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娘声音放软几分,哄着他道:“陛下,臣妾这般做,也是想着早点让陛下恢复记忆,为君分忧……”
南廷玉抬眸睨她,眼神黑幽幽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从眼中威慑出来,莫名让郁娘想到了二十七岁的南廷玉。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他还未经历过太多的挫折和劫难,言谈举止与神韵气度本该都带着少年郎的味道,没有久居高位的威慑和压迫。
想到这,郁娘不动声色打量了他几眼,看着屋内战战兢兢的一行人,摆摆手:“你们退下去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安公公等人如蒙大赦,着急忙慌退了出去。
南廷玉气急:“朕还没说让他们走,你……”
话才说到一半,汤匙已经塞到嘴巴里。
他:“……”
咕哝喝了两口,他还想发脾气,这时,郁娘伸出手给他擦拭嘴角的药渍。温软香玉近身,鼻息似乎都馨香了几分,他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郁娘耳垂上的痕迹,胸腔中的怒火几乎消失殆尽。
罢了。
看在她平日伺候他也不容易的份上,原谅她一次。
“陛下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朕浑身都不舒服。”不知想到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朕身上的伤是谁弄的?”他要杀了那混账!
郁娘看他几欲目眦尽裂的样子,含糊道:“是臣妾掐的。”
南廷玉:“……怎么下手这般重!”
郁娘:“若非如此,不好唬住陛下。”
“哼。”
南廷玉撇开头,心道,既然是她亲手弄的,那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他阴阳怪气哼了声,趴到床上去,冷冰冰开口:“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给朕擦药!”
“是。”郁娘嘴角含笑,一边为他擦药,一边继续说着安抚的话。
末了,她垂眸忽而道:“臣妾琢磨着这件事情可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了阴影,差人将暗卫司首领叫过来,随身保护陛下。”
南廷玉本还闭着眼睛,闻言眉头紧蹙,下意识道:“朕身边有侍卫就够了,不需要萧……”这话只说到一半,但也已经来不及。意识到中计,他脊背一僵。
郁娘还是这般聪明,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破他。
二十七岁的他,依旧被她当作幼稚小儿来耍。
郁娘俯下身:“看样子陛下对萧大人念念不忘,哪怕失忆了,却还依旧知道他的本名。”
这阴阳怪气的话落入到南廷玉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又黑又臭,身上的疼痛让他没法抬头挺胸去反驳,只得哧溜一声,忿忿道:“到底是谁对他念念不忘?”
这话里的醋味十分明显,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介意萧重玄。
郁娘擦药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嘴角微微笑了下。
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甜蜜。
“陛下,你不必总和他过意不去,我心中对萧大人更多的是愧疚,若不是我,他的人生或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会是另一番模样。”郁娘停顿了一瞬,才慢慢道,“当初在宴会上,你知道他为何会多看我一眼吗?”
“为何?”
“因为我过去为他倒酒时,踩住他垂落在地上的长袖,他扯不动那袖子,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鸾州知府将她赏给他,改变了他和她的命运。
“所以我和他的那段过往,算是我设计而来的,我心里对他多有愧疚……”
那时候她若不这样做,迎接她的便是要出去接客的命运,所以她才努力抓住机会,在宴会上盯上了当时最为年轻英俊的军士。
南廷玉闻言,眼睫微动,心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很少跟他说以前的事情,但每次提起,轻飘飘的语气中都含着难以想象的屈辱和痛苦。他很想很想回到过去,找到她,救下她,带她脱离苦海。
即使人生走到这一步,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却依然有不能以之事。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哑了几分:“朕越发嫉妒他了,嫉妒他可以在你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救下你。”
郁娘闻言,没有说话,眼眶悄悄红了。
“不过朕也很感激他,没有他,朕和你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
大抵是不能遇见吧。
他们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教坊瘦马,难以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更难以有相知的机会。
想到这,南廷玉握紧她的手,半是自嘲半是认真道:“朕突然也想感谢蛊虫了,若没有它,朕不会在低估之中遇到你。”
若是一生未曾低谷过,骄傲自负的南廷玉遇见她,还会喜欢上她吗?
