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重玄没有立即回答,大雪纷飞中他的面庞蒙上一层愁郁,夜色模糊住他的眼神,只余沙沙暗哑声响起。
“我认识的郁娘子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绪,会竭尽所能讨好别人,从不会让人觉得尖锐犀利,但是在与南廷玉相处时,她却不是这样,她露出了柔软又真实的心,有了脾气,有了情绪,也有了感情……”
郁娘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当时的我想要离开他。”
“为什么想要离开他?”
“因为……”郁娘顿住,像是在说服萧重玄,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因为皇家容不下我,东宫容不下我,宣家也容不下我,我过够了如临深渊、步步惊心的日子,只想要找一处偏隅之地,安心自在生活。”
萧重玄闻言,没有紧逼她,只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见她和南廷玉相处的场景,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南廷玉有情,南廷玉亦是。
她是因为动了感情,学不会隐忍,不愿再算计,变得有期盼,希望南廷玉也能回应她的心意一两分,可偏偏那位太子殿下年少轻狂、权欲仇恨熏心,应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算计中,践踏了她的心意,她才对他失望至极,决计要离开他。
他在龙船上时,见到她被宣家母女设计陷害,又从苗苗口里打听到她以往的事情,知晓她的所经所历,这才明白她口中“过得很好”只是在安慰他。
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她还是那么善良,不愿意让他担心,将委屈都隐藏住。
她越善良,他心里便越愧疚,想着无论如何,拼上性命也要带她离开。甚至,在离开前,他大逆不道,违背君臣之道,刺了南廷玉一箭。
只为替她报以往的仇。
郁娘见萧重玄一直没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低下头,盯着脚尖,二人的身影落在石板上,衣摆随风晃动,触碰又分离。
身后的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走回客栈。
郁娘摘掉身上落满积雪的大氅,脸色白如薄纸,她回应着萧重玄先前的话:“我一直在往前看,余下的事就交给时间,我想,时间是最好的忘忧草……”
萧重玄眼神一亮,一直绷紧的脸部线条放缓,温和道:“嗯。”
进了屋,二人坐在火盆子前,喝着暖茶回温。
郁娘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的事,担忧道:“鸾州知府以谋反罪被问斩了,他与你是不是都是皇帝的人……”她很害怕启明帝要杀人灭口。
萧重玄宽慰道:“他与我不一样,皇帝惩治他,不仅是要杀人灭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做了许多恶事,皇帝顺势让他背锅,除掉他。我……目前还在为皇帝做事……”所以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不会轻易杀了他。
郁娘诧然,旋即若有所思道:“你组建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支商队……”难怪他与图门族厮杀多年,竟还愿意与图门族做生意,原来是因为他是卧底!
萧重玄笑着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手势:“嗯,所以这事要……嘘……”
郁娘乖乖点头:“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了。”
“嗯。”
二人又聊了会儿,萧重玄起身话了告别,他若今日不走,等雪下大了,四方封道,一时难以离开。
郁娘没留住他,只好道:“下一次你过来,要多留几天。”
“好。”
萧重玄坐上马车,冒雪离去,车内有郁娘为他准备的汤婆子和包袱。
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塞满干粮和糕点,唇角倏而笑了下,这时,看到干粮下放着一个黑色盒子,拿起来发现正是他今日送给郁娘的红宝石璎珞。
她竟又悄悄还给他了。他握着璎珞,帘帐晃动中,风雪涌进来,如刀子般扑在脸上。
不知何时她才能真正接纳他。
马车消失在风雪尽头,郁娘收回视线,打着哈欠去休息,转身看到桌子上落下一黑色钱袋子。这是萧重玄钱袋子。
她明明说了不需要,他却还是悄悄留下银子给她。
她拿起钱袋子,心中五味杂陈。
·
都城也下起了雪。
一夜过去,白雪皑皑,千里素裹。
火火是长乐宫最早起来的,它在雪地上转圈打滚,玩得不亦乐乎,整个长乐宫的雪地都布满它的狗爪印,玩累了,它跑到军医苑去。
裴元清刚开门,就看它顶着满身的雪走进屋里。它坏得很,非要在暖和和的屋里才抖掉身上的雪,裴元清气得只摇头。
这段时间,它每日都哼哼唧唧围绕着裴元清转,尤其是看到裴元清拿出银针,它更是乖巧坐到裴元清身边,等着他给它扎针。
裴元清哭笑不得,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直到突然想到,郁娘曾经说过的话。
“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是不是以为郁娘没来接它,是因为它的病还没有好?
所以它才每日来军医苑,哼哼唧唧求他扎针?
它明明以前很害怕扎针的啊。
思及此,一股酸涩忽然涌上心头,裴元清看着外面覆着的层层白雪,眼眶悄悄红了,怅然道:“火火,你也想郁娘子了吗?”
不知道郁娘现在去哪儿,又在做些什么。
·
两年后。
兰西,乞巧节。
这日,街头枝丫挂满乞巧结和织绣,入夜每家每户点上灯笼,整座城陷入到喜庆欢悦的氛围中。年轻男女面上覆着面具,无畏身份和尊卑,走到街上自在惬意游玩。
兰西民风较为开放,有些男女甚至在街上看对眼了,可以当场交换面具,以做定情信物。
医馆打烊,郁娘捶着腰背,本想早点休息,结果被两个女学徒拉着去街上游玩。
海月笑道:“杨娘子,今日乞巧节那般热闹,你怎么能不去看一眼?”
四惢:“是啊,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子你年轻貌美,何必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郁娘常以帷帽示人,只是总会出纰漏,医馆里的医师和学徒大都见过她的容貌,有些病人也见过,好在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见了她也无大碍。
海月叹道:“我若有杨娘子你这样的容颜,恨不得每天都要过乞巧节。”
四惢在一旁狂点头。
郁娘:“……”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月和四惢又对视一眼,促狭道:“你是不是怕被丛老板知道了,他会生气?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丛老板说的!”
“丛老板这个月都没有准时来见杨娘子你,你就当今日出去玩,是对他失约的小小惩罚。”
郁娘哭笑不得:“什么惩罚不惩罚,不要乱说。”
“好,我们不乱说了。”
二人笑作一团,郁娘在她们的促狭声中,脸色微红,最终抵不过她们,结伴一起去街上游玩。
海月和四惢都是跟随父母,避战逃到兰西的穷苦人家女孩儿,后来一人父母生病去世,一人父母想卖女儿,郁娘知道后收留下她们,让她们跟在医师后面当学徒,平日里,既能拿到工钱也能学到手艺。
所以二人都将郁娘当做救命恩人,与郁娘关系极好。
路过小摊,三人相继买了面具。
郁娘挑中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将她上半张脸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
四惢见状,羡慕道:“杨娘子的脸可真小,就跟巴掌脸一样,这狐狸面具一戴,不知怎地显得更好看了。”
海月:“半露未露,才是最为诱惑的。”
郁娘:“……”眼见她们二人又要聊些有的没的,她忙岔开话题,带着二人向人群深处走去。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繁华热闹。
一处酒楼包厢内,几个男子坐在四楼上方,居高临下看着鼎沸人声的街景。包厢这里倒是一片清幽,酒香淡淡,乐伶在弹奏舒缓高雅的乐曲。
几个男子从衣着来看,虽未分尊卑,但从神情上能分清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衣男子最为尊贵,因为剩下几个男子皆会时不时看他一眼,姿态毕恭毕敬。
只有白衣男子,全程表情不变,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南廷玉此刻捏着虎口,靠在椅背上,眼睫向下垂落,在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他似看着街景,又似在看着某处发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为南廷玉斟上酒,在一旁介绍兰西乞巧节与都城乞巧节的一些不同之处。
南廷玉时不时“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过了会儿,几杯酒下肚,有作陪的公子哥胆子大了些,开始主动和南廷玉说话,盛赞南廷玉前些时日攻下平南,歼灭姚家余孽一事,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赞美之词。
聊着聊着,有人醉醺醺道:“殿下,你可要多在兰西待几日,我们兰西景美,女子也美。”
“你这话说的,我们殿下可是大乾储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是我们兰西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美人差,先不说那些养尊处优的闺中大小姐了,便是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看的。我为了见她,常扮作难民,让她给我看病。”
有人来了兴趣问道:“嗯?你为何要扮作难民见她?”
“因为她只给难民义诊,普通的病人,她不接待,哎,所以我不仅要装病,还要装成脏兮兮的模样。”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下,看到南廷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们也笑不出来了。
心中皆忍不住叹道,这东宫储君可真难伺候,说什么话,他都没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动,都以为他是个木头人。
郁娘三人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脸上戴有面具,便不必顾忌形象,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沿街游玩。
路遇一杂耍绝技卖艺,三人驻足观望。
有骑马耍剑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有跳圈翻筋斗的,五花八门,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好!”
“好!”
郁娘也忍不住跟着拍掌助威,其间,有男子走过来,想要询问郁娘的名字,与她交换面具,郁娘委婉拒绝了。
等到她转过身看向杂耍,正是到了喷火绝技,那师傅含了一口“水”,对着火把喷过去,瞬间便吐出来一道张扬恣意的火龙,火龙向上翻滚绵延,久久不绝,甚是壮观。
众人拍手叫绝之际,未料到那火龙竟烧到一客栈的招牌上,随后又顺着风烧上枝头的乞巧结和织锦。
众人起初尚没放在心上,不紧不慢扑着火,直到火势忽地一下变大,大火烧到客栈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爆裂声,惊得附近众人仓皇逃离。
“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众人皆想逃离着火的客栈,往同一方向而去,瞬间变得人挤人,有些人甚至摔倒在地上,被踩得不住痛叫。有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因为慌乱摔在地上,手中孩子甩向了客栈方向。
“孩子啊……啊……快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有人踩到她身上,她也顾不得喊疼,只哭着让人去救她的孩子。
襁褓中的小婴儿如果被人踩中,哪怕只是一脚也要凶多吉少。
“快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郁娘恰好在客栈附近,见到那小婴儿被甩在地上,哭得哇哇叫,模样实在可怜。她不忍心,便转过身朝小婴儿的方向而去。
她刚抱起小婴儿逃走,客栈上方烧得只剩下轮廓的招牌掉落下来,恰好砸在方才的地方。
郁娘惊魂甫定,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前方表演杂技的黑马被人流急得躁动起来,嘶鸣一声,乱闯乱撞,伤了不少人。
大抵是怀中小婴儿尖锐的哭泣声引起黑马的注意,黑马瞳仁赤红,突然向郁娘的方向冲过来。
郁娘此刻无路可逃,前方是攒动人头,后方是着火客栈。
她吓得心脏狂跳,左右观望,不知该往何处躲藏。
就在千钧一刻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上方而落,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到怀中,与此同时,寒光乍现,长剑如龙,转瞬之间便直接将那疯马脑袋劈作两半。
马血瞬间浸满对方半边身子。
郁娘落入到对方怀抱之中,在一片混乱嘈杂声里,清晰听到耳朵上方传来一道沉沉声音。
“可有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大火燃烧的哔剥声,人头攒动的呐喊声都自动降下音调,模糊混乱的背景中,她只听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询问。
这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纵使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对方是谁。
南廷玉。
刹那间,郁娘浑身血液倒流,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惊慌无措。
怎么会是南廷玉?
他怎么会在兰西?
她害怕身份暴露,没敢抬头看他,遂捏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尔后,抱紧怀中的小婴儿,转身就跑。
“你……”
南廷玉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只抓住她身后面具的丝带,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拽了下来。
她脚步一颤,头没敢回,继续逃跑,宛若身后有洪水野兽在追她。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火光照着他半边张脸,火苗似是在他眼中跳跃,他眼神安静看着郁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千人万,念兹在兹。
自从她离开后,似乎每个女子身上都有了她的影子。
见谁,皆似见她。
“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狐狸面具,兴许是沾到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面具上有着淡淡的脂粉气,他想起来,揽住她时,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这味道跟裴元清身上的药草味相差无几。
想到这,他心神一敛,脑海莫名想到先前那位公子哥说的话。
“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
是凑巧吗?
