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是从鼻尖那GU浓浓的姜味开始的。
我睁开眼,一时间还Ga0不清楚是早上还是下午,只知道病房里被晒得暖烘烘的。天花板上的白灯没开,但窗帘没拉好,有一缕光正好打在我脸上。偏偏我又不能自己侧身去躲,身上的不适感让我像只翻不过身的甲虫。
「哥,我买早餐来了喔!」
是湘芸的声音,JiNg神奕奕。她一手提着热腾腾的永康街口汤包,另一手还拿着我那台老旧的Sony功能型手机,正低着头滑着,应该是检查有没有新简讯。
「还吃汤包?还不错…」我嗓子经过cHa管仍有些哑哑的,但还是乾笑出声。
她撇嘴:「医院冷气太强,昨晚差点感冒,我是帮你买啦,这间很有名欸,我在等红绿灯的时候还排队排了十五分钟。」
她帮我把床头摇起来一点,再把铁衣前方的魔鬼毡松开一些,让我可以稍微舒坦地吃饭。
我从来没想过,吃汤包也能成为住院生活里的仪式感。
虽然我坐得不太直,但湘芸已经很熟练地协助我撕开纸盒,把汤包剪开,甚至还小心地把x1管cHa进去:「慢慢x1,不要太大口,小心呛到。」
我有些傻眼点点头,看她一副照顾人的样子,忍不住亏了一句:「你现在是我看护喔?」
她挺x得意说:「照顾你是我暑假的社会实践计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有老师打分数喔?」
「有啊,你爸。」
听到这句,我笑了一声,但没接话。其实从我住院那天起,爸妈的表情就变得很奇怪,尤其是爸——他总是在工作到深夜後,带着汗味和疲惫地来病房陪我,却一句责怪的话也没说。我知道他其实很担心,但又不愿表现出来。
湘芸坐在床边,叽哩呱啦说着她国一的暑假生活,我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视线却不时飘向病房门口——不晓得阿民今天会不会再来。
虽然他已经搬去单人房了,但这几天还是时不时会过来串门子。有时候带宵夜,有时候带漫画,甚至还会拿他爸帮他买的PS2游戏光碟来炫耀。但他嘴上再怎麽抱怨,眼神却总是盯着那堆未开封的光碟看个老半天——显然,能一起打电动的病友还是b较有意思。
等湘芸吃完汤包後,帮我整理了一下铁衣的魔鬼毡,把x前的固定带贴紧,确认边缘不会刮到我的皮肤。铁衣从下巴以下一路包到骨盆附近,只有x口可以略微开口透气,不能弯腰、不能扭身,只要离开床上基本都要穿着。即使坐在床上活动,只要是醒着的时间,几乎都是铁衣的时间。
这副护具,是我每天醒来後的第一道枷锁。
到了九点多,湘芸回家後,复健师准时推门进来。
「许舜仁,今天我们开始第一堂复健课罗。」
她姓林,三十岁出头的模样,头发绑成马尾,脸上总是带着一GU不容怀疑的认真感。虽然她讲话语气温柔,但眼神一旦认真起来,就像国文老师点你起来背全文一样,逃都逃不了。
「来,今天先做床上伸展运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打开便携式的病床护栏,让我躺平,再帮我把腿拉直、调整骨盆与腰部的位置。伸展动作不算激烈,主要是让我学习如何在不影响脊椎的情况下,活动四肢,避免肌r0U萎缩。
从脚踝转圈、膝盖屈伸、手臂内旋外展、到呼x1协调,每一个动作她都要求我慢慢做,稳稳地做。
「记住,核心要出力,腰不能塌下去,也不要乱扭。」
我按照她的指示做了一轮,背部已经开始冒汗。
接着,她扶着我坐起来,准备下一个阶段。
「今天试试站起来走几步,当然,还是会用支架辅助。」
她从门外推进一台四脚支撑的助行器,俗称「四脚虎」,看起来像一只短脚铝制机器人。
我有点紧张,毕竟这是手术後第一次真正离开病床站起来走路。
林复健师先站在我左前方,双手扶稳四脚虎的侧边扶手,同时引导我把双脚摆好。
「站起来的时候,重心靠近右侧,我会稳住你。你的右手要先撑这边的上缘,记得抓好支架,不是先抓铁衣。」
「喔,好。」我依样画葫芦,两手用力撑着四脚虎两侧边缘,用来支撑自己站起来的那瞬间失衡感,尤其是左脚那该Si的无力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默数三声,我咬紧牙关,一鼓作气站起来,脚底的血Ye彷佛瞬间倒灌,大脑一阵晕眩,但还撑得住。
「很好,站稳。脚距离不要太开,你左脚没力,所以都先动左脚,踩在四脚虎中间後再收右脚,现在试着往前一步。」
我把重心慢慢转移到左脚,再把右脚往前移动一小步,四脚虎的支撑点就像导航一样安稳地框住我。林复健师则始终用右手抵着我铁衣左侧面,随时支撑扶住我。
就这样,我走走停停步,然後直到护理站前沙发坐着休息後,再蹒跚晃回寝室2537号病房原点。
虽然只是病房走道的一小段,但我浑身已经是汗。头晕、气喘、背痛,但最难的是心理上的不确定感——我的身T,还能恢复到以前那样吗?
