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贵目光微凉:“可是他受到的伤害,本来就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要别的,只要一个道歉。” “对,我们只要一个道歉!” “让阿德尔摩出来向我们道歉!” 约瑟夫只觉得头疼不已,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些原本听话好用任劳任怨的华工突然间就变得这样难缠,但是有一点他清楚,那就是不能让这些华工继续闹下去—— 前不久,有中国来的留法勤工俭学生为一名在战场上致残的华工打了官司,法院判定法兰西政府需要为那名华工补偿医药费与荣誉勋章。 而约瑟夫很清楚,那名华工所收到的遭遇不是一例两例,事实上,如果真的仔细核查一遍,现在还留在凡尔登战场上的五千名华工,至少有一半都能得到残疾评定—— 包括眼前这个名叫福贵的华工,他的左耳损伤足够得到至少八级的伤残评定。 一旦这件事闹大,引来了工会的注意,约瑟夫简直不敢想象,法兰西政府要为这些华工赔偿多少钱。到时候作为现在这些华工的负责人,约瑟夫觉得,他的职业生涯可能就要到头了。 哪怕是为了自己用来养家糊口的工作,约瑟夫也不能任由这些华工继续闹下去,他必须让这些华工满意的闭嘴。 但问题是让阿德尔摩道歉? 上帝,凡尔登清扫队的成员的工资至少有一半是阿德尔摩的父亲发的! 这些华工还有几个月就要收拾行李走人,他可是要在法兰西待一辈子的! 啊,头好疼。 啊,为什么是他摊上这堆破事。 啊,上帝,能不能派人来救救他! 上帝说——行。 下一秒,皮埃尔带着一眼看去便至少有几百人的白人劳工来了。皮埃尔越过疯狂拍摄的记者,来到约瑟夫面前,彬彬有礼地说道:“早上好,约瑟夫中尉。” 约瑟夫:“……” 谢谢,我一点都不好。 约瑟夫挂着一张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的脸说:“早安,皮埃尔先生,你怎么来了?” 他的目光中满是不悦,像是在警告皮埃尔不要没事找事,要懂得见好就收。 但很显然,皮埃尔先生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他甚至用十分平和的语气说:“来罢工。” 三十七度的嘴唇说着让人浑身冰凉的话:“我觉得,在这件事上,阿德尔摩应该对华工道歉。” 约瑟夫:“……” 救命! 摄影机工作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停的拍摄声让约瑟夫都有那么一瞬间的耳鸣。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都在颤抖:“皮埃尔先生,你说什么?” 皮埃尔微笑:“我说,阿德尔摩应该为他的不当言行对华工道歉。” 皮埃尔的话音落下,跟在他身后的几百名白人劳工也纷纷发言: “对,他应该道歉!” “没有人遇到自己的祖国被侮辱了,却能无动于衷的!” “这样的歧视不应该存在!” 看着跟在皮埃尔身后闹罢工的白人劳工,约瑟夫觉得自己笑不出来。 不是,你们为什么要和这些华工在一起闹啊!阿德尔摩没有骂你们啊! 约瑟夫觉得自己的胡子都在发抖:“你们闹什么!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啊?” 皮埃尔反问:“为什么没有关系?难道我们不是人吗?我们没有祖国吗?” 皮埃尔看着约瑟夫,一星半点儿也不退缩:“我们有为自己的祖国发声的权利。” “对,我们有为自己的祖国发声的权利!” 皮埃尔:“我们只是只做我们应该做的事——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对同类最起码的尊重!对于不同肤色的歧视应该被禁止,因为,这是有违人权的!” 约瑟夫:“……” 福贵上前对着约瑟夫微微点头,给了约瑟夫一个不算台阶的台阶:“约瑟夫先生,我们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一个我们应该得到的道歉。” 不远处的一个僻静角落里,赵自牧目不转睛地看着站在人群中的福贵,口中说道:“阿德尔摩先生,你都看到了,不是吗?” 他的身旁,阿德尔摩的嘴角叼着烟,淡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隐隐发着光。 他看着远处喧嚣的人群,眼中的神情却分外淡然,淡然到像是在看一场猴戏。他轻蔑地说:“我就是不道歉,那又能如何呢?约瑟夫难道能强压着我道歉吗?” 当然不能。 不说阿德尔摩背后的身份地位,哪怕他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普通人,他也完全可以将身上的工作服一脱,就和凡尔登说拜拜。 没有人能强迫他。 可是赵自牧却说:“阿德尔摩先生,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你觉得你这样的行为是合理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阿德尔摩转头反问,“我就是欺负你了,又如何?你现在不是要和我讨论人权吧?” “… ', ' ')(' …当然不是。”在这样明显轻蔑的话中,赵自牧竟然点了点头,“落后就要挨打,这是我们早就已经学会的事情——阿德尔摩·加西亚先生。” 这个称呼让阿德尔摩的眼皮跳了跳。 忽然,赵自牧压低了声音说:“阿德尔摩·加西亚先生,你听过‘盗火者’吗?” 阿德尔摩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十分难看。他的表情瞬间僵硬在脸上,组成一幅僵硬无比的抽象画——像是画到一半,颜料忽然干涸一样。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