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川曾经恼过那不孝子,觉得他心里只有娘没有爹,一点都不帮他,甚至还能干出给母亲送面首这种混账事。 就连崔姒要将他与林清凝合葬,都不知道拦一拦。 刚刚重生那会儿,他想着有朝一日这臭小子出生了,他要使劲打他屁股,让他知道谁才是他爹。 现在他只想孩子能回到他身边。 他如今所求的,也只有妻子和孩子在他身边了,要是真的回来,就算孩子骑在他头上,他也不敢吭声。 燕行川心中想着事,冷着脸沉默,崔二爷见他不说话,也不沉默着不说话。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燕行川回过神来,心想,他终于明白崔景崔姒都那么聪明,崔长佑也多不承让,崔易那只长个子不长脑袋究竟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传了爹啊。 这气性真有点不行,之前崔易见了他还怒目而视,就崔二爷闷不吭声。 “见过老夫人。” “老身见过北燕王。” 既然燕行川自个愿意做晚辈,许老太太也懒得管他,他们各行各的礼,反正燕行川敢行礼,她就敢受。 哼,想娶她孙女,哪能那么容易。 不过既然是北燕王,许老太太也不好再坐在主位上,只是坐在右下首的位置上,与燕行川面对面而坐。 “听说北燕王今日是来赔礼的。” “正是。”燕行川点头,“既然先前是我的错,虽说事情过去了,我也给了崔家一个交代,但我既然来了羡阳城,正式上门赔礼道歉也是应该。” 说罢,燕行川看了云罡一眼,云罡拍了拍手,便有人抬了几箱东西进来。 燕行川道:“这是赔礼。” 这些赔礼其实都是今天早上准备的,也都是在羡阳城买的,并没有花费多少心里,但都是挑贵的买,真金白银花进去的。 故而这些东西也什么都有。 燕行川有些尴尬道:“因着有些匆忙,只能备置这些,等我回到了云州,再命人准备一份送过来。” “那倒不必了。”许老太太摇头,“北燕王既然有心,这些便足够了。” 今日燕行川亲自上门赔礼,被这样晾着也不生气,许老太太心里最后一口气也消了,也难得地认真打量这人。 青年生得英俊不凡,内敛沉稳,成熟稳重,身上有着寻常人难以匹敌的挺拔伟岸,似高不可攀的峰峦,又似高耸入云的古松。 如此男儿,就算除开身份,也确实足够做她崔家的女婿了。 “既然你今日前来赔礼道歉,你劫亲的这件事,我崔家也当过去了,今后不会再提。 至于你想娶阿姒的事情,我崔家不赞同,但也不反对,你若是有本事让阿姒心甘情愿嫁给你,我崔家定然欢欢喜喜地送她出门。” 燕行川点头:“理应如此。” 便是崔家愿意帮他,可若是崔姒不愿意,被崔家人逼着嫁给他,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希望的是与妻子重归于好,再续前缘,而不是想与她再做怨偶。 最重要的是,他更不想崔姒不开心。 “不过老夫人说,可以让我见阿姒一面,可不能食。” 许老太太顿了顿,问他:“北燕王何时离开羡阳城?” “明日就走。” 送崔姒回到羡阳城之后,他就要回云州了,虽然说有沈遂、上官桐稳固局势,能挡得住姜绍,但一时半会的,想拿下渺州也不容易。 这一仗,拖得越久越是难打。 不能再拖下去了。 “既如此,那我让人同阿姒说一声,一会你就去吧。” 许老太太安排了一个侍女去告知崔姒,然后便同燕行川道:“战场上刀剑无眼,便是你英勇无双,也战无不胜,但也要万万小心。” “我知道的,老夫人放心吧。” 闲话几句,并为多,但双方的目的都达到了,也都比较满意。 崔姒听闻许老太太派人来传的话,也没惊讶,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过来吧,阿好,你先回去,胭脂松绿,送一壶热茶上来,然后让院中的侍女也都下去吧。” 胭脂松绿二人领命,一人去准备了一壶热茶上来,一人则是将院中的侍女安排离开,待燕行川到达青梧院的时候,院子里只有崔姒一人了。 侍女将他送到了门口,也行礼离开。 燕行川一人站在院子门口,盯着那‘青梧院’一会儿,然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冬日叶落花凋,白雪覆盖,青梧院中花圃上倒是还有一些青绿,不过院中那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早已只剩下枝干。 冷风吹过,枝干摇曳。 “四季一轮,春夏已过,秋风叶落,如今已然是白雪覆盖,不过明年春日,又会长出新叶开出新花。” 他与她,走过了一生,如今新的一生,自然会更好。 崔姒掀起遮挡风雪的帘子,从中走了出来,见他自然自语,忍不住道:“明年春日会长出新叶新花,可同样的,到了秋日,同样也会叶落花凋,只余下光秃秃的树罢了。” “世间不能常春夏,秋冬终会来,命运亦无法更改,终究只余下一场空。” 燕行川脸色微变。 他的意思是说,他们上一辈子都过去了,就算是结果不好,可他们也有了新的开始,而崔姒的意思则是说,便是有了新的开始,也是一场轮回,结果都是一样了。 跟这秋冬落叶一样,只余下一场空。 燕行川叹气,然后走了上去,站在她身边,与她一起看着这棵树:“我到底如何做,才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信任我?” “我并非是不信你,只是纵然花叶有情,但秋风无情,终究是留不住了,不过是命数而已。” “命数?这又是什么命数?” “就是你坐在你的位置上,总有你的身不由己。” 就算是他真的在乎她又如何,他不得已的时候,终究还是会舍弃她的。 “可我说过,在我心里你最重要,我绝不会......” “诺而已,真要是到了遇见事的时候,岂能当真。”崔姒笑了笑,她怎么可能将这些话当真呢,她只当他是上头了,说了胡话罢了。 “怎么不能当真,我绝对能做到。”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