一个长得像郁娘的女子,身上也有药草味。
他攥紧手中狐狸面具,眼色深了几分,恰在这时,赵飞澜和那几个公子哥追了下来,他问向原先说这话的人。
“你方才说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回殿下的话,那家医馆叫做杨氏医馆。”
“那女医师长得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个公子哥听到这,面面相觑。
赵飞澜倒是瞬间明白南廷玉的意思。
南廷玉这次路过兰西,就是在找那个人。
这公子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害羞道:“她五官长得自是好看,没有一处不美的,正所谓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丹唇玉面……哦,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好,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药袍穿到她身上,那也是曼妙凹凸,娇娇啻啻……”
南廷玉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可有曾注意过她的行医手法?是何流派?”郁娘跟着裴元清,学的是千金派。
这公子哥平日里只顾盯着郁娘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行医手法和流派,见南廷玉这话问得急躁,态度又步步紧逼,公子哥又惊又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南廷玉见状,懒得再浪费口舌,当即领着人向杨氏医馆而去。
…
郁娘一直在跑,不知道跑了多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传来,她没甚在意,直到跑累了,速度慢了些,耳中的哭喊声才逐渐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郁娘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婴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竟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在逃跑!
这时,一披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冲到郁娘跟前,一把将婴儿抢过去。她眼神惊恐万分看着郁娘:“你……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这妇人本来见郁娘救了她孩子,心里感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感谢,又见郁娘抱着她的孩子逃走,妇人吓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路撕心裂肺哭着追上来。
郁娘:“……”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娘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向妇人道歉,没做耽搁,一路跑回家。
她进到屋里,关上门,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只是心中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收拾包袱。
南廷玉暂时没认出来她,但以他的心思,只要转转脑子,很快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还是要小心点,要未雨绸缪,必须得先换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萧重玄她的藏身之地。
不知道这个月出了什么事,萧重玄没来找她,也没有差人送信给她。以往遇到事耽搁住,他都会让人差信来报平安,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她压下心中的忧虑,收拾好包袱,叫醒隔壁的陈阿嬷和杨老翁,叮嘱着话。
此刻,南廷玉领着侍卫杀到医馆门口。
看门的小厮坐在石墩上打盹,听到声响欲伸手拦住他们,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森冷的视线,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南廷玉命人将医馆围住,目光扫了一眼院子,看到一穿着灰褂和开裆裤,留着命辫儿的幼童正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这幼童年龄不大,瞧着是才学会走路的模样,不过胆子却不小,见到南廷玉等人,没觉得害怕,竟蹒跚咿呀走过来。
南廷玉忽然想到在街上看到她的场景,当时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灰布裹得严实,没看清楚有多大年纪。
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纵使这三年来,他在心中早已做过最坏的猜想,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后,她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甚至会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便心如刀剐,五内俱焚!
他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股怒意和酸涩,俯下身,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
这小幼童正在学语,说话不清:“娘……你……找我娘……”
娘?
还真是她的孩子。
“殿下,这孩子怎么办?”
“带走!”
…
郁娘叮嘱完陈阿嬷他们,止住眼中泪意,背上包袱告别,刚走到院子,就与一高大身影迎面遇上。
霎时间,一股威慑和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如网中鱼,笼中鸟,挣脱不开,逃跑不掉,被迫步步后退。黑暗中,那道身影则步步逼近,廊檐下的灯将他的面庞逐渐照清。
长眉入鬓,黑眸点漆,神情如覆寒霜,让这张金质玉相的皮囊显得阴鸷冷冽,他面颊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疤痕,又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成熟。
五官明明与以前变化不大,但却像变了个人。
变得陌生,变得更有压迫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曾经设想过千万种相遇的场景,到最后却是在始料未及之中,遽然相遇。
在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陷入到黑暗中,模糊成一片,南廷玉眼中唯余眼前的女子,爱恨在心中化作滔天巨浪翻滚不休。
他忍下复杂剧烈的情绪,直直凝视她,凝视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千万次,让他爱不能已,恨不能忘的面庞。
唇齿碾磨,一字一顿:“郁琳琅,你让孤好找。”
郁娘被他步步紧逼,退到墙壁上,直至退无可退,她眼神惊慌看着他,心口一起一伏。
仅仅只是迎上他的视线,便让她觉得无所遁形、无路可逃、
三年的平静自由,就要结束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明明对于他来说,天下江山、宏图大业才是最为重要的,她只是一个女子,微不足道的卑下之人罢了。
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一年罢了,何苦如此逼迫她?
她垂下眼睫,无可奈何道:“殿下,放过我罢”
南廷玉倏而笑了下,神情却愈显阴鸷,没想到三年后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放过她。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吗?待在他身边就让她这么难受吗?她就一点也不怀念他们的过往吗?
他怕情绪淹没住她,怕口舌交锋只会更伤彼此,他蜷起手指,努力克制住所有情绪,收敛了身上的威慑感,向后退去一步。
他缓了缓脸色,抬眸环顾一眼药馆四处。
这间药馆不算大,却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平复情绪后,出声利诱:“琳琅,跟在孤身边,你想要的孤都可以给你。你喜欢开药馆,那孤将都城最大的药馆买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郁娘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预想中的斥责和怒意并没有来,反而听到的是他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的话,他就跟突然变了性子似的。
她知道,他这是想和她谈条件,忍下了本性。她唇角掀动,婉拒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我更喜欢留在兰西,开一间小药馆就足矣。”
“你若喜欢兰西,往后,孤可以陪你常来兰西。”
二人分明在说一件事情,却说的驴头不对马嘴,谁都不肯退让。
郁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力感,又觉得苦涩。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
太子殿下,你明明拥有弱水三千。
“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孤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这三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我兴许早已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没有原地不动,我……”
“够了!”
南廷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了他心中,扎得他鲜血淋漓,他一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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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绷起不甘的脸庞,敛目道:“你以为这样,孤就会放过你,让你跟那个奸夫萧重玄双宿双飞吗?”
奸夫萧重玄五个字一出来,郁娘脸色瞬间气白,忍不住怒目瞪着他。
“休想!郁琳琅,你既然招惹了孤,那就休想一笔勾销!”南廷玉吐出一口恶气,“这一生,你都将要与孤纠缠到死。”
不管是痛苦还是恨,让他们一同不得解脱。
哪怕是阿鼻地狱,也要一同共赴。
郁娘缓缓闭目,他的偏执,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觉得无助绝望,嘴角不由自嘲笑了一下。
“殿下,若是我不愿意随你去都城,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说着最伤人自尊的话。
仿佛在笑话他,堂堂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这样做。
南廷玉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终归没有发火,既然利诱不行,那就只能威逼了。
他敛了敛目光,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萧逆贼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来见你?”
郁娘忽地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他,声音带上了颤意:“你……你抓了他?”
这像是最大的把柄,最深的软肋,最柔软的心脏,突然被敌人掌握住了,然而敌人看到她这副反应,却没有开心,眼神愈发难堪恼怒。
“是,我抓住了他,可惜无论怎么逼问,他都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后来还是从他的商队里抓到了人,严刑拷问下得知他每个月都会去几个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兰西,孤这才来兰西。”
他说了很多话,郁娘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语无伦次道:“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对他用刑了吗?如果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然而刚一碰到他,便被他反握住手腕。
她如今长了些肉,只是手腕仍让人觉得轻轻一折便能断裂。他未敢用力,俯下身,近在咫尺望她:“他有没有事,你去都城一看便知晓了。”
郁娘张唇,没说话,无声中,眼泪如珠般一滴滴坠落。
南廷玉见到她这副模样心脏一顿,脸上阴鸷一点点瓦解。
不该这样的。
没想要伤她,没想要让她难过,可还是让她流泪了。
他总是让她那么痛苦……
他也不想要这样的。
他伸出手欲给她擦拭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南廷玉屈辱收回手。
这时,院子里有孩童啼哭声响起,在黑夜之中尤为清晰,打断他们二人的谈话。
“呜哇……娘……娘……呜呜呜……我要娘……”
“我要我娘……”
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只好抱着哭啼不止的幼童上前,无助看向南廷玉:“殿下,这孩子一直哭……”
郁娘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壮壮,又不可置信看向南廷玉,恼怒道:“你抓胖大婶的孙子做什么?”
胖大婶一家当年也是来兰西避战的,孙子壮壮还是郁娘接生,后来郁娘心疼胖大婶无以为生,便让胖大婶在医馆帮忙做杂活,所以壮壮常放在医馆里待着,郁娘算是看着他长大。
南廷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动了下,转头平静吩咐道:“把那孩子给放了。”
“是。”
“你不要碰无辜的人,我随你回都城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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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给郁娘一天的时间,让她处理好医馆的事。
她没告诉医馆众人,她要离开了,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只是说自己要去都城找丛老板,将医馆先交由他们一起打理。
众人没生疑,出言调侃着话。
“丛老板不过一个月没来,杨娘子你就担心到要亲自找过去……”
“哈哈哈……那等杨娘子找到丛老板,下一步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郁娘正欲说话,医馆外面忽有马匹不耐的嘶鸣声传来,她神色顿了顿,没再说别的,只话了告别,走出门,坐上马车。
南廷玉早已在马车内等候,他闭着眼,听到帘帐掀动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凝视着她。
她坐到他对面去。
马夫扬鞭,车轮滚滚而动。
走至大道拐角处,一行侍卫跟上马车,护送马车远去。
南廷玉一直在看她,目光倒是与那些登徒浪子不一样,安静而专注,不含情.色的意味。
郁娘则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一路安静,各自想着事情。
行至驿站,正是晌午时刻,侍卫们下了马,吃饭补充体力。
郁娘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南廷玉见状,命人将食物送给她,等到他进马车,发现食物一动未动,他神色平静:“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在没有看见萧重玄之前,我不会吃东西。”
他只告诉她萧重玄在他手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她现在如无头苍蝇,被他完完全全挟制住。她若不摆明自己的态度,只怕他压根不会将萧重玄的生死放在心上。
南廷玉气极反笑:“从兰西到都城最快也要六七日,你一路都不打算吃喝?”
“那就请殿下先将萧重玄的情况告诉我,你对他用刑了没?你伤了他没?”
“你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逆贼了吗?从遇到孤到现在,你除了问他,就想不到别的人别的事吗?”
她左一句萧重玄,右一句萧重玄,听得他心中火气腾腾升起,只想拿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巴给堵住。不待她回答,他又嗤笑道,“罢了,你既不吃,那就饿着肚子挺着。”
反正难受的是她自己。
撂完话,他便闭上眼睛,没再看她。
马车复又前行,起初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倒还平稳,到了晚上,路过羊肠小道,马车开始摇晃颠簸,郁娘本就没有吃东西,再几经折腾,身子很快不舒服起来。
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出异常,她偏过头,袖子中的双手牢牢攥紧,忍下身体的难受。
月上中梢,队伍暂且在林中歇息。
南廷玉下马车前,看了一眼郁娘,她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融化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想到她先前面无血色的模样,他沉下一口闷气,甩下帘帐,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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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种!
林中,侍卫们熟练生起篝火,烤着树上抓的麻雀和水里捕的鱼儿,肉香味顺着夜风飘远,飘进了马车里。
郁娘鼻息微动,忍不住伸手捂住肚子。
转眼,南廷玉又折步回来,他掀开轿帘,人没进来,只递进来一碗粥,声音淡漠响起:“吃。”
郁娘抿了抿唇:“不吃。”
“不吃?”
郁娘还未察觉到这话中的危险之意,下一瞬,便见他喝了口粥,尔后,竟长臂一揽,将她半边身子拽了出来,口中的粥以嘴渡给她。
他的气息倏然逼近,唇舌侵袭势不可挡,一路攻城掠地,撬开她的嘴唇,压制住她的呼吸,将粥渡了进去。
她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没料到他会这般无礼无耻,亏她原先还觉得他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
她伸手欲掌掴他,又被他抓住手腕,另只手还未来得及抬起,他却顺势将她抵到车舆上。
借着车舆,将她牢牢困在胸前。
分明口里的粥已经渡进去,他却迟迟未离开她的嘴唇。
直到她心口起伏,恼怒渐生,他才与她拉开距离,不过仍是在咫尺之间,他看着她,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抚着她的下巴:“你若继续耍性子,不吃东西,孤不介意用这种方法来喂你。”
郁娘气得擦嘴,故意羞辱他道:“别碰我,你嘴巴臭!”
