楼外海棠花瓣落了一地,却怎么也不见你的人影…云儿,你替我磨墨,我得了几联好句子,写给你瞧瞧!”
我微笑道:“酒疯也撒过了,快上朝去吧,免得人家背后议论!”
景通朗声道:“不管!反正我这个昏君是做定了,让他们说去。我自填词寻乐子!”
我没法子,只得替他研墨,只见他提笔在宫笺上写道:
一钩初月临妆镜,蝉鬓凤钗慵不整。重帘静,层楼迥,惆怅落花风不定。柳堤芳草径,梦断辘轳金井。昨夜更阑酒醒,春愁过却病。
我看了,不觉想到,景通的诗笔果然不凡,只把这旷世的才华用在治国上,唐国定会成为共主的!然而我并不知道,写下这美丽的词章的前夜,景通到底是因为什么大醉的呢?以前,只有我担心他变心,为什么现在,他的话里话外,都好似担心我要离他而去的样子呢?
诚然,女人生孩子离阎罗殿只隔一层纱帐,我想,他想必是担心这个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定云哪里会知道,我其实是用滴着血的手在填词。就在那个我烂醉的夜晚——借着酒,我掩盖助我的无助:我又杀人了。
白日里的朝会上,曾在禁军任职的大将军王建封上书言事。秦本里把近年主政的魏岑、钟谟、李德明等人一一骂了个遍,要朕把他们全部换掉,改用正人君子掌权。
王建封在之前的平张遇贤和打建州王延政和攻福州李仁达的数次战役中都立有大功,尤其是建州城,他是第一个登城的我军将领。朕对他不薄,先让他接替陈崇老大人,掌管禁军,干了几年又把他升为天威都虞候,可是他竟然对朝廷如此不满。手掌重兵的人,谤议朕的决策,叫朕如何敢用他!我当场勃然大怒,把他关到大牢里,准备至少判他个流放!就放他去池州,朕的亲姐夫严续在那里干过许多年,那儿条件比金陵差,但也不算最差的!
王建封被拉走的时候,高声抗辩,声震殿瓦:“皇上,末将对你忠心耿耿,你却听信小人魏岑、陈觉等之言,要猜忌末将,我只怕你小人环伺,江山不稳!皇上,奸臣误国,把他们换掉,皇上!……末将不服!末将死也不服!”
王建封被拉走了。魏岑见我脸色铁青,也肃容奏道:“圣上,您道这个人是忠臣吗?唐国将领,哪个不是浴血奋战?只他一人有功?只他一人正直,臣等全是小人?!他一人是良将贤臣,臣等甘愿让他,请圣上罢免臣等,进用‘正人’!”
魏岑说着就跪了下来,朝臣中陈觉等许多人都跪了下来,“请皇上罢免臣等!”
我被众人一闹,心倒静了下来,沉下脸道:“成何体统,王建封妄议大臣,流放池州!”
王将军很快走在去池州的路上。下晌,参奏王建封的奏疏向雪片般从他的对头那里飞过来。
我也更加清楚的认识了这个人。哼!贪官,巨贪竟然还在表忠心!
据奏王建封的宅子在朝中武将中是最大的。骄奢淫逸已经令人发指,他因一本书上将鸽子印错,误作人日鸟,误以为鸽子就是人日的吉祥鸟,每到正月初七“人日”那天,他必请客吃鸽子,一顿鸽子足可吃掉他本人十年的薪俸!几个月前,这个家伙在大街上,看见一个乞婆之女生得美貌,立刻对老太道,以女嫁我,养汝终身。其实倒是个好事,可坏就坏在,他把人家娶回家后,玩过了,便把二人都杀了。外头百姓听到点风声,编出话本说乞婆母女命里缺金受不得富贵,自己穿上锦衣就身化血水了。其实哪有这事儿?王建封的老婆悍妒,把手下婢女责打得死去活来,那女子逃出来,告到大理寺萧大人那里,这才给魏岑等人打听到实情!
我看到这里已经怒不可遏了!王建封不在眼前,要不然我一定再骂他个体无完肤!偏偏我盛怒的时候,有个人面容沉静地走进了澄心堂。
“微臣户部侍郎范仲敏叩见圣上。”
“范爱卿,此刻请见,有何要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上!”范老大人怒目如电,挺身立着,“请皇上收回成命,立即召回王建封将军!”
我不耐烦,瞧着他递的讲情奏折,眼皮也不抬,懒懒回道:“范爱卿,朕意已决,你就不必再奏了!”
范大人又挺了挺腰杆,整整袍袖,做出一副油盐不进的忠臣嘴脸,其实我虽欣赏忠臣,但从心底里不喜这副假正经的模样,“皇上明鉴,暗地教唆王将军上疏弹劾魏大人等人的人,正是下官!”
