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黑龙探爪 好一会儿，柳姑姑道：「朝廷只按照律法，让朱一套和相关啬夫丶胥吏一起承担万石粮食的赔偿。 如果他们拿不出钱来，就抄他们的家，变卖家私抵债。 若家私不足以偿还，则送到教司坊，由官家发卖，卖不掉的送去红袖坊。」 小羽皱眉道：「也就是说，朱玲玲她们还不是贱籍？」 柳姑姑道：「在正式发卖之前，不是贱籍。 一般情况下，犯人亲属会努力筹钱，帮犯官偿还所欠银钱。 一旦开始发卖，就是卖给别人当奴仆，这怎能不算贱籍？ 若卖不掉，送去了红袖坊，更是贱籍中的贱籍。」 「朱一套欠了朝廷多少钱？」小羽问道。 「你自己算，一石粮食多少钱，焚烧的一万八千石秋粮又值多少钱。」柳姑姑道。 小羽沉吟道：「市面上一石新米叫价四钱银子，一万八千石，要七千两百两？」 柳姑姑点头道：「差不多吧，算上库房和周边建筑，总共八千八百两。 朱一套是令君，承担主要责任，一共四千三百两。」 小羽惊讶道：「朱一套已被抄家，全部家当还不足四千三百两？」 「四千三百两很少？他一年俸禄也才八百石，折换成银子，三百多两。 一家人吃饭穿衣，逢年过节给上官送礼，一年能落下多少银钱？」柳姑姑道小羽叹息道：「你这个老钨子，真该去朝堂上，对满朝诸公说这些话。」 柳姑姑又怒又疑惑，「我这个老钨子咋了，我这些话有什麽问题？」 小羽道：「正因为没任何问题，逼死朱一套丶羞辱他家人，才是大问题。 而这麽个问题，连一个老钨子，都能说得一清楚二，问题更大了。」 柳姑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小凤仙在「拐弯抹角」，夸朱一套是个只吃俸禄丶不收贿赂的清官。 「我这个老钨子不仅能说得一清二楚，更能看得一清二楚。」她冷笑道： 「要朱一套命者，非西蜀律法，是雒都贵人的怨怒之气。 他家若抄出远超县令俸禄所能积累的财物，你看朝堂诸公会怎麽凌磨他。 他连屈死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不委屈，他死得不冤。」 「你不要『假如』。不存在『假如』，现实已摆在面前：一个清官被冤死了，死得极惨，家破人亡，妻女受辱。」小羽道。 柳姑姑摇头道：「你个小蛮子，终究不懂中华之大礼。」 小羽笑道：「那你这个老钨子，来告诉我这个小蛮子，中华之大礼是什麽。」 柳姑姑道：「中华之大礼，非个人之礼仪，而是朝制！ 李家在西蜀是王族。 李家在中华上邦的祖先，依旧是王族。 朝廷诸公，即便不是王族，也是传承千年的公侯之家。 雒都朝堂之外，西蜀各郡县之长，也多是公侯之家丶世家大族的子弟担任。 这便是西蜀的朝制，也是中华上邦的朝制， 中古圣人周公编写的《周礼》，可以粗暴概括为一句话「王侯将相皆有种遵守这一秩序，便是大礼；遵此大礼，便天下太平。 可朱一套是什麽东西？ 他不过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儒生。 屈死了他，对西蜀朝廷没半点影响。 庙堂诸公丶江湖黎庶，只觉得理所当然，也就你在这儿为他抱不平。#039 小羽用惊奇的目光打量她，道：「姑姑，我向你道歉。能说出这麽有见解的话，无论对错，我都不该用『老钨子』贬低你。」 柳姑姑先得意一笑，又略显局促道：「我哪说得出这种话，我压根没看过《周礼》，连上邦朝制都搞不清楚。」 小羽问道：「你听谁说的？」 「都来的儒生们说的。」 柳姑姑解释道：「东方朔大人带着『大秦靖妖军』离开西蜀后，原本待在都的儒生，有本国儒生也有异邦大儒，有很多都在最近离开了都。 前天有几个大儒，在红袖坊谈朱一套的事，他们说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话。」 「我以为如今的儒生们都和孔圣人一样，都极为迷信周公的『礼』．...．.看 来我对儒学的理解还是过于浅薄。唉，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参加那些儒学盛会小羽摇了摇头，抛开杂念，道：「柳姑姑，你继续说朱一套，咱也不为他抱屈了，你只说怎麽让他女儿摆脱贱籍。」 柳姑姑叹道：「如果朱大小姐能老实听话，早点跟我离开；如果没有郝如海那群王八蛋捣乱。 只需支付两千两银子，就能带走朱玲玲，以及朱一套的小妾，朱家丫鬟仆从「只两千两银子？这是怎麽计算出来的？」小羽疑惑道。 「朱一套欠朝廷四千三百两银子，抄家补足了两千多两，再补上两千两，就能带走朱一套家眷。 或者说，因为朱一套还欠了朝廷两千两银子，朝廷才拿他家人到教司坊官卖赚补。 我为教司坊管事姑姑，主要责任也只是填补两千两银子的亏空。 