回到床上,我整个人像泄气的皮球,瘫在床上动也不想动。
林复健师帮我把铁衣重新固定好,确认每一条魔鬼毡都贴得平整,才拍拍我肩膀:「今天表现不错,明天继续努力。」
我点点头,额头上还挂着汗珠。
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门被推开了。
「哇赛,看你汗流成这样,是被林姐拷问吗?」
是阿民,他手上拿着两瓶光泉巧克力牛N,递了一瓶给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刚才经过护理站,听说你今天开始练走路了,怎样?有没有觉得自己像老爷爷散步?」
我苦笑:「哪有老爷爷穿铁衣散步的啦。」
「对齁,你这是钢铁人复健版。」
我们聊了一会,他讲了一堆单人房的无聊日常,还抱怨那边冷气声音太大,晚上会被吵醒。我听着,忽然觉得,其实这样有人陪聊也不错——哪怕聊的都是废话。
他推着轮椅回房前,特地回头说了一句:「你加油,我下周也要开始复健了,到时候我们来b谁先可以不用四脚虎。」
我笑了一下,抬起右手跟他击掌,但力气太小,只拍出软软一声。
阿民走後,我又昏睡了一阵。
醒来时,天sE已暗,病房的窗户透出一点点橘红sE余光。
湘芸不知什麽时候又回来了,正坐在旁边小椅子上打作业本。
我喉咙乾乾的:「你怎麽又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学後没事啊,来看你啊。」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有点安心。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的额头。
「哥,你额头怎麽有一小块黏黏的东西?」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m0了一下,却什麽也没m0到。
「没有吧?」
她眯起眼仔细看,然後皱起眉:「好像……不见了耶?」
我一阵错愕,低头一看,额头上空空的,什麽都没有。
但那GU微妙的异样感,却又回来了。
是那团黏糊糊、漂浮在视线边缘的东西……又出现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这一次,湘芸居然也看见了。
我装作没事,移开目光,却发现那团东西像感受到被「看见」了一样,动了一下,然後慢慢往天花板飘去。
不是飞蚊症,绝对不是。
「欸哥,真的有什麽东西啦!」湘芸站起来,想凑近看,我赶紧抬手挡住她。
「喂,你头过来g嘛,怕你撞到我啦。」
她缩了缩脖子,嘟嘴坐回椅子上:「我又不是白目欸,我只是觉得它不见得是脏东西,也可能是什麽……发光的黏YeT之类的?」
我偏头瞥了她一眼:「你以为在拍特摄片喔?」
「说不定你是外星人寄宿T啊,受伤才让它被释放出来,像《EVA》那样。」
我没回话,只是继续盯着天花板那角落。它不见了。
但不见,不代表消失。我的余光知道,它又潜伏回来了,在眼球运动的边缘,那一点点总是闪现一下就又溜走的存在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湘芸见我出神,叹了口气:「好啦,反正等下护士来换药,你如果有看到什麽奇怪的就再说。」
她转回去写她的作业,我则躺在床上装睡,实际上眼珠子动来动去,试图从不同角度重新捕捉那团黏糊状的异物。但它就像被惊动的猫,静静窝起来了,什麽动静也没有。
说不定……真的只是脑袋出问题了。
我这样想着,渐渐又进入半睡半醒的状态。
这一次,我梦到的画面有些诡异。
梦里我站在医院走廊,手还扶着四脚虎,但脚步却出奇地轻快,几乎没有重量。我低头一看,铁衣还在,但脚却没踩在地上,而是——悬在半空中。
「舜仁——站直!你的核心呢!」
林复健师的声音从背後传来,我吓一跳,想站直身T,却发现整个人都漂浮了起来。四脚虎离开地面,一起晃啊晃地在走廊上飘移。我转头去找复健师,却看见湘芸拿着巧克力牛N站在护士站,对我喊:「哥你很像气球人欸!」
我吓得要大叫时,梦就醒了。
醒来的时候,病房里的灯已经关了,窗外一片沉寂,只听见病房冷气的低鸣。湘芸趴在椅子上睡着了,还抱着那本她说是「国文暑假作业」的东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身T一阵闷热,额头有点Sh,应该是做梦出汗。我尝试动一动手脚,想翻个身。
