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问得小心翼翼,但语气中的决意,早已给了她自己和段容时答案。 虽然她并未觉得自己这个决定哪里不妥。 但她到底成了婚,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就丢下他不管不顾。 所以,她想让他明白,自己无论想去哪里想做什么,都是在意他的。 所以,才有这一问。 段容时听了个明白。 双臂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脸上神情更是一直紧紧绷着,犹如沉底的深渊一般森冷。 只是心中权衡利弊数回,终究是败下阵来。 “好,我陪你走一遭西域。” 李卿落闻却用力摇头,并坚决反对:“不行!” “阿时,你还不能离开大楚。” “倘若你此时离开,宗政朗日必定不会放手。” “到时他再发疯,就不只是整个朝堂遭殃了,我怕整个大楚的子民都会受到无辜牵连。” “所以,只能我自己先行一步去西域。” 段容时:“你当真要同我分开?” “我派追雨和冷电去走一趟,去把南屏亲安然无恙的出来都不行?” 他心底的怒气险些无法自控地倾露出来。 因为救人,绝非只有她亲自前去这一个法子。 李卿落:“不只是南屏。” “还有我师父。” “师父被西域的阿娜尔公主所擒,还有我几个素未蒙面的师姐师兄们,他们也都身陷险境。” “原本师父的事,我就已经想要亲自走一遭了。” “现在为了南屏,才更坚定了我要去西域的决心。” “阿时,我不能真的对师父不管不顾。” “而且,师父对我们如何,你一向清楚,这也是我为人徒弟的本分。” 在知道南宫狄出事后,李卿落就绝不可能真的坐视不管,只给玄苍一幅画而已。 提到南宫狄,段容时当真也跟着彻底冷静下来。 南宫狄这一路跟着李卿落和自己出生入死,杀敌救人,甚至对李卿落就像一个亲女儿一样。 无条件地纵容她,教导她,帮助她,陪伴她,相信她。 甚至,呵护她。 李卿落在李朝靖身上从未感知到的父爱,在南宫狄身上找到了弥补。 对李卿落来说,南宫狄不仅是师父,还像是一个父亲。 这叫她如何坐视不理? 段容时起身披上长衫就下了床。 他来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看着窗外大口透气。 李卿落跟着缓缓起身,来到他身后并紧紧抱住他。 “阿时,你心底都明白的。” “如今的处境,你不能离开大楚。而我,也绝不可能只待在大楚干等着不知好坏的消息。” “我舍不得离开你。” “但有些事,我也必须亲自去做。” 段容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半低头看向身后的她:“你当真决定了?” “你可知前往西域一路会遇到多少险境?” “先不提想要救下南屏的事,便是那阿娜尔公主我也有所耳闻。” “传闻她是个极其心狠手辣,又极尽聪慧的女人。当年在西域,她年纪轻轻便守了寡,还带着稚子就能与将其丈夫的三个亲弟弟亲自给砍了头。最后自己携着还在襁褓中幼子坐稳了王位。” “你想从她手中救下南宫先生,可知苦难几何?” 李卿落听闻了这个阿娜尔公主的事,也是一脸咋舌,甚至震惊。 但,那又如何? “那我便小心筹谋,总能有法子。” 段容时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 她一向如此。 自己决定的事,便是山崩海啸也改变不了。 当初中了蛊毒自己决意离开。 后来要到大楚为母妃复仇。 她决意的事情,谁也左右不了。 段容时深深闭眼。 知道这两件事都已刻不容缓,她也不会等自己空闲下来再陪她前往。 最终,他深深叹了口气。 只轻声问道:“什么时候离开?” “可能再晚些时日?哪怕十天半月也行。” 他想告诉她,宗政朗日已经兴致勃勃地定了日子,要为他们二人举行一个正儿八经的亲王婚礼。 不过,此话他并未说出口来。 因为他心中明白,这对他的落儿来说,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事情。 李卿落却没有回答。 然而此时的沉默,却已经是她的答案了。 她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段容时有些失落:“落儿,我不能将你困在这后宅内院,只做我的王妃。” “你永远都是你自己,想去何处便去往何处,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你也并非我的傀儡只是我的夫人。