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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合玉(下)(1 / 2)

('进入潘易的云房,我看见潘易的脸色苍白如雪,却更衬得一双眼睛亮如星子,脸上的病色是掩饰不住了,可是他居然还在摆弄那两个银色小球,我喝住他说:“潘大哥,收了吧!”

潘易莞尔一笑,说道:“我师兄要不说我病得不轻,你恐怕也不会来看我一眼吧。”

我嗔怪他说:“史大哥都去找吴太医为你寻药了,你居然还装成一副没事的样子,也不知想要骗谁?”

“呵呵……”潘易冷笑了数声,说道:“我们以道士之身,精于医术,若我的病果真能治,我师兄他还用得着放下国师的架子去找那吴廷绍太医?他这样做,岂不是承认我等道术、医术都不如吴太医?”

我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急急说道:“你既然知道这一点,还不快快保重自己,避免自己给内力反噬所伤啊。”

他的眼中似有感激之意,语音清冷:“阿云,多谢你关心。我的伤乃早年被毒烟所伤,毒入肺腑,好不了的。阿云,你若真要帮我,就去吴府追我师兄回来……他为我这样做,会累及我们三人的……”

“可是……”

潘易额头沁出细细汗珠,那两个小球亮焰顿减,摇摇欲坠,低声道:“前阵子我与吴廷绍打过交道,吴廷绍与我出外采办药材时,故意不向我等提供治疗喉疾必须的一味秘药,我看吴太医是有心勾结宋齐丘,对我们未必友善,千万要把我师兄追回来!”

我道:“那好,只是你……”

潘易将两个小球收在手中,嘴角带着微微笑意,若有所思道:“没事的。这锡丸剑已经练成,早晚有一日,我也会心愿得偿的。”

我想起以前史守一的话,说道:“我听守一大哥说过,你想寻你的妻子。潘大哥,我有件东西送给你……”

我解下腰间当年让皇杨溥所赠的半块玉环,递给潘易道:“这块玉环,正好与你的相配,我现在把它送你,等你找到你的爱妻,也好成对圆满。”

潘易的身体虚弱,收了那对“锡丸剑”,脸色也好像透明一样了:“阿云……我们三人在一处也是缘分,这玉真的是当年我在师傅禅房门口捡到的,而且对我来说乃是伤心之物……况且,我的命也不久了……云儿,不如我的半块也送与你吧……”

我看他颤巍巍的解下佩玉的样子,才相信史大哥所言非虚,潘易眼中泪光盈盈,将美玉送在我的手中,他强撑着勉力站在一根木质立柱旁边,一手撑住了柱子,声音脆弱而温柔至极,断断续续地说道:“云儿,我希望你能够得到幸福……但是你记住,你不要爱上皇家的人……否则、否则一定会伤心一世啊……”

我一直以为他没心没肺,谁知道他也有如此柔弱的一面,我几乎没有细想就答应他道:“放心,小妹知道自己的斤两,绝对不会去招惹皇家的人!”

“那……那你速去吴府吧,我希望还来得及……”

我听了潘易的话,立刻飞马前往吴廷绍府邸,结果终于拦下了已到吴府附近的史守一。

史守一最终听了我的话,并没有进入吴府,而我答应还给景通的琴,最终只是托了我手下一个紫极宫的小徒弟,秘密地交还给他,此外没有给他留下一个字。我也不知道,此刻处于半幽禁状态的李景通会有什么想法。但是我不知道,不久之后,因为一次皇帝邀我们同游皇家宝库德昌宫,我们三人和景通的命运,都发生了重要的改变!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德昌宫设立于吴国时期,从太祖杨行密时期开始就是存储国帑、安放珍宝的所在。史守一以长生金石药的名义献上治疗喉痒之疾的药,由于效果显著,他很快得到皇帝充分的信任。而潘易,因为那日在便宴上神乎其神的表演,更是得到皇帝及信道派大臣的青眼相加。这日风和日丽,皇帝一早递了手谕,邀请我与史守一、潘易同去游赏德昌宫,观看唐国镇国之宝——九龙抢珠夜光玉杯。

同行的唐国要员有大皇子李景通、三皇子李景遂和四皇子李景达,此外还有颇受信任的左丞相宋齐丘和太医吴廷绍。

宝库中珍宝无数,金银堆山,军士推门而入的时候,宝气逼人,亮得直晃我的眼。我不觉也动了好奇之意,看看皇帝身旁,景通如画的眉目很快从三兄弟中突现出来,但是他的脸上是浓浓的落寞和失意,对于这些稀世之宝,他好像一点兴致也没有,长长的睫毛懒懒地向下垂着,直到他三弟景达轻轻喊了一声:“大哥……”他才如梦初醒一般朝着皇帝瞟了一眼。

皇帝兴致颇高,当中说起打江山时和宋齐丘画炉灰密谈的旧事,宋大人兴致也很高,说起了前段日子对皇帝犯言直谏,在席间拂袖而去的事。终了,皇帝大笑说:“子嵩,朕与你年轻的时候要好,现在一定也要好到底,你放心好了!”

皇帝说着,拍着宋大人的肩膀,呵呵笑道:“子嵩,咱们和国师他们一同进内门,景通啊,你们三兄弟在外头等等,年轻人,不好给你们看唐国的家底。免得你们恃才轻浮,动了国家的根基!三位国师,请吧!吴太医,朕的身体好得很,你也不用跟着了!”

皇帝的手一挥,不知何时发动的机关,随着眼前的一个暗柜慢慢的打开,景通等三兄弟被挡在了外面,我们三人与宋大人及皇帝五人面前忽然出现了两扇黄铜所制重逾千斤的大门,两扇门门扇的正中,竟然有个圆环的标记——这个圆环我太熟悉了,就是我腰间刚刚拼成完璧的一个玉环!

我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那对半玉环,拼成了一个,前日我亲手做了个新的紫色宫绦,把它垂在我的长裙右侧了。

我脸色淡定,手执拂尘,跟着皇帝走了几步,才来到门前,皇帝道:“这门的密钥,朕这里留下半块,另外半块,子嵩,你说朕该不该现在给景通呢?”

宋大人面沉似水,我也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他想了一想说:“皇上正值盛年,何必急于一时!”

皇帝停了一下,不做声,自己从贴身的荷包里拿出了两半赤金打制的金环,只听“豁”的一声,内库的门打开了。

从里面飘过一阵香风,出来一个“美人”——这个我从前隋的逸史上见过,正是前隋炀帝放在书房中点灯引路的机关美人俑!

史守一看得呆了,这时候一直沉默的潘易慢条斯理的说道:“想不到陛下一向如此节俭,连灯都得省着点,内宫宝库中竟有这样的奇宝!”

皇帝道:“国师见笑了,这都是留给后人小辈的呀!潘国师、定云仙姑、史国师……请请请……”

皇帝一向是个易怒的人,对我们几人却如此平易,我等也算荣幸之至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们五人移步进入宝库内部,只见皇帝,不无得意的指着个玉盒对我们道:“诸位爱卿,朕最珍贵的宝物莫过于这盒中之物,此乃一只夜光玉杯,据说是诗仙李太白在沉香亭饮宴的时候,杨贵妃亲手所赐的……将来江山若是守不住,后辈们还可以去当富家翁……”

“哪里哪里……北方连年战乱,晋国朝不保夕,天下国力,我们大唐国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将来统一河山以后,老臣也要听高人的话,去隐居九华山喽……”

这对君臣正在感慨的时候,皇帝伸手打开了玉盒,忽然他的脸色凝住了,站在身旁的我们几人的脸色也顿时沉重起来!

盒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短暂的沉默过后,皇帝大怒道:“岂有此理,蟊贼竟然惦记到朕家里来了!查!命景通给我彻查此事,对盗宝贼人决不宽贷!”

宋齐丘道:“陛下,臣以为齐王现在正在幽居中,这次让他进德昌宫外库已是陛下的天恩,若在此时对他委以重任,臣怕皇子们以此为例,个个醉心玩乐……”

皇帝深深望了宋齐丘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愠怒之色,我看出他也知道宋齐丘是故意跟景通作对,但是片刻之间,他的脸色恢复平静,坦然说道:“放心,朕早晚富有四海,盗去区区一个杯子值得什么!朕也是糊涂了,宋爱卿说得极是,景通既然犯错,就该思过,就让景遂负责这件事吧!”

“陛下……”我这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轻轻唤了一声,却被史守一和潘易两人一起示意给止住了,皇帝看向我问道:“定云仙姑有什么言语?”

我瞧了他俩一眼,固执地说道:“陛下既然问贫道,贫道只有照直说了,万望陛下恕罪!”

皇帝说:“恕卿无罪,直言无妨!”

我想都不想脱口说道:“贫道以为,陛下父子之间,无需生分。况且,此次玉杯失窃,正好借机盘点宝库……”

皇帝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怒道:“此乃国家财政要事,国师是方外之人,无需过问!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景遂负责查点宝库,追查玉杯下落,此事朕意已决,宋齐丘,你吩咐下面拟旨来看吧!”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昇元皇帝的个性,吃了个大大的警告,想必皇帝对我印象依然不佳,好在身边有守一和抱病而来的潘易,有他俩护持着我,我还不至于失态。可是皇帝接下来会怎么对我,我是难以预料了。哎,景通、景通,你们父子间的事,我替你多什么主意,好在,我还没把你说出来,希望不要令你的境遇雪上加霜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夜三更,天上只有几点微星,蝉鸣阵阵,反而显得这夜寂静的很。我穿了件男装的紫色轻袍,特意束了赐封国师那日皇帝赏下来的金宝祥云带扣,头上戴了个寻常银纱束发冠,拿根自制的纯银丁香纹发导束住,将一头紫发仔细藏着,手里也携了一把湘妃竹折扇,一番打点之后,我备了一份精心准备的厚礼——一支金笛子,骑了原来那匹小驴子,顺着官道奔齐王府去。

我在洛神观的时候就自认通于音律,所以要打制这么一只笛子,绝非难事,只是景通是个精细人,身份又非比寻常,我当然要加倍用心,丝毫也马虎不得。

一路上上我在想,我同景通是论同僚之谊呢,还是论朋友之交?要说是同僚吧,时光太短,算不上;要说是朋友吧?虽然皇帝有所误会,但我心里清楚,我和他不过是清谈之交而已;充其量不过是我一个女儿家比较大胆,说出了他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而已!这次我有求于他,只有拿出感谢他的举荐之恩的由头来请他相助了!

我闲闲踏月而行,已到府门口,瞧见这时的门禁比前时紧了许多。为了潘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潘易独门暗器的伤口,给行家景达一瞧是怎么也瞒不住的;景达现在不说破,只是因为他没找到潘易杀死李昌河的理由;而景遂一来职责所在,况且他也最怕惹祸,二来,我与他并无私交;所以只有让景通想法子揭发李昌河的罪行,告知景遂,而后由景遂向皇帝上奏,免于追究潘易的过错。

我这时候便想了个法子,用着史守一前些日子所教的轻功,一下跃进了王府的西墙。

可我向来不善隐藏,刚刚进院,就被护院逮个正着,我亮出皇帝所赐的木牌才躲过一劫,顺利进了王府。可是这个时辰,景通一定并不在书房,而是在钟王妃的香闺里,我要怎么才能见他呢?

我把扇子扣在脑后,手里拿了我只的那支笛子,长长尖尖的指甲泛出淡紫的色泽,微热的天气,我身上却又生出异样的寒意来了。

半幽禁状态的景通果然不同,这府中鸦雀无声,道上偶尔走过几个提灯的小厮,我在身后远远跟着,转过了一个人工的荷塘,果然到了拂烟馆,正是钟妃的内寝之处。

好在我男装来了!我深通道家的吐纳术,体力好的时候,纵身越墙不是难事,这一次事出突然,我已经顾不上钟凝烟那个醋坛子了!

越了粉墙,只听见悠悠的古琴曲声。院内是一片细竹林子,青翠翠的,掩着一栋三层精致楼阁,自有五彩卵石铺地,耳边是假山边上自凿的细沟,由宫城金水河借来的细细流泉,缓缓流入池塘,发出滑如丝绸的温柔水音;鼻际是淡淡的蔷薇花香。

这雅致景象,花费一定是少不了,要是给皇帝知道了,恐怕要多罚你十年八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仔细听着琴声,我听着再熟不过了,分明是我修的琴嘛。

我躲在一株柳后,瞧见景通正在抚琴,一边抚琴,一边吟道:“夏日浓荫影初长,楼台映水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如此良辰美景,国师仙驾既然来了,怎么不显露显露真身呢?”

我轻轻抚掌而笑,从柳树后边出来,打趣他说:“怎么,这暗夜里没有美人相陪,只落得一人抚琴背诗消遣了?”

“云儿休要取笑我,今日是岳父寿辰,凝烟要我回岳家,我却不敢去,怕给父皇知道了,多心我拉拢大臣,有感而发,就吟了高骈将军这首求自在的好诗。”

“原来殿下心里头求的是安宁啊?”

景通看向微笑的我,停了一停,说道:“手里那只笛子别致的很,也送了我吧。”

他说着就起身伸手来接,我一闪身冷言道:“原是要送的。只是我无事不登你三宝殿。”

他的手触到了笛上的穗子,放在指间绕了绕,一手加力就把笛子抽了过去,笑道:“想必为了潘国师吧!”

我点一点头,“正是。”

景通的眼里有着一点莫名的醋意,懒懒道:“就在刚刚有人替景遂传信,已经查实是刘承勋伙同李昌河贪墨了宝昌宫的巨宝和五十万两银子。告诉你吧,这会子景遂的折子已经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李昌河罪该问斩,皇上就算知道,也不会怪潘国师吧?”

景通凉凉的手触上我微热的脸,正色道:“没有这事。李大人触犯国法,该有大理寺定罪,怎么能有潘易擅自做主?”

我紧张起来,问道:“那……擅杀大臣,他不就死定了?”

景通大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人是潘易杀的,又不是你……哦……你不会是犯了色戒,看上了……”

“你可别胡说!”我顺口就说了一句,连敬意都忘记了,“还我吧!”

景通转身,背着我说道:“我就不。你若要我把这事瞒下来,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告诉你吧,史国师前日一早就来过了,也是走的你那条路,我可没应承他!”

我俩靠着背,我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李景通声音温软如水,“只要云儿往后不向着潘国师,就向着我!”

我道:“贫道和殿下一向少见。”

谁知他说:“往后多见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急了,转身面朝他,逼问他道:“你想怎么样?”

他无奈,一副无赖嘴脸,“我没想怎样。……哎,对你实说了吧。我和景遂兄弟情深,他什么也不瞒我,我已经知道,父皇对此事已经有处理了!”

“皇上怎么说?”

景通眼光灼灼,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上勾的眼角散出迷离的光来,薄唇一动:“你急什么呢。看来,潘国师在你心里的分量果然很重呢!”

“是。”我说道。

“哎……”景通微微一叹,说道:“刘承勋是我朝重要武将,对他贪墨的部分不予追缴,却找了他蓄养家伎的错处,开了他宝昌宫使的位置,留在边关为偏将了;李昌河虽是从犯,如今皇上给他报了暴毙;至于那只杯子……”

我问道:“有下落吗?”

景通意兴阑珊,缓步走向琴台,伸手抚了一抚弦,散出几点琴音,“那是在我府上搜出来的。就在我触怒父皇的前几日,陈觉与冯正中他们来访我,顺手送了我一些东西,我就收了,谁知里头竟有那只玉杯!”

我不觉关心起来,问道:“那你手下必是有人通了刘承勋一党吧。”

“我知道刘承勋背后的主使者可能是宋齐丘——宋大人原是支持景迁以后登位的;现在他又明里暗里支持景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一眨眼,沉声问道:“你不恨他?”

他垂下眼眸想了一想,看着我,仿佛我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似的,他面容沉静至极,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想有大出息,但也不想做皇帝。宋大人这样做,也是希望拥立没有根基的幼主,好保住他的权位,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有错。”

我便问他:“可那个杯子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我也知道陈觉和宋大人关系匪浅。”

我的眼里蕴了些笑意,觉得他挺有意思,明明被人坑了,却还要与人交好呢!

“那你还和陈觉相交?”

“大臣之间彼此交好终归是件好事。而且我也喜欢这样。既然与人相交,便要真诚,就像布衣之交!”

我脸上笑意更浓,“就像你我?”

他的眼中眸光如迷,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不一样。国师是一丛紫丁香,在雨里也有香气,叫我难忘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景通猜的没有错,皇帝没有追究宋齐丘和陈觉贪墨玉杯和私赠景通的罪行,而潘易没有遭到皇上的一丝怪罪,反而是那个死了的李昌河,一人承担了玉杯窃案和宝昌贪墨案的所有罪责,以往的微功,皇帝似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不过一向英明的昇元皇帝,这次也怨不得他糊涂——我回紫极宫的第四日,从心急忙慌的史守一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皇帝得了背疮,高烧不止,吴廷绍按皇帝的旨意,紧急宣诏我与潘易和史守一三人同进天泉阁。

我三人与太医一同努力了许久,景通也从府中冲了出来,整日守在那里。皇帝从昏迷中醒过来,一眼看见了景通那着急的样子,想是一时心软得紧,当时就答应他再也不关他了,还说这些日子苦了他了。可景通一点也不开心,我也看出来了,他是真关心父皇啊!

景通衣不解带的在天泉阁守了五日夜,皇帝的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好起来的昇元帝对我们这些救他一命的医者那是和气极了,终于有一天,天极热,该是我当值守着皇帝,皇帝对我说道:“方才朕午睡的时候,梦见一条龙盘在天泉阁外的梁柱上,云国师啊,你扶朕去瞧瞧吧!”

我扶着皇帝走到天泉阁外,看见景通手里是卷着本书,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上的云出神儿。

皇帝朗声叫道:“景通!”

景通这才醒过神,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儿臣恭贺父皇大安。”

昇元皇帝含笑轻抚他的头,温言问道:“你瞧的什么书呀?”

“食谱。吴太医与御厨张览胜合写的,专门对父皇的症,他们准备给父皇用呢,儿臣且先瞧瞧。”

“嗯。”昇元帝眼角眉梢含着笑意,“是个好儿子,朕立你当太子吧。”

景通急道:“父皇,接下江山是大事。你可不能草率决断,儿臣兄弟间互相友爱,绝不会出现兄弟争位的惨剧!所以父皇,儿臣不想当太子,就是怕兄弟们生分了!”

皇帝脸上有些严肃,口气也硬了些,但还是慈爱的,“好了。朕什么时候要你替朕拿主意了?朕知道要怎么做,伯玉……你的责任可要担起来了!”