他却咂了咂嘴,状似意犹未尽,心里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可你的嘴香得很。”
郁娘:“……”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变得这般泼皮无赖!
南廷玉最终又服软一分:“好好吃饭,孤便告诉你那逆贼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她的死活,但一看到她神色恹恹的样子,他也跟着遭受折磨。
柔弱的人好对付,倔强的人也好对付,但这种又柔弱又倔强的人,当真是磨人脾性,让人进退两难。
遇到她,算是彻底栽在她手上了。
郁娘没再忸怩,接过粥,咕哝咕哝一饮而尽,然后她又咂吧了下嘴,瓮声瓮气道:“还有烤鱼吗?”
南廷玉似乎笑了下,那声音极淡,一出来便被风撕碎。他要来烤鱼,递给她,因着有鱼刺,她细嚼慢咽,吃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黑夜模糊住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眼底是平淡、恼怒、贪婪还是深情。
郁娘:“我吃饱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萧重玄怎么样了?”
“关押在牢中。”
“你对他动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默了一瞬,南廷玉才道:“嗯。”
这也是他缘何不想和她聊萧重玄的事,是因为不想和她发生口舌之争。
“他放箭伤孤、叛主投敌,又带你逃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孤没杀他已是仁慈至极!”
“仁慈至极……”郁娘攥紧手中的树叉子,抬眸看他,恼怒道:“是不是他还该感谢你?感谢你留了他一条命?太子殿下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猜不出来,他缘何背叛……”
想到萧重玄的叮嘱,她口中的话倏然忍了下去。
如果贸然把实情告诉南廷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因为滔天之功,也是弥天大罪。
萧重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剑,悬在皇帝头顶上,时刻提醒着皇帝,他曾做过的事!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只能杀人灭口。
她不确定南廷玉会不会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而杀了萧重玄,遂隐忍住所有情绪,转而道:“太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看得出来,萧重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若因为我出了事,我难以苟活。”
这话成功气到南廷玉。
即使听到千万次,也早已知道这是事实,可每次听了,还是会被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意义非凡?难以苟活?
她就这么在乎萧重玄吗?
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脑海又忍不住想到三年前,她抱住萧重玄,以身为萧重玄挡箭的场景,心脏如被割开一道口子,疼得他脸色煞白。
她何曾这样为他付出过一两分真心……
口中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在威胁她,可却盈满酸涩和嫉妒:“你放心,他现在还好好活着,但是能活多久取决于你。”
确定萧重玄暂无性命之忧后,郁娘情绪渐渐平息下去,不想再激怒南廷玉,遂闭上了嘴,偏过头,一副不愿再与他多说话的样子。
南廷玉见状,甩下帘子,怒气冲冲离开。
除了萧重玄,她真就什么也不想和他说!
夏日的夜,微风习习,蝉鸣蛙叫不断,萤火虫化作会发光的丝带,飘落到草丛间。
可惜今日它们运气不好,突然被一道充满怒意的剑气吓得惊慌四散,霎时间,半空中浮起点点微芒,如坠落凡尘的星光,甚是好看。
一只胆大包天的萤火虫靠近南廷玉,南廷玉正欲挥剑掸开它,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下手中动作。
他侧目看向马车的方向。
郁娘此刻靠在车舆上,眉眼间心事重重,这时,一只萤火虫从帘帐的缝隙间飞进来,尾巴上的微芒在马车内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接萤火虫,从帘缝中瞥见外面月光通明,一群萤火虫正向马车的方向而来,她忍不住掀开帘帐,抬起头,这才发现马车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萤火虫。
千点飞光,珠玑玉列。
星辰落入凡间,月光敛去夜色。
如梦如幻的夜景,让心中的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闷和忧虑淡下许多,她唇角微动,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真好看啊。
就像是梦里的画面。
只是没多久,她便看到远处两个侍卫努力将萤火虫引向马车的场景,她唇上笑意僵住,嗖的一下放下帘帐。
不消多想,就知道这俩侍卫是奉谁的命令了。
幼稚小儿。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驱赶流萤吗?”侍卫踟蹰问着话。
南廷玉看着放下来的帘帐,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真是难伺候。
罢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她计较!统统不计较!
今夜本打算赶到下一次处驿站再休息,因着这么一耽搁,只好原地扎营歇脚。
南廷玉收拾好情绪,回到马车时,看到郁娘正询问马夫小溪在何处,马夫指了方向,她便抱着手中包袱,作势要过去。
他长剑一拦,挡住她下马车的动作,眼神睨向马夫,马夫忙识趣起身离开。
他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拧眉道:“你又要去小溪洗澡?”话语里有着一丝幽怨和责备。
郁娘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又”要去小溪里洗澡?
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忽变,恼怒瞪向他,所以四年前铁骑军行军路上,她在小溪里洗澡他是知道的?
或者来说他是看得见的?
南廷玉也察觉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溪水寒冷,不宜洗澡,孤让人烧上热水,送到马车上。”
正值夏日,哪怕什么不做,身上也会出一层黏糊糊的汗,晚上不擦身子,根本难以入睡。
郁娘闻言,没有拒绝,却还是忍不住出声挖苦道:“那殿下等下还会再装瞎吗?”
南廷玉气到失语:“……”
热水很快烧好。
郁娘将巾帕放到热水中浸湿,再拧干,一寸寸擦拭着身体。
深夜,万籁俱寂,马车内的声响很是清晰。
南廷玉就坐在外面,听到淅沥沥的水声,脑海浮起二人曾经在东宫,声色迷乱的种种,没一会儿,他双目幽敛,呼吸沉重,喉咙不住上下滚动。
有侍卫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南廷玉,殷勤讨好道:“殿下是渴了吗?卑职看您一直在咽口水……”
南廷玉僵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内,郁娘停下动作,暗暗斥了声“无耻”,便匆匆穿好衣服。
她现在坐的这辆马车很宽敞,内嵌一条暗板,可以做床,平日赶路时南廷玉便直接在马车上歇息。
他将暗板抽出来,示意郁娘睡觉,郁娘没有动,眼神戒备看着他。
他咬着牙,愤愤开口:“你放心,孤还没混账到这种地步!”
说罢,他甩开衣袖,坐到外面,曲起一条腿,冷着脸,就这么靠着车门睡觉。
有侍卫想上前喊他去营帐睡觉,他冷脸将人给瞪回去了。
几番折腾,困意汹涌,郁娘也没心思再与他交锋,她打了个哈欠,身子一点点瘫到木床上,呼吸不一会儿便平稳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颊。
手指力道十分温柔,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
她下意识觉得是南廷玉这个混账在摸她,想要睁开眼赶走他,可是太困了,眼皮始终睁不开,竟就这么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待到她醒过来,马车晃晃悠悠,已经走了许久。
如此六七日,终于赶回都城。
兜兜转转,又如四年前一样,她随他进入都城。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她算计来的,而是他威逼利诱为之。
亦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无名婢女,而是在他的安排下,有了光鲜亮丽的身份。
“孤的郁奉仪三年前便死在了都城沦陷之日,现在的你,是裴元清流落在外的女儿,裴琳琅。孤此次入兰西,便是替裴元清找你,在见到你后,孤又对你一见倾心,故将你带回长乐宫,以待册封。”
郁娘听到他的安排,心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他也会爱人啊。
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时,会为她考虑周全细致。
原来,他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会为她招致委屈,会让她难以立身,所以他现在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为她一步步铺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陪在他身边。
可惜,太迟了。
太子殿下啊,太迟了。
你的在乎,你的爱,都来的太迟了。
如果是她第一次随他回来时,他这般安顿她,她一定感恩戴德,早就爱上他了,爱得死心塌地。
但现在,她已经不爱他了。
面对这番安排,心中竟不觉感动,只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长乐宫没甚么变化,和她走时相差无几。宫中的下人倒是换了大半,她下马车,目光在下人之中逡巡,没看到苗苗和火火。
南廷玉解释着话:“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知缘何说到这句话,心中竟有些酸涩。
他侧目看向她,这一刻,心中似有海浪澎湃起伏,生出无数感慨。
他终于将她再次带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娘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难掩激动,轻车熟路穿过以前走过千万次的回廊、小道、竹林,来到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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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阳光正好,火火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苗苗则在一旁看着话本子。
眼前平淡温馨的场景,让郁娘有种错觉,她好像从未离开过,这画面就像她昨日才见到的。
这是她记忆里,也是她梦里常看到的。
郁娘眼眶通红,喃喃道:“苗苗……火火……”
苗苗看得专注,没听到郁娘的声音,倒是火火耳朵腾地竖起,从地上爬起来,望向郁娘。
它没有立即动,鼻子轻嗅,像是在确认什么。
郁娘看到它明显胖了一圈的模样,泪眼模糊中露出笑意:“火火……”
火火这才确认,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郁娘子!
它嗖的一下冲到郁娘跟前,绕着郁娘疯狂打转,又竖起身体,一把抱住郁娘,像个小孩子一样,哼哼唧唧,不停说着话,那声音快要哭了。
“汪汪……汪汪……”
它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等它治好病,她就来接它的吗?
郁娘抱住它,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对不起,火火……”她食言了。
苗苗这时也看到郁娘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郁娘子……”
那声音震得宫殿仿佛都抖了抖。
“我没看错吧,郁娘子?真的是郁娘子!啊啊啊……”
苗苗冲上来,一把抱住郁娘,若不是中间还有个火火,只怕又要将郁娘拦腰抱起旋转。
“郁娘子,我没做梦吧?你……你怎么回来了?”苗苗后面一句话压低,鬼鬼祟祟瞟了一眼远处的南廷玉。
郁娘:“此事说来话长,你和火火这几年怎么样?”除了火火,苗苗也长了一圈肉,看起来他们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
苗苗点头,又摇头:“好,很好,但是没有郁娘子你在身边,就又有些不好,我跟火火,还有裴老先生,我们都很想你……”
苗苗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郁娘坐下,大有要促膝长谈之意。
另一边,安公公看到郁娘出现,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恭喜南廷玉。只是很快,又跟变脸似的,他神情严肃,附到南廷玉耳边说话。
“殿下,在你离开第二日,便有人去死牢截囚,将那萧逆贼救走了。”
南廷玉的目光一直望着郁娘,神情温柔,闻言,脸色瞬间垮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可查清楚是何方势力救走他的?”
安公公摇摇头:“暂时还未有线索,不过对方一行人对死牢很熟悉,来势汹汹,我方根本无法招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给劫走走……”
南廷玉凝眉沉默下去,眸色晦暗,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他抬起头看向郁娘的方向,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安公公自然明白,他点点头。
郁娘安静坐在小杌子上,抱着火火,听苗苗喋喋不休诉说这三年的事情。
说到后面,苗苗一把挽住郁娘的手肘,埋首到郁娘肩膀上,抽抽搭搭道:“郁娘子,自从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万幸还有火火陪着我,要是没了火火,我怕是要在这长乐宫中孤独到老了。”
郁娘看着左右肩膀分别趴着的火火和苗苗,这一人一狗将她抱得很紧,像是怕她会再次消失。
她心中暖暖的,想到了当初在东宫的那段短暂无忧的时光,她们仨互相作伴,互相温暖。
她温声道:“苗苗,这些年辛苦你了。”
苗苗哼哼两声:“不辛苦。”
郁娘又谢了她几句,才看向火火,仔细打量火火,发现它脑门毛发竟然变得稀疏许多,与两侧相比明显凹了进去。而且本来黑黄杂交的毛发现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黢黢的毛发,看着跟被人磨平了一样。
“火火的脑袋怎么秃了?”算算年纪,火火也不过才四岁,正值壮年,不该秃头。
苗苗附到郁娘耳边,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些年,太子殿下只要一喝醉酒,就抱着火火自言自语,久而久之火火的脑门就被摸秃了……”
郁娘愣住:“……”
火火大抵是知道在聊自己的事,立即汪汪两声,表示委屈。
苗苗单手掩唇,继续道:“郁娘子你不知道哇,你走的第一年,太子殿下几乎每晚都要饮酒才能入睡……”
郁娘没说话,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南廷玉,他此刻正在和安公公说着事,眉目间浮起凝重。
“哎,就是可怜了火火,被太子殿下缠上,夜里睡不好觉,白日还要被太子殿下让人带去操练,说是要让它炼得精瘦康健一点。”
苗苗私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是有一丢丢报复之意在里面。
幼稚的太子殿下,就算生气了也只能这样发泄。
郁娘收回视线,望向火火膘肥圆润的体型:“那它怎么还长胖一圈?”