“什么?竟然是你?!”我不觉抬眸看向范老的国字脸,“你为何会对朝廷有这么多不满?!”
“皇上容禀,下官蒙先帝厚恩,掌管户部度支多年。近年来,陈觉擅自兴兵,我军耗费军资巨万,再加陛下御极之初,大修宫室,花费陡增,户部存银钱数大不如前,此皆主政的魏岑等人之过,就连被贬抚州的冯延巳,在微臣想弹劾的人里头,他是头一个,谄媚上意,私修秘道,引导皇上偷会道人,有伤圣德,还有魏岑、查文徽、冯延鲁还有宋齐丘,微臣已经查得他们无数罪状,只要微臣活着,微臣就要弹劾他们,直到把他们全部赶出朝廷!我跟他们誓不两立!……”
“夠了!”看着范老涨红得好似要喷火的一双眼,我真正的暴怒了,这个范老头是什么意思,骂了朕与定云也就罢了,朝廷的重臣,朕所倚重的太子府旧臣,几乎全部被他指名道姓地骂了个遍,要真赶光了他们,我好比拔光了翎毛的凤凰,还有什么威严在呢?这老头现在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了!我还能容他吗?!
我的脸色已渐渐紫涨,怒极反笑:“范仲敏。你也一定有一篇精彩的奏议要写下来吧?”
范老头义正辞严地道:“正是!王建封上书,是我指使的。我本以为以他的战功,说话有分量。皇上定会采信。现在他被流放,微臣再也不躲着了!下官,决定上书!”
“大胆老儿!你放肆!”我听了他的话,压不住狂怒,顺手抄起一叠奏本朝他砸了过去:“你这匹夫身受两朝厚恩,非但不思报效国家,反而挑唆文武不和,妄议时事,攻击同僚,朝廷氛围不好,依朕看全是你这等人搅的!你要写上书,到牢里写去吧!!”
范仲敏也被投到了牢中。我还没有想好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他,魏岑和钟谟、李德明、陈觉几人已经来到眼前。
钟谟道:“圣上,这等人不可小觑呀,您只想想,一个胡进思就拉下了钱弘倧,这范仲敏和王建封他俩一文一武,要真有那心,还愁祸害不了唐国?”
我正在火头上,听了这话,闭了眼,想了一瞬,狠狠扫了钟谟一眼:“别胡说,他俩是没有反意的!你再胡说,朕也治你个枉议之罪!”
陈觉道:“魏大人,这个范大人是管钱的,王建封在禁军干了这么多年,都是离皇上最近的,要是起反意,倒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恶!”魏岑整整官服,泪流满面地跪下来,高声道:“范仲敏实在是太不地道了!我魏岑和别的诸位大人,都是皇上用的,所作所为,譬如向百姓征的税金,也都上缴了国库,却被他在背后这般中伤!他今天告了我等,明天皆不也敢辱及圣上了!这等人,这等人简直该死!”
陈觉厉声道:“这等人何止该死,留了这人,君威何在!这种人罪该腰斩、弃市!”
魏岑叹了口气,阴阳怪气地说道:“也难怪。这个范大人,一向不是咱太子府这边的。微臣听说,他一直在散布谣言,说先帝当年选中的是皇太弟,驾崩那会,皇太弟正好不在金陵,是皇上听了吴廷绍的密报,暗地派周宗周老大人劫下了先皇的遗诏……”
“胡说八道!”魏岑的话,彻底点燃我的怒火,我两眼酡红,一手狠拍桌案,哑着嗓子大喝:“传旨,范仲敏莠言乱国,腰斩弃市!”
杀完了范老,我的怒火末平,魏岑等人拉我晚上去魏府微服晚宴,但其实我心里面没片刻安稳,魏岑和陈觉现在结成同盟,伙同新晋重用的钟谟、李德明,一直在明里暗里引着问我怎么处置王建封?