景通重重点了点头,也重重说了个“是”字。

皇帝做事雷厉风行,很快传旨,虽不与景通太子之名,仍居齐王位,但命群臣皆以太子礼待之。群臣私下可呼太子而无过。

自即日起景通更名为李瑶,不多时,又嫌瑶字避讳不易,命景通再次改名为璟,不多时,与景通不和的宋齐丘被贬任镇海军节度使;贬黜许久的冯延巳大人回来了;掌书记查文徽和幕客陈觉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他的兄弟景遂、景达来给他贺喜,他应该很开心;可是盛宠之下的李景通却一点都不高兴。这一点起初我也想不明白,直到那天,雨下得挺大,景通穿了个米白袍子,牵了匹白马,打了把素色的瘦柄白纸伞,来访我的紫极宫,邀我同去那天我们曾去过的方山,宝华宫道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的车停在景遂的燕王府门口,景遂因为我是皇帝钦命协助查案的国师,不敢怠慢,早就亲自恭候在门口了。与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位王爷,乃当今的皇四子李景达。

景达生得威武伟岸,颇有武将之风,而老三景遂,与景通相比,少了几分儒雅却多了几分精干,但一样是长身玉立的一位伟丈夫。

景达一向爱好神仙鬼神之事。我虽然自幼生长在道家,但是论起对于道教的兴趣,自问还是比不上景达。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只有数面之缘但没有说过话的鄂王景达对我极其友好,几乎是门前简单的寒暄过后,这位四皇子就和我称兄道弟起来了。

老三景遂眯起典型的丹凤眼,抬头瞧了瞧天上的丽日,说道:“今天也是奇怪,怎么雨师见了云国师反而就不灵了呢?”

“三哥,哪有这么邪性!”老四不以为然的看看天,上几回不是也没下雨嘛!

“哈哈。云国师不知道,我这个四弟,生在皇上的生辰万寿节当天,一生下来就下雨,所以小名叫雨师。现在是初夏,这天忽阴忽晴的,我看呀,一会儿准保下雨!”

景达晃着手中的折扇,摆手道:“怎么可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天空极速地阴下来,阴云密布,一场雨已经在酝酿中了!

“看看,怎么样?”景遂大笑道:“四弟,认了吧!”

“云国师,我赌这雨它下不了,你怎么说?”李景达年纪虽轻,性子却刚得很,说道:“我就不信有这么巧!国师,你说呢?”

“嗯。我也觉得不会下雨!”

景遂看见老四执着于此事,连忙岔开话题,说道:“国师、老四,我们进去说。”

我为了办案方便早已改扮了男装,李氏皇族以李唐正统自居,与前唐一样,大唐国风气开放,所以李景遂兄弟两个也并不以男女为意。当下,景遂把我们二人领到公署,落座后,他脸色凝重,说道:“国师,这件事很是蹊跷。那日接到父皇的圣旨,便派我的幕客李昌河接管了宝昌宫的盘点工作,目的是看看宝昌宫玉杯失窃,是不是内贼所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点点头,问道:“那么燕王爷有什么发现?”

“怪就怪在这里!李昌河接到任务后,连续工作了半月之久,然后递送了一份帖子,上面按惯例,盖有我燕王府的印记,国师,您请看。”

燕王景遂很娴熟的拿过来一份帖子,上面是德昌宫详细藏宝和藏银的明细,盖着燕王府的红印。

我轻轻合上禀帖,说道:“按此说法,除了那只玉杯以外,账目应该没有问题啊!”

李景遂瘦瘦的脸上神情肃穆,说道:“是啊。可是李昌河却死了,死在了皇家的玄武后湖之中。”

“啊!”我轻呼了一句,“难道是他勾结德昌宫守库官员做了假账?”

景遂沉吟了一会儿,缓缓说道:“不会。德昌宫守库官员之首的刘承勋大人是武将出身,是跟着皇上和义祖皇帝打过江山的,而且他诛灭张灏时也算有功,他应该不会……”

景遂说到一半,景达就接口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刘承勋表面上一副忠臣良将的样子,暗地里是什么样子,谁知道?”

“可是……”景遂看了看我,瘦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这个李昌河平素的为人是靠得住的,我有把握。况且,已经证实,他不是溺水身亡的,而是被人用暗器袭击身亡的。”

“暗器,什么暗器?”我和景达一起问出了这句话,不由得对视一笑。

“不确定。但是,他是剑气所伤。这一点,我请军中的刘将军当面看过,不会有错。”

听到这里,我不知怎么心生疑惑,难道……

“他伤口的大小深度如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颈部未断,出血很少,但是伤口环绕脖颈,切断血脉,血未及流出而死。”

我心里一乱,眼中发间又有紫气凝集,神色也有点不对了。景遂连忙柔声道:“国师是否身子不适,快喝杯安神茶吧。”

“唐国剑艺高超者,能达如此境界者有几人?”

“据我所知不多。”景达想了想:“上回有个和尚,剑技高超,而且应该有这个本事,我大哥想替皇上请他出山,结果他给否了,说他爱吃鹅掌,这辈子只想躲在山林里吃鹅掌,还说恨一只鹅只生一对鹅掌……”

景遂也想起此人来了,笑道:“这个人有才不为朝廷所用,依我看不是什么好事。可大哥还说这人是个真隐士呢。”

“那还有什么人……”

“再有,恕我直言,如今诸国间关系微妙,我们和晋国、闵国、楚国及邻国吴越间的防务一刻也松懈不得,所以朝中武将大都在外镇守,要说有机会、有能力造成这种伤口的,只有潘国师……”

“潘国师,他不可能!”听景遂这样说了,我的反应激烈,“他已经身染重病了!”

景达是不假思索的说道:“不可能,朝中都知道,潘国师和大哥交好,潘国师这个节骨眼上做这事儿,明摆着给大哥增加贪墨的嫌疑,他和我大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景遂点头道:“对。云国师和景达说的都有道理,这事儿我也说不好,过早下定论容易惹祸,这样吧。咱们先把李大人的死报给父皇,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从燕王府回紫极宫的路不远,可是皇帝送给我彰显国师身份的的云鸾车却是一路走走停停,我的心情抑郁,忽然一阵闷闷的雷声,一场大雨裹挟潮湿的热气穿透厚厚的积云毫无顾忌地泼了下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下车疾步而行,到了潘易所住的云房,一进门就见潘易神采奕奕,他一见我进来,连忙阖上一只镶金的银盒子,我看出正是我以前给他制的。

我抢上几步,问他道:“潘大哥,这是什么?”

潘易身体已经明显消瘦,撑不起他那件嫩绿色道袍,那双眸子倒是越发明亮了,就像是巧手雕好的黑曜宝石,放在清水里浸过,再拿到暖阳下一晒的光景。潘易转眸看了我一眼,回答得风淡风轻:“只不过是普通的药丸子罢了……阿云啊,我是最不喜药味的人,如今倒成了药罐子了……呵呵……”

我看见潘易嘴角转瞬散去的笑意,还是有点不放心,问道:“潘大哥,我在唐宫或是紫极宫,最相熟的人就只有你和史大哥,我只拿你们当亲人,你心里要是有什么事,还是要告诉我呀……”

潘易的眼神深不见底,他清澈的眸子里映出我的紫色眼瞳,他凝视了我许久,说道:“是不是李昌河的事?”

我听了这话无比震惊,他果然知道这件事!

“就是我做的。”

他低低的说了这一句,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去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直接逼问道:“为什么?你知道吗,若是你这样做,给人查证出来,齐王殿下会被连累的呀!”

潘易缓缓打开那只关着的盒子,那里面是一颗暗褐色的小药丸子。潘易惨白修长的手指捏起那粒药,一口吞了下去,因为没有用水送服,他呛得大咳了几声,淡淡说道:“你早晚要知道的。我一定要除掉这个李昌河。害我一家子,他是头一个!”

“到底是怎么回事?”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潘易转身拉了我的手,神色镇定,“跟我来。”

我跟着潘易,走到了紫极宫最上层一个华丽的所在。但这里已经上锁,潘易的手触上门上那把铜鎏金的大锁,静静叹道:“早就物是人非了!回来也没有用。”

我见他那哀伤凄绝的神色,有些不忍,不禁问他:“这个房间,以前是什么人住的?”

“云儿。这原本是楚王李景迁的房间呢。”

“二皇子?”

“不错。”潘易一手扶了那扇朱门,虚弱的说道:“当年,他因病从监国的位子上退下来,住到紫极宫养病,那时候,我是个低级弟子,又没什么悟性,师傅不待见我,可偏偏二皇子待见我呀……”

“可是、可是二皇子和李昌河有什么关系呢?”

“李昌河现在是李景遂的手下,可他以前,却是宋齐丘的手下人,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拜他所赐的!”

“当年,我正在洒扫紫极大殿的时候,给景迁皇子选中,做了他在紫极宫中的道家侍从,后来,在深入的接触中,我得知景迁驸马是因为妻子——吴主杨溥之女上饶公主给人害死而伤心得病的。我既然得知了此事,你也知道,我和二皇子的交情颇深了。这对玉玦,原本就是吴主杨溥所有,它就是宝昌宫的钥匙,它的一半,吴主送给了他的女婿景迁皇子,而一日景迁皇子独自到紫极宫大殿游玩的时候,却把这枚玉佩掉在了师傅的禅房之外。”

“你捡到了这块玉?”

“当时我追在景迁的身后,因为景迁一向和气文雅,我们处得非常好,我捡到此玉后,连忙把它还给景迁。可是景迁却顺手把这玉送给了我,还亲口说出了此玉真正的用处。”

“二皇子知道,我不会贪图这些珍宝,只是留下此玉做个纪念。谁知道,这一切,被宋齐丘派来探望二皇子的李昌河听见了,这个李昌河为了得到那半块玉,竟然不择手段……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贼先是不动声色,以介绍我结识权臣宋齐丘为名接近于我,我名利心重,更为了离开紫极宫踏上仕途和师妹碧痕成亲,我断然拒绝了二皇子要我静守待时的建议而误信了他的言语;那日便约他同到碧痕的云房商议此事。

谁知道李贼佛口蛇心,他知道我练有锡丸剑之功,他一个普通武夫近不了我身,便在席间将我灌醉,席间我为了醒酒出了紫极宫散步,他竟派人在室外小道袭击于我,等我打败强贼回到云房,却只看见一片火海,我惊慌之下冲进碧痕的禅房,被烟火所伤,我的面容全毁,可是碧痕却已不知下落……好在我最终还是逃了出去,想不到那李昌河却安然无恙的在门口等我!他见了我第一句话就告诉我说只有他才知道师妹的下落,逼我交出半玉,我怒急之下与他交手,却因为伤重没能杀了他……”

“李贼看准我是寒族出身,没有靠山,便反向师傅出首我因间不成、火烧云房之罪;师傅急于遮丑,没有追究碧痕下落便准备将我逐出师门;这时候景迁皇子的病势垂危,幸亏我大师兄史守一出手,用散药救了他一命,为了报答,二皇子问我师哥要什么,我师兄重义气,便向二皇子讨要了唐国秘宝——偷天丹。”

“这偷天丹是唐国重宝,本是谭紫霄所创的。它以高手内力御秘法催动药力,可将受力人变作心中所想之貌。若非受力者本人内力弹压药力,或是受力人死,则其貌永不更易。我一向只闻其名,未见其形,直到那一天,我师兄喂我吃下了偷天丹,原来的容貌回不去了,我师兄他只得借药力将我永远变成了二皇子的容貌!我想,那天皇上一见我献艺就答应留下我们几人,恐怕是他不知道我服了偷天丹,以为我只是像他当年最心爱的二皇子吧。

当然这样一来,紫极宫已经回不去,师兄只得把我留在了他城里的自家宅子里。”

“后来二皇子的病势复发,师傅查知师兄和王感化的事,急于诿过师兄,史师兄也只得逃离了紫极宫,我二人一拍即合地离开了这里,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直到后来,一个大雪天,我师兄出门打柴的时候,才在丹杨宫墙外面众人散居的地方遇到了你……”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出于义气,我必须替潘易瞒下这件事了……

李昌河就算当年害死了潘易,得到了这一块玉,他一定得不到另外半块,细细想来也是枉然,但是我再转念一想,既然他的目的是打开宝库,那么他一定有同伙,昇元帝手里有两半金环钥匙,那就说明除了用这对玉玦之外,另有办法能开此门。要想找到玉杯案真正的真相,必须从除了皇帝以外、可以接触这两块金环的人下手,这样的人显然只有一位,那就是宝昌宫使刘承勋!

心中存了这个怀疑,我转身去了史官高大人府邸。

我从高史官所著的本朝史料典籍上得知,当年昇元帝为了给改朝换代铺路,命刘承勋仿制了一对金环,又为了对功臣加以笼络,仿制的金环他只自己收存一块,另一块一直在刘承勋手中,直到大唐国建立,刘承勋才交回了这半个金环。我听了潘易的话,再加上之前我所做的猜测,已经猜出了这件事情的原委,一切只要留待时间去证实了。可是这一切幕后的用意是什么呢,我不知道。而我现在急切要做的,便是阻止景遂再调查李昌河的死因。我知道景遂想要查出真相,而且景达也参与了这件事,他是个性格刚毅、不肯含糊的人,要怎样才能阻止他们兄弟呢?直接禀奏皇帝,皇帝也许偏向诛杀张灏有微功的李昌河;我想来想去,只有先去找景通,让他设法写个字柬什么的,说服他的弟弟,停止追查李昌河的事。

我之所以这么想,当然是有私心的。毕竟虽说皇帝现在误会了,可是我和潘易的关系,要远比我和景通的关系更为亲近;而且就现在看来,李昌河是罪有应得,更重要的是,他和目前的案子,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我想这是最好的办法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夜三更,天上只有几点微星,蝉鸣阵阵,反而显得这夜寂静的很。我穿了件男装的紫色轻袍,特意束了赐封国师那日皇帝赏下来的金宝祥云带扣,头上戴了个寻常银纱束发冠,拿根自制的纯银丁香纹发导束住,将一头紫发仔细藏着,手里也携了一把湘妃竹折扇,一番打点之后,我备了一份精心准备的厚礼——一支金笛子,骑了原来那匹小驴子,顺着官道奔齐王府去。

我在洛神观的时候就自认通于音律,所以要打制这么一只笛子,绝非难事,只是景通是个精细人,身份又非比寻常,我当然要加倍用心,丝毫也马虎不得。

一路上上我在想,我同景通是论同僚之谊呢,还是论朋友之交?要说是同僚吧,时光太短,算不上;要说是朋友吧?虽然皇帝有所误会,但我心里清楚,我和他不过是清谈之交而已;充其量不过是我一个女儿家比较大胆,说出了他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而已!这次我有求于他,只有拿出感谢他的举荐之恩的由头来请他相助了!

我闲闲踏月而行,已到府门口,瞧见这时的门禁比前时紧了许多。为了潘易,我也顾不得许多了。潘易独门暗器的伤口,给行家景达一瞧是怎么也瞒不住的;景达现在不说破,只是因为他没找到潘易杀死李昌河的理由;而景遂一来职责所在,况且他也最怕惹祸,二来,我与他并无私交;所以只有让景通想法子揭发李昌河的罪行,告知景遂,而后由景遂向皇帝上奏,免于追究潘易的过错。

我这时候便想了个法子,用着史守一前些日子所教的轻功,一下跃进了王府的西墙。

可我向来不善隐藏,刚刚进院,就被护院逮个正着,我亮出皇帝所赐的木牌才躲过一劫,顺利进了王府。可是这个时辰,景通一定并不在书房,而是在钟王妃的香闺里,我要怎么才能见他呢?

我把扇子扣在脑后,手里拿了我只的那支笛子,长长尖尖的指甲泛出淡紫的色泽,微热的天气,我身上却又生出异样的寒意来了。

半幽禁状态的景通果然不同,这府中鸦雀无声,道上偶尔走过几个提灯的小厮,我在身后远远跟着,转过了一个人工的荷塘,果然到了拂烟馆,正是钟妃的内寝之处。

好在我男装来了!我深通道家的吐纳术,体力好的时候,纵身越墙不是难事,这一次事出突然,我已经顾不上钟凝烟那个醋坛子了!

越了粉墙,只听见悠悠的古琴曲声。院内是一片细竹林子,青翠翠的,掩着一栋三层精致楼阁,自有五彩卵石铺地,耳边是假山边上自凿的细沟,由宫城金水河借来的细细流泉,缓缓流入池塘,发出滑如丝绸的温柔水音;鼻际是淡淡的蔷薇花香。

这雅致景象,花费一定是少不了,要是给皇帝知道了,恐怕要多罚你十年八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仔细听着琴声,我听着再熟不过了,分明是我修的琴嘛。

我躲在一株柳后,瞧见景通正在抚琴,一边抚琴,一边吟道:“夏日浓荫影初长,楼台映水入池塘,水精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如此良辰美景,国师仙驾既然来了,怎么不显露显露真身呢?”

我轻轻抚掌而笑,从柳树后边出来,打趣他说:“怎么,这暗夜里没有美人相陪,只落得一人抚琴背诗消遣了?”

“云儿休要取笑我,今日是岳父寿辰,凝烟要我回岳家,我却不敢去,怕给父皇知道了,多心我拉拢大臣,有感而发,就吟了高骈将军这首求自在的好诗。”

“原来殿下心里头求的是安宁啊?”

景通看向微笑的我,停了一停,说道:“手里那只笛子别致的很,也送了我吧。”

他说着就起身伸手来接,我一闪身冷言道:“原是要送的。只是我无事不登你三宝殿。”

他的手触到了笛上的穗子,放在指间绕了绕,一手加力就把笛子抽了过去,笑道:“想必为了潘国师吧!”

我点一点头,“正是。”

景通的眼里有着一点莫名的醋意,懒懒道:“就在刚刚有人替景遂传信,已经查实是刘承勋伙同李昌河贪墨了宝昌宫的巨宝和五十万两银子。告诉你吧,这会子景遂的折子已经上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李昌河罪该问斩,皇上就算知道,也不会怪潘国师吧?”

景通凉凉的手触上我微热的脸,正色道:“没有这事。李大人触犯国法,该有大理寺定罪,怎么能有潘易擅自做主?”

我紧张起来,问道:“那……擅杀大臣,他不就死定了?”

景通大笑道:“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人是潘易杀的,又不是你……哦……你不会是犯了色戒,看上了……”

“你可别胡说!”我顺口就说了一句,连敬意都忘记了,“还我吧!”

景通转身,背着我说道:“我就不。你若要我把这事瞒下来,就该有个求人的样子,告诉你吧,史国师前日一早就来过了,也是走的你那条路,我可没应承他!”

我俩靠着背,我说道:“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李景通声音温软如水,“只要云儿往后不向着潘国师,就向着我!”