“因为后来火火怀上崽子了……”
郁娘闻言一愣,随即想到,按照年龄火火确实早就该做母亲了。
她摸着火火后背的手,绕到火火肚皮前,原来这里不仅有长胖的缘故,还有作为母亲留下来的痕迹。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过去这三年,对于它来说,是青春正茂、意义非凡的三年,可她却不在身边。
想到这,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之意,下巴轻轻抵上火火的额头。
当初离开没能带走火火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苗苗继续手舞足蹈向郁娘描述火火的事:“火火肯定跟郁娘子你一样,是个天仙,它当初随太子殿下去狩猎,一露脸就将一群皇家猎犬迷得死去活来,哈哈哈……我们火火…………”苗苗笑声陡然变得古怪,“就每年从里面挑两个又高又英俊的猎犬做夫君……一年生两胎,胎胎父亲不一样……哈哈哈……”
郁娘:“……”她心中伤感顿时拂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怕苗苗笑岔气,她岔开话题,询问其他事宜。
苗苗还处在激动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说着话。
郁娘从苗苗口里得知,宣若薇和南廷玉的婚事以尚未平定叛乱为由搁浅了,一搁便是三年,将宣若薇生生拖到二十岁。
宣家很是不满,战乱一过,便多方施压南廷玉,但南廷玉仍未松口。
“这两年,宣姑娘大概是知晓太子的态度,自觉丢脸,也不怎么往长乐宫跑了,咱长乐宫除了我和火火,就没进来过一个女的。不过,有次安公公喝醉,听他迷迷糊糊叨咕着话,好像是说太子中间想立一位霍良娣,但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没有立成功。”
“霍良娣?”
“是啊。”
郁娘心中挖苦道,他一边打仗,一边找她,还不忘要立“霍良娣”,竟能一心三用。
偏偏,他还要扮作深情的模样。
他和他那位父皇,真是像极了,也幸好她没有姚贵妃那样显赫的家世,否则现在的她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
他们这样的男人,归根结底,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郁娘本还想去见裴元清等人,得知他们数日前便已离开府邸,去西域为南廷玉找治疗蛊毒的解药,她心中失落起来,也不知道这三年裴元清和苏子他们怎么样。
与长乐宫的旧人一一寒暄完毕,郁娘去找南廷玉,她开门见山:“你将萧重玄关在何处?”
南廷玉伏在折子堆积如山的桌案前,闻言没有抬头,声音平淡道:“死牢中。”
“殿下,我已经跟你回来了,放了他罢。”
“孤既已答应你会放了他,那就不会食言。”
“我想见他。”
南廷玉攥紧手中狼毫:“不成问题,后天,孤便带你去看他。”
她今晚过来句句离不开萧重玄,字字不多余,不知道在他放了萧重玄之后,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了?
“为何不能明日就让我见到他?”
“明日,孤需要进宫述职,待述职完毕,后天,孤一定会让你见到萧重玄。”
说到后面一句话,他抬起头,神色认真。
郁娘盯着他的眼,见他不似作假的样子,没再纠缠,福身告退。
她没看到她转身后,南廷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后背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中是不甘和苦涩。
不甘她心里没有他,苦涩她只念着萧重玄。
可这般恶果,是他所酿,也只得他自己咽下,独自消化。
她能回到长乐宫,已经是他威逼利诱的结果,还再进一步强迫她,还想再多一点贪念,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她避之若浼。
皇宫。
白玉石屏风后面,南筠之掩着唇轻轻咳嗽,他近日染了风寒,心口乏闷,索性连早朝也不上了,就待在寝殿和越公公下棋、品茶。
南廷玉过去时,正是一局终了,南筠之赢了,越公公忙在对面说着讨好的话。
南廷玉向着屏风后方的人影行礼:“父皇。”
“太子来了,还是让太子来和朕下棋,这么多年,只有太子敢赢朕,能赢朕。”南筠之笑着摆摆手,示意越公公起身。
越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拍马屁:“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太子殿下厉害,那正是因为陛下您教导有方。”
南筠之闻言,开怀大笑起来,比起别人夸赞他,他心里更满意别人夸赞南廷玉,毕竟南廷玉是他凝结了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作品。
只是没笑几下,他又忍不住干咳。
南廷玉坐到他对面,抢在越公公之前,为他斟上茶。
“父皇,润润嗓子。”
“嗯。”
南筠之喝了口茶,正欲拿起黑子,对面的南廷玉已经先拿过黑子,将白子留给了他。
“父皇,这一次,儿臣走黑子。”
南筠之凝他片刻:“好。”
南廷玉落下一子便一句话:“父皇,萧重玄是你的人吗?”
南筠之亦是落下一子便一句话:“何出此言?”
“能闯进死牢,从孤的手中救出萧重玄的人,除了您,孤在整个大乾想不到第二个。”
南筠之摇摇头,咳得脸色发白:“你还不是皇帝,说话须得有证据。等你坐上龙椅,口说即为凭证。”
“父皇,其实孤这次离开都城,料到他幕后的人会现身,遂做了个局,等着对方入瓮。”
南筠之抬眸看他,手中白棋顿了顿,复才落下位置。
棋盘上,黑白两子相互胶着。
“父皇,把他还给孤。”
“你想杀他?”
南廷玉没说话。
南筠之继续道:“他确实该死,对于皇家来说,他死了才是万全之策。”
南廷玉脸色倏然难看。
“朕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打算抓了他,便欲将他杀了灭口,但没想到你自己猜出来了。”南筠之还从未见过南廷玉这般模样,眼中掠过深意,斟酌着话,又慢慢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能为皇家而死,是他的荣幸。”
南廷玉脸色煞白:“父皇,您杀了他?”
南筠之不答话,下了一子:“该你了。”
然而他却捏着手中黑指,手臂发颤,怎么也下不了。
萧重玄死了?
若是萧重玄真的死了……
他能想象得到,郁娘会难过成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样子,只是这么一想,他心口便一阵阵坠痛,恍若有灭顶之灾压下来,让他再也无法思考,再也无法理智下去。
掌中的黑子被他生生捏做粉齑,簌簌落下。
他站起身,掀起衣袍,下一瞬,竟直接向对面的南筠之跪下,便是在以前,他受过再多的委屈,也未曾这样乞求过南筠之,未曾这样卑微行事过。
“父皇,他不能死,儿臣求您,把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未料到南廷玉会这般行事,看着突然跪在眼前的南廷玉,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化,不复先前温润的伪装,而是深邃的凌厉。
他本来只是想出言逗一逗南廷玉,没想到南廷玉竟会直接向他下跪!
他心口呼吸骤然急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的越公公见状,想要上前为南筠之抚背,但看这父子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又吓得不敢站出来,只得屏气凝神,当好背景板。
南筠之缓过气后,眯着眼:“你这么在乎他的生死,是为了谁?”
南廷玉不答,神情苍白而又固执,只重复着那句话:“父皇,还请您把他还给儿臣。”
“你抓了他那么久,严刑待之,却始终没伤他根本,现在又怕他被朕给杀了,归根结底……你是为了你府里的那位郁奉仪吧?”
“父皇,与她无关!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南筠之闻言,嗤了声,心道,本来觉得太子年轻气盛,遇到貌美女子,付出些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如今一看,只怕他付出的不只是一些感情,而是付出了许多,甚至连他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求您!”
说着,南廷玉重重向地面磕了个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淡然不变。
然而这声响却惊得一旁的,越公公手足无措。
“还请父皇将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气得一用力,掌心白子也化作粉齑落下。他怒目瞪着他:“朕本还觉得你脑子清醒聪明,是朕最为优秀的孩子,如今一看,你这脑子里有一半装的是女人。”
南廷玉不反驳,作势还要磕头。
他只能拿自己威胁南筠之,怪就怪南筠之的弱点是他。
越公公忙上前抱住他,阻止他继续磕头,惊呼道:“陛下,太子,你们父子二人好好说话,别怄气,不值得啊……”
“父皇……”
“够了!”
南筠之打断他的话,缓缓闭上双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出息的东西!明日朕便会让他安然无恙出现在东宫!”
南廷玉磕得眉心肿胀破了皮,一丝血渍顺着他鼻翼缓缓下落,他视线有些恍惚,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
“还不快滚出去!”
越公公忙扶着他起身离开。
在他走出去后,南筠之捏了捏鼻梁,平缓情绪,他敛着双目,向暗处一角沉声道:“出来。”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出来,半跪在南筠之身后。
“陛下。”
南筠之靠到椅背上,抚着心口,如同说家常话般,慢悠悠道:“朕这辈子,就是拿太子没辙。”
“陛下并非没辙,只是爱子心切罢了。”
“哼,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黑影没敢说话。
南筠之瞟了他一眼,道:“朕拿他没辙,他拿府中那位郁奉仪没辙,郁奉仪又挂念着你,这般来说,倒是你……萧重玄,拿捏住了朕。”
南筠之这话,语速平静,却又威慑十足。萧重玄皱眉,立即恭敬回道:“陛下说笑了,臣何德何能能让郁奉仪挂念?更何谈能拿捏住陛下?臣,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从来,都是陛下拿捏住臣。”
南筠之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掂着一枚白子,心道,他本来救出萧重玄,是想萧重玄留在身边做个暗卫,没想到又被南廷玉要回去。只怕,这次回去那么简单。许久,南筠之叹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你回去吧。朕不管你们仨之前是怎么回事,但往后,必须捋得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离去后,南筠之靠着椅子,菱花窗的阴影洒落在他半张脸上,他闭上眼睛,似是陷入到沉思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
须臾,他叹口气,向越公公道:“朕这个儿子,真是处处随朕……”
越公公不敢多说,只赔笑道:“这龙生龙,凤生凤嘛,太子殿下自然是随陛下的……”
南筠之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声:“不过,他比朕幸运,有一个愿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父亲,能成全他的风花雪月,不像朕,朕当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前面几位皇兄为争夺皇位,把乾朝弄得四分五裂,待朕接手乾朝时,内忧外患,根基不稳,朕不得不迎娶姚泊月,依靠姚家平定各方势力……”
未曾想那一次在权力和爱情之中做了妥协,往后便被迫妥协二十多年。
甚至还因此害得南廷玉的生母自戕。
每每想到这事,南筠之便有摧心剖肝之痛。
适时,南廷玉的生母祈飞雪和姚泊月一同怀有身孕,临盆之际,姚泊月却胎死腹中,她以为是祈飞雪所为,歇斯底里逼他拿掉祈飞雪肚中的孩子,要以命抵命!