然後,我看见了它。
那团东西,就在我眼前,大概像是半颗乒乓球的T积,漂浮在我x前约一个拳头距离的空中。没有明显的轮廓,也没有固定形状,只是一坨蠕动的、半透明的泥胶状物,像是……飘在水里的蒟蒻。
它没有颜sE,但有一种视觉上的「质感」,像是你闭眼後眼皮底下那些会移动的暗影,但更真实一点。还有……黏黏的感觉。
我盯着它,它也彷佛在「看」我。
不,是「感知」我。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像是跟一个没有语言的东西共享一段微弱意念。它没有声音,但我却「知道」它在等我做出什麽。
我不敢动,也不敢吵醒湘芸,只能用眼睛小幅度地转动,看它会不会走掉。
但它反而慢慢地靠近我。
越来越近,直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它穿过了我的额头。
那一瞬间,像是被什麽软软热热的东西戳进脑袋。没有痛觉,但有GU奇妙的sU麻感,从额头扩散到整个後脑勺。我不自觉闭上眼,深x1了一口气。
等我再睁开时,什麽都不见了。
只有自己的呼x1声、湘芸的微微鼻息,以及深夜病房里的安静。
我喘了几口气,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不是梦,绝对不是。我的脑袋还残留着那GU黏糊糊的感觉,就像你戴过毛帽後的余热,真实得很。
我试着动一动手,然後——
一团东西从我右手手背上方浮了起来。
我吓到差点叫出来,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嘴。
它……不是幻觉。
我专注地看着它,它则像是被我的意念x1引,自动靠了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伸出手指,试探X地b了一个小g手的姿势,那团东西竟然——照着我的动作变成了g状,缓缓扭曲、变形。
我的心跳得飞快。
它可以动,还会听我的。
我又试着b出一个圆形,它摇晃了一下,有点做不到的样子,但最後还是挤成一团小球,虽然歪七扭八的,但那GU配合的感觉,让我J皮疙瘩全冒出来。
我甚至忍不住伸出手去m0它。
什麽也m0不到。
但那团黏糊状的东西仍浮在我眼前,像是双方都在尝试建立一种「默契」。
我低声自言自语:「你是……什麽?」
它没回答,只是静静地待着,像等我下一个指令。
我抬起手,在空中写了一个字母「S」,它彷佛理解了,尾巴晃了晃,也画出一个不太标准的「S」形状,然後得意地抖动了一下身T,像是小狗完成指令後期待主人的称赞。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湘芸迷迷糊糊抬起头:「欸……你笑什麽?」
我一时间语塞,想了个理由:「做梦梦到你考满分。」
「白痴喔……哪次不是我高分……」她又趴回去。
我继续盯着那团东西,它似乎也玩累了,慢慢缩回我的手背,像是融进皮肤一样,消失无踪。
这次我没有慌张,反而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亲密感。
就像——我多了一个会撒娇的室友,一个,只能我看到、我听到、我感觉到的存在。
我靠在枕头上,望着病房天花板,喃喃说出一句: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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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医院总带着一GU诡异的静谧。
大多数病人都沉睡在自己的痛楚与梦境里,只有偶尔的仪器声、远方急诊的推床声响,像有着什麽潜伏在这个世界底层的节奏。
我斜靠着病床上,目光无神发散看着天花板,病房四周仍有着淡淡消毒水味,我脑袋却像被热水灌过一样混沌。
湘芸趴在我的病床旁,她今天b我还累,从早陪诊到深夜,幸好目前尚在暑假期间,又帮忙处理不少照护上的事。
「我妹睡了,你可以出来了。」我轻声说。
墙角那团灰白sE的黏状物像泡泡一样静静膨胀、滚动、爬行到我身边,像狗狗般低低呜咽,头垂得像做错事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别怕,她没看到你。上次那个便当盒也没发现你的痕迹。」
黏黏缩起来,整团缩成拳头大小。