我道:“贫道和殿下一向少见。”

谁知他说:“往后多见就是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急了,转身面朝他,逼问他道:“你想怎么样?”

他无奈,一副无赖嘴脸,“我没想怎样。……哎,对你实说了吧。我和景遂兄弟情深,他什么也不瞒我,我已经知道,父皇对此事已经有处理了!”

“皇上怎么说?”

景通眼光灼灼,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上勾的眼角散出迷离的光来,薄唇一动:“你急什么呢。看来,潘国师在你心里的分量果然很重呢!”

“是。”我说道。

“哎……”景通微微一叹,说道:“刘承勋是我朝重要武将,对他贪墨的部分不予追缴,却找了他蓄养家伎的错处,开了他宝昌宫使的位置,留在边关为偏将了;李昌河虽是从犯,如今皇上给他报了暴毙;至于那只杯子……”

我问道:“有下落吗?”

景通意兴阑珊,缓步走向琴台,伸手抚了一抚弦,散出几点琴音,“那是在我府上搜出来的。就在我触怒父皇的前几日,陈觉与冯正中他们来访我,顺手送了我一些东西,我就收了,谁知里头竟有那只玉杯!”

我不觉关心起来,问道:“那你手下必是有人通了刘承勋一党吧。”

“我知道刘承勋背后的主使者可能是宋齐丘——宋大人原是支持景迁以后登位的;现在他又明里暗里支持景遂……”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一眨眼,沉声问道:“你不恨他?”

他垂下眼眸想了一想,看着我,仿佛我是他这辈子最信任的人似的,他面容沉静至极,缓缓说道:“不瞒你说,我是想有大出息,但也不想做皇帝。宋大人这样做,也是希望拥立没有根基的幼主,好保住他的权位,站在他的立场上也没有错。”

我便问他:“可那个杯子怎么会在你手里呢?”

“我也知道陈觉和宋大人关系匪浅。”

我的眼里蕴了些笑意,觉得他挺有意思,明明被人坑了,却还要与人交好呢!

“那你还和陈觉相交?”

“大臣之间彼此交好终归是件好事。而且我也喜欢这样。既然与人相交,便要真诚,就像布衣之交!”

我脸上笑意更浓,“就像你我?”

他的眼中眸光如迷,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不一样。国师是一丛紫丁香,在雨里也有香气,叫我难忘呢……”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景通猜的没有错,皇帝没有追究宋齐丘和陈觉贪墨玉杯和私赠景通的罪行,而潘易没有遭到皇上的一丝怪罪,反而是那个死了的李昌河,一人承担了玉杯窃案和宝昌贪墨案的所有罪责,以往的微功,皇帝似是已经完全不记得了。不过一向英明的昇元皇帝,这次也怨不得他糊涂——我回紫极宫的第四日,从心急忙慌的史守一口中得知了一个惊天的消息:皇帝得了背疮,高烧不止,吴廷绍按皇帝的旨意,紧急宣诏我与潘易和史守一三人同进天泉阁。

我三人与太医一同努力了许久,景通也从府中冲了出来,整日守在那里。皇帝从昏迷中醒过来,一眼看见了景通那着急的样子,想是一时心软得紧,当时就答应他再也不关他了,还说这些日子苦了他了。可景通一点也不开心,我也看出来了,他是真关心父皇啊!

景通衣不解带的在天泉阁守了五日夜,皇帝的病总算是稳定下来了。好起来的昇元帝对我们这些救他一命的医者那是和气极了,终于有一天,天极热,该是我当值守着皇帝,皇帝对我说道:“方才朕午睡的时候,梦见一条龙盘在天泉阁外的梁柱上,云国师啊,你扶朕去瞧瞧吧!”

我扶着皇帝走到天泉阁外,看见景通手里是卷着本书,眼睛却若有所思地盯着天上的云出神儿。

皇帝朗声叫道:“景通!”

景通这才醒过神,走过来行了一礼,说道:“儿臣恭贺父皇大安。”

昇元皇帝含笑轻抚他的头,温言问道:“你瞧的什么书呀?”

“食谱。吴太医与御厨张览胜合写的,专门对父皇的症,他们准备给父皇用呢,儿臣且先瞧瞧。”

“嗯。”昇元帝眼角眉梢含着笑意,“是个好儿子,朕立你当太子吧。”

景通急道:“父皇,接下江山是大事。你可不能草率决断,儿臣兄弟间互相友爱,绝不会出现兄弟争位的惨剧!所以父皇,儿臣不想当太子,就是怕兄弟们生分了!”

皇帝脸上有些严肃,口气也硬了些,但还是慈爱的,“好了。朕什么时候要你替朕拿主意了?朕知道要怎么做,伯玉……你的责任可要担起来了!”

景通重重点了点头,也重重说了个“是”字。

皇帝做事雷厉风行,很快传旨,虽不与景通太子之名,仍居齐王位,但命群臣皆以太子礼待之。群臣私下可呼太子而无过。

自即日起景通更名为李瑶,不多时,又嫌瑶字避讳不易,命景通再次改名为璟,不多时,与景通不和的宋齐丘被贬任镇海军节度使;贬黜许久的冯延巳大人回来了;掌书记查文徽和幕客陈觉他们都高兴得不得了,他的兄弟景遂、景达来给他贺喜,他应该很开心;可是盛宠之下的李景通却一点都不高兴。这一点起初我也想不明白,直到那天,雨下得挺大,景通穿了个米白袍子,牵了匹白马,打了把素色的瘦柄白纸伞,来访我的紫极宫,邀我同去那天我们曾去过的方山,宝华宫道观。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烟雨如线,黛色山峦空空濛濛映入眼帘,本是江南独有绝佳的美景。我的衫子虽然有些湿了,心情却不沉重,反而觉得天地空旷,身心舒泰。可是我转脸看看并辔而行的李景通,却是脸色苍白,秀眉紧皱,那薄薄的唇紧紧地抿着,马走走停停地行了一时,他的眼泪却好像断线的珠子,啪啪得掉在他拉着马缰的手背上。

这些我看在眼里,却故作不知不去问他,他松了左手,一把抹了眼泪,说道:“雨大了,咱们快些,你别淋着雨着凉了,到时候怨我。”

我勾起一个微不可见的笑:“我淋雨不要紧,这天着不了凉的。只是堂堂的太子殿下,怎么哭了呢?”

景通闻言,柔柔的看了我一眼,勒住马,说:“我这次来这里,父皇是不让的;你跟着来,是我为难你,你愿不愿意?”

我看他一眼,脸上的泪痕还没擦净,长长的睫毛湿湿的并在一处,半掩着那对幽深莫辨的眸子,我没好气地说:“我愿不愿意,不是都已经跟你来了嘛。”

景通吸了一下鼻子,抹抹眼,“国师,你知道宝华观主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小道不知。”

景通眼里哀伤满溢,口气淡的不能再淡:“你总是这样,一口一个小道、殿下的。”

我瞟了他一眼:“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景通眼中神色渐渐安然,幽幽说道:“是我姐姐,长兴公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有些好奇,问道:“怎么,公主入道?为什么?”

景通忧伤地看看天上的云,喃喃道:“因为我姐夫杨琏,莫名其妙的死在了一艘船上;而且凶手……凶手就是父皇……”

我听了心里有些害怕,那样威严而慈爱的皇帝,怎么会做出杀女婿的事?

“为什么?皇上……皇上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的女婿呢?”

景通微微一叹,眼里带了些近似于柔情的意思,望着我说:“杨琏是个聪明俊秀的人,我俩的感情也挺好。可惜,他是杨溥最优秀的长子。”

我心里道:“怪不得杨溥临死那么恨你们一族,原来如此!”

我沉吟一时,问道:“你的姐夫既然已死了多时,你现在再流泪,恐怕迟了吧。”

景通闻言,竟然抽泣了一会,那柔弱的样子和我初见他在官道上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他轻轻哭了一会子,说道:“我是为我姐姐流泪。”

我不假思索,顺口说道:“大唐风气开放,到时候,找人给做媒,让令姐改嫁不就是了?据我所知,义祖皇帝的大公主不就是这样,原配驸马也给你父皇杀了,又改嫁一个李建勋大人?”

“可姐姐她、她不是那样的人!”景通的眼泪终于像这雨势一样,不住的冒出眼眶,“她是深爱姐夫的,姐夫死了以后,姐姐恨死了父皇,父皇虽然心里面怜惜姐姐,可是口里不愿意认错,听任姐姐一个人在那道观里折磨自己、糟蹋自己的身体……眼下已经垂危了……父皇却还不肯松口,这次我不听他的,我怎么都不听他的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不说什么,快马加鞭的跟着景通进了宝华宫。在宝华宫,景通急急地一人进了长兴公主的禅房,长兴公主病势危重,已经不能说话,景通一个人呜呜的哭着,听得里面断断续续的说:“姐姐,我是伯玉啊……就算你要做‘未亡人’也不要每次来你都不说话呀……姐!……”

景通喑喑咽咽地哭了好一会儿,只听得里面虔诚的磕了几个头,景通的额角带了一块淤青,踉踉跄跄从里头出来了,“姐姐不肯用膳呐……怎么办啊……”

我的眼眶也湿润了,心死了,我也没有办法。

景通不眠不休的等在道观里面,一直等到天色漆黑,皓月凌空——等来的是长兴公主的死讯。

出来报这个消息的是水清——那位来自淮扬、给让皇临终亲口托付给我的绝色丽人水清道姑。

景通是哭着奔回天泉阁给皇帝传信的——他的马就丢在宝华宫里,伞也撒气丢得老远;人却是失魂落魄的奔了很远的山路、给雨淋成了落汤鸡,我没来得及拉上我的小灰驴,就打着伞快步冲上去,本是要给他打伞的,谁知那两寸多长的紫指甲,却戳着了他推开我的那只左手,他看看自己手上的血,忽然抽掉了我的伞,然后出大力气一把把我搂在怀里,沾得我胸口、背后迅速湿了,他恣意放声哭道:“云儿,我不是等这个结果……我不等这个结果……我要她好起来、我要她好起来啊!”

我不如他的力大,一时挣脱不开,可是想起我在让皇面前发的毒誓,我心里头真是害怕!一时间整个身子都僵直了,丝毫也没有配合他,他脸上也不知是雨是泪,此时的仪态是全然顾不上了,他伸手抚了我的脸,我脸颊上带着他指尖的凉意,他喊道:“你做什么劳什子国师?为什么我们只能是同僚,我为什么什么都想跟你说,你为什么总是跟我不远不近啊!”

我心里急了,眼中的紫气凝集,身体也软了,手脚的寒意一点点透入骨髓,我虚弱的道:“殿下别哭了、别闹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先回宫,回去报告皇上,尽快让公主入土为安才是。”

景通瞧出我的异样,竟然双手横抱了我,说道:“不许乱动,你毒发了,走不得路,坐骑又忘了骑,再说就是带上了,我也不让你骑,我抱着你走就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长兴公主停丧在宝华宫,景通伤痛至极地回宫去报了,皇帝也只是等治丧的人忙完后,才面无表情的在大小宫眷的簇拥下到了宝华宫,只是抬手揭了公主遮面的白纱,掉了几点泪,转身便回了。

隔日传来皇帝加封公主为神的诏谕,午后是个阴天,史大哥闯回紫极宫,说道:“皇帝哀伤过度,背疮复发,急召我等再次进宫!”

到了皇帝寝殿外面,我见景通兄弟三人,连同现下不受宠无爵禄的皇五子景逷也已到了。吴太医摇着头从里面出来,传旨说皇帝唤我们三人入见。潘易的身体近来愈发衰落,他和高大伟岸一身墨绿衣袍的史守一一前一后进去,我在后面瞧着不觉很是心酸。

到了殿内,只觉得烟雾缭绕,一阵浓浓的龙涎香的香味扑面而来,我看见史守一从我制的银盒中拿出一丸药丹,传给潘易,潘易皱着细眉瞧了一阵,那药带着乌油油的光泽,与平常相比,好似更加玲珑可爱,然而潘易美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游移,我便催促道:“发什么愣,快点啊!”

潘易好像有心事,想了一想才把药递给了皇帝近身的刘太监,刘太监递给皇帝服了,皇帝沉沉睡下,除了刘太监外,其他人敛着声气小心退出了。

史守一和吴廷绍退至偏殿,继续商议方案,看护皇帝病情。我此时走得略远,南唐宫外风景迷人,虽说皇帝登基后没有着意修缮宫室,但皇宫毕竟是江南巧匠所修,自有别处没有的韵致。大小虹桥精巧曲折、金水河在桥下缓缓而流,水系流经之处,植些寻常花草,姹紫嫣红,点缀宫院,并无什么皇家气象,却在质朴中自带主人的三分贵气。

仲夏的花香鸟语中,绿衣的潘易一手扶着大虹桥的朱栏,心事重重的瞧着桥下的流水,我从背后拍他一下,问道:“今日是怎么了,有心事?”

谁知他见了我,竟拉着我走远些,到了一棵丁香树下,他哑声道:“云儿,告诉你不怕,你别告诉别人!这阵子的丹药,配方不对!”

我一听不觉脸上变色:“不可能的,这治背疮的药也是你师父那簿子上的,是我和史大哥一同炼制的,怎么会……”

潘易一手捂了胸口,低声说道:“这些日子,你可曾瞧着丹药出炉么?”

我摇摇头。只有我心里清楚,这些日子我心不在焉,已经有月余没有进过丹房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潘易轻轻咳了一阵,说道:“师兄配方从来都是稳妥的,但以最近的情形看来,”潘易定定看我,仿佛要把我吸进他的眸中,声音却低得不能再低,“皇上的背疮,原是在行伍间落下的,因积压于心的悲伤而加重病势,也是有的;可疮口溃烂短期内发展至此,却是我等进药失误所致!”

我闻言大吃一惊,“怎么……怎么会……”

“皇上有太多大事要处理,时时需要有精神,我猜师兄为了让皇帝看上去精神不错,同时使药丹看上去更油亮可爱,定是加大了金石铅汞之量!”

我一惊,手中拂尘掉在脚边,脱口轻呼:“啊!我等是救人的道医,可是如今怎么会……”

“若是师兄没发现,这事儿是无意之失,倒也好办,从此悄悄改了就是;若是他有意为之,那……”

我脑中思绪翻腾,“不会……他是常制丹药的人,本身医术又高,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潘易静静立了一会子,有丁香紫色的花瓣落上他的衣襟,他缓缓道:“就算是这样,也不用怕。只把事推到我身上就好了……任凭是谁也无谓追究一个死人的罪责……”

瞧着潘易那初雪一般的脸色,我心中生疼,说道:“你还不到而立之年,说出这话来,也不怕晦气!”

潘易的嘴角都懒得勾一勾,只是那双眼,看着温柔至极,“你要相信我师兄,他不是坏人,将来若有什么事,云儿,你一定要向着他!”

我心里说道:“那还用说,我跟你们比亲兄弟还亲,这还用嘱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心里想着,嘴上应承他:“这个自然。”

我一面急急地辞了潘易,转身往殿外游廊上跑去,我急着等史守一——他留下同吴太医商议皇帝下一步的疗法,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可他还在偏殿里呢。

我正要撞进去,却撞见了李景通,瞧景通的神色,可能皇帝有意对他隐瞒,他好像并不清楚皇帝此时的病势,只说道:“这些日子累了吧?父皇的背疮是给吴越国打伤的,不大好治,你也要多费心了。”

想起皇帝的病可能我们也有责任,我的话到嘴边,又给生生噎了回去。景通见我若有所思,便追问道:“怎么了,莫非父皇……”

“没错,殿下,你父皇的病这回不轻,远不是上次喉疾可比!”

景通闻言脸色阴了下来,往内殿方向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我看着他身上穿的太子团龙袍,疑惑道:“去啊,怎么不去了?”

景通微微叹息,说道:“父皇刚才清醒的时候,没有告诉我、也没告诉其他兄弟,显见得他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病情……我只等他醒了,唤我便好……免得他疑心我,再冲我发火。”

呵。我脸上微微冷笑,皇家果然没有什么孝子贤孙!我不再说话,等在殿外,半晌才见史守一和吴廷绍,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快步从偏殿里走出来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疾步上前,拦下了史守一,正要说话,潘易却从背后拍了我一下,止住了我的话,他对史守一说:“师兄,我有话问你。”

史守一神色复杂,定定看了潘易和我一瞬,说道:“咱们有话回去说。”

见他这样说了,我们也只好先行作罢。这日傍晚,景通饶有兴致的来访紫极宫,我与他说了几句皇帝的病情,他的眸子黯淡下来,说道:“父皇的背疮好起来慢些,有三位国师的药丹再加上吴太医的汤剂、药膳,定能慢慢恢复的。但今天我来访你,原不是只为了这些事。”

景通脸上的信任之色,现在令我心有不安。看来我不能再等了,今日必须进丹房,仔细斟酌一下丹药的配方,否则要是真的害了昇元帝,可怎么对得住他!

我换回女子装束,紫色发丝也因风而舞,头上戴的是女冠常用仙姑冠,前额垂了一枚小小紫晶,身上穿了紫绡道装紧腰长裙,腰间垂了那两枚玉,当时我轻摇玉尘,脸上若有若无含了三分笑,对他道:“殿下既然不是来问病的,且近日又不是上香祝祷的吉日,那么今日您光临紫极宫,有何贵干呢?”

景通脸上带着一点薄嗔,脸也有些红了,“不为道家的那点子事,我便不能来了么?”

他说着便回身,从一个青衣侍者手中接过一个画轴,说道:“喏,你看看。”

我接过卷帛,展开一瞧,是一卷紫衣美女临风而舞的图卷。

我笑道:“太子殿下果然好兴致,父皇有疾,你竟还雅兴不减……”

“哎。你总是那么酸。”景通无奈的叹了一声,说道:“不和你说笑,是件公事。你知道父皇有疾,不便接待渡海而来的高丽使臣,所以今日传旨把此事交给我了嘛。”

“那……”我手中拿了那卷画,问道:“这幅画是什么来历?”

“你知道,我朝的周文矩擅长绘制宫廷盛世,尤其擅长人物仕女,有一日,他作《申渐高乐舞图》,画下歌者王感化唱《凌波曲》的景象,我对其中一名舞者的舞姿颇为着迷,就临摹了一幅……”

“这名舞者……”我秋波一闪,瞧上这紫衣女子的脸,不觉脸上一阵阵发烧。

景通脸上挂着点坏笑,桃花目中放出泠泠水光,“国师说像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合上卷轴,正色道:“您来找我莫非要我重现唐时的‘凌波舞’,迎接高丽使臣?”

景通抚掌微笑:“国师聪明。寻常舞姬,自是没有国师的出尘仙气。”

我听着他的溢美之词,脸上淡淡的,心里却有所触动,“那申渐高又是什么人?”