他不愿意,姚行舟便兵临城下,逼他给姚家一个交代。
祈飞雪为保住腹中的南廷玉,在生下南廷玉后,自戕“赎罪”,以平息姚家怒火。因着是“罪人”,这么多年她的骨灰都未能葬于皇陵之中,在姚家覆灭后,骨灰方才从如意寺移进皇陵。
他自觉前半生被姚家所裹挟,做了许多无奈之举,其间屈辱,唯有自己知晓,是故他不愿南廷玉再步他后尘。
这三年,南廷玉以战乱为由,推迟与宣若薇的婚事,他顺势由之,又寻了理由,将与宣明朗关系密切的几位重臣罢官,算作敲打宣家。
只是宣家与姚家不一样,宣明朗为官多年,谨慎小心,做事滴水不漏,未能从他身上找出任何纰漏和差错,且其也确实有治国安邦之才,是故,南筠之想要宣家做南廷玉的左臂右膀,但却不能做挟制住南廷玉的专政外戚。
如今如何退婚,成了个头疼之事。
南廷玉若是处理不好,南筠之还要跟着去擦屁股。想到这,他脑袋有些疼,揉着眉心:“摆驾常宁宫。”
“是。”
此刻常宁宫,惠娴皇后和二公主南廷玥各自拿着枝剪,修理盆中的粉色木芙蓉。自从三公主嫁去图门族和亲后,宫中女眷所剩无几,二公主便常来陪惠娴皇后谈心。
曾经,南筠之见惠娴皇后无所出,做主将刚出生的二公主抱给惠娴皇后。惠娴皇后养了二公主数日,结果得知因为失去女儿,云妃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实在不忍,惠娴皇后便又将二公主还给云妃了。
为此,云妃心中一直记下惠娴皇后这个恩情,以前在宫中常帮着惠娴皇后对付姚贵妃。
惠娴皇后回忆起往事,笑道:“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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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玥脸色有些红:“皇后娘娘您莫打趣儿臣了。”
“哈哈哈,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南廷玥撒娇道:“廷玥无论长多大,都始终是您的女儿。”
惠娴皇后闻言,温柔一笑。
二人又聊了些话,南廷玥似是想起什么,道:“皇后娘娘,听闻那姚氏近几日突然恢复神智,不再疯疯癫癫,整日嚷着说要见皇后娘娘您……”
惠娴皇后一愣:“姚泊月清醒了?”怎么她身边的婆子和婢女们没一个提及过这事?
南廷玥:“嗯,听下人嚼舌头,说她可能是回光返照,挺不了几天。”
惠娴皇后放下手中的枝剪,目光垂落在芙蓉花上,心思却飘远,这姚泊月嚷着要见她是为何?
她同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殿门外响起越公公的声音。
“陛下驾到。”
惠娴皇后收回思绪,和南廷玥一同向走进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南筠之见到南廷玥也在,笑意顿生:“廷玥有心了,有你常伴在皇后身边,她也不至于乏闷无聊。”
南廷玥掩唇一笑:“廷玥只能陪皇后娘娘说说话,但化解乏闷无聊,还得父皇您亲自出马,好了,既然父皇来了,那廷玥今日就不做那不识趣的人,先行退下了。”说罢,南廷玥忙提起裙摆离开。
南筠之和惠娴皇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南筠之哭笑不得,惠娴皇后则脸颊有些红。
南筠之看向屋里喝了一半的中药:“元瑶,你近来身子不适?”
惠娴皇后眼神忽然有些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南筠之见状,越发好奇:“到底是怎么了?”
惠娴皇后大抵是不好意思,踮起脚尖,附到南筠之耳边道:“御医说……本宫虽上了年纪,但身子调理好了,还可以有孕……”她没注意到南筠之听到她后面一句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晦色。
南筠之默了一瞬,搂住她,缓缓笑道:“元瑶,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惠娴皇后本还觉得丢脸,毕竟南廷玉都这么大了,她还妄想生下一儿半女,以为南筠之听到这话会阻止她,结果他只出声宽慰她,这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她身为一国之后,一直未能毓子孕孙,未尽到开枝散叶的责任,心中愧疚不已。
总想把这个遗憾弥补掉。
·
郁娘得了南廷玉的承诺,心急如焚等着,次日,从早等到晚,也没有等到萧重玄出现,她心里有些不安,怀疑南廷玉在骗自己。
日头落下,她难掩怒意,去书房找南廷玉。
书房里,几个大臣正说着话,见到她出现,面面相觑。
南廷玉摆手,他们识趣离开。
人都走后,书房仅剩下他们二人,她上前一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你不是说今日便会让我见到萧重玄吗?”迟一刻见萧重玄,她心中便多担忧一分。
待走近几步,她才发现南廷玉今日与平时有些不同,他额间戴有一条黑色抹额,那抹额款式简单,仅以银色暗纹做装饰,透着一股禁欲内敛的气息,将他本就深邃立体的脸庞,衬得越发英挺俊朗。
他身上亦是穿着同色华服,宽肩窄腰,端坐在漆木椅子上,如一尊俊美非凡的雕塑。他抬头看她,声音平淡:“孤既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她眼中明显有着怀疑:“那他缘何还没有来见我?他是不是伤势还未好?”
南廷玉此刻脑袋还晕着,额间受伤的地方更是在隐隐作痛,听到她一句句关心萧重玄的话,心中的酸涩一股一股冒出来。他抑制住情绪,一字一顿道:“萧、重、玄、他、没、事。”
“殿下,你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她本就是冒着风险,在没看到任何有关萧重玄的线索下,听信他的话,随他来到都城,而现在他一次次拖延她,让她不得不怀疑。
南廷玉:“孤做了何事让你这般不信任孤?”
“殿下应该问你做了多少事情,值得我相信你?”
这话说完,她眼眶变得有些红。他于她来说,失约的又岂是一件两件事情?
当初他让她养好身子,实则暗中欺骗她吃下假孕药,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他说他很快会来找她,直到她落入刺客手中,遭到污言秽语的骚扰和恶心作呕的触碰,他也依然未能及时来救她。
他又说他答应她一个条件,可当她提出要离开,他却食言拒绝。
他骗了她那么多次,现在还怎么能指望她毫无保留相信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二人针尖对麦芒,目光相互胶着对峙。
一旁安公公见状,忙出言缓和气氛:“郁娘子,太子殿下绝没有骗你的意思,老奴也给殿下做保证,殿下既然这样说,那就绝对会让萧重玄全须全尾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安公公扯了扯郁娘的衣袖,朝她暗暗使眼色,仿佛在说,他们二人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闷了口气在心中,凝视南廷玉片刻,才转身离开。
然而眼中的冷漠,却如一把刀,留在原地,狠狠扎在南廷玉心上。
南廷玉气得一把扯掉额头上的抹额,露出猩红狰狞的伤口:“安公公,你说她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安公公讪讪笑着,不敢多言。
“孤怎么就带回来个小祖宗?”后面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唇齿碾磨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郁娘生着闷气,踩着月色,走过回廊,四周的风轻轻吹过来,传出细微的窸窣声。
不知何时,风声中出现一道脚步声,仿佛是在给她的脚步作伴乐。
一步一声,十分和谐。
她因着心事重重,没有察觉到异常,过了会儿,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道修长的影子从身后照过来,与她并排而行。
她猛然转过身:“萧重玄……”
萧重玄恰好从回廊出来,面容在皎皎月色下逐渐清晰,浓烈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
五官英挺俊朗,只是轮廓似乎覆上了一层晦暗未明的愁郁。
他轻声回应她:“是我。”
郁娘目光焦灼打量他:“你没事吧?我听说他对你动刑了。”
萧重玄笑笑:“我皮糙肉厚,早就好了。”
一语作罢,两人互相对视着,都未再开口。夜色模糊住他们的眼色,眼底的无奈和悲伤有了遮掩。
郁娘松开手,喃喃道:“对不起。”
萧重玄心疼道:“郁娘,这与你无关,你不必总觉得对不起。”
郁娘心想,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如果没有她,南廷玉至少不会那么恨他。
二人此刻说话的场景,很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来找她,说会带她离开。
想到这,她苦涩笑了下,与三年前相比,面对长乐宫这座牢笼,她眼中已经有了些许释怀。
“既然不要我说对不起,那总该要说声谢谢,重玄,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过去那三年自由快乐的时光。”
对于一只注定要被关进笼子的鸟来说,能有短暂飞向天空的时刻,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萧重玄闻言,没作声。
很多话,不消多说,走到这一步,都已经明白。
他们二人注定回不到过去那段自由惬意的生活,往后,一人深陷宫墙内,一人埋名入宦海。
在这一刻,突然有一股冲动涌向萧重玄心间,他想说,只要郁娘想走,他可以拼了这条命也要她带走,可是话还未开口,却听到她先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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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士,他该在战场上驰骋万里,杀敌报国,实现非凡壮志,而不是隐姓埋名,偏安一隅。
他嘴上说不在意,无论什么名字身份,都不会影响他,可是她知道,如果有得选择,他还是想成为最英勇善战的将士。
“重玄,你帮皇帝做事,只是因为君臣之道吗?”
萧重玄手指攥紧,沉声道:“嗯。”
郁娘心中泛起苦涩,他还是不肯说出实情,不愿意让她为难和自责。
他总是这样,为她考虑好所有的事情。
可她不是个傻子,心中已经隐约猜出来实情了。
当初鸾州城知府将她送给他,便是想拉拢他为自己人。
他不肯接受她,就是因为不愿意被收买,但最后他还是为了她,背叛了兰西王府,背叛了他作为将士的血性。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饱受着煎熬和折磨吧。没关系,往后,她会为他将一切拨乱反正,属于他的,都会一一还回来。
“萧重玄……”
“嗯?”
“往后你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萧重玄一愣,心口思潮澎湃,他努力克制住情绪,隐忍道:“你也是,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我会的。”
夜风掀动二人的衣角,扬起不休的弧度。
萧重玄看着她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郁娘,你还爱他吗?”爱这个东西,在长乐宫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希望她不爱太子,这样她就能变回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理智善谋的郁娘子,谁都没办法轻易欺负她。
郁娘看到远处回廊上,伫立着一道寂静身影,那道身影状似恰好路过在这里,又状似蛰伏在这里听了许久。
她收回视线,垂下浓密眼睫,回复萧重玄的话:“不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的话方才落下来,回廊上的身影便消失在尽头,好像从未存在过,只是她眼花,一时看错罢了。
她转身向远处而去,月色将她的身影照得清冷孤寂。花园一角,紫锥花正开得旺盛,蝴蝶模糊的影子绕着紫锥花上下飞动,她看着那些蝴蝶,似是在说给萧重玄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蝴蝶有许多选择和重来的机会,但花儿大都春生夏枯,若是不自量力,妄图追逐蝴蝶的身影,等来的只会是根连株拔、身先朝露的结局。”
萧重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蝴蝶与花,静默无言。
南廷玉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郁娘跟着他会好很多,可他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人生注定了要有许多取舍。
所幸过去这三年,南廷玉变化许多,希望这些变化,能让他给郁娘足够多的仰仗和底气,让她不再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想到这,一声轻叹从萧重玄胸腔中溢出,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然而此刻,最该说的是话离别。
他露出笑意,用着平静的语调道:“我该要走了。”
以往说完这句话,还会再补充一句“下个月一号,我再来”,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好。”
郁娘背对着他,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直至消失。
夜凉如水,渗进整座城之中。
一只蝴蝶飞到她跟前,她伸出手,蝴蝶停在了她掌心之上。
她看着蝴蝶,神色淡淡,收回手时蝴蝶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似乎想要找个落脚点。
她移开目光,视线越过青瓦红砖堆砌起来的宫墙,看向这座她逃离不了的无形牢笼。
原来,在踏进来的第一步,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彻底接受这份命运后,她敛去所有的无助和忧戚,眼中流露出一抹晦色和坚定。
三年前,她心中只念着离开这里,所以当时什么都不计较。但现在她回来了,既是如此,那以前受到的那些栽赃陷害,该要一一偿还。
首当其冲的便应是宣家。
·
萧重玄走出长乐宫,身后忽有箭矢刺破黑夜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便见一只长箭携着势如破竹之势,径直刺向他。
因着躲闪不及,那只长箭噗呲一声,刺中他的腹部。
他捂住受伤的地方,抬起头,顺着箭矢而来的方向看去,即使黑夜模糊住大片景色,但远处宫殿二楼上,那道颀长身影依然夺目显眼。
是南廷玉。
南廷玉收回手中弓弩,眼神森冷望着萧重玄。
这一箭,不知是在报复先前的一箭之仇,还是在警告什么。
眼中敌意汹涌,却没有杀意。
总归是为了郁娘,克制住所有怒火,未再射箭伤他。
萧重玄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南廷玉对视,片刻,他拔出腹中的箭,转身离开。
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两个人曾经为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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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目标一致的敌人。
·
醉伊楼。
今日整个酒楼被荀世子包下,邀了都城一众世家子弟,在此为他庆生。
荀世子原先发了请帖给南廷玉,南廷玉没来,宴席过半,一行人喝得正开心,南廷玉突然来了。
荀世子笑呵呵为他让出主位,他坐到椅子上,一字不发,也不参与到划拳掷骰子游戏中,只一杯杯喝酒。
喝得醉醺醺时,他靠到椅背上,微微低垂着头,额间那抹黑色银纹抹额十分突出。他一只手攥着酒杯,手背青筋分明,仿佛在隐忍压抑着某种情绪。
荀世子喝得大舌头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打着酒嗝,没什么形象道:“殿下,你这张脸怎么这么黑?”