它不是我幻想出来的。
我曾无数次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脑袋撞坏之後的後遗症、是创伤後压力反应,或是某种幻觉。但它实实在在地存在,能碰、能抓、能移动。
它会听我话,也会「自己判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今晚,就是它第一次主动行动──在我什麽都来不及的时候。
……
时间回到两小时前。
阿坤伯忽然开始SHeNY1N,声音低沉沙哑像有什麽卡在喉咙。我立刻醒来,病房里的光线昏暗,但他身T明显在颤抖,额头渗出细汗。
「阿坤伯……?」我轻声唤他。
他睁眼的那瞬间,我就知道情况不妙──那是一种空洞又失焦的神情。
我立刻按了床头铃。
护士值班只有两人,她们赶来时已经开始帮他检查血压、心率,同时通报医师会诊。
导尿管……滑出来了。
护理师的脸sE瞬间变了,她赶紧戴上手套准备处理,但我却看见那根管子正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歪斜,尿Ye带着淡红的血丝溅在床单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说了句:「快通知医师……」然後冲出去。
那一瞬间,时间彷佛静止了。
我什麽都做不了。
不能走、不能帮忙,不能动。
但「它」动了。
像本能一样,黏黏从我影子底下窜出,没往病床去,而是突然弹起──拍打我床前的紧急铃。
啪──啪──啪!
那声响突兀又急促,像一连串紧敲的警钟。
墙边的铃声随之作响,像惊雷一样在深夜划破静寂。
不知过了多久,就见护士和医师破门而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奔向病床时,我瞥见阿坤伯的腿cH0U搐了一下,导尿管像快滑出的样子,但还没掉。
护士脸sE一变:「导尿管快脱落了!」
她立刻戴上手套,压住护垫并协助固定,医师跟上协助重新检查。
「幸好你们反应快……这要是真的掉了就麻烦了。」
我什麽都没说,只是低头望向地上──那团灰sE黏黏,早已躲回我袖口,彷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我知道。
是它第一时间察觉异状,然後……提醒我。
我甚至怀疑,它b我还清楚人的痛楚。
……
我把那件事藏在心底,连湘芸也没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是不信她,而是我自己都还没Ga0清楚。
那天夜里,我梦见自己回到小时候。
梦里的我被锁在仓库里,外头下着雨,我的膝盖擦破,血混着泥流下。我紧抱着膝盖哭,嘴里喃喃:「如果……有什麽东西可以帮我……」
然後,梦里就真的出现了「它」。
那不是现在的黏黏,而是更小、更像黏土的小团块,它慢慢贴上我膝盖,像是温柔地包紮。
我醒来时,眼角旁似乎还ShSh的。
……
第二天下午,湘芸走进病房,带着两份蛋饼跟豆浆。
「你昨天没睡吧?」她把豆浆递给我。
「还好,床睡习惯了……你知道,我已经快成医院家具了。」我勉强开玩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没笑,只坐下来望着我。
「阿坤伯的情况……听说你第一时间按了铃,大家都说你反应很快。」
我点点头。
她yu言又止。
「你最近,有没有……哪里怪怪的?」她终於问出口。
我愣了三秒,然後故作镇定:「你是说,我有梦游了吗?」
「不是,是……有些事情,好像……不太科学。」她咬着x1管。
我乾笑:「湘芸,我现在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违反科学定律了。」
她没有b问。只是叹口气:「如果你哪天想讲……我还是你妹。」
我心中忽然涌上一GU闷热。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湘芸b我更早熟,从小就习惯照顾我。但那天的她,那样沉默又认真的眼神,让我有点想哭。
「湘芸,你还记得小时候你说过,如果我是超人,就可以飞来飞去吗?」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
我低声说:「我现在不知道我是不是怪物。但……如果我能保护谁的话,哪怕一点点,我也想试试。」