景通道:“这个人我也不太清楚。画原画的周文矩与我交好,才把那卷旧画交给我赏玩,我只知道这个申渐高才华横溢,原是我大唐国教坊司的局主。昇元元年的时候得病去世了。”

我叹道:“能编制如此歌舞的人,偏偏不在世上了。”

“呵。”景通浅浅一笑,徐徐叹道:“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人之寿夭,唯圣人能通其道……好在我也深通音律歌舞之道,自问不在申大人之下,国师也一定不输给当日的那个舞者,还请国师要费神啊。”

“小道是山野之人,殿下如何笃定我会此舞呢?”

“我自是知道国师你的能耐,但就是不知道国师是否愿意为我……”景通的眼睫垂了垂,目光灼灼:“为我大唐国尽这份心?”

我想了想,左手拈着拂尘作了一揖,“愿意效命。”

四目顾盼间,景通忽然望望四周,见那侍者早已退远了,便对我柔声道:“近来你的旧疾没有发作吧?……国师的发色淡紫,画眉需得浅些才好看,我看云儿你……你天生长眉入鬓,正合适画笼烟眉……”

我步下加速,转身躲开他道:“我是出世之人,今生已经无缘妆饰,殿下这些闺房之趣,实在应该向着钟妃娘娘和你旁的各宫妃妾,休要缠绕于我……”

景通兴味索然,有些落寞的道:“你总是这样,与旁人不同,我早就惯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那日景通离去后,我对着漫天的夕阳,静静展开那幅紫衣美人的画卷,见画中人于丁香花下、华筵之上翩然起舞。后排有许多舞姬,一律着浅粉曳地襖裙,排成莲花型队列伴舞。

画风工巧,上面题着景通最擅长的羊欣体字,写道昇元六年仲夏日,仿写于东宫,冒昧赠予国师,唐突勿怪。

我正站在紫极宫院内痴痴地看着画,史守一肃然从我身侧踱步而过,见了这画,看了一会儿,竟然大吃一惊,他一反常态,冷着脸说道:“这是我先父所排的歌舞,主唱应该是王姑娘,领舞的原是她的好姐妹水清,怎么这花下席间起舞的女子,竟然画的是云儿你?”

他话中玄机,我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歉然一笑,伸手从他手中拿过这卷画,淡淡笑道:“这是景通殿下闲来仿画的,并非周大人的原作,殿下方才要我在高丽使者来的那日,帮他重排此舞呢。”

“原来如此。”史守一衣袂飘举,宛如玉树临风,他对我温言道:“阿云,这皇宫里头没有好人。我上回教你的轻功,你一定要好好练着……”他的眸子透出他满腹心事,史大个子略略停了一停,捋了捋他左边额角垂下的一缕乌发,音沉如水:“阿云,我知道你和阿易现在都有很多话要问我。不错,皇上的病情加重是和我有关,不过我也有我的苦衷……”

他话还未完我便伸手捂了他的口,急道:“我很久以来崇敬的史大哥,怎么会做这种草菅人命的事?你知不知道,万一皇上有个好歹,我们必死无疑,而且我们会和继位的景通殿下结下死仇!而且,李景通对我们有举荐之情啊!”

“阿云!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史守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我也是进宫以后才得知的。哎,有些事,用腰间的剑是解决不了的……我是迫不得已——”浓眉大眼五官棱角分明的史守一忽然咬了咬嘴唇,“不得不为!”

', '')('然而后来的三四天我并没有如约去看景通。潘易的病一天比一天严重,史守一也辞了皇帝的差事,回到紫极宫来看护他。到了第五天,李景通脸色苍白,步履无力,一看就知道是身上的伤没有好利索,但傍晚他却又来了。

一袭紫衣的我看见景通气色不好,心里着实有些不忍。因为他受伤盗来的“偷天丹”其实却并没有能救得了潘易。我手托一个紫檀药盒,放到他手里,说道:“对不住殿下,原来这药只能改易容貌而不能治疗烟火之毒,所以,如今只能原物奉还了。”

景通苦笑一下,说道:“我瞧云儿……云国师你近来瘦了很多呀,”他停了停,满不在乎的拿起那个盒子,说道:“原是我不好,上回与高史官下棋,他讲起父皇遇刺的旧事,我却把药名记错了;你呢,一向深通药性,这回想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才听了我的、找错了药吧……听我一句,你那样死守着他也没有用,自己可要……”

我向前福了一福,道:“多谢殿下。”这才看了一眼潘易房间的白色窗纸,问道:“殿下此来就为了看潘国师吗?”

景通道:“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另有要事,有许多话要问国师他呢。”潘易见了景通好像很高兴,难得劳了心神,陪他下了半日的棋。直到月上中天,还是景通见潘易脸上有了倦意,才让李宁安收了棋子。果然潘易捂了胸口咳了半日,脸上的血色褪尽,又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了。

景通皱着眉毛,埋怨道:“国师刚好一点,不能劳神的。是伯玉不好了。”

潘易嘴角扬起个微妙的弧度,“殿下你此来,怕是还有别的事吧……你我结交一场,小道看来还得用点心思呢。”

景通朝旁侧挥了挥手,李宁安、凌真远医师和史守一退出了,我也退出门外,却留了个心眼,用潘易穿我的隐身法隐去身形,倚在门外偷听一二。

景通道:“景通今日拜访国师,除了探病之外,却还有一件大事要问国师。”

潘易笑道:“是国事还是家事?”

景通沉声肃然道:“自然先问国事。”

潘易朗声一笑,“殿下忘了,潘易只是一个山野小民,又怎么能问国事呢!”

隔着茶烟弥漫,景通声如静水:“国师不必过谦,你一向是深藏不露,但我知道你本性不羁,我早就看出来,你能洞察世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着皎洁秋月,我清楚的看见潘易伸出一指,蘸了茶水,顷刻画出天下局势图。

景通望着小茶桌上的水图,愣了一愣,很快语气恢复平静,“实不相瞒,国师这是我的问题,也是父皇马上要在朝上考我的问题,我只想问你,阿易,你说句实话……便说错了也无妨,你说说我们唐国能一统天下吗?”

潘易咳了一阵子,叹道:“殿下,你看,唐国旁边有吴越国、北方有晋国,从目前的地理位置看来,我唐国……”

景通双目闪出急切的光,“怎么样?”

潘易摇了摇头道:“绝难。”

景通沉默了一瞬,想必不死心,“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潘易道:“好在目前还有个办法,就不知殿下能不能听我一言了。”

景通急道:“哎呀先生!”

潘易目光睿智,缓缓道:“现在唯一的变数便只有晋国。晋国国政不稳,随时有可能内乱……伯玉、殿下……”

“你是说……”

潘易小声道:“派一位得力的将军,以招兵为名,去往北方晋国,行刺探之实……”

景通轻轻击案,赞道:“此言甚是!我们现在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南方颓败的小国,待国土扩大之后,伺晋国有变,一举北图,大事必成!”

“如此……”潘易冷言道:“唐国必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潘易的话好像给景通当头浇上了一盆冷水。景通似有些怒意,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消瘦,潘易的颧骨有些凸起,眼睛却愈发清亮了,他含泪递了一杯茶给景通,说道:“妄动刀兵,劳民伤财,民心必失啊。”

景通修长的手指,狠狠捏了捏青瓷茶杯,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难道我们要固步自封,守着不利的地理条件,坐等自生自灭不成?”

潘易真诚地望着景通,说道:“殿下和唐国,眼下握着唐国的一张王牌,那就是唐国的财力与人材,有了这个,只要记得和睦邻邦、以德服人,待晋国一乱,我便挥师攻取——背后……背后没有后患,我军图到了中原,借中原财力来图我们邻邦,便可有一线希望……”

景通的眸中有一丝冷意,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潘易的后背,柔声道:“不瞒你说,父皇只要我结好邻邦,旁的他便不想了,还说要邻国自愿归附,我看简直不可能!但如你所言,战线拉得太长,我军的损耗会更大;而且,万一邻国觊觎,我国会腹背受敌……”

潘易喘息甫定,哑声向着景通耳边低语道:“殿下,将来,你无论进退,都要择地迁都,否则,六朝殷鉴不远,大唐国危矣。”

景通想是知道潘易的忠心,一点也不责怪他,还轻声细语的道:“你好生歇息着吧,你的心,我明白的。”

潘易弱弱地接道:“那云儿的心,你可明白?”

景通微微叹息,眼底似有无限无奈:“阿易冰雪聪明,我对她的心你是看明白了,只是她的心,我说不准呢。”

潘易静静一笑,说道:“后院三百娇娥,你如采花之蝶,她又怎么会从你?”

景通又叹了一声,喃喃道:“皇家,这个最难。不过我对她,确实不怎么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师弟!”史守一急道:“难道你已经不相信我?”

“师兄!我相信你。两年前,你把我从我师傅那里请到紫极宫,拜谭国师为师傅,后来我又跟着你离开了谭国师,一起流落江湖,我哪一次不是跟着你的?”

史守一望向潘易消瘦的脸,颇有感触地说道:“是啊!师弟,你原来那个师父的本事,远在谭紫霄之上,你的种种异能,也远在我之上,甚至我傍身的剑术和浑厚的内力,全部都是你的真传!正是有了你,我才可以以师兄的身份欺世盗名……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你造就了我的今天,可是,除掉昇元帝,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潘易艰难地立起身来,拉了史守一的裤子下摆,苦苦哀告:“师兄,这次你若要害了皇上,就是害了云儿,害了她的将来,所以,我拼死也不会让你这样做的!你知不知道,景通殿下费了一身的功力,就为了替云儿消解那绕指之毒!为了她,景通他以后再也不能动武了!”

史守一诧异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在长兴公主去世的那日。殿下抱着云儿回来,在她的房中呆了许久,你知道,我一向和殿下他投缘,那天等他出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神色有异,细问之下才知道的!”

潘易的声音是那样虚弱,可我却一字一句都听在心里。原本昇元帝就常常嫌弃景通文弱,再加上宋齐丘一心拥护幼主,正在极力撺掇皇上废长立幼,册立老三景达或是老二景遂为帝;如果现在景通的情况给皇上发现了,无疑会给宋大人等人送去现成的借口,况且他这样又是为了我!这么档子事,这个李景通怎么一点都没有透露给我呢?

我脚下踟蹰,想进去问明情况,可是我又害怕,如果我撞破了史大哥的绝密计划,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想来想去,我停在了门口。

里面的史守一慢慢的开口了,“潘仙人,潘道长,你知道吗?我原本是姓申的,那教坊之主申渐高,就是我的父亲!”

史守一这句话令我震惊,可是申渐高在多年前就去世了呀!

“这么多年,我揣着义父的叮嘱一直想查清楚这件事,直到那一日,我去拜会宋齐丘,宋大人领我去了御史高史官的府邸,我无意中翻看了高史官所著的书稿,才知道我父原来很受昇元帝的赏识,那日君臣在席前欢宴,昇元帝原本打算赐酒给老臣周本,可是年近八旬的周大人却推辞了。这时我父上前礼拜,笑道:‘请将此酒赐予微臣申渐高,不胜荣幸之至!’昇元帝随即满脸欢笑将酒赐给我父亲,谁知当夜我父发病,昇元帝又派我父的友人、现在吴太医的师兄史明忠来救治我父,史太医救治无效,可怜我父亲裂脑而死,可怜我母亲早丧,只落得孤苦伶仃,最后被史太医夫妇收养。而昇元帝呢,他怕人知道我父亲去世的真相,竟然令人不停地在朝中排挤史太医,直至将他排挤出朝成为普通郎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可是你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难道、难道是皇上的那杯酒?”

史守一紧紧握了握剑把,恨声说道:“是!皇帝原本要毒死的人是周本老大人,因为周本窝藏了逃出囚室的让皇之兄常山王杨濛于府,皇帝对他早有不满;可是阴差阳错却让我父亲喝下了那杯毒酒!”

潘易蹙着眉,说道:“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昇元帝真的是狠毒昏庸之主的话,他根本不需要派史太医来解救你父亲,他更加不会放过知道真相的史太医……”

“你不要为他说话!我与他有杀父之仇,是一定要杀了他的!”

潘易眼中泪光迷离,那样含情注视着史守一,声音也柔弱如水,“就算你要害他……也请等我死了之后吧……你也知道,我身中烟火之毒,只要停了那修元丹,就没有几日好活……难道这么几日,你也等不及么?”

“好!师弟,我不会连累你和云儿的,我答应你,在你在世的时候,绝不毒杀昇元帝!等你真的有那一天,我一定好好安置了云儿,然后再动手!”

“师兄!”潘易绝望地唤了一声,隔着窗户,我清楚的看到潘易的长睫下方,有两道长长的泪痕,但史守一看也不看,转身进内而去了。

潘易好像弱柳扶风般轻轻走出了房门,走了没几步,他的手扶了一株柳树、脚下也停了一停。我趁机扶了他一把,说道:“潘大哥,小心!”

潘易微微笑了笑,眼睛亮极了,比此刻天穹上的星子丝毫不差,他又努力改回我初见他时的那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小云儿,躲了好久了吧!你跟我来,我有话要对你说呢……”

然而我的脚下却与他一样的无力,今日的一场偷听,我知道的太多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扶着潘易好不容易走到他的房外,伸手推开了他的房门。见室中叶黄色香木花架上青花瓷盆中栽了数株兰花,在暗夜里嫩叶舒展,飘出阵阵暗香。

我望向潘易,他的脸越发憔悴了,看看他现在,想起他生气盎然的过去,我鼻子一酸,说道:“天不早了,歇了吧。可别忘了服药啊。”

潘易温柔的瞧我一眼,说道:“云儿倒还惦着我。”

我心软极了,想也不想就问道:“可曾找过吴太医?”

潘易微微一笑,似白鸥拂水,“没用的。其实我自己就是医师呢。”

不知怎么的,看他笑了,我的眼泪就止不住,我说道:“你自个儿不想办法,大不了我替你想,今儿还不歇着,等什么呢!”

潘易若有所思地站在瘦瘦的兰花架旁,借着月光看去,绿衣的他也好似一盆出尘的兰草,在微风中柔柔地曳动,“明儿咱们告一日假,我们去秦淮河畔走走可好?”

不知道何故,此刻我对潘易充满了怜惜,对于他的要求,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因为这个约定,我却耽误了景通的那个约定。但是就算我现在知道了,我的内心里,还是没有一丝后悔。

', '')('第二天天气晴好,我一早唤来一个小徒弟,递了个手本,告了一天假。同了潘易,来到秦淮河畔。河滨绿柳如烟,游人如织。潘易身上背了个竹筐,那消瘦挺拔的身形立在淡淡的朝霞里,自有一种萧索的意味。

我们两人逛了一逛集市,潘易提议说到河上荡舟玩儿。我虽不知他的用意,也就满口答应了。

我们在码头雇了一只小舟,我押了一锭银子给船家,自己撑了船载着潘易看景。

潘易的筐子里带了个水囊,里面的清水是我亲手灌的,潘易就着水囊笑着饮了一口,在手中轻轻摇了一摇,递给我,我不防备,也喝了一口。

鼻间口中只觉得一阵烈烈酒香,我惊异地瞧了潘易一眼。潘易朗声大笑,说道:“呛着了吧!”

“这是怎么弄的?”

潘易不屑道:“小把戏而已。今儿有兴致,再给你玩儿几个。”

看着他那个顽皮的样子,我的玩心大起,一时竟忘记他是个病人。潘易双手就近掬起一捧水,亮盈盈的河水,他的眉眼都好像在笑,说道:“看好了!”

我目不转晴地看着那捧河水,看见得它一点点化成银色,成了亮闪闪的一泊水银!

我淡紫色的指甲轻轻触上这水银,水银熟悉的质感令我诧异不已,“这……”

“小小的戏法而已嘛。”

我自信黄白术当属不错,与他的“戏法”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我知道这是预先在手上放上某种粉末,然后运用绝世的气功,硬是靠本身的热力将清水炼成了水银。

我睁大眼睛瞧着潘易,只见他掌中的水银又变回了清水,他眼中波澜不惊,徐徐说道:“你好好看着。”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沿河岸上有数株高树,夹杂着种在柳树之中。那树叫不上名字来,叶片却很大,叶子却呈现出由夏入秋时独有的五彩之色。潘易顺手拾起几片浮在水面上的叶子,不知怎么的,顺手一甩,便是几尾活蹦鲜跳的红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大奇道:“潘大哥真是神乎其技啊!”

潘易道:“假的就是假的,障眼法而已,当不得真。”说着他转手又把这些鱼丢回河里,果然又化作方才的几片树叶了。

潘易嘴角一动,露出无瑕的一排贝齿,又从竹筐里拿出一个紫色丝绸布包,对我说道:“这个也给你了,里头是我的锡丸剑和方才那些把戏的秘诀。外面的这块绸帕,也是件好东西,我来试给你看!”

于是他解了那块绸帕子,叠了几叠,我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潘易已经不在舟中!

我心里头暗暗相信他真的是谪仙,恍惚之间,他却又出现在我眼前。他沉声教导我说:“云儿,当年一个大冬天,我因为和我第一位野道师父同舟而渡,他便教了我这些法子。谁知我向来喜欢卖弄,身上藏不住东西,人也散漫惯了。受不了师父那些个‘归隐’的说教,私自结交了史守一,后来又认识了碧痕,便更不想在师门拘着了。谁知跟着师兄进了紫极宫,却还是不能安乐,一来二去以致于此……哎……”

我眸中映出潘易消瘦的样子,想了想躲也不是办法,是该和他说说眼下的事情,于是便分析道:“史守一既然是申渐高大人的儿子,他要报父仇也是应该的。可是这样一来,他不仅自己犯下弥天之罪,而且我们和景通殿下他们……”

潘易的表情就像枯叶沉于古井,沉静的就像天上的微云,“云儿。我平生泄露‘天机’已多,不在乎多一个。从地理位置上看起来,唐国是绝不可能一统天下的。可是,昇元帝施政甚得人心,若是守一此时真的用这种不见光的法子害他一死,那史师兄他便也是道门的不法之人,你我不能再与他为伍了。但,虽说如此,念着同门的情分,你只要尽力阻止便好了。”

“那……那要是我阻止不了呢?”

潘易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他微微咳了几声,“这便是最难的。若是阻止不了,你便要维护他,保他的性命,哪怕再难,你也要如此!”