南廷玉没作声。
荀世子自顾自跟他碰了酒杯,又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独自生闷气,殿下你把心事说出来,让我们陪你一起生气……”
几个喝醉的世家公子忙语无伦次附和着话:“是……是啊……我们陪殿下一起生气……”
一些脑子还清醒的世家公子闻言,面面相觑,做哭笑不得状。
南廷玉饮尽杯中的酒,这时,耳边传来咿呀声音,远处,戏台子上正唱着痴男怨女的故事。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怎么回事,他脑袋突然有些痛,伸手扯掉抹额,不耐蹙着眉头。
众人也这才发现他额上有伤,因着礼节,也不敢频频张望,只在心里面揣测着事。
谁又打南廷玉了?
南廷玉靠到椅背上,唇齿缓慢厮磨,似是在说什么话,可是声音很轻,外人听不清。
荀世子遂凑到他跟前,听了会儿,隐约听到模糊的“不爱”两个字,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荀世子满口酒气嘟囔道:“殿下,你不爱谁?还是谁不爱你?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主意或者给你出头,实在不行,让你出气也行……”
“是啊,殿下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嗝……”
南廷玉模棱两可开口:“你们说,氓……他变心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重新爱上他的妻子?”
众人先是一愣,氓?什么氓?随即反应过来,远处戏台子上唱的正是诗经《氓》。
荀世子啊了一声,回复道:“那就让他妻子打扮得好看一点,重新迷住氓呗。人啊,不管男女,都是肤浅的,脸蛋尤为重要。”
南廷玉慢慢道:“假如,长得是孤这样的……”
荀世子喝醉酒后胆子变大许多,想到啥便是啥,闻言,他哈哈笑了起来,搂住南廷玉的肩膀,道:“要是像殿下你现在这副模样,那肯定是不行了……哈哈哈……”
南廷玉脸色瞬间沉下去。
有几个本来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在听到荀世子这番话后,早已被吓得直接醒酒。
荀世子继续道:“殿下,嗝……你看你,脑门又红又肿,脸上还有道疤,你这个样子……不行啊……肯定不行的……”
说着,荀世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得像我这样,白白净净的,才招人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摘自《氓》,先秦,佚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睨他:“白白净净啊?”
荀世子还没察觉到危险:“是啊,要白白净净的,毕竟男子的脸面也很重要……我家妙兰常说,她看上我,八九成便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南廷玉冷笑两声。
半个时辰后,宴席结束,荀世子喝得醉醺醺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徐妙兰带着下人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待走近几步,发现荀世子整张脸竟被墨水涂得黢黑。
徐妙兰:“……”
南廷玉回到长乐宫,躺在床上,喝了那么多酒,依然睡不着觉,闭上眼睛,脑海还在想着宴会上那一众世家子弟出的主意。
除了荀世子的那个不靠谱的主意外,旁人提的建议大都是围绕着钱财和心意展开的。
钱财,他有的是,不怕。
那最主要的就是心意。
他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一直想到凌晨才睡着。
次日,郁娘刚在院子里给火火剃完身上的狗毛,一抬头,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站在对面。
分明是晌午,他身上却莫名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郁娘正要问他作甚么,便见他走过来,丢下一串钥匙,她哑然看他,听到他瓮声瓮气道:“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
说罢,他眼含期待看着她。
郁娘却皱眉道:“殿下这是要我去打扫库房?”
南廷玉:“……”
打扫库房?她怎么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会是这?
难道自己以前对她这么差吗?
他露出一副吃瘪模样,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道:“长乐宫不缺小厮,钥匙交于你,便是让你以后负责打理库房。”
一旁的苗苗闻言,吸了一口气:“打理库房啊……”这是太子妃的职责啊,想到这,苗苗忙把钥匙塞到郁娘手中。
郁娘闻言,神色不变,将钥匙又递向南廷玉:“殿下,我没学过管事持家的本领,恐怕打理不好库房。”
南廷玉像是料到她会拒绝:“府邸有两位管家左右协助你,你不必担心打理不好。”他昨晚思来想去,觉得送金银首饰过于麻烦,不如直接把库房钥匙给她,往后她想要什么,自己可以从中取。
顿了顿,他看向被剃得浑身光溜溜,仅剩下脑袋上还有毛发的火火,又道:“也省得你整日无事,去折腾狗了。”
火火此刻似乎有些懵,看着满地的狗毛,陷入到了狗生怀疑中
郁娘抬头看他,心道,他今日莫名其妙将库房钥匙递给她,是想来讨好她吗?
可他却没有想过,他把库房钥匙贸然给她,以后太子妃嫁进来,她与太子妃恐怕会因为这事而产生龃龉。
“殿下……”
“你若不想要这钥匙,那就丢狗嘴里扔了好了。”
“……”
撂下这句话,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
郁娘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又垂下头看向手中的钥匙,他不像是行事鲁莽之人,如今怎么会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然将库房钥匙交给她一个尚未册封的女子?
她还未想通这事,次日,南廷玉又带她出去,不知要做些什么,二人乘着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郁娘坐在南廷玉对面,看见他头上常带那条的抹额换了,今日换成一条坠有黑色宝石的抹额,显得很是华丽贵气,身上穿着染着山水纹的月白色开襟长袍,腰间束有丝帛腰带,看起来很是俊逸潇洒。
郁娘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少焉,马车停在一处医馆前。
这家医馆名为仲机,左右两栋楼,各有三层,坐落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央上,也是都城最大的医馆。
“孤曾说过,要将都城最大的医馆送给你。”
郁娘看着眼前宏伟气派的两栋楼,神情复杂,继续不解风情道:“殿下,这医馆不会是你抄了人家的?”
南廷玉:“……”
他心中闷气顿生,他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不可取的人吗?怎么每次送东西给她,她都这样认为他?
他沉了沉气,解释道:“这家医馆是荀家名下的物产,前段时间荀世子犯了错,卖了这家医馆以赎罪,孤恰好就把这医馆给盘了下来,想着你喜欢,往后便送给你。”
郁娘迈步走进医馆,南廷玉看她脸上流露出兴致,跟在后面继续道,“你若是喜欢别的铺子,孤也可以帮你盘下。”
话落,他又飞快补充道,“只要你不跟孤闹脾气,好好待在孤身边,不见不该见的人,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只为挽回一个女子的心。在爱情的世界里,不分身份地位,上位者一旦动了心,也照样低下高贵的头颅。
郁娘沉默打量着医馆中的一切,鼻息中感受到熟悉的药材味,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不知道她的“杨氏医馆”现在怎么样了。
她伸手摸着快有她两倍高的药柜子,轻声回他:“多谢殿下。”
南廷玉嘴角扬起笑意。
这日,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中央,沿街叫卖声顺着帘缝涌入进来。
马车内宣母两耳不闻,只闭着眼睛,专注转动手中佛珠,默念经文。宣若薇则坐在她对面,眉目沉寂,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马车里。
“春日的池塘边,
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
小鱼儿……小鱼儿……”
宣母忽地一下睁开眼睛,这首童谣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心中隐藏在最深处的密室,霎时间,那些汹涌情绪再也无法禁闭。她紧急喊停马夫,走了下来,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四处寻找那道稚嫩的声音。
小鱼儿,是她的小鱼儿吗?
宣若薇跟在她身后,茫然道:“娘亲,你怎么了?”
宣母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推开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里到处寻找着。
“小鱼儿……小鱼儿……”
那道稚嫩的声音还在唱歌,离她越来越近。
她穿过层层人群,终于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唱着这首童谣。
她如疯了一般,一把抱住那小姑娘,逼问道:“这首童谣……你怎么会唱?你怎么会唱?”
小姑娘被她吓得连连后退,躲到母亲腿边,呜哇一声就哭了。
宣母见状,忙取出手中玉佩,递给那小姑娘:“我把这个给你,你告诉我,这首童谣,你从哪儿听到的……”
“是……是一位仙子姐姐……教的……”
“什么仙子姐姐?”
小姑娘又被她这副几若疯癫的样子,吓得不敢开口了。
一旁,小姑娘的母亲接过话:“哦,是前些时日,她生病了,在医馆中睡着,醒来时没见到我,吓得大哭,一个女子便教她唱了这首童谣,说是唱完了,娘亲就会来找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母闻言,焦灼问道:“什么医馆?什么女子?你带我去!”大抵是怕对方不同意,她又赶紧把身上带的值钱物品塞给小姑娘的母亲。
这妇人接过东西,笑着道:“好嘞,那医馆就在前面……我们带你过去……”
宣母此刻心脏狂跳,激动到快要拿不稳手中的佛珠,是佛祖显灵了吗?
终于要让她见到她的小鱼儿了……
十四年了啊。
这段路不过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可宣母却觉得像是走了许多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耳边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也更看不到别的人,只睁大眼睛,攥紧手指,一步一步,凭借着本能跟随在这对母女身后。
“呐,就是这家医馆……”
宣母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去,黑木牌匾上书仲机医馆四个烫金大字,这是都城十分有名的一家医馆,她和妇人们聊天时有听到过它。
她的小鱼儿曾在这里出现过?是生了病还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这,宣母忐忑不已,拉着小姑娘进入医馆:“小姑娘,你还记得是哪位仙子教你唱的这首童谣吗?”
小姑娘探出脑袋,在医馆一楼逡巡一圈,摇摇头。随后,她们又去了二楼、三楼,依然没有见到当日的女人。宣母不死心,带着小姑娘立即去边上的那栋楼。然而这里看过一遍,也依然没有找到人。
看着小姑娘一次次摇头的模样,宣母神情逐渐崩溃,她苍白着脸,嗓音发颤:“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看一看……”
小姑娘嘟囔道:“真的没有……”
“那你还记得那位姐姐是什么身份吗?”
小姑娘摇摇头,她只记得她醒过来没看到娘亲,吓得哇哇大哭,冲出医馆想要去找娘亲,但因为还发着高烧,没走两步便摔在地上。
这时,有个长得像仙子一样的姐姐抱起她,给了她糖吃,还教她唱童谣,告诉她,等唱完这首童谣,她的娘亲就会来找她。
她便忘了哭泣,跟着仙子姐姐学童谣,等到她学会,娘亲果真就来了。
宣母又步步紧逼,继续追问着话:“那你应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
妇人见她语气咄咄逼人,怕她会伤害小姑娘,忙将小姑娘拉到身后,作势要把钱财还给她:“我们不要你这钱了,你别缠着我女儿。”
宣母没有收,看着被吓哭的小姑娘,逐渐恢复几分理智。
她就知道上天还在惩罚她,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找到她的小鱼儿。不过没关系,至少前进一大步,知道她的小鱼儿还活着。
宣母:“刚刚是我鲁莽了,这些钱财就当给你们母女二人压压惊。”顿了顿她又哽咽道,“若是下一次见到那位姐姐,能否麻烦你们及时将她的信息告诉给我,我会重重有赏。”
妇人犹疑了下回道:“好。”
宣母让身旁跟着的小厮留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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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薇一路跟在宣母身后,看到宣母那副疯癫偏执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宣琳琅都死了那么多年,宣母还是没放弃,总觉得她还活着。
早些年,宣母一直在暗中查宣琳琅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后来只得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
宣母去了许多寺庙,唯有伽蓝寺的方丈告诉她,她要找的小鱼儿还活着。宣母丝毫不作怀疑,不惜花费重金在伽蓝寺单独建一间小佛堂,供奉着菩萨像,为宣琳琅祈福,每年又散千金香火,成为伽蓝寺出手最阔绰的香客。
宣若薇踟蹰道:“娘亲,那首童谣是跟姐姐有关系吗?”