她终於笑了,像是放下心中重担一样。
「那你可得控制好,不然被抓去做实验我可救不了你。」她朝了我挥了下拳头。
我浅笑出来。
……
那之後的几天,我开始练习。
不是为了耍特异功能,而是想知道「我到底能做到哪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用棉花bAng、小汤匙、甚至自己的手机当目标物,试着让黏黏「碰触、托住、搬动」。
它不像我的延伸,而像是……一只和我同步思考的小狗。
有时我会失败,东西掉一地;有时却能成功把汤匙递到嘴边。
最成功的一次,是它托住了我练习站起时晃动的膝盖。那一下,我几乎要哭出来。
那一刻我知道,我真的不一样了。
不是因为有超能力,而是我重新掌握了某种「主动改变命运」的可能。
……
後来我也偷偷观察。
黏黏似乎真的能「感知不对劲」。病房有人痛苦SHeNY1N时,它总会抬起身T、张望甚至靠近,像是要确认什麽。它彷佛对「痛」有种特殊敏感。
我甚至做了几次实验,把它放在湘芸的水杯旁边,再让她装很痛苦地抱头SHeNY1N──它真的会爬过去,然後在她肩膀上轻拍两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湘芸差点把杯子砸了,然後叫我别再做这种「都市传说型的毛球测试」。
但我笑得停不下来。
……
在那天夜里,我再次梦见那个Y雨仓库。
但这次,我没有哭。
我在梦里缓缓站起,手里握着那团熟悉的黏状物。
外面传来有人呼唤我名字的声音。
我回头,对梦里的黑暗说了一句话:
「怪物或许也会怕黑,但……现在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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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台湾的太yAn像是不用钱一样,明晃晃地泼洒在医院刷得Si白的墙壁上,再从窗户的百叶帘缝隙里钻进来,切出一道道金sE的光痕。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似乎也淡了些,被窗外那GU混杂着青草与尘土的热气给冲散了。
我坐在床沿,身上穿的不是那件hsE穿到快起毛球的病人服,而是湘芸昨天特地从家里带来的、我最喜欢的那件蓝sET恤和卡其sE短K。衣服有些宽松,因为这两个星期没活动,我瘦得像根被cH0U掉水分的竹竿。但布料摩擦在皮肤上的触感,却是一种久违的、属於「正常生活」的踏实感。
病床旁的床头柜上,那副陪伴我无数个日夜的黑sE铁衣,此刻正安静地躺着。它的边角有些磨损,魔鬼毡上也沾了点洗不掉的W渍。医生交代,出院後在外出、需要长时间行走或搭车时仍需要穿上它,在家中短程移动则可以卸下,让身T慢慢适应。它像一具褪下的蝉蜕,见证了我从一个半残废的病人,到如今终於能靠自己双脚站立的过程。我看着它,心里五味杂陈,总有着想跟它说声「谢谢,辛苦了」的冲动,默默的拿起套上。
「哥,东西都收好了喔,爸在楼下等了。」湘芸把最後一袋盥洗用品塞进大包包里,拉链一拉,动作乾脆俐落,像个经验老到的打包师傅。
我点了点头,慢慢站起身。双腿仍然有些无力,尤其是左脚,每走一步,都还得刻意提醒自己先将重心放稳。但b起最初连站立都像踩在棉花上的晕眩无力感,现在的我,已经能独自从病房走到护理站了。
经过隔壁床时,阿坤伯正被阿莲婶扶着,练习使用助行器。他看到我,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起来,带着浓浓的南部口音说:「少年仔,要出院啦?恭喜喔!出去之後要乖乖内,车母通搁再乱骑啊!」
「知啦,阿坤伯你嘛Ai加油。」我笑着回他。
阿莲婶往我手里塞了两颗橘子,温和地说:「这个拿去,讨个吉利。转去厝里多呷点好料,把身躯补乎勇。」
我握着那两颗沉甸甸的橘子,手心传来果皮的粗糙纹理与微凉的温度。我点了点头,喉咙感觉有点哽咽,只说得出「多谢」。
办完出院手续,爸爸沉默地接过湘芸手上的大包小包。他没说什麽,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那力道很轻,却像有一GU稳定的力量传了过来。妈妈则在一旁絮絮叨叨地帮我把铁衣穿上,一边扣紧魔鬼毡,一边叮咛:「回家後楼梯要慢慢走、洗澡要注意防滑,千万不能提重物……」我听着,没有不耐烦,反而觉得安心。铁衣的人造皮革与金属重新贴合我的身T,那熟悉的束缚感,在此刻宛如成了一种保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推开医院厚重的玻璃门,一GU热浪瞬间将我吞没。
