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落已经分辨出,此人正是二楼雅房里,那个被她伺候沐浴穿衣还被她打晕的宗公子。 李卿落见到此人,心中一个咯噔。 他该不会这时候找自己算账吧? 若他喊出那个打晕他的人妄图逃狱,自己这可算是自投罗网了? 宗公子自然是率先认出的李卿落。 不过,在宗公子的眼里,李卿落还是个雌雄未辨,身份存疑的小龟奴。 她虽然气的他牙痒,但这时候,他也无法与她计较。 毕竟,他现在也被关了起来…… 不过,与李卿落的焦躁愤怒相比,此时此刻这位宗公子正撑着头侧躺在铺了稻草的床榻上。 他哪里像是阶下囚? 倒像是来此审巡,却不小心被关在了牢房里的大爷。 “别想了。这春宴楼的暗牢,可不是想离开,便能随意离开的。” 李卿落见他不像要揭穿自己的意思,来不及深思,便赶紧来到牢门口抓住粗壮的锁链。 这锁链,必须要有钥匙才能打开。 周围也没有砸锁的钝器。 李卿落只能再次看向伍公公,伍公公虽然有所顾忌,但考虑事急从权还是重重点下头。 “您交给奴才便是。” 说着伍公公突然发了疯似得将地上所有稻草抱起来一统乱撒。 李卿落见状明白他的意思,赶紧跟着见样学样。 很快,他们牢房里漫天都飞舞着稻草。 宗公子看到这一幕,满脸嫌弃:“疯子。” 然而等漫天稻草缓缓落下,那牢房里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这二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宗公子瞬间坐起身子,看着那空荡荡的牢房,眼珠子都瞪直了。 肃王府的人前脚刚走。 这春宴楼后脚便又恢复了往日寻常的热闹繁华。 丝竹管乐声,声声不绝。 春歌艳舞,曲曲未停。 莺莺燕燕,灯火辉煌。 舞姬们身着轻盈透色的纱衣,在场中随着悠扬的乐曲翩翩起舞。 恩客们搂着美娇娘,举杯畅饮,笑语喧哗。 堂中的女娘们,个个身着艳丽暴露的纱衣,或陪酒说笑,或弹琴吟诗,个个儿风情万种,勾人魂魄。 奢靡敞亮的堂中,此刻正中央却吊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然而,无人在意她是死是活,甚至是真是假。 直到春宴楼的老鸨花妈妈带着管事扭着屁股出来。 “各位官人——此乃我们春宴楼近日新出的妆扮类助兴节目——红色女娇娃!” “别看这血淋淋的呀,其实,可都是假的!” “只是为了让各位官人们,今儿能在咱们春宴楼找点儿不同寻常的刺激。” “官人们可都还觉得满意?” 有人喊着满意,一边捏着怀中美人儿的脸就亲了下去。 也有人觉得恶心嫌弃,让他们赶紧将人放下来的,怕晚上回真的做那噩梦。 还有甚者问:“不如你们再出个扎女鬼的节目,给本客官们一人发一把小刀,谁扎中了女鬼,谁今日多给一百两。如何啊?” “哈哈哈……” 这个提议得到不少追捧。 然而花妈妈一挥手绢却道:“哎呀各位官人,你们还真是残忍狠心呢。真扎中了,这小娘子还能有命?” “嘻嘻,不过各位官人别急。我们呐,还有个更精彩的要给各位官人瞧。” “牵上来——” 花妈妈说完一拍双手,只见同样另一个浑身是血,头发早已花白的老妇人,跪在地上被人当做狗一样的牵了出来。 她若不动,就有鞭子瞬间狠狠甩在她的身上。 但她明明已经痛得浑身瑟瑟发抖,却硬是一声不吭,抬头满目疮痍的看了眼头顶中央被吊着的那个女娘,咬着牙才又不得不继续向前爬去。 而那被吊在半空中的红色女娘见到这个画面,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 口中还‘呜呜’的鸣叫着。 地上的老妇,熬着一双通红的像是染了血的双目,愤怒的瞪着周围一切狂声怒吼。 不少人都被这个画面吓到了。 便是春宴楼这些妓子,都惊叫着缩进各个官人的怀里。 那些恩客也都微微变了脸色。 这……这难道也是假的? 花妈妈一边拍手一边笑的弯了腰:“哈哈,哈哈哈……” “瞧瞧,瞧瞧官人们个个儿的反应。都给吓到了吧?” “放心吧官人们,这都是咱们春宴楼今日特意给官人们编排的节目罢了,刚刚各位官人们瞧见的,也都是假的!” 霎时,原本已经被刚刚那场景惊得一片死寂的大堂里才又发出热闹的回响。 “原来都是假的啊!” “你们也太会搞事情了。果然呀,还得是你们春宴楼,回回节目都别出心裁。” “这回可真是吓死老子了。还以为是真的呢。” “可不是?本公子都准备丢下美人儿赶紧家去,毕竟我们来春宴楼都是要春宵一度抱美人儿的,而不是看这些令人倒胃口的东西。” “就算是假的,也太有辱斯文了。咱们都是来找乐子的,如此血腥恐怖,又成何体统? 下面一片热议,花妈妈却并不在意。 只是给身边的管事眼神,让堂中所有站在暗处的打手,关注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如有反常者,立即拿下! 