“嗯。”
“即是童谣,会不会旁人也会唱?”
宣母仍处在恍惚中,喃喃道:“那首童谣是广陵一带很火的童谣,本意是小鱼儿找大鱼儿。但在琳琅幼时,她调皮爱玩,总是我跟在后面找她,所以我改了词,改做大鱼儿找小鱼儿,教会她唱这童谣,我还告诉她,见不到娘亲的话,她就唱这首歌,娘亲听到声音会来找她的……”
宣若薇愣住。
宣母眼中有着模糊的泪意:“所以真的是她,琳琅,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深陷在过去,活在十四年前丢失了琳琅的那个雨夜,痛苦和自责深深淹没住她,让她无法自拔。
她怕她到死,都找不到人,带着这个秘密入棺材。
从此在这世间,就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宣琳琅了。
宣若薇闻言,面色有些复杂,心道,真的宣琳琅吗?她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的话,为什么没有来找宣母?
宣若薇正欲说什么,这时,目光瞥到楼梯口上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口一跳,忙扯了一下宣母的衣袖。
宣母回过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一穿着杏色绣花长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走上楼来,她头上挽着飞天髻,粉黛未施,打扮得清淡素雅,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非凡脱俗,夺目耀眼。
三年未见,来人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
宣母神色恢复如常,想到这些时日从长乐宫传出来的话,她睨视着郁娘,眼底寒意浮动。
太子为她换了个新的身份,让她变成裴元清的女儿,顶着救命恩人之女的身份进了东宫,摆明是在为她铺路。
郁娘走上三楼,猝不及防看到宣家母女二人,她也一瞬变了脸。三年前,双方便撕破脸面,如今自不必虚与委蛇。
郁娘心思一动,将手中钥匙扔给身后的药馆老板:“医馆里还缺银子和药材的话,便去长乐宫库房里看,想拿什么知会我一声便行。”
店老板顿时眼露谢意:“是,裴娘子。”
宣若薇不可置信盯着店老板手中的那串钥匙,这是长乐宫库房的钥匙?
南廷玉给她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不知道库房钥匙代表的是什么吗?!
这串钥匙此刻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宣若薇的脸上,宣若薇心中羞恼无比,气得暗暗攥紧了手指。
她隐忍三年,本以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结果!
郁娘一回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不,甚至还不如原点。
宣母也失色片刻,很快便缓过脸色,大约没甚么针锋相对的心情,她凝视郁娘几眼,便拉着宣若薇离开。
走至郁娘身边时,郁娘出声喊住她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夫人……”郁娘微微笑着,转过身看她,“不知你和宣姑娘来医馆是要做什么吗?”
宣母弯了下嘴角:“我和若薇闲来无事,进来逛逛罢了,倒不知道这家医馆竟是你的物产?”
宣母本还打算找店老板,让店老板帮她一同找“宣琳琅”,现下发现这医馆是郁娘的物产,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找“宣琳琅”的事情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郁娘笑道:“太子怜我在长乐宫乏闷无聊,便将这医馆送给我,让我也有个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宣若薇闻言沉下脸,心道,自古便没有官家妇人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更何况她还是长乐宫的人,所以她说这话,分明是在故意炫耀南廷玉对她任性放纵的娇宠。
宣若薇难掩心中酸涩:“那郁……裴娘子你懂得经营医馆吗?”
“宣姑娘,这你就不知了,我曾在兰西开过几年医馆,还经营得有声有色。”郁娘慢悠悠说着话,视线绕着在们二人的面庞转了一圈,又含笑道,“我也略懂医术,见宣姑娘你面上长有粉痤,想来是气血攻心、积郁良久,平日需得大度真诚待人,勿做表面虚伪功夫。至于宣夫人你,面色发黄,两眼浑浊,想来是亏心事做多了,以致噩梦缠身,往后定要多行善事,否则……难有好报。”
“你……”
宣若薇当即变了脸色,身旁的秦婆子更是作势要冲过去打郁娘,却被宣母拦住。
宣母还是保持着微笑,转着佛珠,道:“多谢裴娘子对我们母女的关怀,不过我们今日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了。”
话落,宣母向身后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亦步亦趋跟着她离开医馆。
郁娘望着宣家母女二人的背影,眼神幽邃,唇间溢出一声轻哼。
这次,该是她为做局之人,请她们母女二人入瓮,让她们也体验一把她所受的折磨和绝望。
·
待走出医馆,坐上马车,秦婆子才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她竟然敢这样对你和小姐说话,你就这么放过她吗?”
宣母闭上眼,眉目间满是不耐:“难道我们要当众与她吵架闹事?行有辱斯文,不成体统之举?逞一时口舌之快,难成大事。”
宣若薇坐在对面道:“娘亲,她举止间敌意明显,只怕这次回来要向我们报仇……”
秦婆子:“小姐,她现在没名没分跟着太子殿下,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宣母扫了一眼秦婆子:“愚蠢,聒噪。”
秦婆子立即瘪嘴不说话了。
宣母难以静下心,便放下手中佛珠:“就是没有迟迟册封,才有了大问题。”若只是想封个妾,以太子对她的宠爱早就给了名分,何必迟迟没有动,只怕是想要立为正妃。
宣母沉默片刻,又徐徐道:“幸而宣家行得端做得正,太子他找不到理由来问罪。”南廷玉若是敢随意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家退婚,怕不是要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连带着郁娘也会跟着遭殃。
她深知南氏父子讲究名声,行事循规蹈矩,表面功夫一定会做得好,是故,宣家只要不出事,他们就抓不住把柄。
宣若薇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有宣母在身边出谋划策,她安稳许多:“娘亲,那我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你这段时间去常宁宫陪陪惠娴皇后,给她吹吹耳边风,让她助你和太子早日完婚。”惠娴皇后与郁娘也有隔阂,想来,比起郁娘,她心里还是更喜欢宣若薇成为太子妃。
宣若薇轻轻颔首。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宣母吩咐道:“秦婆子,你派人查一下她这几年在兰西的情况,还有她经营的那家医馆情况,必要的话,悄悄抓两个人来都城。”
“是。”
这日,郁娘收到请帖,见是徐妙兰所邀,她心中又惊又喜。
也不知道过去这三年徐妙兰如何了,只听闻她嫁了人,夫君与皇家沾亲带故,且还是南廷玉从小玩到大的挚友,身份十分尊贵。
二人约在茶馆见面,故人许久未见,一碰面心中皆感慨万千,竟就在茶坊聊了一下午。
后又不过瘾,徐妙兰邀郁娘出去逛逛,郁娘盛情难却。
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逛到一处医馆,徐妙兰柔声道:“听闻太子殿下送了一家医馆给裴娘子你?”
“嗯。”郁娘心道,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徐妙兰掩唇一笑:“那还真是奇怪,裴娘子你既已有医馆,且宫中也有御医,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还会去一家小医馆看伤。”
郁娘茫然:“看什么伤?”
“看额头上的伤,还有脸颊上三年前落下的旧伤,哎……听闻殿下很是苛刻,要求这膏药除疤就算了,还要让皮肤变好。”
郁娘哑然:“……”
看到郁娘这副模样,徐妙兰嘴角抿出个笑:“因着那家小医馆也是我家的产业,我才知晓这事。哎,可怜那两个老医师被殿下这苛刻要求折磨得夜里睡不着觉,掉了大把头发……”
郁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讪讪笑了下,心中忍不住吐槽,南廷玉在搞什么,他一个男子怎么突然在意起面容?
这时,走到一家酒馆门口,小厮看到徐妙兰,走上前道:“世子妃,你是来找世子的吗?他现在还在楼上陪太子殿下喝酒。”
郁娘听到“太子殿下”四字,意识到这是徐妙兰故意带她来这儿的,又想到前些时日,南廷玉跟她提到的犯错的荀世子,莫非那荀世子是徐妙兰的夫君?
想到这,郁娘脸蛋瞬间火烧火燎的:“……”
徐妙兰看向郁娘,眼中笑意不减:“这几日啊,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总拉着我夫君出来喝酒,我夫君这人呢,一喝醉就爱乱说话,一乱说话就冒犯太子殿下,哎……”
郁娘勉强笑了笑,心里此刻已经明白,这是人家妻子来找上门告状了!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哎,不知道他们今日又喝成什么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四楼,通廊上的下人,见到徐妙兰出现,纷纷福身行礼:“世子妃。”
徐妙兰抬手,向他们做了个噤声手势,又挽着郁娘的手腕上前,二人站到包间门边,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兴许是都喝醉了,说话吐着大舌头。
“殿下,你每天在这里冷着一张脸,喝闷酒,解决不了事情……”
“是啊,殿下,她让你心里不痛快,嗝……你就让她也不痛快呗,干嘛要自己独自忍着?”
这时,荀世子拍着南廷玉的肩膀,嘟囔道:“殿下,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各个妻妾不合,后宅日日起火、你听他们的话只会越来越惨……你要听我的……我跟你说,我跟妙兰就从来不吵架……”
南廷玉不作声,侧目睨他。
荀世子嘿嘿一笑,继续道:“夫妻之道,很简单嘛,就像我上次跟殿下你说的,男人的脸面十分重要,你若有一张俊脸,那她看着你这张脸自然生不来气。再者,除了脸,男人还要有心意,学会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南廷玉捏着酒杯,一边觉得荀世子是在胡言乱语,一边又忍不住想到,郁娘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萧重玄吧。所以无论他给了多少旁的东西,她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思及此,他一口闷掉杯中的酒。
可是让他把萧重玄给她,他又万万做不到,就算是死,他也要把她拴在自己的棺材中,绝不会让她和萧重玄双宿双飞。
荀世子得意洋洋摸着肚皮:“殿下,我就是靠这两招,把我们家妙兰迷得死去活来,让她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只张着大眼睛,一脸崇拜看着我,啧啧……”
一旁的小厮努力朝荀世子使眼色,暗示他,徐妙兰正站在门外,让他悠着点。可他现在喝得醉醺醺的,眯着个眼,兴致上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又忍不住向在场众人吹嘘自己的御妻之术。
“你们不知道吧,妙兰平日在家里还为我梳头穿衣,张罗三餐,嘿嘿,晚上还给我擦脚……所以说女人其实很好拿捏,只要略施小手段,便能应付,你们啊,都要得跟我学……哎呦……”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痛呼,徐妙兰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他疼得五官扭曲,只顾着哎呦了。
其他世家公子见到徐妙兰出现,下意识缩着肩膀,屏气凝神,不敢吱声。
“妙兰……妙兰……你轻点……哎呦……”
徐妙兰分明在笑,可表情十分瘆人:“原来你平日里和殿下他们聊得都是这些事啊……”
“不是的,妙兰,我和殿下他们平时都是在聊天下大事,就只有今日这一次才聊闲话……哎呦,妙兰,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当然是要把你带回家,给你擦脚啊……”
荀世子察觉到危险,忙向南廷玉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去求救的目光,然而南廷玉此刻却眼神怔忡,定定看向门边的方向,连个余光都没给他。
“殿下,救……哧溜……”
徐妙兰踩了荀世子一脚,荀世子彻底闭上了嘴。徐妙兰忍着怒意,向南廷玉道:“殿下,我夫君喝醉了,不便在这里打搅你们,我就先带他离开。”
南廷玉“嗯”了一声,徐妙兰转身之际,又跟郁娘道了声“我先走了”,尔后,她蓦地变脸,面如凶兽,提着荀世子的耳朵,把人从四楼带下一楼。
隐隐约约还听到荀世子的求饶声。
“妙兰……娘子,我的好娘子……我错了……”
包间内,一众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这便是荀世子口中洋洋自得的御妻之道?
这时,南廷玉站起身,目若点漆,看着郁娘,喃喃道:“你怎么在这?”