是啊!仔细想想,我不帮史守一去害皇帝,只能阻止他;可毕竟申渐高是昇元帝害死的,而他又是史守一的父亲,史守一因为皇帝的决定,失去了他的父亲;而他的义父也是因为皇帝的指使,而从一位大御医沦落成一个世代的“郎中”。算起来守一要找皇帝报仇是理所应当的,可是皇帝是景通的父亲啊,景通是那样的信任我,我若要放任守一去害死他的父亲,这……这对于我而言,真的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见我望着泠泠的秦淮河水发愣,潘易用那紫帕子捂了口,咳了好一阵子,才轻言细语地说:“这些个法子,是我师傅的毕生绝学,以你的悟性,不难的。别的也罢了,只是这隐身的秘术,你一定要学好了,将来很快就会有用处的。”

我手里抱着原来包在绸帕包里的那个密盒,用潘易递过来的那块绸帕子重新仔细包好了,忽然我的眼眶湿润了,因为我的手指,碰到了方才潘易留下的那块冷却的血迹,我未来的路是什么样子,正如下一刻的风向,实在难以预知。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眼见得潘易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我急得连续几夜没有睡一个囫囵的觉。史守一这些日子接下潘易留下的差事,似乎和吴太医过从甚密,终日留在吴府和太医院,紫极宫里鲜少得见他的身影。

直到立秋那日,正是朝鲜使臣前来唐国的前一天,景通一早便来紫极宫寻我。

他只随意束了个发髻,拿根老玉头簪绾住了头发,身上穿了件月白便袍就跑来对我说起那日约好的献舞一事。

我没情没绪,心不在焉地推了个干净。景通望着潘易的屋子,沉思了一会儿,对我说道:“我知道父皇手里有种奇药,存在德昌宫宝库里,可能对潘国师有效呢?”

我轻轻锁起眉头,问道:“殿下可知是什么神药?”

景通道:“一说到他的事儿你就关心了……哎,这么多日子不见你,眼圈竟黑成这个样子……告诉你吧,是谭国师留下的‘偷天丹’!听说当年,义祖帝嫡亲长子想在席间毒害父皇,父皇也中了毒,但后来也是靠这种药才活了下来。”

“偷天丹”我曾听史守一与潘易都说过,当年正是这种丹药才救了潘易的性命,我的眼睛立时就湿润了,流着泪求他帮帮我,“殿下……小道……小道知道以前多多冒犯殿下,但这次……”

景通听了,沉默了一回,那双眼角上翘的桃花目,好似幽深的潭水,我真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那样看了我一阵子,说道:“那个舞,你不用跳了、那件事儿,我帮你就是了。”

我想要谢他,但一时不知道怎么张口,谁知道他很快从衣服里掏了一只长盒子,说道:“原本想等那天由我来替你画的,这回就你自己画吧……”

我不懂他话里的意思,正在迟疑之间,景通忽然肃然说道:“你若想要那药,这可是我的条件。你可得留心画了!”

他说着飘也似的离开了紫极宫,只不过转身看了我一眼,眼里有些未尽之意。他来得安静,走得也安静。

眼眶湿润的我怔怔的望着晨曦里他修长落寞的背影,那身影终于像一抹水痕,慢慢洇开,消失在紫极宫细细的道家丝竹之中。

我慢慢打开了那只盒子,见里面是一卷小小的丝帛卷着一支眉笔。打开那卷丝帛,上面画着我身穿一身淡紫道装,头戴莲花冠,一头紫发,缩着手作鸟爪状的写真小像,衬了几树淡淡丁香,用刚劲的“拔镫书”题了一句诗道: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我仔细看看画卷上的自己,果真画着景通上回提议的笼烟眉。

此时我心不在此,随手一卷,卷起自己一团乱麻一样的思绪,依旧把那支眉笔卷入画里,随手关上盒子,转身向着潘易的屋子而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自那日从秦淮河回来,潘易终日昏睡不醒。我每日守着他,本想去太医院请吴廷绍来为潘易诊病,无奈吴太医说皇帝那里如今脱不开,分身乏术,于是就派了吴太医的首徒凌真远常驻在紫极宫看护潘易。

景通自那日来过之后,日日往紫极宫跑。朝鲜使臣来的那一日,景通陪到很晚,却还是往紫极宫来了。迎面碰上了凌真远,说是潘易已经歇下,硬是把他给堵在门口。听说之后一场夜雨,淋得他着了凉,可第二天哑着个嗓子又来。

今儿一早潘易朝我笑言:“云儿,怎么殿下今天不曾来?”

我懒懒说道:“恐怕是皇上那里也需要他照应吧。”

潘易道:“我听凌太医说皇上最近安好了呀。”

我坐在潘易的榻边,眼皮一翻:“人多了,也聒噪。我给你喂药还不好么?”

潘易接过我手中的药碗,含笑喝了一口,说道:“我自己心里清楚,过不了这个秋天。只是我就愿意瞧着你们好呢……守一师兄,终究也还没有做傻事……你呢,教给你的把戏,你可曾好好练着?”

我哪有心思练?可当时看见他那柔弱的样子,我心里着实不忍,轻声应承他说:“练着呢。”

正说着,见景通身边青衣的小宦李宁安,走进了潘易的屋子,潘易笑道:“今天不知是什么事阻住了,怕是见不到他了。”

李宁安给我递了个小盒,说道:“殿下说国师的所托幸不辱命,只是他今日身体不适,所以不能亲来了。”

我心里有些不安,转面问他道:“你们殿下怎么了?”

“听说是昨天晚上受了皇上的训斥,催发了伤口……”

“伤……”我愣了愣,扶了潘易躺下,忙站起身把李宁安拉到外院,压低声音道:“他受了什么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宁安掩了口,说道:“还是不小心给说漏了,哎,就说了吧,前几日我们主子去了天泉阁,买通皇上的近侍,偷取了圣上那对金环,又连夜去了德昌宫的内库,谁知那美人俑的机关十分了得,当时就射伤了殿下的手,昨日皇上给看见了,便说了他几句,谁知晚间伤口就恶化了……”

我猛然醒悟了。那日玉杯案发之后,想必皇帝秘密改装了德昌宫的那尊美人俑,景通当然是不知道的……

我不觉歉然,说道:“殿下是为我受的伤,劳烦你告诉他,就说我记着他的情呢。”

年纪轻轻的李宁安咬了咬嘴唇,看了看我,说道:“小的知道了。”

我低头问李宁安道:“你可知那日在朝鲜使臣前献舞的人是谁?”

李宁安道:“不曾有人献舞。只是殿下求了情,从光山放回了歌姬王感化,献了一支清歌而已。”

这就难怪了。我早知道王感化姑娘早就是史大哥的情人,史守一既然在宴前见着了她,就一定不会执迷不悟地想暗害皇帝了!

我心里暗暗想着这些,反而放心下来,说道:“告诉你们殿下,我得空去瞧他。”

李宁安听了,两眼放光,欣然应了一声:“是!”倒好像十分高兴似的。

李宁安一走,我心里空落落的。眼见潘大哥有凌太医照管着,我便一个人来到丹房,拿出潘易给我的那块紫色绢帕,照着他给的法门叠了,拿在手中一晃,运起让皇杨溥和史守一大哥给我的内力,试着把自个儿藏起来。这个“聚雾遮影”的法子,还果真有点玄乎,我面前果真腾起雾气,料想远处,必是看不清我的身形了。潘易说功力高的人可以凭空消失许久,即周遭的人感觉不到雾气的凝集,一切如故,只是人不见了,就像潘易那天在船上的时候一样,哎,反正我也用不着这个术法,只是用来安慰一下潘大哥就是了。

藏起了自己,也藏不住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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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紫衣的我看见景通气色不好,心里着实有些不忍。因为他受伤盗来的“偷天丹”其实却并没有能救得了潘易。我手托一个紫檀药盒,放到他手里,说道:“对不住殿下,原来这药只能改易容貌而不能治疗烟火之毒,所以,如今只能原物奉还了。”

景通苦笑一下,说道:“我瞧云儿……云国师你近来瘦了很多呀,”他停了停,满不在乎的拿起那个盒子,说道:“原是我不好,上回与高史官下棋,他讲起父皇遇刺的旧事,我却把药名记错了;你呢,一向深通药性,这回想是因为关心则乱的缘故,才听了我的、找错了药吧……听我一句,你那样死守着他也没有用,自己可要……”

我向前福了一福,道:“多谢殿下。”这才看了一眼潘易房间的白色窗纸,问道:“殿下此来就为了看潘国师吗?”

景通道:“我也不瞒你,我这次来另有要事,有许多话要问国师他呢。”潘易见了景通好像很高兴,难得劳了心神,陪他下了半日的棋。直到月上中天,还是景通见潘易脸上有了倦意,才让李宁安收了棋子。果然潘易捂了胸口咳了半日,脸上的血色褪尽,又是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了。

景通皱着眉毛,埋怨道:“国师刚好一点,不能劳神的。是伯玉不好了。”

潘易嘴角扬起个微妙的弧度,“殿下你此来,怕是还有别的事吧……你我结交一场,小道看来还得用点心思呢。”

景通朝旁侧挥了挥手,李宁安、凌真远医师和史守一退出了,我也退出门外,却留了个心眼,用潘易穿我的隐身法隐去身形,倚在门外偷听一二。

景通道:“景通今日拜访国师,除了探病之外,却还有一件大事要问国师。”

潘易笑道:“是国事还是家事?”

景通沉声肃然道:“自然先问国事。”

潘易朗声一笑,“殿下忘了,潘易只是一个山野小民,又怎么能问国事呢!”

隔着茶烟弥漫,景通声如静水:“国师不必过谦,你一向是深藏不露,但我知道你本性不羁,我早就看出来,你能洞察世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隔着皎洁秋月,我清楚的看见潘易伸出一指,蘸了茶水,顷刻画出天下局势图。

景通望着小茶桌上的水图,愣了一愣,很快语气恢复平静,“实不相瞒,国师这是我的问题,也是父皇马上要在朝上考我的问题,我只想问你,阿易,你说句实话……便说错了也无妨,你说说我们唐国能一统天下吗?”

潘易咳了一阵子,叹道:“殿下,你看,唐国旁边有吴越国、北方有晋国,从目前的地理位置看来,我唐国……”

景通双目闪出急切的光,“怎么样?”

潘易摇了摇头道:“绝难。”

景通沉默了一瞬,想必不死心,“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呢?”

潘易道:“好在目前还有个办法,就不知殿下能不能听我一言了。”

景通急道:“哎呀先生!”

潘易目光睿智,缓缓道:“现在唯一的变数便只有晋国。晋国国政不稳,随时有可能内乱……伯玉、殿下……”

“你是说……”

潘易小声道:“派一位得力的将军,以招兵为名,去往北方晋国,行刺探之实……”

景通轻轻击案,赞道:“此言甚是!我们现在可以腾出手来,收拾南方颓败的小国,待国土扩大之后,伺晋国有变,一举北图,大事必成!”

“如此……”潘易冷言道:“唐国必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潘易的话好像给景通当头浇上了一盆冷水。景通似有些怒意,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消瘦,潘易的颧骨有些凸起,眼睛却愈发清亮了,他含泪递了一杯茶给景通,说道:“妄动刀兵,劳民伤财,民心必失啊。”

景通修长的手指,狠狠捏了捏青瓷茶杯,将杯子重重放回桌上,“难道我们要固步自封,守着不利的地理条件,坐等自生自灭不成?”

潘易真诚地望着景通,说道:“殿下和唐国,眼下握着唐国的一张王牌,那就是唐国的财力与人材,有了这个,只要记得和睦邻邦、以德服人,待晋国一乱,我便挥师攻取——背后……背后没有后患,我军图到了中原,借中原财力来图我们邻邦,便可有一线希望……”

景通的眸中有一丝冷意,他转过身轻轻拍了潘易的后背,柔声道:“不瞒你说,父皇只要我结好邻邦,旁的他便不想了,还说要邻国自愿归附,我看简直不可能!但如你所言,战线拉得太长,我军的损耗会更大;而且,万一邻国觊觎,我国会腹背受敌……”

潘易喘息甫定,哑声向着景通耳边低语道:“殿下,将来,你无论进退,都要择地迁都,否则,六朝殷鉴不远,大唐国危矣。”

景通想是知道潘易的忠心,一点也不责怪他,还轻声细语的道:“你好生歇息着吧,你的心,我明白的。”

潘易弱弱地接道:“那云儿的心,你可明白?”

景通微微叹息,眼底似有无限无奈:“阿易冰雪聪明,我对她的心你是看明白了,只是她的心,我说不准呢。”

潘易静静一笑,说道:“后院三百娇娥,你如采花之蝶,她又怎么会从你?”

景通又叹了一声,喃喃道:“皇家,这个最难。不过我对她,确实不怎么一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这日天气晴和,紫极宫的黄瓦红墙也镀上一层淡金之色。院子里飞着景通前阵子送我的一对紫色小鸟,听说是朝鲜使臣进贡的,尾后各有一簇七彩软羽,娇美得很。闲时潘易爱逗弄它们,这样也好,正好给他解闷嘛。

这样的灿烂日子里,景通带来了一条好消息。原来自长兴公主薨逝之后,宝华宫观主一直空缺。昇元皇帝嘴上不说,心里十分怜惜公主,所以不忍心再派皇家之人接掌这皇家的专用道观,所以景通立刻进言,邀请潘易的表舅马道元道长,接掌宝华宫!

我们在马道远的小道观中安身许久,马道长对我们十分友善,可以说他是雪中送炭的大恩人!所以,马道长的接任大典,我和潘易、史守一三人是一定要一同前去的了!

宝华宫的接掌仪式隆重,皇帝亲临现场,为马道长更换上清芙蓉莲花冠,这就昭示着马道长的道门官阶已经仅次于我们三人。仪式完后,皇帝拽住潘易和史守一,说起这些日子的丹药甚有效果。说着说着三人同乘舆轿去了天泉阁。

马道长一向为人谦和,这次接掌皇家道观,倒叫他乐得合不拢嘴,原本他的通济观中徒弟较少,这次全数搬了过来,加上原本宝华宫的一众女冠,由公主的侍者孙仙姑领班,也个个向马道长贺喜。一时间阿谀之辞不绝于耳。我抽身出来,见景通目光流转,嬉笑着说道:“看见自个儿的恩人接了宝华宫,心情不错吧。”

我淡淡道:“这话你应该和史道长说,马道长是他的表舅呢。”

景通手中转着我送的笛子,说道:“我帮着吹一阕‘朝天乐’,父皇想是没有看见我,我原是要吹给你听呢,只是你要忙着同马道长他们应酬,必是没有细听吧。”

我眼皮不抬,懒懒说了一句实话:“我原不喜欢道家,只是从小无奈学着罢了,所以自然也对道家音乐没有兴趣了。”

景通眼中的光微妙的黯淡下去,淡淡笑了一下,说道:“那便吹一阕《懒画眉》,这曲中之意,一定颇合国师的心意。”

我转身不看他,冷冷道:“这是你姐姐殒命之地,我倒没有心肠听曲,没想到殿下的雅兴还是不错啊。”

景通的脸色沉下来,显然压着怒意,一瞬有些落寞,说道:“皇姐虽然薨逝了,可在那世里,能和姐夫在一处。这样说来,我还不如他呢。”

我讪讪一笑,说道:“钟妃娘娘是功臣女儿中把得头筹的美人,再说太子府美女如云,任君流连,殿下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景通望着院中金炉上停着的一只小鸟,发了一会子呆,然后说道:“凝烟是功臣之女,我十几岁就娶了她,她也很好,与世无争,什么事都不挑不拣的,从来不和我红脸,可我……可我总觉得和她之间缺点什么,至于别人么,都是父皇和各路功臣迫着我娶的,既娶了,只是不忍丢了罢了。”

我面无表情,说道:“无情最是帝王家,殿下今日不忍,却还个好的。”

景通把住我的肩膀说道:“国师你不用这么说我,其实我对于国师,好像大有不同,只是我也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同……是……”景通说着,定定看了我半晌:“我想为自己活一回,真正得一个自己人。”

我用力挣脱景通,他也没有勉强,便软软的松了手,我说道:“可惜小道爱干净。我情愿给专情之人做个使女,也不愿在玉宇琼楼谋富贵。”

“呵。”景通冷笑道:“云国师心里那个人,就是潘国师吧。”

我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了,双颊上却泛起一阵滚烫的感觉,怎么也止不住,也不知有没有被他看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气渐渐转寒,肃杀的秋意,慢慢染上了紫极宫里栽植的梧桐树。这个黄叶飘飞的季节里,景通迎来了他人生中重要的一刻——皇帝命他到铜驼桥主持演武事宜。

得到消息的潘易,高兴得像个孩子,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嚷着让我把请柬递给他。

“他的事有这么重要吗?”端着汤药的我淡淡的问潘易。潘易迅速的端过药碗,说道:“他会是个好太子,一直在思考唐国的将来,我想唐国将来在他手中,还是有希望强大的!”

我见凌真远太医和史大哥他们都不在,便压着声音问他:“潘大哥,你不是说,唐国统一不了天下吗?”

潘易眼中带了笑意,微微颌首,说道:“也许我没有办法,景通、他也许可以呢。”

我冷冷道:“别骗我了,你说过再怎么努力,也只能暂延国祚!”

潘易的目光渐渐沉静下来,沉声说道:“我那日的话,你都听到了?……哎,可是云儿,我告诉景通的,只是我用周易之法卜算的结果,其实也不一定呢。”

我接过他递回来的空碗,没好气的埋怨他:“你又没有说实话!你明明是根据天下局势推演的嘛。”

潘易眼中睿智的光遮掩不住,微微笑道:“虽说如此,可还是结合了周易的卜算。好云儿,这种双管齐下的法子,是当年我的第一位恩师天机道人所教我的,但是我心底里,其实也不怎么信。”

我含笑看他,说道:“这么说潘大哥不是有意恭维景通殿下了?”

“当然不是。”潘易望着我,好像有极重要的事情要托付给我,他很认真的说道:“云儿,有的时候,只是一个人,就可以改变一国的国运。我暗地已经替你算过了,也许你可以帮到景通殿下呢。”

“我?”我哑然失笑,一下坐在潘易的榻边,说道:“大哥说错了吧,我一个做银器的,怎么可能帮得到他呢?”

“真的。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帮他。”潘易脸色凝重,说道:“你愿意吗?”