躲在暗处的李卿落在看清这两个血人,的的确确就是雀儿和邓嬷嬷的后,瞬间气血翻涌直冲脑门! 她差点就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被伍公公一把死死拖住。 “李姑娘,可不能冲动啊!” 伍公公紧张的东张西望,“奴才刚刚瞧过了,这里埋伏的人手不说四五十,至少也有二三十!” “咱们就这么出去,可以说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了呀。” “咱们再从长计议一下,至少咱们救了人,也得救出去,不能再都折在这里了!” 李卿落胸口剧烈起伏,眼中之色已是彻底恨毒。 她眼眸淡淡流转,突然看向一旁高高伫立的烛台。 再看向二楼上的幔帐。 人群里有挎着大刀和剑来享乐的江湖人士。 李卿落眸光一凝,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转身看向伍公公,比划说道:“您可有法子联络你们肃王府的人?” 伍公公摸了摸身上:“奴才被抓突然,身上还来不及带什么信物。就算有的东西,也被杀雷这个挨千刀的都给搜走了!” “不过,奴才刚刚已经瞧见了两张熟脸……若叫他们跑一趟,以奴才的身份,也并非难事。” 李卿落重重颔首,双手快速比划,伍公公不断点头:“你放心,奴才能做的,必定竭尽全力做到!” 就在此时,春宴楼内又走进来两人。 正是南宫狄和管事吴德。 南宫狄:“只有这种地方还未找过落儿的下落了,我真不希望在这里会看到她。” 吴德叹气:“总得试试吧,万一姑娘被奸人所害,陷在此处未能脱身呢?” 美人挥着手绢,像是没了骨头的软蛇朝着他们扑来。 “官人——” 南宫狄一走进大堂,便看见堂中醒目的吊了个浑身血迹的小女娘。 凌乱的发丝几乎遮住了她的全面,但她偶尔扭动挣扎不似作假。 身旁的妓子还掩着唇笑着解释:“官人放心,那些血迹都是假的……不过是咱们春宴楼给各位客官们设计的一些助兴玩意儿罢了。” “官人如此威武强壮,总不会也怕吧?” 南宫狄目光一抬:“那也是假的?” 堂中还有个同样浑身是血的老妪被牵着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行走。 谁见了都能狠狠踹之一脚。 妓子:“当然了,这个老东西天生就是贱种命,能讨官人一脚,也是她的福气呢。” 南宫狄冷‘呵’一声,未置可否。 突然,一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一株火苗在幔帐下如龙蛇般悄然向上攀去。 等有人闻到气味再看到火时,火势已经卷到了柱子上方。 “着火了——” 一声惊呼后,垒叠足有五层高的灯台‘轰——’的一声向堂中倒去,随着另一边高高的幔帐被扯下丢入火中,火势瞬间沿着地毯向前卷起。 堂中所有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 等反应过来后,所有人才开始惊叫逃命。 “走水,走水啦——” 伍公公躲在阴暗的角落里一声冷笑:“急什么?好戏还没上台呢。” 他说完看向人群,然后精准的瞄到一人后,趁乱迈步快速向前跑去。 花妈妈看到着火了,虽然面露一丝惊色,还是迅速镇定下来并指挥人手过来扑火。 “怎么回事?快去查查!” 这么多人竟然没有注意到火势怎么起来的,实在诡异。 舞姬们正打算退下去,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一颗圆溜溜的东西,被丢到了台子正中央。 舞姬不慎踩到上面,还摔了一跤。 等舞姬还未爬起便已看清那圆溜溜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那是一颗,睁着一双死眼睛的人头! 此人正是李卿落在二楼遇到的那个被她塞了钱的侍卫。 舞姬一声惊叫。 紧接着,台上的舞姬们都吓的惊叫了起来。 还没散开的恩客们自然也都看到了这一幕。 堂中瞬间更是大乱,互相横冲直撞,混乱阻碍之下火势竟然控制不住的彻底蔓延烧了起来。 李卿落持着滴血的大刀站在二楼之上。 她寒光凛冽,目光冰冷刺骨的看着这锦绣地狱。 今日,她便是死了,也要将这春宴楼毁的一干二净! 明明她一句话没有,但她的眼神却反复在厉声而问:既然都是假的!那你们瞧瞧,这颗人头它是不是假的!? 花妈妈一个寒颤。 惊见一个眼生的龟奴竟然出现在二楼的扶栏边,而且还浑身是血的像个鬼罗刹一样! 花妈妈瞬间猜出她的身份,并失态惊呼出声:“是你——?是你干的——?” “还等着做什么?赶紧将这小贱人抓下来!” 楼下的打手们,立即纷纷向楼上扑去。 李卿落已经迅速踩上扶栏,一把抓过柱子上的幔帐死死挽在手臂上,只见她脚下一蹬便奋不顾身的朝着堂中被吊着的那抹红色飞扑而去——!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