我想拉定云一起赴宴,这样我脑子还能清醒一点,可是她因为有孕拒绝了我。
独自一个人赴宴的我,只为微服赴宴可以与故人同乐,顺便找点乐子,冲掉我诛杀范仲敏的恐惧感。可没想到,大觉亏心的我,在魏府里喝得大醉。醉中我好像看见了那幅《钟馗捉鬼图》,我看见胡进思拿剑逼着钱弘倧,渐渐地胡进思那模糊的脸与王建封那熟悉的脸重合起来,钱弘倧稚气的脸也好像越来越像我!血,流了一地,殷红的血色弥散在我的视野,红过庐山上最艳的枫叶。那血,究竟是被腰斩的范仲敏的,还是我的?!我迷糊了,我辨不清,一阵阵恶寒攻心,为了壮胆,我又拈起金杯,猛灌了好几口。
耳边陈觉等人含沙射影的话一直在催着,什么言辞都模糊了,只有一个杀字,在我脑际分外明晰!白晃晃的剑光,似要触及我的鼻尖,我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了拂云剑。
“萧……萧阙何在?”我大着舌头喊道:“赶上王建封……”
萧阙接了剑,只是站着,他俊逸的脸上写着对王建封的同情,但他没说话。
魏岑道:“萧将军,圣旨已明,您遵旨吧,杀。”
“杀…杀…杀!”我醉了,我想求一醉,可身醉了,心却醉不了。范仲敏和王建封,到底该不该杀?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道人一定会怪我薄情,她知道了,一定会离开我这个手上淌血的恶贼!不能,我不能让她知道…不能…绝不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杀掉范仲敏后的第六天,我从萧阙手中接过一只大木盒子,里面正是王建封的首级。我看见王建封的脑袋血里胡拉的,自个儿心里一阵阵犯恶心。
死者豹眼圆睁,似带着极大的愤懑!我问自己,是不是真的杀错了?
宋齐丘赶过来上朝,声言我做得很对,王范二人都是罪有应得,可我不相信他,我草草退了朝,立刻跑到了云暖楼。
那道人真的又不在了!
我二话没说,立马心急火燎地就要跑去燕云馆,可陈觉他们却也很着急,对我说,朝里有大事,要我立即定夺呢!
我大力推开了陈觉,“什么事你们看着办,别来烦朕!”
陈觉朝着我走去的方向,不知道喊着什么,我不管不顾,疯狂地跑出这宏丽的唐宫,骑马飞奔燕云馆。
定云已然大腹便便,再有两个月,盛夏之时,就是她的产期了。我原有责怪之意,瞧她憔悴的样子,便不忍心再说了,“怎么又跑出来了?”
“闻不惯宫里的血腥气。”定云说着,仰面在榻上躺倒,闭了眼。
我知道她听见了风声,不禁心虚起来,忙冷冷道:“朝廷的事,很是凶险,不与你相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伯玉,”定云眼中带着泪光:“我们的孩子,也定不喜欢好杀的父皇啊。”
“阿云。”我眼神空濛无着,蹲在她的身边,攥了她的手喃喃道:“我不知道,我怕是着魔了!我知道我可能是自毁长城,王建封虽说贪了些黄白之物,可毕竟对唐国还是忠诚的,范仲敏清正刚直,家里没有半个贪来的铜钱,我是知道的!可不知怎么的,我怕!我就怕他们文武相勾结,就怕……”
“唉!”定云幽幽叹了一口气:“伯玉,若是我早些知道,诚心劝你,你会听我的吗?”
我像个孩子般掉了几点泪,把她的手纳回被里,“会!会的!阿云,你知道我有多希望你能跟我去魏府。只要你给我个阻止的眼神儿,我一定会听你的!”
“好。伯玉,我信你,这是你最后一回滥杀无辜。”定云的小脸如新荔一般,语气却带着一种沉毅的气势:“我和孩子看着你呢!”
我抹了抹泪,看见别馆墙上,也有一幅《庐山图》,方才我从云暖楼来,也在那儿见到了此图,不觉诧异道:“怎么又在这里了?”
定云将身欠起,瞥了一眼那画,慵慵道:“我仿的,这是个‘西贝货’,但愿你的誓言,不要有假才好。”
我看向定云,沉声答道:“阿云,朝政是复杂的,不是闹着玩。你道这次被处死的王、范二人是忠臣,可有时大奸似忠呐。”
“伯玉,你一定要原谅我。”定云深情地注目于我:“定云只爱李伯玉,不爱身为皇上的李璟。伯玉,不管出了什么事,你能永远相信我吗?”
“别人我都可以不信,我的云儿,我是断然信的!”我喟叹一声,“做不做皇上的景通,不都是你的男人嘛。云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我以后一定三思而后行,一定做个明君,显出唐国的威名,叫你和孩儿,脸上都生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伯玉……”定云的脸色有些发白,整个人就如一朵将散的紫云,“你还是填词写诗的时候,最招人爱呢。”
“我也知道。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凑近她的耳边,“只有那时候,我才是自己啊。等你出了月子,再做些龙脑酒给我喝,喝得有些微醺,便又能有诗兴了!”
我在朝上握住了王建封、范仲敏二人的生死,常梦锡公然喝得大醉,在朝上痛骂我道:“无道昏君,你就不怕先皇自钦陵出来,拉着你的龙袍要扒下来吗?!”
我若试心要追究常老的欺君之罪,恐怕他再也躲不掉的。然而,和定云共处了一时,我心稍定,不得不承认,王建封是我朝头一位能打的将军,而范仲敏是个清廉可靠的理财好手,我盛怒之下,凭一时血气诛杀他二人,对于唐国的事业确实已铸下大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