你还是你自己,你是勇敢坚毅的女娘李卿落。” “所以你要走,我不会拦着你。” “只是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 李卿落仰着头,已无法自控地--gtgt怔怔流着泪。 她哽咽着道:“你说。” 他到底舍不得地转过身来,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惜着自己的命。” “我要你完好无损地回到我身边,我还要与你相守白头。” “倘若你做不到,下一回,你便是恨我气我,我也不会放你再离开去任何地方。” “明白了吗?” 李卿落含泪不断点着头:“好。”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肝肠寸断的离别之痛。 做下决定是容易的。 真正想到要分离,却又万般难受而艰难。 段容时捧着她的脸,低头一下一下地亲吻着。 想要将她的泪珠吃掉。 结果,却又将她整个人又给吃了一遍,两遍,三遍…… 他今晚怎么都要不够。 好像疯了似的,只想将她紧紧握在手中。 窗户被压得‘嘎吱’作响。 桌上的笔墨也散落一地。 风卷袭来,将他一双眼睛糊得模糊不清,只能低头去寻觅她的所在之处。 段容时不依不饶地拉着李卿落闹了半夜。 等翌日一早李卿落再醒来时,浑身酸痛得像是散了架。 身边空荡荡的。 她心知他定是已经上朝去了。 这才想到昨日答应玄苍的事情还没给他一个答复。 正要急匆匆穿上衣裳过去,段容时就亲自端着托盘开门并走了进来。 “你、你没去上朝?” 李卿落惊讶得险些下巴都掉了。 他竟然还在家里? 她以为他起得这么早,是早便进宫去了。 段容时将早膳摆开。 “今日沐休。” “我陪你。” 他正儿八经地说着,并抬头向她看来。 “你是要我过去喂你,还是抱你过来自己吃?” 李卿落赶紧拉拢衣襟,一溜地下了床:“我自己吃!” 她毕竟也是习武之人,身子并不像寻常女子那般娇弱。 所以昨晚即便被折腾得狠了,今日也还能适应忍受。 而且,她还有事相求于他,所以打算更讨乖一点。 “阿时,那你今日可要好好陪我。” “我们去街上逛逛吧?” “我想途经荣乐停留一晚,先去看看祖母。” “我还想给祖母捎带一些东西。” 段容时:“好。采买的东西,我来置办。” “还有落儿,我打算让冷电跟着你去一趟西域。” “虽然你身边有二十七杀,但留个我的心腹,我也能随时知道你在何处,是否安好。” “如此,我才能安心。” 李卿落:“那你身边就只有一个追雨了!?” “阿时,这件事我不同意。” “我保证,我每隔三日就给你写一封信,一定不会断了联络。” 段容时:“此事没有商量回转的余地。” “你要么同意让冷电跟着前行,要么就不去。” “你选吧。” 他一边细细地嚼着菜,一边不容她再拒绝此事的态度,让李卿落实在没有办法再开口不知好歹的拒绝此事。 “既然如此,不如让追雨去吧。” “冷电行事更沉稳。虽然你身边还有别的侍卫,可是冷电是他们都取代不了的。” 段容时挑眉:“你要追雨?认真的?” 李卿落立即想到了雀儿。 她沉默了片刻。 “那还是让冷电去吧。” 李卿落怕追雨整日面对雀儿和杀三会承受不住。 而且,杀三和雀儿都已打算成亲,追雨还是避开为好。 此事暂时如此定了下来。 吃过早膳,李卿落便提到了玄苍的事。 “西园住着的那位郎君,算是我的大师兄。” “他奉师父之命前来……” 李卿落把事情说了个大概,然后才提到那幅画的事。 “要救师父,这幅画好像尤为重要。而这幅画,我得向你求。” 段容时:“向我求东西?” “我有什么东西,能救南宫先生?” 李卿落起身拉起段容时的手。 “阿时,你先跟我来。” 二人出了房间,来到隔壁的书房。 李卿落将一个箱子打开。 然后抱出一捆巨大的包裹。 再将包裹一把抖开,七八副画卷便都滚在了地上。 李卿落随便捡起一副来打开,随着画卷铺开的瞬间,画卷上的人立即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了面前。 仿佛真的活了一般。 生动形象,惟妙惟肖。 那女子眉间似蹙非蹙,眼波流转间仿佛盛着半池春水。 明明端庄淑雅,却又灵动活泼。 本是倾国倾城之貌,却又有娇羞女儿的憨态。 整幅画上之景,都随着画中女子,一起鲜活明艳了起来。 而画中之人,正是宗政清月。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