我垂下眼睑,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其实我心里在说,我更愿意帮着你!只是说不出口而已。

停了一停,潘易坐起身来,理了理碧色衣襟,懒懒说道:“好了,不逼你了。坐到云鸾车上去吧,史守一已经先去了铜驼桥,咱们也别误了。”

“我不……”我本来想断然说一声:“我不去。”只是瞧见潘易那个消瘦的模样,心里一软,就把话噎回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清晨的微阳,将原本水蓝的天染作一片茫茫的淡橘色,软和的阳光洒遍铜驼桥的朱栏,也将朱栏变作淡淡的金色。王公显贵均已到场,此刻按班站在桥头,等着看景通全副戎装,率领三千御林军跨马过桥的一刻,开启整个演武的序幕。

我与潘易坐车到达桥边的时候,与我们交好的冯延巳、查文徽两位大人热情地走过来与我们寒暄几句。见他们过来,朝中的清流一派,孙晟、萧俨等数位,也朝这边看了一看,便窃窃私语起来。

查文徽翻了翻眼道:“这些个老顽固,大家同僚一场,这许久不见二位国师,也不过来打个招呼。”

潘易笑道:“查将军言重了,萧大人、孙大人乃前辈老臣,自然不屑与我等山野道士为伍了。”

冯延巳闻言朗声一笑,说道:“潘国师所言甚是。只是我等虽然身在庙堂,心却一样在这山水花鸟之间,可不是山野之人么!”

我眉毛一挑,冷言道:“若要冯大人弃了官职,做回山野之人,只怕你不愿意吧。”

冯大人眼中有一丝冷意,慢慢点点头,笑道:“知我者,云国师也。你看,那位时常和我等作对的宋齐丘宋大人,前几日终于给皇上寻了个错处,贬任镇海军节度使,现在呀,他正在收拾铺盖卷,准备到九华山当居士去呢,我辅佐的伯玉殿下今日这般风光,我又怎么舍得离去呢!”

正说着,极目之处,景通已然骑着高头大马,穿戴金盔金甲,领了一众数千人的队伍,骑马逼近铜驼桥了。一时间,铜驼桥畔礼炮齐鸣,士兵喊着当年黑衣长剑军的口号,缓缓行过,现场英风一派,场面何等壮观!

正当此时,忽然倏地有一支箭,不偏不倚的射向景通的白马!

场面突变,但是这次演武,各国也都派了使者光临观摩,事关唐国的兴衰和脸面,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千钧一发之间,只见潘易袖中白光一闪,有一颗锡丸离了手,将那支黑漆白羽箭打落在地,景通则泰然自若的继续前行了。

皇宫天泉阁中,早有得知消息的禁卫军统领陈先卫将军,把消息告知了皇帝。昇元帝仔细端详着那支羽箭,忽然眼中精光一闪,对陈将军命令道:“太子演武后,立刻秘密带来见驾;燕王与鄂王一并见驾,另外,还有潘易国师和定云国师,也要前来!”

正是因为史守一与这位陈先卫将军有一面之缘,所以我们才能知道有关冷箭案的最重要线索:那支箭上刻有一个阴文字样“燕”。

这件看起来是兄弟相争的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它又一次改变了我的命运,而此刻,我扶着潘易走在去天泉阁的宫道上,前面将要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泉阁依旧简朴如故,殿外的秋风吹动麻布帷幕,那帷幕随风翻卷,皇帝身上卷着被子,半靠在帷幕后头一张木质龙榻上,左手拈着那支羽箭,右手轻轻抚摸那个白色的纂体“燕”字,他的眼中目光变幻无定,却透着一股我从没见过的阴寒之感:“景遂,这支箭是你府上的吗?”

李景遂胆战心惊的接过那支箭,看了半天,从自己身侧箭壶中颤颤巍巍的拿出一支来比了半天,低声说道:“正、正是……但是……”

皇帝发狠道:“这些日子我想起宋齐丘被贬之前劝我考虑一下你,可是你、你竟然趁这么重要的日子,下手想害你大哥……你、你……”

李景遂眼中的泪水已经在打转了,他急着说道:“父皇,儿臣没有治国之才,对皇位没有兴趣,可是您知道的,我们兄弟,如今还剩四人,除了五弟以外,我们都是亲兄弟,再、再好没有的,儿臣为什么要害大哥呢?”

“因为……因为你知道朕在考虑你!”皇帝暴怒道:“你还想狡辩!”

景遂道:“父皇,弄到一支儿臣的箭不是什么难事,而且我唐国君臣,个个都是饱学之士,仿制一支也不难啊!”

景通道:“父皇,三弟所言极是!儿臣绝对相信,咱们唐国,不存在兄弟相残这回事!”

皇帝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冷声道:“不是景遂,就是景达,这种羽箭是特制的,以我大唐国现在的技术,只有诸王府中才有这种三棱利箭!……景达,朕可是也在考虑你呀!”

李景达脸上挂着自然不屑的神色,说道:“我向神佛仙道发誓,没有这码事!”

皇帝脸上欣慰的神色一闪而逝,沉吟道:“那就只有她了。”

皇帝心事重重的把箭放在刘太监手中,击掌,喝道:“把种贵妃带进来!”

刘太监疾步出了殿,少时,有两个小太监,带着一位绿衣美女进了殿。“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了种贵妃凄婉的一声呼唤,皇帝并没有动容,倒是潘易的脸色急变,掩着口吐了一口紫血!我们因为是方外之人,不用下拜。我脸色变了一变,顺手在背后托了他一把,潘易挺挺的站在原地,脸色灰败,状态很是不好。

皇帝斥责道:“种时光,你可知罪?”

绿衣的贵妃娇弱得跪倒在地,只是一个劲的哭。

皇帝道:“上次,朕因为弹琴的事责罚景通,你就说你六岁的儿子比景通要强,如今你又来这招,嫁祸景遂,要不是潘国师出手,恐怕朕两个儿子都被你给算计了!”

种贵妃毕竟年轻,被皇帝一诈,便藏不住了,说道:“皇上,臣妾是一时糊涂……”

“哈哈……”皇帝冷笑道:“蠢妇人!是你把小五给害了,小五不得封王,你嘛,朕不想看到你,你到净德尼院修修心吧!走,今天就走!”

种贵妃有些幽怨地朝着皇帝看了一眼,又抬起泪眼看了一下景通,轻声道:“愿皇上身体安泰,臣妾遵旨就是了。”

皇帝闭了眼,一挥手:“带走!”

昇元帝脸色萧然,鬓边的白发显示出年过五旬的他已经力不从心。他吃力地靠在旧得发白的粗布腰垫上,缓缓说道:“潘国师,想不到你这个有仙气之人,身体竟然也会染病。”

潘易怅然若失,痴痴侍立在皇上榻前,我用衣袖碰了一下他,他才喃喃答道:“如何能不病呢……”

皇帝沉声道:“潘易救护太子有功,升为紫极宫总领!潘国师啊,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说给朕知道吧。”

潘易冷冷笑了一下,答道:“皇上要赏,便赏我一口桐木的棺材,就葬在紫极宫以西,秦淮河畔好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皇帝愣了一愣,随即答道:“国师年纪轻轻,何出此不祥之语,既是身体不好,便回去歇着吧。景通日后,还望国师像现在一样提点于他呢。”

潘易道:“小道失言,多谢圣上宽宥。如此,微臣先行告退了!”

望着潘易的背影,我心里暗暗吃惊,皇帝果真聪明。那日景通连夜同潘易商讨国策之事,应该是绝密的,皇帝却了然于胸,果然不愧是个明君!

皇帝转眸看我,无力地唤了一声:“云国师。”

“小道在。”

“这些日子,你就安心看顾着潘国师吧,朕这里,有史国师护着呢。”

我垂首应了一个“是”字,皇帝的神色和善起来,说道:“云儿,你果真还是惦着潘易呢。”

我淡淡说道:“皇上有所不知,潘大哥现在,已经是我的师傅了,把他交给别人,我还真不放心!”

“交给别人不放心……”皇帝脸色凝重的沉吟道:“云儿,你不知道,朕也年轻过呢……那时候,朕还是义祖皇帝的义子,而你的母亲,是张相国手下的舞姬——朕三十岁时,与你母亲结识,很快朕就爱上了她。那时朕是义祖徐氏一派,耿谦是朕的侍从,而你娘,是张相手下;后来徐张两家联手抗衡杨氏,两家经过挑选,便决定派你母亲潜在让皇杨溥府邸,伺机下手,诛杀杨氏诸人。朕不放心,便派耿谦暗中保护你娘。朕猜,可能就是在那时吧,你娘选择了耿谦!谁知道过了三年时间,义祖和张相的心意改变,不再刺杀杨溥。而朕在自家府邸耿谦的住处再次见到紫月的时候,她却已经奄奄一息,告诉我说她的孩子是耿谦的。要我看在旧识份上,善待于你。后来,朕好容易才即了位,耿谦为了在我面前邀功,竟然自己冒出来向我推荐你参与到杨溥的事中去。朕因一时记恨紫月琵琶别抱,心烦意乱之下也就听之任之了。谁知,天意弄人,耿谦在这之后不久,竟然带领几个官员一起投降了晋国人!追杀你的诏令自然也就没有用处了。那日在昭德殿国师献艺,朕一见你那和穆紫月一模一样的脸,朕就把你当做亲女儿一般了……”

皇帝说了许久,我这才知道这么久以来,他之所以对我如此信任,是因为他也与我有这层瓜葛!我心中泛起微澜,不动声色地递给皇帝一杯茶水,皇帝呷了一口,忽然道:“朕希望,你心里能给景通留个地方……你知道,以他原来的武艺,完全可以自己躲开这支箭,可他却在数月之前,把十几年苦练的全部功力都输给了你……”

我的手摆弄着紫色的衫子,见皇帝收住话锋,那双因病略显浑浊的眼睛微微一阖,忽又睁开,断然说道:“你先回去,听朕的安排吧。”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潘易步履踉跄,却挣扎着走在我的前面,午后的天际,染上淡淡的金色,正如一杯淡酒,不亲自品尝一番,谁也无法知道它的滋味如何。我赶上两步,扶住潘易,潘易嘴角勉强挂了一个笑,转眸看着我,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事。潘大哥,什么时候我都在你身边。”

潘易忽然微微叹息一声,“世事难料,是我太过执着了,倒被人看了笑话。阿云,我们回去吧。”

那日回到紫极宫,潘易便缠绵病榻。景通亲自过来瞧了许多次,到了深秋时节,那天夜晚,我亲手喂他喝过凌真远送来的最后一碗汤药,然而潘易终于到了弥留之时。

潘易死的时候眼睛里没有泪水,我倒是从他眼里看出了深深的不甘。潘易年轻,身怀绝艺,而深受皇帝的器重,他还没有找到碧痕,还有许多遗愿没了,他心有不甘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那时的我,看着潘易俊美的容颜一点点化为烧伤后的狰狞面目,他俊朗夺目的面目渐渐地扭曲,只留下那双明眸未瞑,似乎还残留不甘的光芒;他那满头如瀑的黑发,一丝丝化为银色;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一般,疼得厉害!

难得守着他的史守一蒙上了我的眼,“人一走,偷天丹当然也失去效用了。云儿,别看。”

我哭了,我的眼泪打湿了他的手掌,我扑在潘易身上放声大哭,他的音容笑貌,在我朦胧的泪眼前一一闪现,眼下,只有那样歇斯底里的一哭,能够稍稍宣泄我内心的痛苦了。这个世上,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对于潘易,到底存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

接下来朝廷按照潘易的要求把他放进了桐木棺,他暂时停放进了清凉寺,我向守一要求了,独自守着他的灵位,一直不停的落泪。

空荡荡的清凉寺正殿里,孤零零地停着潘国师的乌漆桐木棺,素烛白帷的氛围下,原本弟子们低低地梵唱也停歇隐去,大殿里昏黄的烛光摇曳,一阵呜咽的秋风悄悄吹进大殿,如此凄清的暗夜,勾起我许多伤心的记忆,今夜的我,多感起来,渐渐地我又哭泣起来,哭潘易、哭我自己。

深夜我哭得几近虚脱的时候,好像有一件绸制的袍子轻柔的披在我的背上,我只觉得我的头很疼,人也累到了极点,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到底是谁披的那件衣服,我一无所知。尽管我对史守一保证说一定好好给潘大哥守灵,但是我没有做到,我趴在供桌上迷糊的睡去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出乎我的意料,潘易下葬的那天,景通并没有来。冯延巳、查文徽、李景遂和李景达倒是都来了。鄂王景达特别伤心,因为他爱好神仙之说,一向最敬仰的人就是潘易。

可是,此刻我的心里满腹狐疑。虽说潘易病了多时,可是以最近他的恢复情况看来,他绝不至于如此遽然离世,想起那日在天泉阁时,潘易的奇怪表现,再加上景通此时的一反常态,我有理由相信,潘易的死因,怕是有蹊跷!

但是,我有了这种想法,却不可以对别人提起。没有人会相信我毫无根据的臆测。所以,最近五六天以来,这团疑云,就像一团湿棉花堵在我的胸口,咽不下又吐不出,实在难受的很!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滋味。冥思苦想之后,我决定好好练习潘大哥留下的各种绝艺,我想这大概是排解苦闷的最佳方法了吧。

这日,我特意穿了一身白衣,独自驾车来到秦淮河畔。满满的秋月映在河中,清清河水泛起凄美的涟漪。独自步月的我,像当初一样坐上小舟,双手捧起河水,掌中的水,映上点点花灯的光亮,细碎的光影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一滴泪落进了我的掌心。我努力稳定心神,按照潘易的秘法施展内力,很快手中便是一泊银水,我的手法不纯熟,银水非常烫,我咬着牙,低声念了一声:“合!”便用当初慈云师傅教我的“搦雪成银”的法子,将银水化作了药银。我凭着记忆,用雪白的银子捏成了潘易的模样,但不知怎么的,捏着捏着,我觉得银人的模样,竟然有些像李景通!我叹了一口气,正要把它扔进水里,可是静谧的河面上,此时倏然飘过一个身影,来人迅速的夺下了我的作品,等他停住了,我才看清楚:伟岸高挑、英武夺人,正是已然改换一身玄色轻袍的史守一。

“云儿,我知道你是为潘师弟伤心,可你知道师弟是为什么死的吗?”

史守一站在船头的秋风里,墨黑的长袍子随风猎猎舞动,他的话正好拨动了我心中绷得最紧的那一根琴弦,我哑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史守一冷笑一阵,“要不是吴太医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呢。皇上的种贵妃,原来的道号,就叫碧痕。”

我闻言心头一冷,随即我的眉峰锁起,问道:“碧痕不也是你的师妹吗,难道你不识得她?”

“是的。”史守一微微点首,“之所以我现在不认识她,那是因为,她也服下了偷天丹。”

我说话不带任何好恶,紫色的眸子如同一潭死水,心寒至极,“你能来找我,说明你已经很清楚这件事的始末了吧。”

“云儿。碧痕师妹所服的偷天丹,是李昌河从德昌宫外库房偷取的。潘易之所以认出碧痕,那是因为无论形貌怎么改变,眼神终究不会变的。说来你不相信,潘师弟下葬后我一直没有露脸,那是因为经过这些日子的暗中访查,我已经得知确切的真相……”守一的虎目中,似有微火跳跃,他一字一顿地说:“师弟,是被皇帝差凌真远所毒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眸中紫气聚集,身体极度寒冷,紫色的长发,又随着体内翻涌的力量而四散飘起,我强忍着喝道:“史守一!你这样说得有证据!”

“我当然有。”史守一沉声道:“我找到了高史官,翻找当年谭国师在紫极宫时所有的火灾记录,终于发现原来那时碧痕师妹和李昌河就同为徐知诰的门客,当时德昌宫已经归徐知诰的爱将刘承勋掌管,而李昌河当时的职务,就是德昌宫的副使。”

“碧痕出身是李昌河家的乐师,为了帮助徐知诰,也就是当今昇元帝了解朝中的人心向背,碧痕受命潜入紫极宫为道姑。后来高史官的材料就不全了,但是我还是看到了有关昇元帝即位后,赐给二殿下景迁那半块玉的事。我猜测,正是因为这半块开启德昌内库门的宝玉落在了潘易手中,所以碧痕才设法接近了我师弟!”

“直到后来李昌河一手设计了那场刺杀和火灾,他的愿意只是想害死师弟,拿走那块玉,好伙同已经拥有半玉的刘承勋一起打开内库,私吞更多的珍宝,谁知我师弟技艺绝伦,竟然逃脱了。而碧痕,原来就和李昌河是一伙的,当然只是个幌子,只是引潘易再入火场而已!”

史守一一手握着他的长剑,有些落寞的看向天穹上的晚星,缓缓说道:“至于这个碧痕,如何以乐人的身份选入了皇宫,摇身一变成了种贵妃,便要从另一条记录说起了。云儿,种氏当年的入宫推荐人,据记载正是李昌河!李昌河为了掩盖当年火烧紫极宫居所之事,竟然丧心病狂的把老情人转送给了昇元帝!而且,李昌河为了防止潘易看破他们的计划,竟然还利用和刘承勋的关系,在德昌宫的外库中偷取了一枚偷天丹,而这在高史官的史料中,竟然也辗转的留下了记载!我料想,必是潘易对此女痴恋一世,却得知到头来海誓山盟之下,此女心中压根儿没有自己,他才一心求死的吧。”

我的心绪纷乱,理了半天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虽说“就算这些成立,那你又如何证明,潘易的死,和皇上及凌太医都有关系呢?”

“这是因为皇上早就忌惮师弟了。他之所以忌惮师弟,是因为师弟前些日子对景通殿下所做的点拨,竟然与皇帝的心意完全一致!潘师弟心性机警,偏又不肯收敛锋芒,所以皇帝,当然要除掉他,以免他将来挟制住景通殿下啊。”

“哼。”我冷哼一声:“怕是你自己与皇上有仇,才编出这套说辞来蒙骗于我!”

“非也。”守一哀伤的摇了摇头,说道:“昨日潘易的丧期已过,凌真远的妹妹准备出阁嫁给太子为良娣,我故意在席间说起潘易早逝的事,是凌真远酒醉之后一时糊涂,亲口透露给我的!”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史守一的话就像一颗颗小石,投入我本已暗流涌动的心湖。自那个月夜起,我夜夜失眠,我安慰自己:我只是为潘易伤心,但是,我的心里很清楚,这时的我,已经对潘易的死因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佯装无事一般应付皇帝交给的差事,只是心神不定,怎么也不能静心!昇元帝对我依旧十分信任,很快,在一个日头昏弱的午后,阳光照进了天泉阁的纱葛帷幕,刘太监撩开帘幕,缓步进了内殿,把宋齐丘大人的惊天密报折子送给皇帝。我给皇帝读了奏文,宋大人千里迢迢的从虔州镇海军节度使任上给皇上递上的秘报,里面的内容惊得我差点站不稳!

宋齐丘访得当年的景迁皇子并不曾死,而是做了云游道人,他就是潘易,而指使他人谋害潘易的凶手,极有可能是得悉了真相的当今太子一一李景通!