郁娘这时趴到他后背上,脸颊轻轻贴着他,无声的温情在二人之间弥漫。
她的唇瓣微微翕动,在他的后背上划下轻轻的弧度:“玉郎,你最该感谢的是你自己。”是他一点点俘获了她的心,让她爱上他,爱才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纽带。
南廷玉心口一跳。
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即使未曾低谷过、变得骄傲自负的南廷玉遇见她,也依然会为她所倾倒,因为她是世间最纯粹最美好的姑娘,他一定会在相处,慢慢熟悉,渐渐沦陷,直至不可自拔。
他在没遇见她之前,心中有许多教条和标准,但在遇见她之后,他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妻子是她就行了。
“琳琅。”
回答他的是后背上的轻轻一吻。
她在。
往后很多年她都在,陪着他走完这锦绣璀璨的一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威严庄重的佛法声在头顶盘旋萦绕,鱼沉壁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做了一场十多年的噩梦。
再一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在简陋的土房中,记忆一点点苏醒,她想起来这是广陵老家——那个曾葬送她半生幸福的恶地。
是在做梦吗?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她视线从窗外移近,看到了趴在床边守着的人。
那人木暂挽髻,鬓间发丝如墨,尚不见一丝白发,大抵是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眼睫缓缓抬起,漆黑内敛的眸子逐渐清晰。
“偲偲,你终于醒了。”
鱼沉壁一时未答话,只静静看着他。
宣明朗嘴角轻轻掀动,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不由舒了口气。垂下头,这才发现鱼沉壁的视线有些古怪,那目光像是经历过风霜雨打,透着麻木和平淡,分明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别人。
“偲偲?”
鱼沉壁眼睫一动,尔后像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慌忙掀开被子,四处找寻,在里侧看到棉衣紧紧包裹住一个脸色还在微微发青的小婴儿!
小婴儿似乎刚哭过,脸上留有弯弯曲曲的泪痕,嘴巴抿着,瞧着十分委屈的模样。
她手臂颤动,眼泪早已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这是梦吧。
竟然还会给她一场这么美好的梦。
她伸出手抱住小婴儿,脸颊贴着她娇嫩的肌肤,喉咙中发出哭泣声,声音很模糊,仔细听才能辨别是“小鱼儿”三个字。
她的小鱼儿还在!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丢掉小鱼儿!
宣明朗抱住她和孩子:“偲偲,别怕,我们的女儿没事,她身子很好。”他只当她的异常是鬼门关走一遭,担忧女儿,所以情绪受不住了。
鱼沉壁感觉这一生的泪都要在今天落完了:“小鱼儿……我的小鱼儿……”就在她哭得不能自遏时,感觉怀中的小人儿动了一下,她忙低下头查看,发现不知何时小鱼儿睁开眼睛,那双未蒙尘昧的眸子漆黑圆润,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小鱼儿很乖,醒过来也没有哭,只呆呆看着她,两只手则本能扒向她的胸口。
小鱼儿肚子饿了。
想到这,鱼沉壁笑着止住眼泪,哑着嗓子道:“娘亲这就喂你。”
·
重来的这一辈子,有些事情在变化,但有些事情依然按部就班来临。
婆母在她醒过来的第二日便拉着宣明朗的手,悄悄在厨房商讨事情,要让宣明朗赶紧回京复命,不可耽于儿女私情,又暗示宣明朗早日纳妾,她肚子已经不中用,生不出来宣家的嫡子,那就该让位。
宣明朗假装没有听懂,婆母便哭哭啼啼,诉说这些年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宣明朗怕声音闹大被鱼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壁听到,关上门,无奈道,这事先不考虑。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直接拒绝,稍稍能安抚宣老太的情绪。
宣老太:“好,这事可以放一放,那明朗你什么时候回京?”
他如今刚中状元,未来得及跨马游街,也未来得及封官加爵便回到广陵,这事已经惹到了圣上。
宣老太心中实在愤恨不已,私以为都是在鱼沉壁碍事,深怕自己的状元郎儿子受到牵连。
宣明朗:“等偲偲身体好些,我带上她、孩子,还有母亲你,四人一同入京。”看圣上的意思,十有八九便是要他留在都城为官。
宣老太皱眉道:“你如果带着她,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将你吃得死死的,你到时还怎么……”
宣明朗打断她的话:“娘亲,我能有今日,离不开偲偲的支持,儿子这次回京一定要带上她和孩子。”
宣老太气得瞪向宣明朗,见宣明朗主意一定,只好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想着计策。
鱼沉壁此刻躺在里屋,假装没注意到厨房的事,她拍着小鱼儿,口中唱着童谣哄小鱼儿睡觉,垂下来的浓密眼睫在瞳仁中落下一层阴影。
没多久,同上辈子一样,在出发去京城之前,宣老太忽然下肢瘫痪,无法动弹,从城里喊了两次医生也没有查出是何缘由。
宣老太整日在房中哭哭啼啼,抱怨自己命不好,拖累儿子和媳妇了。
鱼沉壁看她演了好几日戏,却始终无动于衷,不再像上辈子那样上赶子去讨好这个老太婆。
眼见出发日期接近,鱼沉壁没有主动提出来留下来照顾宣老太,宣老太坐不住了,于是将鱼沉壁喊到病床前。
这个时候,宣老太还不敢直接撕破脸,只一副可怜模样,说是身子不利索,长途跋涉会要了她的老命,可是她又舍不得离开鱼沉壁和小孙女,想让鱼沉壁和小孙女常伴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