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这条头上长角的黑蛇，那天晚上爷爷出殡时，它跟一条白蛇把爷爷的棺材拖走了，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没想到它居然来了。 这么大的一条蛇把高家的人吓傻了，老刀子更是忘记了给我补刀，和其他人一样慢慢地往后退。 那条蛇爬到我面前后停下，没有闹什么乱子，只是低着头看我。 我不知道它这时候出现是想做什么，但我也没有力气再逃跑，眼睛半睁半合，意识已经彻底混乱。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一条冰冷的尾巴把我卷起来，带着我出了高家的大门。 我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有不少人围在身边，有人喊我的名字，有人急匆匆地把我抬到担架上。 哭喊声、叫骂声、警笛声混在一起，我也不知道是梦境还是真实。 我看到嚎啕大哭的千妍，看到无比熟悉的众人，甚至还有故去已久的爷爷。 爷爷就在人群的后面，他依旧穿着那件紫色的法衣，样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面无神情地看着我。 能看见他，我应该真的要死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朝我走过来，深邃的目光还是像从前那么平静，其中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祥。 这么短的距离却好像相隔山海之遥，他一直在朝我走来，却一直没能走到我跟前。 于是，他停下了。 我有些慌了，伸出手去，不断地喊着阿公两个字。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最后，他叹了口气，好似一生岁月的过往皆包含在了这一声叹息之中。 眼前的光线逐渐被遮掩，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 又过了一会儿，我发现自己身陷于一个奇怪的地方。 四周一片虚无，脚下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像是悬浮在半空之中。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幽冥界吗？ 没等我想明白，上空突然出现了一束亮光，破开了这周围似乎尘封了千万年的无尽黑暗。 光芒之中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女孩。 她背对着我，穿着红边的古装黑裙，垂落腰背的长发无风飘曳，像是一个古老的雕像。 不知道为什么，她给我一种莫名的恐怖感觉，却不是阴森或惊悚，而是绝对强势的压迫气息。 站在她的身后，我感觉自己就像蚂蚁一样渺小。 我不敢发出什么动静，只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身姿一动，转过身来看着我。 眼神对视，我差点忍不住地要朝她下跪。 她的眼睛很漂亮，但很空洞淡漠，没有情感，也没有温度。 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额头上有一道古怪的图案，眼角处有两道细长的血痕，又凶又飒，简直可以用惊为天人来形容。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她很面熟，可我怎么可能会认识她呢？ 她朝我走过来，每一步都令脚下的虚无散出涟漪，看着身姿柔弱，却又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她走到我面前，因为比我矮半个头，所以只能仰着头看我。 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站得这么近，是个男人都会想跟她嘻嘻哈哈。 可是我并没有那种想法，反而有种想抬手摸她头的冲动。 但那只能是想想，我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她一直在盯着我的眼睛看，那种眼神让我感觉好像被看穿了一样。 因为生怕她会突然动手，所以我一直都在提心吊胆。 还好，她并没有做什么离谱的举动，看了我一会儿后就又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我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试探地问：“哎，你是谁啊？” 她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长发再被风吹得飘曳而起。 她朱唇轻启，道：“哥哥。” 这两个字令我如遭雷劈！ 瞬间，四周毫无征兆地支离破碎，我猛然睁开双眼，雪白的天花板出现在眼前。 身边有人在不断地推我，小千妍哭成了小花猫，小嘴里一直喊着哥哥两个字。 看见我醒了之后，旁边的医生非常意外凑地过来看，像是围观什么惊世报宝贝一样，七嘴八舌地喃喃：“奇迹，奇迹啊！” 我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旁边有很多熟人，都是村里的。 而我身上现在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脑袋更是疼得发紧，整个人一点力气都没有，连喘口气都像是拿命来换的。 因为我醒了，所以医生们赶紧来给我治疗，千妍依旧在哭，可我无法去哄她。 医生给我打了麻醉针，又接连救治了好几天，才彻底把我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刚出院就差点被高家的人活活打死，据胖哥说，是有人听到高家的院子里的声音，知道我有危险，跑去通知了大伙。 他们要去高家救我，却在半道上发现高家的人把我丢在了路边。 那时候我浑身是血，半口气进去，一口气出来，看着已经要不行了。 其实我很清楚，把我放在路边的是那条黑色的大蛇，要不是它把我从高家院子里救出来我就真的死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两三个月内我别想蹦跶了。 在医院疗养期间，因为伤得实在太重，所以没有什么人来打扰我，我也难得清净了一段时间。 我经常回想起梦里的那个女孩，主要是她最后对我说的那两个字让我很疑惑。 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喊我做哥哥？ 梦里的东西是很难去琢磨透的，我想了好几天还是想不明白，干脆也不想了。 高家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因为当天晚上有人报警，所以老刀子和那十几个人都被抓了进去，让村里人各种拍手称快。 老刀子进去喝茶了，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我却开心不起来。 镇村印章落在了他手里，他进去之后也相当于找到了一个绝佳的避难场所，我根本就拿他没办法。 最主要的是，在我住院的这半个月里，西山沟子的各个村子就像商量好了似的，接连发生离奇的怪事。 什么祖坟开裂、泉眼泛黑、亡祖敲门的怪事几乎都成了家常便饭。 听胖哥说，已经有很多村民搬到城里来躲风头了，没条件的也会在天一黑就把门关上，根本没有人在村里溜达。 高家的日子更是难熬，不仅是我们村的人，连隔壁村的都登门闹事，泼粪、泼油漆，隔壁村的领头人也践行了他放出的狠话，开个拖拉机把高家的几个坟头给平了，群体事件层出不穷，闹得沸沸扬扬。 高家怎么样没人关心，倒是胖哥开玩笑地说，怪事多是因为我这个镇村人离开得太久，那些魑魅魍魉都开始出来作妖了。 我觉得并不是那么简单，怪事出现得那么多，应该跟王八石像被毁有关系。 爷爷只告诉我，王八石像和老槐树是阵法的阵眼，没说跟西山沟子风水有关，但我觉得应该没有那么简单。 它一被毁，风水就乱了，而风水一但出了问题，就会出现很多匪夷所思的怪事。 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态正朝着最糟糕的局面发展。 如果再不想办法，西山沟子可能真的要完蛋。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