天泉阁里,斜靠在软榻上的皇帝慢悠悠的放下宋大人的秘奏,嘴角带着一丝冷笑,他微微叹息,枯老而干瘦的手勉强拿着白笺奏本,手指无力的颤抖着,沉声对我说道:“景迁走的时侯很年轻,还不到20岁,朕也很痛惜这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可是朕是亲眼看着他咽气的!只是当时,朕毕竟尚未登基,唯恐杨氏重臣说我勾连紫极宫,所以,朕与景迁的诀别,属于绝密,在朝中并无一位大臣得知。朕只得听任杨氏朝廷按照祖制厚葬景迁,而不能有逾分的哀痛……朕也有朕的无奈,云儿,朕那时候虽然权倾朝野,但是,到皇家紫极宫去探望儿子却会招致许多非议。也就是这样才让宋齐丘钻了朕的空子,现在他宋齐丘然想在死者身上动心思,叫朕怎么能忍!看来,朝里的水很浑呢。云儿,朕相信,景通是朕现在最成器的儿子,但朕也怕潘易一事确实和他有关,必竟朝野出了这等议论,也是无风不起浪啊。”

请陛下怒小女冒昧,陛下究竟何出此言?”我一手拨弄着拂尘,身子挪了几步,顺势点燃炉中的安息香。

昇元帝叹道:“当年让皇的上饶大公主,确是亡在朕的手上,景迁,也确是因此而加重了病情,哎,这一对孩子,没福气,景迁也狠不起心肠,就是活着也难成大事!”昇元帝突然冷冷地向我扫了一眼,复又柔声道:“看你娘份上,我不瞒你,景迁这孩子在的时候就说过要向道,只怕那时候我那位宋爱卿恐怕就动了这个心思吧……偏偏潘道长又像极了他,所以宋齐丘才在被贬后还上奏这些个闲话来呢!”

“呵。”皇帝忽然冷笑出声,他面色灰败,眼中秋意萧瑟,倦态显现的面容衬上白多黑少的乱发,益发昭示着他的身体状况堪忧,我知道,一代枭雄英主,终究时日无多了。他想了一想说道:“云儿,你不妨把谣言散出去,就说朕怀疑潘道长就是二皇子,也怀疑他的死因,但朕还是相信景通的,这件事便交给景通去调查,只给他半月期限,要他明白回奏,你去对他说明吧!——”皇帝说到这里,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语气也有微妙的变化,他嗓音有些沙哑,补了一句道:“你也替我留意景通,如果潘道长的死,的确与他有关的话,说明这个儿子也有不臣二心,朕,也有机会考虑一下宋大人他们的意见。”

', '')('我好容易收回心神,见面前的种时光流着泪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揭开了潘易之死的真相:“宋齐丘想把师兄的遗体化掉,造成尸解升天的假象,其目的分明是叫旁人无法证实景迁的存亡;而李景通也想这么做。目的是让李景迁的影子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其实,他们二人一早就派了两人共同的死党凌真远前去墓地,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凌真远的妹妹先一步把这件事透露给了我的人,我派了我宫中的侍卫,先他们一步,把尸首偷出来在清凉寺火浴了……这个坛子,就是我的大事,国师既来了,就麻烦你按照潘师兄的遗愿,把它埋回秦淮河畔去吧……我进来这里以前,已支会了和潘师兄交好的马道元道长,奏了皇上,把他墓茔题名“金园”,只是……”

种贵妃抽泣道:“只立在紫极西边秦淮之畔,寻个幽冷去处,四下围作小园,让他去了得个宁静……”

种时光伏案而泣,我也泪如雨下,今晚,我太累了,泪痕满面的我,拖着极重的身子,艰难地走出净心轩。

夜风果然极冷,我朦胧的泪眼,看见了刚刚跳下白马的李景通。他只一身米白绵袍,纹饰淡雅出尘,从容歇了马,在马肚下的兜子里掏了一件紫色绵披风,脸上云淡风轻的朝我走过来。

', '')('我跟着李景通来到紫极宫西侧潘易的葬处。刚刚还是细雨如丝,可是到达紫极宫西,国师墓茔的时候,雨下得极大!景通撑了米色油纸伞,替我挡了雨,瞧他的神色却是淡淡的,目光也是清冷的,转脸对我说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开棺吧。”

桐木棺在太子府卫士的大铲下,很快露了出来,“阿易,对不起,打扰你了。”

雨声中,棺木吱的一声打开了!可是眼前的一切,令所有人震惊!内椁中空空如也,并无潘易的尸首!

景通愣了一下,嘴角竟然挂着一丝冷笑,“我早知道是这样的。可我还是不明白,这是冲谁呢?”

他说明白,而我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通冷笑道:“阿云,走,我们去找你义兄史守一。能说清这一切的,现在恐怕只有他了!”

',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便跟着李景通来到了天泉阁。李景通一脸怒意,径直闯进殿去,正在此时,一身墨色道服的史守一,正亲自为皇帝服食丹药。

皇帝的手指刚刚触到暗金色的药丸,景通忽然一声断喝:“父皇!”

昇元帝抬起倦眼,瞄了一眼紧张至极的景通,懒懒问道:“怎么了?”

景通走上一步,夺过丹药,丢在皇帝的榻前,说道:“潘易的尸首不在棺中,儿臣怀疑史国师、宋齐丘大人和后宫种贵妃身涉其中,请父皇停止服用史守一所献的丹药!”

皇帝眼中的光剧烈变幻,一瞬定定的看着景通那张精致的脸,嘴里蹦出几个字:“你去查!”皇帝凌厉的目光,扫向史守一、刘太监、吴廷绍太医,最后,停在我的脸上:“定云,这事很大,你若想置身事外,便嫁给景通吧。”

我的脸涨得发紫,半天低声说了一句:“皇上忘了,小道是方外之人。”

“也罢。”皇帝喟叹一声,缓缓说道:“从今日起,你就在紫极宫禅云殿修道,不准过问这件案子。至于史守一,送大理寺审问,由你负责种妃,暂时就禁足净心轩,以后发付净德尼院,若她真有涉事…”

皇帝停了停,看看景通和守一,“稍后听朕旨意吧。总之,铜驼桥的事,还有潘易的事,朕全都要知道。”

“那么宋齐丘呢?”

“他是朕手中的棋子,也是你的棋子。朕把他贬到镇海军节度使的位置上,就是测试他的忠心。如何处置他,是你的事,但朕不愿对不起布衣之交。”

景通合上眼,睫毛掩住他的眸子,答道:“儿臣明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被下令幽居在紫极宫中,可是仅仅过了三天,就有一个女刺客用长剑敲开了我的门。

本来因为潘易之死、史守一被查和我的被禁,紫极宫渐渐冷落下来。在这里修行的男女道人都自行去了一半。谁知道一向不信道士的李景通,竟然改了性,拿出一副架子来,勒令这些人又搬了回来。那天我正在练习隐身术,忽然听到殿外有人大喊:“走水了!”众人听了,急忙奔走着四处寻找火源,我也迅速跑出禅云殿门,想要指挥救火。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双细软的手,从身旁某处伸了过来,捂住了我的口。

我下意识地跟着这位不速之客退回到殿内,凭她的手劲,我觉得她对我没有恶意。

趁着忽明忽暗的烛光,来人拉下了银色面纱,露出一张极秀气的脸,她整个人好像微雪中立着的一尊美人雕,而那张脸又像是刚摘的蜜桃放在清溪水里洗过,那样的鲜润欲滴。

看清她的脸,我微微一惊,我见过她。她就是水清,宝华宫中长兴公主的侍儿之一,而她还有另一个身份,就是让皇杨溥的族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冷冷看着她,幽幽开口。

来人竟然双膝跪倒,眼中含泪,急切的说道:“定云小姐,我和你是同族啊,你身上,还有我们杨氏的半玉宫绦呢!”

是啊。当初让皇送我半块玉,后来潘易又送我半块,仔细想来,我是如今天下,除了昇元帝本人以外,唯一一个可以直接打开德昌宫内库之门的人了!

我语气波澜不惊,说道:“我不想介入杨氏和李氏的皇权之争,你请回宝华宫去吧。”

“公主!”水清唤道:“你真的是让皇的二女儿!当年你的亲姐姐上饶公主,嫁给昇元帝的儿子李景迁,而公主被昇元皇帝给……”

“够了!”我捂上耳朵,压着嗓子喊道:“你起来,我受不起你的跪拜。你走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水清人虽然站了起来,但是依然情绪激动,她一手按剑,目光坚毅的看着我,朗声说道:“你的养父,那位耿谦将军,就是因为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才一直把你丢在洛神观不肯认你,而且最终还投靠了晋国人!”

我看着水清因为激动而变得酡红的脸,冷冷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你又是谁?”

“我乃杨溥之弟,常山王杨濛之女杨水清!当年昇元帝刚登大位,就借谋反之罪将我父王幽禁。我父王为了东山再起,只得连夜趁便逃离囚所,回到金陵求助于杨氏老臣周本。谁知道周本的儿子是个软骨头,出卖了父王和周老大人,昇元帝大怒,诛杀我家满门,连周大人也差点被他毒杀。而我当时,因为身在宫中,得到让皇杨溥庇护,才幸免于难。可怜我全家只剩得我一个人呐!”

水清说到这里,哭得梨花带雨,我递了一块紫色丝巾给她,她擦了泪,才轻轻说道:“让皇临终把我托付给你,但你竟然置若罔闻。所以,我觉得报仇,只能靠我自己了!

我为了接近李家的人,想尽了办法。先是因为你的缘故,被李景通安排进了宝华宫,我本想将计就计,利用公主接近皇家的人,然而公主是个心死的人,绝不会进宫的;后来,天可怜见,让我得知了李氏大臣凌国公的儿子凌真远和皇帝的宠臣宋齐丘早有勾结,经常利用皇帝对长兴公主的歉疚之情,以代替皇帝探望公主为名进入宝华宫,而后在宫中密谈。不仅如此,凌真远这个淫贼,还与公主手下的孙仙姑有染。我无意间得知了凌真远和孙仙姑的事,凌真远为了封住我的口,答应说服凌国公认我为义女。恰巧凌国公为了结交太子、巩固自己的势力,而凌夫人不愿将亲女嫁入动荡不定的皇家;两下一合计,竟然很快将我以女儿的身份嫁给了李景通!”

“那么,潘易究竟是怎么死的?你身为李景通的妾室,当然深知其中的内情了?”

“哈哈!”水清冷笑一阵,答道:“这件事我自然知道。就是李景通在枕边告诉我的。潘易和李景迁长得一模一样,李景通早就怀疑潘道长就是他的亲弟弟,之前,有人在铜驼桥谋刺他,他就怀疑是宋齐丘勾结种贵妃所为,种贵妃之子五皇子年龄幼小,毫无竞争实力,所以李景通认为,宋大人和种贵妃的目的明确,就是扫除他这个障碍,拥立化名为潘易的二皇子李景迁;而且那日,宋齐丘的密奏,通过他的密友陈先卫传进了他的耳中,使他对此更加深信不疑。再加上,你又和他不清不楚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怎能容许别的男人抢他的杯中物!后来,他又怕有人要验毒,便索性派高人偷取了潘易的尸首,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

我越听心里越冷,眼眸也不知不觉变成幽幽的深紫色,“所以,正是李景通下的毒手?!”

水清的眼神冷漠,似有嘲讽我的意思,“下手的,自然是我的义兄,那个淫贼凌真远啊。”水清说着,转身欲走,她回头看了一眼一头紫发的我,说道:“绕指之毒不能尽除,公主想必很痛苦吧。至于公主的身世,我是在做了凌国公义女义女之后,花重金贿赂了高史官的儿子才得到的。高史官为人耿直,他的记载是来源于耿谦投靠晋国人之前对他的口述。公主……好好想想吧……”

我愣愣的看着水清使着轻功离去的背影,长长的指甲切入自己的掌心,丝丝的血从掌中流出,“是你……真的是你……”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紫极宫厚厚的宫墙此刻是挡不住我的。自打潘易死后,我每天刻苦练武。有了史守一以前教我的轻功法门和史守一、杨溥等多位高人传我的内力,我可以轻而易举的避过众人的耳目,按着自己的性子,迅速来到东宫之中。

然而刚刚习得隐身术的我在此时的东宫里,却看见了吴廷绍。吴廷绍身材魁梧,体态肥硕,看起来并不像个太医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是现在唐国宫中的首席太医,是公认的宫廷医术最高的人。

然而此时吴廷绍和李景通并肩疾行,所谈的并不是救人的事,而是吴太医低声报道:“皇上病危,殿下速行!”

李景通脸上全是泪水,泪意迷蒙的眸子却紧张的瞧了我所站的人工湖边。那里轻雾笼罩,我自信我的身影已然隐去了。

“告知景遂、景达了吗?”

吴廷绍略思,答道:“没有,您是头一份。”

景通喊了一声:“混账!”随即击掌,把亲信李宁安,“你马上到燕王和齐王府中去一趟,快点!”

“殿下,大事未定……”

吴廷绍已经不敢说下去了,因为景通犀利的眼神已经堵上了他的嘴。

李宁安迅速出府而去,李景通一言不发的走过他府中的荷塘,终于放了一句:“史守一有问题,留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就知道他是个伪善的人!潘易的死,他的嫌疑最大,现在,皇帝忽然病到如斯境地,恐怕在暗中操作的人,也正是他吧!

我沉不住气了,面前的薄雾也散了开来,我怒挥拂尘,招招向他逼近,“史守一,是不错的替罪羊吧?毒害潘易、图谋皇位的人,正是殿下你吧?”

他面对我的攻势,竟然丝毫不躲,很快他右胳膊的素色袖子就变成了淡绯红色。他终于忍不住,用左手去捂伤口,然而左手的手指很快又着了我的一招,鲜血随着道道细细的伤口,渐渐渗了出来。

他眼中全是怒意,忽然伸了两个手指,捏着我的拂尘,怒道:“不是我!”

“呵呵。”我的嘴角勾起弧度,冷笑道:“娶凌良娣的是你吧?可惜,你的新人把你给出卖啦!”

“云儿,我娶凌良娣,是为了交好凌国公,这是父皇的安排;而且,而且是因为……”

“收起你的那套花言巧语,把潘大哥还给我!”我怒不可遏,这一套拂尘,已经舞出了慈云师傅教我的最高境界!

李景通闪身避开,喊道:“不是我!”他语气似乎有些哀怨的意思,轻轻伸手再次夹住了我的兵器,“你怎么就不肯相信我呢?我现在急着去天泉阁见父皇,别的事,你以后一定会全明白的……我一定让你明白……”他顿了顿,目光很是坚毅,又带了显而易见的温柔,“我不怕你明白。”

我双手加力,拂尘更加逼近景通,我体内强大的内力想必震伤了景通,“本国师自己会明白的,用不着殿下的提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和景通与吴太医,是分开到的天泉阁。我穿过宫城来到阁前的时候,侧耳一听,不经意间竟听到了时断时续的箫声。细如游丝又哀切凄凉的声音,惹得我循声而望,脑子里想起的,都是潘大哥逝去的那个夜晚。然而,那声音终究没有了。

我看的那个方向,通向“净心轩”。就在潘易下葬的那天,我就听说种时光贵妃暂时给皇帝幽禁在那里,等着五皇子生日一过,马上遣送净德尼院。

我拿出皇帝给的国师通行木牌,径直走入天泉阁。但是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厉声喝道:“孽障!朕怎么瞎了眼,大唐国看来不能落到你手里……”

景通揶揄道:“这不是云国师伤的,是儿臣自己不小心……和侍卫对练时弄的……”

接着是一个老妇的声音,朗朗的,听着中气挺足,但已是中年,我猜一定是景通的母亲宋皇后,宋皇后道:“陛下,别为这事心烦了。臣妾替你处理了定云那道姑便是了。”

景通听了,十分着急,便嚷道:“母后!您不必着急,你要处理她,就先处理了儿子吧!”

皇帝一听明显是怒了,我猜昇元帝是坐起身来,盯着景通骂道:“朕这回背疮发作,看来就是被你气的!我大唐国怎么会出你这种儿女情长的人?你这种人……哎!”

我听见杯盏之声,想必宋皇后递上了吴太医开的汤药,皇帝喝了一半,忽然停下,说道:“难喝死了,又没有效果,还是把史国师放回来吧,他的药有用!”

我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哪知道景通立刻打断了皇帝的话:“不行,史守一有大问题!儿臣怀疑他和潘易的死有脱不开的关系!”

宋皇后突兀的开口,“怀疑永远只是怀疑!潘易是病亡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母后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母后和这件事情也有关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肆!”昇元帝声嘶力竭的断喝道:“潘易的事儿到此为止,你通知定云,不要再追究了,否则——否则朕也容不得她!”

仅仅两天的时间,昇元帝的态度居然完全改变!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潘易的死因,果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景通的脸肯定是红的,态度听着就知道有多倔,“大唐国没有见不得人的事情,景通心里也没有!儿臣总要弄个明白!”

宋皇后口气软了下来,说道:“伯玉,你听母后跟你说,一个野道而已……”

景通有点哽咽了:“他到底怎么死的,他的尸首在哪里?”

皇帝低低叹了一声,说道:“景迁是不在了,可是现在有好些大臣,竟然相信潘易就是景迁儿!景通,要是留着他,说到底是对你们兄弟几个都不利啊!”

景通抽了抽鼻子,压着嗓子逼问道:“所以你就除掉他?您不是一向欣赏他的吗?”

皇帝又叹了一声,说道:“只能说他命该绝,他到底怎么死的,朕也说不清楚,可是朕没有指使他人害他呀!”

李景通还是不依不饶的,显然向前迈了一步,衣袂摩擦的声音清晰可辨:“母后,种贵妃以前是碧痕道姑,您是知道的吧?”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您和种贵妃争锋相对了半辈子,她的一切您敢说您不知道?您使的好一招借刀杀人!”

沉稳有度的宋皇后闻言忽然失控,“啪!”地打了景通一记响亮的耳光,“连母后对你的用心你都要曲解,都是中了那个来历不明的妖女的毒!”

皇帝气得拍打床沿,“朕还活着呢!你们母子之间竟闹得这么鸡犬不宁的,不论你母后怎样,景通,你一向的孝顺,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景通听了,立即静了下来。殿内寂静如死。

半晌,皇帝唤了皇后的闺名:“福金,你先出去。”皇后退出了,她当然没有见到我,我躲在阁门外,隐去了身形。过了一会子,刘太监从里面出来,等在天泉阁外。

皇帝低声对景通吩咐了一些事,便放他出了殿门。

景通瘦长的影子在月下显得很细,走到阁门口时,他定了一定,又若无其事的走了。

我自然是要跟上的。出了宫城,肿着半边脸的李景通,忽然冷冷说道:“上我的马车,安全了。”

我才知道,他早就察觉出了我的隐身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一个人在前面走着,景通坐在马车里低低叹了一声,“不要再用这隐身术。潘易在的时候,跟我说过破解的办法,只有练到他的境界,我才看不出来。”

我讨了个没趣,扭过头艮着脖子回敬他说:“我会慢慢练的。”

景通怒了,朝着他的人喊了一声停,然后跳下车子,扳着我的双肩,“练这个就为了躲开我吧?我告诉你吧,潘易怎么死的,咱们说了都不算数,只有一个人最清楚!”

