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樊青拎高手里的袋子给他看一眼,栾也应了一声:“饿了,找个地方吃饭。” 这时候已经五点多,按理说晚上才是正席。但中午人已经多得流水席都得三四轮,樊青觉得栾也肯定不会想去了。 他想了想:“前面有家店,店挺小但是吃的东西挺多的,砂锅烤肉米线……也有米糕。” 栾也重复了一遍:“米糕?” “中午吃的那种。”樊青回答。 过了几秒,栾也嘴角勾起:“行。” 栾也应该是真的饿了,吃饭的时候没怎么开口。一直到两人吃完饭返程,在车上才开口说话。 “志愿报哪儿和家里人商量了吗?” “商量了。我奶奶说她身体好着呢,用不着我操心。”樊青比上次轻松了不少,“我姑姑也说让我想去哪读都行,学费她来出。” 樊青笑笑:“我说我自己有钱。” “太有钱了。”栾也点头,“一个月两千都嫌多,只要一千五。” 樊青一愣,反应过来乐了半天才开口:“那时候不太熟。不敢要那么多。” “现在熟了点。”栾也说。 前面有减速带,樊青踩慢了点速度,过了才开口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栾也接着问:“学校和专业选好了?” “选了挺多的。”樊青答。“就……看哪个能录上。” 他其实有点想问栾也大学时学的是什么专业,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话还没开口,他又忍住了。 他有点害怕对方和选大学时一样,回答因为男朋友选的之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樊青现在突然有点——应该是非常不想听到这个原因。 到了木阿奶家巷子口,栾也下车关上车门。 “走了。” 樊青车没熄火,但也没离开,一直看着对方推开门走了进去,才掉头回家。 李哥还没回来,来福应该也在咖啡店。院子里静悄悄的。樊青上楼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了会儿。 栾也的画被带回来了,樊青打开包装拿出来,把相框立起来放在书桌上。 雪山草甸很美,就像是在云雾里。左下角的自己,挺帅的留个纪念。还有那一句祝福,专门学的。 樊青看了很久,有点想笑,最后却头抵在桌子边缘,微微叹了口气。 收到礼物时的冲击和喜悦感慢慢退去,樊青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好像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不知从何而来的一点儿慌张和无端的失落感。 是不是得回个礼给栾也。 但对于对方到底喜欢什么,樊青其实不太清楚。 这么长时间,樊青没见过栾也对什么特别热衷,表达过自己的喜欢,或者提出过一定要干什么。他所有的活动,都建立在一个虚无的,可有可无的基础上。 栾也明确表达过的,关于他自己的信息,目前只有那天晚上喝茶时说的“我犯病了。” 以及提到过好几次的,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 栾也有男朋友。 樊青抬起头,暮色里,画上自己的背影被染上一层昏黄。 栾也曾经给这个男朋友画过画吗? 栾也的摄影是对方教的,他们一起徒步过,在某个地方看过雪山吗? ……有病吧你。樊青不耐烦地想。人家的事你这么好奇干嘛,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 就算做过又怎么样? 他垂下眼,栾也写的象形文还在画上,樊青用手指隔着玻璃在上面点了两下。 全世界最后还在使用的象形文字。只有在这里才能找到的文字。 栾也写在了这幅画里送给自己,现在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独一无二的,唯一性。 想到这儿,樊青触电似的飞快收回手,觉得自己有点神经了。 第24章 晚上六点多,这时候席面应该已经散场了。栾也进门的时候,木阿奶正坐在院子里折元宝。 太阳还没完全落山,余晖笼罩了半个院子。她一个人坐在柔和的光线里,面容和神色都有点模糊。 旁边的纸箱子里折好的金银纸元宝码得整整齐齐。见到栾也进来,木阿奶把手里那个放进纸箱里。 “吃饭没有?” “吃过了。” 栾也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外面吃的。” “晚上才是正客呢。”木阿奶语气有点埋怨,“叫你和我去吃,人又跑不见了。” “下午出门了,玩得有点晚。”栾也笑了笑,“晚上没好意思去。” 他低头看了一眼,昨天这个纸箱还是满的,今天又只剩下了小半箱。 “这是明天要用的?” “不是,明天用的放她家里了。”木阿奶利索地把手里地金纸翻了个面:“这些我顺便折了,十五给我家那个烧过去。” 这时候院子里光线还好,手里这个折好了,她认真对着夕阳看了一眼有没有折歪,才满意地放下去。 “好久没烧,昨晚上就梦见他了,坐在田埂上,什么话也不说,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不晓得是不是埋怨我哦。” “可能是想你了。”栾也笑了笑,故意宽慰她。“你也想他了。” 木阿奶接过去,握在手里,闻言瞥了一眼栾也,露出一个笑。 “死了十几年咯,想什么想。” 栾也画了一下午的画,这时候其实有点累了。但他没上楼,把椅子往木阿奶那儿拉近了点,从一叠金锡纸里抽出一张给她递过去。 “怎么不在的?” “生病嘛。” 木阿奶低下头,继续折纸。 “下午还在地里面干活,吃晚饭的时候说是肚子疼得实在受不了,送去医院,医生看了说要送大医院。又送去昆明。一检查,说是肝癌。” “以前他也疼,那时候穷,就靠种地。水泥路都没有通,哪有人来我们这里旅游啊开店啊,没有人。” 木阿奶叙述的语调像村里缓缓流过的水,眼神落在纸上,又像落在了空气中虚无的一点。 “没有钱去医院,就去诊所开点止疼药。止疼药也不管用,就打吊瓶。三十块两大瓶。他能挨啊,打完躺一晚上,第二天又可以下地了。” “结果那次一查,医生说晚期了,救不活。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就不行了。” 栾也望着她,木阿奶语气很平静,手里的元宝稳稳当当折了出来,放进纸箱里。 “一儿子一个姑娘,都在外面打工,他生病那两个月倒是全部回来了,日日哭夜夜哭。我不哭,人要走了,医生都说没办法了,哭有什么用。” “他走的头几天精神好点,就说要回家,儿子姑娘还想在医院头养着,我说没有用了,你爸想回来就让他回来。” 栾也喉结滚动了一下,安静听着木阿奶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