轰——
那是我将近两个月来,第一次完整地浸泡在没有空调的空气里。cHa0Sh、闷热,带着柏油路被晒到发烫的气味,还有远方飘来的、不知道是哪家小吃摊的油葱香。路上机车的引擎声、汽车的喇叭声、行人的说话声,像cHa0水一样涌进我的耳朵。
我的身T下意识地僵了一下。
太吵了。太亮了。太……生动了。
「怎麽了?会不舒服吗?」妈妈察觉到我的异样,紧张地扶住我的手臂。
我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没事,就是……有点不习惯。
我能感觉到,「黏黏」在我T内SaO动起来。它不像在病房里那样安静,而是像一只受到惊吓的仓鼠,在我意识的角落里焦躁地窜来窜去。一种细微的、sU麻的痒感从我的後颈一路蔓延到背脊。我能看见它在我脑中的形象,一团半透明的胶状物,正因为外界过多的资讯而剧烈地颤抖、变形,彷佛随时会失控。
安静点,躲好。我在心里对它下达指令。这是我最近才学会的,用更明确的意念去安抚它。
那GUSaO动感渐渐平息下来,最终缩回我掌心深处,变回一颗安静的小圆球。我暗自松了口气,跟着爸妈的脚步,缓慢地走向停在路边的自家银白sE小客车。
回家的路程不过才短短十五分钟,我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那麽漫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车子驶过熟悉的街道,窗外的风景既亲切又陌生。那间我从小吃到大的「台北绿豆汤」还在,只是招牌好像换了新的,更亮了些;转角那家yAn光租书店似乎倒了,铁门拉下,贴着红sE的「出租」字条;而我们家隔壁的「茶的魔手」,排队的人龙依然从店里满到人行道上,穿着制服的店员熟练地摇着雪克杯,一切都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曾以为在我住院的这段日子里,世界是停滞的。此刻我才明白,世界并没有因为我的停滞而慢下脚步。它依然用它自己的节奏,喧闹地、蓬B0地运转着。我像一个从时光胶囊里被放出来的古人,隔着车窗,窥探着这个我曾经以为了如指掌的世界。
车子在路口转弯,我们家那块写着「许家浮水鱼羹」的陈旧招牌,终於映入眼帘。
店门口没有客人,看起来有些冷清。现在是上午九点左右,还没到用餐时间,倒也正常。但当我被爸爸和湘芸一左一右地搀扶下车,踏上自家门口的骑楼时,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空气中,除了鱼羹特有的、那GU混合着柴鱼与姜丝的咸香气味,还多了一种……油耗味。像是炸物用了太多次的回锅油,闻起来有些腻人。骑楼的地板也黏黏的,踩上去有种不清爽的感觉。
「回来就好,来,先进去休息。」妈妈打开家门,脸上挂着温暖的笑容,但那笑容底下,藏着一丝我能读懂的疲惫。
我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店里。
靠近门口的几张桌子没收,碗筷还堆在上面,残留的汤汁已经半乾,惹来了几只苍蝇。煮食区的白铁台面上,也散乱地放着几个没洗的锅子和备料盘。正中央那口熬煮高汤的大锅倒是还冒着热气,但锅边溅出的汤渍,已经凝固成一圈深sE的痕迹。
这不像我爸的风格。
我爸是个有洁癖的人,他总说「做吃食的,灶脚一定要跟镜子一样亮」。以前就算再忙,他也会在营业空档把台面擦得光可监人。
爸,店里……我忍不住开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事啦,」他打断我,语气轻松地说,「昨天b较晚收,还没来得及整理。你先上楼回房间躺一下,舟车劳顿的,别站太久。」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那GU不安就越是强烈。
通往二楼住家的楼梯又窄又陡,我每上一步,膝盖都在发出抗议的悲鸣。湘芸在我身後护着,嘴里还不忘损我:「欸,你现在走得b阿嬷还慢耶。」
你闭嘴啦……我喘着气回敬她。
