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郎站在阳光里,用很瞧不起人的口吻对她说:
“死算什么本事?”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不好?”
“我要是你,我就活出个人样,气死那些见不得我好的人。”
“站起来,别让我瞧不起你。”
她挣扎着爬起来。
赵四郎却转身离开,带走了所有阳光,视野瞬间被黑暗吞噬,她一下子心慌起来,扯开嗓子喊:“赵大哥,赵大哥……”
“小婶婶别怕,小婶婶乖哦——”
稚嫩软懦的童音传入耳中。
然后头顶被轻轻拍了两下——
“摸摸毛,吓不着。”
耳朵也被扯了扯——
“揪揪耳,吓一会儿。”
沈玉楼:……
她缓缓睁开眼睛。
小姑娘鱼糕般白嫩嫩胖乎乎的小脸映入眼帘。
见她睁开了眼睛,小姑娘嘴巴呈o形“喔”了声,很惊奇的样子,然后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奶奶,奶奶快来,小婶婶醒啦——”
外面很快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赵母率先冲进来,摁住要起来的沈玉楼。
“你刚醒,别急着动……腰麻了吧?先靠会儿缓缓。”
一边说,一边往沈玉楼的背后塞了个枕头。
沈玉楼靠着枕头半躺在床上,目光环视一圈四周,见屋内环境陌生,猜测这里应该是赵家。
再想起昏迷前的事情,她愧疚道:“对不起……赵婶子,我给你们惹麻烦了。”
“都过去了,不说这些。”赵母摆摆手,帮她将被子往上拉了拉,拉到下巴根那里盖严实,只给她露出一张脸,然后温声宽慰她。
“你呀,这一睡就是七天七夜,从年前睡到年后,我们生怕你挺不过来,还好你挺住了……往前看,苦难过去,前头就都是好的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又有三个已婚妇人打扮的年轻媳妇跟进来,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穿着水绿色夹袄的少女。
先前那个给她叫魂的小姑娘,则被少女抱在怀里。
闻言,少女哼了一声,呛赵母道:“她的苦难是过去了,四哥怎么办?为了她,四哥把自己救命的钱都搭进去了!”
赵母回头瞪少女:“宝珠,你给我闭嘴,显着你长了张嘴,会说了是吧!”
赵宝珠红着眼圈道:“我就不闭嘴,我说的都是事实!”
母女俩呛了起来。
沈玉楼却敏锐地捕捉到关键信息点,她顾不上惊讶自己昏睡了七天七夜,忙抓住赵母的手问道:“赵婶子,赵大哥他怎么了?”
什么叫把救命的钱都搭进去了??
赵母摆手道:“没事没事,你赵大哥他好着呢,别听宝珠那丫头胡咧咧……”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赵宝珠委屈地叫嚷道:“我没有胡咧咧,娘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宝珠将怀里的小姑娘塞给一个妇人抱着,然后自己冲到床跟前,不顾赵母的拉扯,朝沈玉楼喊道:
“我四哥得病了,大夫说要赶紧治,不然就会先瞎眼,然后烂眼,最后死掉!”
“那十一两银子,是我们全家勒紧裤腰带,省吃俭用,存了大半年才存出来的,本来要留着给我四哥看病,结果全让你娘讹走了!”
赵宝珠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眼泪哗哗往下流,一边抹泪,还一边指着沈玉楼喊:“都怪你,是你,是你害死了我四哥!”
沈玉楼瞠目结舌,身子都坐直了。
赵家不富裕,这个沈玉楼知道。
可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那十一两银子,居然是赵四郎的救命银子。
她本来就没有几分活人样的面色越发惨白。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赵母先前为什么要劝赵四郎想清楚,也终于明白赵四郎为什么会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等着那十一两银子救命,赵四郎又何尝不是呢?
心,忽然难受的厉害。
赵母眼瞅着事情瞒不住了,又见沈玉楼面色青白,一时也顾不上骂赵宝珠多嘴,忙安抚沈玉楼。
“没事没事,没有宝珠说得那么严重,银子没了咱再挣,再挣……”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哐当声响,然后院子里响起赵家老大愤怒的声音。
“疯了疯了,赵四郎你是真的疯了……那地方是你能去的吗?你这是要钱不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