也即是说，只要我愿意，给我两千两银子，就能将朱玲玲等一干人带走。」 「竟然这麽简单，我之前想复杂了。」小羽松了一口气。 柳姑姑警了她一眼，「并不简单，很复杂。先前你也看到了，很多人都在抢朱玲玲。 朱玲玲虽是官家出身，容貌也称得上秀美，放在红袖坊，却算不得太拔尖。 能成为教司坊罪臣之女的，其家长很少比县令职位更低。 娇养的官家小姐，容貌气质都不会差。 朱玲玲之所以特殊，就特殊在她爹是朱一套。 朱一套得罪了太多人，为了折辱她女儿，很多人不惜一掷千金。」 小羽道：「现在我已经把人买了下来。」 柳姑姑道：「你能拿出两千五百两金子？若无城门口竞价，你给我两千两银子，我便让你将人带走。 现在两千五百两金子，已记入帐本。 窟窿太大，我填不上。要带走朱玲玲，必须留下金子。」 小羽点头道：「两千五百金子，没问题呀，我从未想过让你填窟窿。」 柳姑姑惊讶道：「你真有两千五百金？」 「你先前不是看到了吗？」小羽拍了拍腰间玉骨铃铛。 柳姑姑警了眼铃铛，道：「郝如海被你唬住了，我却了解你是什麽人。 但凡你真能拿出两千五百两金子，必定会将金子堆成一座小山，让所有人为你惊叹，而不是只放出十来个元宝，立即将它们又收起来。」 小羽有些惊讶，「你果然了解我。没错，我拢共只有价值两百两金子的元宝。 除了元宝，铃铛里只剩一些杂七杂八的金玉首饰。 若将首饰拿出来，必定让人猜出我财力枯竭。」 她的全部家产，当然不止这点金子。 只蜀王赠送她的金元宝，就有八百两。 现在存放在狗宝福地里的元宝和首饰，都是鬼儿子孝敬她的。 鬼儿子让西蜀副巡检沙欣，带了个布包袱给她，里面有一袋子元宝和首饰。 当时她和文芷若都在关注其它礼物，不怎麽在意金银珠宝。 等将其它礼物处理好，小羽才惊奇发现，袋子里的元宝和首饰，竟全部为「阴间财宝」一一阴气非常重，如同坟墓中的陪葬品。 然后小羽灵光一闪，产生一个想法：既然狗宝福地是一座黑山，小强能进去，阴兵能进去，阴兵身上的铠甲能进去，同为「阴间之物」的财宝，能不能放进去？ 实验过程很简单，小强轻而易举将财宝带入「狗宝福地」。 不仅是那袋子财宝，池给她的所有礼物，都能塞进狗宝福地。 小羽有种感觉，现在狗宝福地等级低，很贫瘠，只是个「随身冥府」，存放冥府冥器，若有一天它能成长到人皇福地的程度..：：：：人皇福地能种植阳间花草，甚至能培植灵草仙花。 那时她的狗宝福地不就是「随身仙府」？ 「只有两百两金子，不够啊，窟窿太大。」柳姑姑摇头道。 「你放心，我有钱。」小羽古怪一笑，从袖子里抽出一叠「纸票子」，「哗啦啦」甩动几下，淡淡道：「清河郡王所开汇通钱庄的本票，不记名丶无编号， 见票立付。」 柳姑姑揉了揉眼睛，不是幻象。 她接过纸票子仔细查看。 果然是汇通钱庄的本票， 仔细轻点，一百两金子一张，刚好二十五张。 「这不是你的钱，这是郝如海的！」柳姑姑惊疑道：「你是怎麽偷过来的？ 我记得你们甚至没靠近过，没有触碰，隔着至少两丈远。」 小羽好奇道：「你为何如此肯定，钱庄本票是郝如海的，有什麽记号？」 柳姑姑点了点头，将一张纸票递给她，道：「你对着太阳看，看红色的印章。」 小羽依言而行，看到红印「汇通」两个篆字，遮盖了一行写在「纸内」的小字一一某年某月天门会郝如海丶一十二。 字非常非常小，还不是写在纸面。 「原来是三张纸粘在一起，合成了一张纸票。 盖在纸票上的红印，故意遮挡了夹层里的「水印」。 若非懂行的人提醒，外人很难察觉到异常。 柳姑姑又问道：「你用了什麽邪法？郝如海练就一身毒功，全身上下到处都是毒。 他之前真没吹牛，从来没有窃贼敢偷他， 稍微碰到不该碰的地方，立即中毒身亡。』 小羽点头道：「他衣服上的确有毒，但金票是乾净的。」 金票单张只一百两金子，要经常拿出来用。 郝如海当然可以抹毒，但抹毒后清理起来很繁杂。 「其实金票有毒也没关系，他的毒只能毒人丶毒『气』，却毒不了『神』。」小羽又道。 「什麽神？」柳姑姑疑惑道。 小羽道：「你不是亲身经历过吗？千手盗圣。」 柳姑姑震惊道：「你练成了千手盗圣的『大搬运遁术」？」 小羽朝她古怪一笑，「你有没有感觉到，自己身上少了些东西？」 柳姑姑证了证，低头摸自己口袋和袖中袋，东西都在。 「你别唬我。」 「我需要唬你？」小羽伸手指向车厢内的小茶几，「你看。」 柳姑姑眼前一花，一粒珍珠凭空出现在小茶几上。 「这.....：」她捻起珍珠仔细打量。 好一会儿，她瞳孔一缩，连忙将手伸进怀里，在肚兜处摸索片刻，神情变得震惊和恐惧，「你，你偷走了我肚兜上的珍珠.．．．．.珍珠缝在肚兜上啊！你果然练成了大搬运遁术。」 小羽摇头道：「这招叫『黑龙探爪』，比大搬运遁术差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