终於回到我自己的房间。一切都和我离开前一模一样。书桌上还放着我没写完的暑假作业,墙上贴着灼眼夏娜的海报,衣柜门把还挂着国中那件被我穿到领口松掉的贤文绿sE运动服。
这里像一个被按了暂停的时空,静静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我几乎是跌坐到床上,整个人往後一躺,床垫发出「咿呀」一声。好软,好舒服。这是我两个星期以来第一次躺在医院病床以外的地方。我闭上眼睛,深深x1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我熟悉的、混着书本与汗水的少年气味。
真好,回家了。
但这份安心感没有持续太久。楼下传来的、压抑的说话声,像细针一样刺进我的耳朵。
是爸妈的声音。
「……就跟他说没事了,你还提这个做什麽?」是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焦急,我甚至能想像她一面说话,一面下意识地搓着围裙的角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能不提吗?通知单上礼拜就寄来了,我压着不敢跟他说。下礼拜三就要去区公所了。对方那个妈妈,前几天又打电话来,说她儿子到现在晚上还会做恶梦,手腕的伤也影响到他画画……」爸爸的声音沙哑又疲惫。
「画画?他们不是高中生吗?哪间学校的?」
「就……我们对面那间,长荣中学美术班的啦。听说一个手腕骨裂,一个腿上缝了十几针,医药费加JiNg神赔偿,对方开了个数字……」
爸爸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很长,长得像要把肺里所有的力气都吐光。
……多少?
「二十万。」
我躺在床上,浑身的血Ye彷佛在一瞬间凝固了。x口像是被一颗大石头SiSi压住,连呼x1都变得困难。
二十万。
对我们这种一天赚一、两千块,还得扣掉成本、水电瓦斯的小生意家庭来说,这是一个天文数字。这笔钱,足以压垮我们家仅有的一点积蓄。
原来,这就是我一场「我以为只是帮个忙」的任X,所换来的代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刻,我没有哭,眼泪像是被堵住了。我只是SiSi地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r0U里,直到那GU尖锐的刺痛感传来,才让我感觉到自己还真实地存在着。我把脸埋进枕头里,肩膀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我不是英雄,也不是什麽获得超能力的幸运儿。
我只是一个……闯了大祸的罪人。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吃什麽东西。
妈妈煮了我最喜欢的香菇r0U燥饭,但我只是扒了两口,就再也咽不下去。那熟悉的味道此刻尝起来却像是蜡一样,在舌尖上化不开。爸妈和湘芸都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却很有默契地没有多问,只是偶尔夹一块鱼r0U到我碗里。
饭桌上的气氛,安静得让人窒息。
吃完饭,我藉口累了,就自己撑着墙壁,一拐一拐地走上楼。
我没有开灯,只是藉着窗外透进来的路灯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黑暗能隐藏我的表情,却藏不住我内心的翻腾。
我该怎麽办?
我能做什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现在这个样子,连好好走路都是问题,别说回店里帮忙,根本就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累赘。如果不是我,爸妈就不用这麽辛苦,店里也不会变成那样,更不会欠下那笔钜额的赔偿金。
思绪混乱中,我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熟悉的、温热的蠕动。
「黏黏」从我手背上缓缓地浮现出来。
在房间昏暗的光线下,它似乎b在医院时更「实T化」了一些。那半透明的胶状身T里,彷佛有微弱的光点在流动,像夏夜里的萤火虫。它没有靠近,只是静静地漂浮在我面前,歪了歪它那不成形的「头」,像是在询问我。
我能感觉到它的情绪。它在……担心我?