“那人是谁?”

“种贵妃娘娘!”

“那我去净心轩——”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一身血渍的景通就跟了一句:“我跟你一起去!”

然而我狠狠甩开他那只没有受伤的左胳膊,也不顾他左手上其实也有伤,“我不要你去!”

景通无奈的看着我,软软的放开了另一只手,“你要去就去吧……夜里很凉,你去了先别急着回紫极宫,我派人来接你回去。”

我理都没有理他,施展轻功迅速的来到了净心轩。此时的我完全没有想到,由于后来的一系列事情,我和景通的矛盾越来越深,几乎到了决裂的边缘。

飘身去净心轩时,我仔细想了想宋福金皇后这个人。按说在景通遇袭的那天,皇帝本来已经下旨,命种贵妃立刻前往净德尼院。正是宋皇后苦苦哀求,皇帝的口吻才软了下来,命贵妃脱去簪珥,在本宫待罪。还将贵妃的宫苑以西的一间杂役房,改作“净心轩”,谕贵妃立刻入住!

想来种贵妃的美貌堪称天人,我也是亲眼所见的,连潘易那样的世外高人,终其一生都对她不能忘情。然而这个昇元帝,与她共度多年,还生有五皇子,竟然说处置就处置了,心肠真是狠绝了。相比之下,宋福金是正室,却为偏房求情,也算得上宽宏大量。

来到了净心轩,我见宫苑冷落,却有两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把守宫门。我想现在不同往日,我自己名义上已然被皇帝下旨关在紫极宫的禅云殿静修,怎好公然露面?也只好前门大路不走,绕道院后,跳过院墙进去了。

来到里间,纱窗中透出柠黄的烛光,幽明不定,果然有低沉幽怨的箫音断断续续飘出墙外,里面那人,吹了一会子,忽然把竹箫重重放在桌上,从桌上移过来一个类似女子放妆镜的大盒子,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却并没有镜子,而是一个包着红绸子的东西,我定睛再一看,赫然竟是一个白色的骨瓷坛子!

我的手指紧紧的扒着窗棂,整个人激动得都有些颤抖,里面的女子梦呓般地道:“师兄,师兄!我没有骗你,是史师兄和那个李昌河,一同骗了我们……骗了我们一辈子啊!”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听到这里,我再也忍不住了。潘易教我的隐身术,可不是要我永远这么藏头露尾的活着!

我想推开屋门,但是里面门栓倒插着,我只得唤了一声:“小道定云,有要事求见贵妃娘娘!”

里面的女子一惊,连忙收起了坛子,用锁钥锁了那个盒子。这才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玉笋一般的手把着门框,轻轻说道:“国师到来,莫非接我去往尼院?但皇后不是许我,许我过完小五的生日再去么?”

我道:“小道来此,并非为了此事。而是为了另一桩事。”

贵妃松了一口气,双手推开门,幽幽叹道:“不是为了这事就好。我也还有大事没有了呢。”

我见贵妃身姿挺秀,淡眉美目,鼻梁纤细而笔挺,却是典型的樱桃口。加之肤白如玉,眉宇之间尽是出尘仙气,虽是荆钗布裙的戴罪装束,仍然令我艳羡不已。

想当年,也有许多人说过我这个“鸟爪道姑”宛如神仙,但是和这位真仙相比,我已经自惭形秽了!

我心里头盘算着怎么才能向她问出真相,本想缓缓进入正题,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那纷乱的思绪,于是我直接问道:“小道想问贵妃,您进宫以前,可识得国师潘道长?”

种时光忽然脸色发青,沉默了一瞬,她低声道:“你原来为了他而来!你坐吧,这里也没什么好茶。……哎,说起他来,虽是我当年愧对于他,但我也是没有法子……我才是最爱他的呀!”

我一震,脱口说道:“你真的是碧痕道人!”

“碧痕!”种贵妃嗔怒不已,蹙起她的细眉,恨道:“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潘易一直要想着他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听了这话我很失望,不觉叹了一口气,“原来您不是她!”

“哈。”贵妃冷笑一声:“当年,受昇元帝之命,打入到杨氏紫极宫之内,结交谭国师的人,又不是只有她一个!”

“这么您知道当年的内情了?”

种贵妃不假思索,直接答道:“我当然知道!他的一切,当年的、现在的,我都知道!”

我心中的微火又被点燃了,眼中的紫光一闪而逝,我压着心绪,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种贵妃想了一想,缓缓道:“不瞒你说,最初我的确是李昌河大人的家伎乐师,我的名字,就叫种时光。后来,当时的昇元帝,联合李昌河、钟泰章等人除掉了张灏丞相,而后一心对付杨氏。李昌河提出紫极宫主谭国师好色,所以将我化名红影与碧痕等七人受命打入了紫极宫。”

“之后您就认识了潘易?”

“不错!潘易和史守一原本并非同门。他俩的师傅却是同门的一对冤家!潘易因为与史守一交好,而改投到谭紫霄的门下,我与碧痕师妹,几乎是同时爱上了潘易。”

“那么他呢,你可知他属意何人?”

种贵妃不屑的看了看我,微微笑了一下,说道:“我自信姿容不差,怎会输给师妹……可惜史守一师兄,终究还是骗了我!他说、他说他与景迁皇子交好,已经研究过偷天丹,而且也能制出来!只要这次用了碧痕的面容,成其好事,以后就能够永远得到潘师兄的心了!”

我大吃一惊,问道:“原来,那日和潘大哥与李昌河共饮之人,竟然是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种时光笑道:“不错,其实在此之前,碧痕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在种时光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部分原委。而钟时光得到此事真相的缘由,她不愿说,我后来也猜出几分。

原来,那时候李昌河已经归附了宋齐丘,共同为昇元帝效命。当时昇元帝需要拉拢朝中各派势力,以抗衡张灏余党、杨氏旧党还有义祖帝亲族等等其他反对者。所以,杨氏国库中的珍宝,就成为必争之物。

李昌河的上司,管宝物的刘承勋,已经明确表示投靠昇元帝一派。当他奉命做出德昌玉玦之后,直接交给昇元帝,但是因为贪心,刘承勋鬼使神差的复制出另一份,而后待价而沽。这一切瞒不过他的副手李昌河。眼看瞒不过,他们决定一起干。

但他们低估了一个人。昇元帝毕竟是豪杰,自然明白刘李二人的勾当。他虽然命刘承勋、李昌河继续保管原来的钥匙,暗地里却又命谭国师改进了德昌宫宫门机关,并重新制作钥匙。但表面不动声色,以免得罪朝中重臣刘承勋和诛张功臣李昌河。

很快刘承勋、李昌河发现原来的半玉,已经不能打开宝库。而自己又没有能力复制钥匙,所以就只有投靠了谭国师,以便弄到真正的钥匙。同时,昇元帝属意二皇子继位,所以自留了半块重制的新钥匙,将德昌宫半块钥匙交给了景迁。景迁皇子又把它送给了潘易。昇元帝行事,还有过人之处,他见杨溥手中无权,又为人恭顺毫无过失,所以他便将原本自留的半玉,交给了杨溥亲自掌管!

偏偏也是在这个时候,因为昇元帝没有听从谭紫霄关于戒酒、不好色的建议,失落的谭紫霄离开了昇元帝。谭紫霄一去如闲云野鹤,再也难觅踪迹。刘承勋和李昌河,就没有办法再自制一份钥匙了。

姓李的要求碧痕接近潘易,偷到他手上那半块玉玦,从而挟宝自重,借以在昇元帝手下,得一个好前程。可是碧痕是一个死心眼子的人。她知道,无论是否交出玉玦,李昌河、刘承勋和他们上面的宋齐丘,可能都不会放过知情的潘易。

为了潘易,碧痕对抗了李昌河、刘承勋,而后,在刘李二人共同的主子宋齐丘的授意下,李昌河先行杀害了碧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净心轩中,泪痕狼藉的种时光,抬手擦了一下眼睛,眸子里狠光显露,接着说了句令我心寒透顶的话:“下令杀人的,是那位绝情的李大人,可是往她遗体上倒化尸秘水的人……哈哈……你想不到的!那人不是我,而是史师兄!史师兄一定跟你说,他认不得现在的我吧?哈哈……他果然口里没一句真话……”

今夜令我震惊的事太多了,但是最令我寒心的却是贵妃接着说的这句话!

“你想不到吧!不仅如此,化尸水还是潘易研制后,传授给史守一的!”

“不可能!难道潘易会害他自己的爱人!“我蹙起眉毛,睁着眼怒道。

“当然不是这样的。潘易和史守一交好,我那时和他俩都要好,自然知道了!化尸秘水原来叫‘换月膏\'\'\'\'\'\'\'\'作用和‘偷天丹\'\'\'\'\'\'\'\'相克,是谭国师的死对头天机道人所创,天机传给了潘易,潘易为了真心结好史守一,又教给了史守一!“

怪不得,史守一一身功力,多半来自潘易,可他竟然用潘易所授的秘药,暗害潘易的挚爱,真是忘恩负义已极!我咬牙低喝一声:“史守一!“

种贵泡眼望虚空,似是累极了,哀哀叹了一声道:“人已是死了,换个富贵也是人之常情。”

我哼了一声,问她:“后来如何?“

种时光道:“二皇子入住紫极宫后,为了保护皇子安全,昇元帝末雨酬缪,给予景迁一粒偷天丹,供他有需要时使用。而当时谭国师已去,接触此药,并送给景迁的人,只能是史师兄了!”

我简直难以置信,“这么说,史守一把偷天丹交给了景迁?“

“对!这是我当年亲见的,还能有错?!史守一,一定会制偷天丹!“

“那么碧痕忽然不见,潘大哥他就不起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当然不疑!因为,碧痕死的那日,我服了李昌河给的偷天丹!“

我明白了!李昌河手中的药,乃史守一所制!

“从那夜起,红影回归李府为乐伎,而我成了碧痕,骗惨了潘易。我终究还是败了。偷天丹的神效,有个破绽,就是不能改变人的眼神。这是偷天丹的绝密,史守一从谭国师处学得,后来告诉了没有道门基础的李昌河;而潘易任凭他如何聪明,一开始这个机关他也猜不透!

但是紫极宫,有着唐国最好的试验条件,偷天丹的秘密,一定慢慢给潘师兄自己悟出来了。潘易的病情,之所以加重,有可能就是因为他猜到了当年碧痕之死的真相,知道我不是碧痕;……当年,李昌河安慰了得不到师兄的我,骗了我的身子,后来他腻了我,转手把我献给昇元帝。史料上,我原名碧痕,久而久之,我也相信自己是碧痕了!”

“那么,潘大哥怎么会认为碧痕还活着呢?”

“史守一尚末学到锡丸剑,而且,宋齐丘需要潘师兄,远多于需要史守一!“种时光闭了眼,睫上满满的都是泪水:“用了修元丹、偷天丹,救回潘易的命,让李昌河把我藏起来,只为让他存个念想。”

“这还算他有点良心。”我冷冷说道。

“哼。你不了解潘易。”种时光嘴角一抬,说道:“以他的悟性,偷天丹、换月膏,他什么不明白?”

我知道,偷天丹、换月膏,潘易早已领悟,而且都已经毫无保留的传给我了。

“毕竟是史守一虚构了碧痕活着的事啊。”我颇有感触,身体里那缠人的绕指毒,似乎又有发作的意思了。

种时光绝望的一笑:“呵。你不明白,李昌河、刘承勋也不明白,这时,需要潘易活下来的人,是他们的主子——宋齐丘!”

种时光的如瀑黑发自然披散肩头,她撩了撩额前乱发,说道:“潘易易容成景迁,而潘易又不是景迁,会怎么样?一旦昇元帝失势,那么宋齐丘说他是他就是二皇子;宋齐丘说他不是,他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难道,潘易是宋齐丘授意害死的?”

“世上只有一种药,可以害死潘易。”种时光沉声说道:“换月膏。可以制成化尸秘水的换月膏。那是潘易想不到的剧毒,因为他只教给了两个人。”

偷天换月,药性相克。潘易的师傅虽然写在他的秘笈里,潘易也写了心法放在那只秘盒里,可是直到现在,我都还完全没有掌握,那么掌握换月膏制法的人,就只有史守一!

我的心冷如冰,眼里紫光顿起,我的手疼得蜷缩起来。

“史守一的前台是凌真远,那么凌真远的后台是谁?”

宋齐丘以潘易为筹码,正要用他制造混乱,从中取势;那么……

除了宋齐丘,只有李景通!

李景通,李景通!毒杀潘易的人,竟然是两个他最信任的人!

李景通,我见你的第一面,你骗我说你是景迁,我原谅你了,可这次,你又骗了我,我和你结了死仇,今生今世不共戴天!

史守一!从此我跟你恩断义绝!要是让我知道,提供换月膏的人真的是你,我一定要用潘易的本事,将你碎尸万段!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我好容易收回心神,见面前的种时光流着泪慢慢打开了那个盒子,揭开了潘易之死的真相:“宋齐丘想把师兄的遗体化掉,造成尸解升天的假象,其目的分明是叫旁人无法证实景迁的存亡;而李景通也想这么做。目的是让李景迁的影子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其实,他们二人一早就派了两人共同的死党凌真远前去墓地,可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凌真远的妹妹先一步把这件事透露给了我的人,我派了我宫中的侍卫,先他们一步,把尸首偷出来在清凉寺火浴了……这个坛子,就是我的大事,国师既来了,就麻烦你按照潘师兄的遗愿,把它埋回秦淮河畔去吧……我进来这里以前,已支会了和潘师兄交好的马道元道长,奏了皇上,把他墓茔题名“金园”,只是……”

种贵妃抽泣道:“只立在紫极西边秦淮之畔,寻个幽冷去处,四下围作小园,让他去了得个宁静……”

种时光伏案而泣,我也泪如雨下,今晚,我太累了,泪痕满面的我,拖着极重的身子,艰难地走出净心轩。

夜风果然极冷,我朦胧的泪眼,看见了刚刚跳下白马的李景通。他只一身米白绵袍,纹饰淡雅出尘,从容歇了马,在马肚下的兜子里掏了一件紫色绵披风,脸上云淡风轻的朝我走过来。

', '')('夜月下,景通的黑发随着冷风飘起,他的长眉入鬓,挺秀有如玉雕,天赋于他精致的五官,叫人再仔细也找不出什么差错。

他唇角勾起,给了个关切的笑:“阿云,我说很冷吧。披上这个,回紫极宫吧!”

景通的手温柔地抖开那张艳紫披风,上面用粉色的丝线精心勾边,看得出这是出于他的匠心独运。

我的步履沉重,手里死死抱着潘易的那个坛子,眼泪含在眶里,我的牙紧紧咬着嘴唇,盯着李景通看了半响,只觉得心里忽然有一股劲冷不防地松了下来,我猜我是对他彻底失望了——眼前这个男人,李景通,应该这辈子再也别想骗我了。

他愣愣的半晌,缓步走过来:“过来啊,我送你回去。”

我失魂落魄地吟他的词句:“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他望着我失神的眼睛,足下不停,有些迷茫接续道:“回首绿波三楚暮,接天流……云儿,我登上新造的百尺楼,只看见底下流淌的河水,却总是觉得少什么……阿云……我多希望,你别回紫极宫,跟我一同上去……”

“哈哈……”我的眼泪落下来了,人还强自笑着,眼泪落进口里,很咸,还带着酸苦:“在唐国,殿下的文采真是数一数二呢,就连天上的云彩,怕都要给你骗下来……我又如何能抵受呢?”

景通伸手来抹我的眼泪,他手指上干涸的血迹,指尖冰冰的,轻柔的碰触我的睫毛,“你也不用如此,你能信我,我就知足了……”

我眼中狠光大现,长发渐渐变作紫色,态度也冷漠至极:“我的胎里毒,是拜你父亲昇元帝年轻的时候所赐的;我早就原谅他了,李景通,我也许也可以听你的话去做很多事情,可就这一条,我今生今世也做不到!”

一道柔和的紫光,从我的唇中吐出,落在李景通的咽喉之处,他的泪也下来了,不知是悔恨还是恨我,他的喉结处血流如注,他捂住了伤处,说不出话来,手中的披风掉在我们之间的地面上,被风卷了起来。

我看见他只是死命睁着眼立身不倒,伸出那只血手拉着我的紫衣,我也不挣扎,只是心死了,口气也淡然:“道家的抟剑成丸,我练成了起始阶段,就送给你这个杀友求荣的伪君子!你放心,你的嗓子,好了以后还能用,你能用它骗尽天下的女人。而我会去九华山,到那里静下心来,乖乖地待着,等着你的人来杀我报仇!”

景通脸上写着震惊二字,他忽然出手,快如闪电的点住了我的穴道,那嘴角的鲜血也一瞬流下来了,我感受不到任何内力,他是强撑着的,呵,轻弩之末!

他把浑身僵住的我抱上他的马,迅速地带我往紫极宫的方向跑,跑到紫极宫外的过道上,他解了我的穴道,用手在我掌心写道:“一个人回去,养着,以后会明……”

我没等他写完就抽出了手,另一手一直没空,死死抱着潘易的骨灰坛,一转头我嘴一翻说道:“如果你要告诉皇上,我今晚就会自尽,不会让你难做的……争你的天下去吧……”

我无法了解,那晚我去远了以后景通又怎么样了。我只知道,那晚我把自己关进了禅云殿,打开潘易留下的那一方血帕子,然后飞针走线,用尽平生所有的绣工,在血迹上面绣上一朵朵丁香花……紫色的线一针针牵引着,奶白色的坛子在我的泪眼中逐渐模糊,潘易临死前的音容却越来越清晰:

“大哥会的全教给你了……阿云,我很后悔……原本想用这一身本事保护着碧痕,保护着你……可是如今,这一些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景通不知道,潘易去世的那一日,我的丁香花,早就在秋雨中落尽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四更将尽,我伏在禅云殿的桌案上朦胧睡去。其实我早有这种预感,但不知道它竟来得这么快!果然是李景通身边的李宁安,拿了一碗汤药与我,说道:“我家殿下命小的前来送一碗汤药给国师,说是可以为国师消解绕指的痛楚!”

我知道李景通没有安什么好心,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个声音要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望着李宁安,说道:“告诉你家殿下,我多谢他,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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