这念头荒谬得可笑,一个来路不明的黏Ye怪物,怎麽可能会有这麽复杂的情绪。但那GU从它身上传来的、温暖而纯粹的意念,却又如此真实。
……都是我的错。我对着它,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它晃了晃身T,像在摇头。然後,它慢慢地飘了过来,伸出一小撮触角,轻轻地、试探X地碰了碰我的脸颊。
那触感冰冰凉凉的,像果冻,又像清晨的露水。
被它碰触到的那一块皮肤,紧绷的情绪似乎舒缓了一些。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伸出手,让它停在我的掌心上。它很轻,几乎没有重量,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存在感」。我盯着它,一个疯狂的念头,忽然像闪电一样划过我的脑海。
如果……我能用它来做点什麽呢?
不只是在医院里,偷偷m0m0地拿个遥控器,或是扶一下膝盖。而是……真正地,用它来帮上忙。
这个念头一旦萌芽,就再也无法遏止。
我躺在床上直等到午夜十二点,确认爸妈和湘芸都睡熟了,才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我扶着墙,一步一步,像个小偷一样,无声地走下楼梯。心脏在x腔里狂跳,每一次楼梯木板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都让我吓得停下脚步,屏息倾听,直到确认没有惊醒任何人才敢继续。
一楼的店里一片漆黑,只有冰箱运转的低鸣声在空气中回荡。
我深x1一口气,走到那口b我腰还高的大汤锅前。白天看到的那一圈W渍还在,锅底还沉着一些煮烂的鱼骨和姜片。这口锅很重,以前就算是我,要把它搬到水槽去清洗,都得费上好大的力气,更别说现在的爸爸了。
今晚,就从你开始。
我集中JiNg神,将意念投S到掌心的「黏黏」身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出来,变大。
「黏黏」听话地从我手中浮起,在空中缓缓膨胀。它不像气球那样均匀地变大,而是像一团正在发酵的面团,不规则地扩张着,直到变得像一颗篮球那麽大。它的身T也变得更不透明,呈现出一种r白sE的光泽。
去,把里面的东西弄出来。我对着锅子,在心里下达指令。
「黏黏」犹豫了一下,似乎不太理解我的意思。它飘到锅口,像只好奇的猫,探头探脑地往里看。
像这样……我用自己的手,做了一个「捞」的动作,然後想像那个画面,传送给它。
它身上的光点闪烁了几下,似乎「看懂」了。它缓缓地沉入锅底,身T变形成一张网的形状,将那些残渣悉数包裹住,然後慢慢地、稳定地浮了上来。
成功了!
我心中一阵狂喜,连忙指挥它把那些垃圾倒进旁边的厨余桶。
接下来是清洗。这就b较麻烦了。我需要它一只手,或者更准确来说是一根触手抓着菜瓜布,另一只手去挤洗碗JiNg,还要控制力道去刷洗锅壁。
这是一项极度考验专注力的工作。我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JiNg神高度集中,感觉整个大脑都在发烫,耳朵里甚至能听到自己血Ye流动的嗡嗡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黏黏」一开始笨手笨脚的。它要嘛把整罐洗碗JiNg都挤进去,弄得满锅都是泡沫;要嘛力道太小,根本刷不掉那些顽固的W渍。有一次,它甚至没拿稳菜瓜布,让它「啪」一声掉回锅里,溅起的水花差点喷到我身上。
不是那样!轻一点!对……从旁边开始刷……
我像个驾训班教练,不断在心里修正它的动作。我们之间的连结,似乎也因为这次的「实作」而变得更加清晰。我能感觉到它的「困惑」、「努力」,以及完成指令後那GU微弱的「喜悦」。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终於指挥它用清水将整个锅子冲洗乾净时,我已经累得快要虚脱,整个人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但看着那口在黑暗中闪烁着金属光泽、光洁如新的大锅,一GU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从我心底油然而生。
这是我闯祸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废物。
我笑了起来,虽然疲惫,却是发自内心的。
「……哥?」
一个细微的、带着睡意的声音,忽然从楼梯口传来。
我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血Ye瞬间冲上头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是湘芸!
我猛地回头,只见她睡眼惺忪地站在楼梯的Y影里,手上还拿着一个空水杯。她显然是口渴下来找水喝的。
而「黏黏」,还停在半空中,正缩回它原本的大小。虽然它在黑暗中几乎是透明的,但那微弱的流光,却像黑夜里的鬼火,异常显眼。
糟了!
快躲起来!我几乎是在心里对它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