是他喝醉了吗?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
他想郁娘走过去,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的她是真是假,然而没走几步,身子忽然不稳,竟一头栽进了郁娘怀中。
郁娘下意识伸手搂住他,他个子很高,栽到她身上时,一股力道猛地袭来,差点害得她也向后摔倒。
他身上的那股浓烈酒气,迅速侵入她的鼻息中,她忍不住皱眉看他。
果真如苗苗所说,是个酒鬼。
他却对着她莫名其妙笑了下,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埋首在她脖颈间。
“琳琅……琳琅……”他喃喃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唇齿温柔,“琳琅,你好香啊……”
包间内的世家子弟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捂住耳朵,做鸟兽状悄悄散去。
郁娘脸色气得涨红,眼见他还要说话,她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他带上马车。
马车内,他如八爪鱼一般又要凑过来,想要与她亲近,她见状,柳眉倒竖,不耐烦瞪着他。尽管夜色黑暗,但身上的怒意还是清晰分明,他举止不敢再放肆,只好坐在她边上,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为什么梦里的你也这么讨厌我……”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就不能对他笑笑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脸上真实的笑意了。
郁娘撇开头,不想理这个酒鬼。
过了会儿,他含糊开口:“孤……想……你,琳琅……”
郁娘敷衍道:“殿下,我就在你身边。”
“孤想念的是过去的你……”南廷玉说到这,心口有点疼,“想念过去那个会用亮晶晶眼神看着孤的琳琅……”
可惜那个琳琅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郁娘闻言,眼睫微抬:“原来殿下会在意这么多。”
南廷玉见她不信的样子,忙道:“跟你有关的,孤一直都很在意……”大抵是觉得这话不够真切,他又无比郑重道,“你是孤最在意的女子。”
她曾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子,其实她也是他的第一个女子。
在无数同床共枕、爱欲交缠的日子里,交付的不仅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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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离开的那三年,他常在想自己喜欢她什么呢?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悄无声息中,心脏和血液就融进了属于她的烙印,从此,一半的心脏为她跳动,一半的血液为她沸腾。
她成为他不可舍弃、不可遗忘的另一半。
没有了她,他真的会死。
纵使将来乘风破浪、步月登云,也毫无意义。
郁娘轻笑了下,如嘲似讽道:“最在意的女子……殿下喝醉酒了就喜欢说这样的话来骗女子吗?”
他大着舌头回道:“孤没有骗你……孤已经想好了,待……中秋节,孤就要向父皇,请命立你为太子妃。”
这话落下后,马车内许久未有声音。
郁娘的眼神融在黑暗之中,辨不出来神色,她本以为给东宫库房钥匙,只是他的一时鲁莽之举,没想到他竟真的有让她管事持家之意。
他不是看不上她这种不上台面的女子吗?
摁下心中疑虑,她声音淡淡响起:“可是殿下,宣姑娘怎么办?”
“孤会想办法和她退婚。”南廷玉小心翼翼看着她,壮着胆子靠近她几分,外面偶有月色顺着帘缝进来,能隐约看到郁娘模糊的五官,他赤诚剖开心扉,“只待孤寻到合适理由,便立即与宣家退婚。”
郁娘试探道:“宣丞相两袖清风,殿下怕是不好找到理由。”
“嗯。”
南廷玉轻轻颔首,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办下来,不过他私心已经决定,即使找不到合适理由,会承受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他也要与宣若薇退婚。
这时,郁娘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夜色之中涌入进南廷玉的耳朵里,她循循诱导:“如果向下找不到毛病,那便可以向上,将一个人抬得很高很高,让她在高楼之上,永远也下不来。”
南廷玉酒意上头,脑子转得不快,闻言,只眼神茫然看着郁娘。
郁娘出言点破:“宣姑娘不是飞鸾神女吗?神女降世,该是要博爱万民,以身奉佛,怎么能落入俗世,成为洗手作羹汤的妇人?”
南廷玉眼中明了,大着舌头夸了一句“好主意”,但转眼他又蹙起眉头:“可是怎么能逼她以身奉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她是怎么成为百姓心目中的神女?”
南廷玉下意识喃喃:“她是借着游灯会和神话故事,又借着宣家的造势,成为神女的……”话落,他已明白该怎么行事,心中一时激动不已,忍不住抱住郁娘,力道之大,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胸腔中。
“琳琅,你真的是孤的好琳琅……”
说着,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吻向郁娘的额头。
虽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可也还是这三年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郁娘脸色顿变,羞恼涌上心间,正欲推开他,他却转而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耳朵上。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如小孩子一般,连忙认错:“琳琅,你要是生气,便揪孤的耳朵吧。”反正荀世子也是这么让人揪耳朵的。
想来御妻之术,其中一条,就是要乖乖被妻子揪耳朵。
郁娘:“……”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见他直愣愣看着自己,一副等她揪耳朵模样,她心神莫名一动,恍若明白他的想法了。
他不是想要被揪耳朵,也不是想要认错,而是羡慕妙兰和荀世子那般亲昵无比的夫妻关系,他希望他们之间也能这样,所以哪怕是被揪耳朵,他也愿意。
郁娘收回手,平静道:“殿下金枝玉叶,我怎么能随意揪殿下的耳朵?”
南廷玉失落看着她,她明明用着平静的语调,可说出来的话却将他们之间隔有山海之远,回归到了最初的主仆距离。
有时候他宁愿她如当初那样,给他一巴掌。
“琳琅。”
“殿下,你喝醉了。”
他没再开口,面庞浸在黑暗之中,默默看着她。
她则偏开头,望向别处。
不多时,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安公公伸手要搀扶南廷玉,南廷玉却给推开了,他脚步不稳,独自固执往前走,像是故意给郁娘看的。
安公公无可奈何望向郁娘:“郁娘子,殿下醉了,万一磕到碰到都不是小事,不若你上前帮忙……”
这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扑通,紧接着小喜子的惊呼声响起。
“殿下栽进荷花池了!快来人啊!快救殿下!”
郁娘:“……”她脑袋有些疼,想起苗苗说她离开的第一年,他夜夜宿醉一事,估计当时他给旁人添了不少麻烦。
原来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麻烦精。
“都别碰孤!谁都别碰孤!让孤淹死在这池塘里好了!”
四个侍卫跳下池塘,还未靠近南廷玉,南廷玉便大发雷霆,两手在水面挥舞,将他们赶走。
侍卫们眼神无助看向安公公,安公公则眼神无助看向郁娘。
郁娘望着眼前的滑稽场景,他个子高,站在池塘里,那水只到他心口,瞧着怎么也不会将他淹死的样子,反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样子。
安公公:“郁娘子……哎,就当老奴求求你了……”
郁娘估摸她要是转身离开,南廷玉得把整个池塘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荷花给嚯嚯掉,再继续嚯嚯安公公和侍卫,一直嚯嚯到她愿意出来“救”他。
她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主动跳池塘的?
对峙片刻,她无奈吐口气,俯下身,朝池塘中的人伸出手:“殿下,我身子畏寒,无法下池塘救你,你……”她这话才说一半,南廷玉已经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那点力量,他自己踩着石头和台阶,嗖的一下上了岸。
郁娘:“……”
南廷玉:“琳琅,你有这份为孤担忧的心思就够了,孤很开心。”
郁娘张了张唇,无言以对。
幼稚小儿。
竟靠着伤害自己,来证明别人对他有几分关心。
安公公大抵是怕他们聊着聊着又要吵起来,连忙给南廷玉披上外套,出声道:“殿下,小心着凉,你快随老奴进屋换身衣裳。”
“好。”南廷玉没再折腾,脸上扬着笑,看了郁娘许久,才乖乖跟在安公公身后去换衣服。
进了殿,南廷玉脸上还堆着笑:“安公公,你说,她不愿意看到孤死,是不是证明她心里还有孤?”
安公公:“……”
沉默了一瞬,安公公不忍心道:“殿下聪慧。”
“孤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孤的。”
晚上,他一直在嘀咕这句话,直至入睡。
其实只要她心里对他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就够了。
·
次日,南廷玉苏醒过来,躺在床上,单手抵着眉心,浑浑噩噩之时,脑海忽然闪过昨夜的几幅画面。
旋即,他瞬间恢复神智,猛地从床上坐起。
昨夜他觉得自己没醉,很清醒,在“理智”之下故意折腾出许多事,然而待今日晨起,他才发现昨日的“理智”,那完全是不要脸的“理智”!
他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知道郁娘心里会怎么笑话他!
想到这,他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琢磨了下,觉得最近几日还是先不要见她,等她忘得差不多了,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从床上坐起,脑海这时又想到郁娘昨日在马车里提的话,他眼神渐渐幽深,沉思了会儿,心中已经想好谋算。
他唇角一扬,暗笑道,不愧是他中意的女人,竟能想到这么一个破局的法子。
没多久,钦天监夜观天象,忽然感悟到一则神谕——“神女降世,以身奉佛,可佑四海平安。如若违之,则四灾危世,天下大乱。”
再没多久,各地陆陆续续传来不同程度的灾情。
其实大乾国土广袤,每年四害不断,但如今因有神谕在先,再发生这些灾情,百姓下意识便将这事牵连到“神女”宣若薇身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往乾朝风调雨顺、天平地安,宣家总要对外造势,说是有神女庇佑,方能如此。现在旱涝无常、民无定息,自然也要牵连到宣若薇身上。
自古哪有只享受美名和爱戴,而不用承受批评和责任的道理。
是故,在一股势力的暗中推波助澜下,民间已经将千灾百难与宣若薇挂钩,认为是宣若薇未能以身奉佛,才引得佛祖动怒,降下灾难来惩罚众生。
宣府。
几个丫鬟忙里偷闲,凑在一起聊着话。
“如今东边暴雨,西边干旱,那钦天监算出来的神谕瞧着越来越真。”
“夫人诚心诵佛,小姐又为神女,想来确实与佛祖渊源不浅。”
“哎,也不知是做太子妃好,还是做神女好?”
“咱们小姐心怀天下,自然是更想要做泽被万民的神女。”
宣若薇路过花园,恰好听到丫鬟们的谈话,当即变了脸色。秦婆子见状,立即出声怒斥那几个丫鬟,吓得丫鬟纷纷跪地求饶。
宣若薇睨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吩咐道:“秦婆子,每人掌嘴二十,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主子的事情也能是她们随意谈论的?”
“是。”
宣若薇敛着怒意,转身去佛堂找宣母。
现在外面把天灾人祸都怪罪到她身上,有些无知百姓,甚至连自家母牛不下牛犊,都要怪到她身上,偏生她先前利用飞鸾神女身份享受过太多的美誉和盛赞,以致现在根本无法与神女身份划清关系,落得有口难辨的下场。
而宣母最近这段时间忙于找宣琳琅,无暇顾及她,她心中很是不安,见到宣母,便委屈趴到宣母怀中诉苦。
“娘亲,你一定要帮我,我还年轻,不想要一生都困在佛寺之中……”
宣母怜惜抱住她,说了些安抚的话,末了,宣母沉着脸道:“钦天监的神谕,还有近日为谣言推波助澜的势力,想来都是出自太子之手。宣家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一招。”
宣家如今被架上道德至高点,贸然出来反驳,只会落得个“舍大义、取小利”、贪图荣华富贵的名声,是故,必须要拿出证据,才能将宣若薇从中彻底抽离出来。
宣若薇趴在宣母肩膀上,羞恼道:“当初都城沦陷,那个女人一走了之,是我陪在太子殿下身边,鼓舞他打回都城,也是我父亲出谋划策,助他坐稳这江山,可他竟丝毫没有感恩之心,现在为了与我退婚,竟这般狠心对我!”
宣母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太子继承了圣上冷血无情、过河拆桥的性子,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甚至还会落得如姚泊月一般的下场,被他拆骨入腹,直至榨干身上最后一点利益。”
宣若薇闻言,抿着唇,不作声,现在让她半途而废,放弃太子妃之位,她又不甘心!
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付出了太多精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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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薇:“娘亲,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宣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事还未定,一切尚有转机。”
然而这话方才落下,下人便急匆匆来报着话。
“夫人,不好了,相爷刚刚被宫中的人紧急召过去,说是惠娴皇后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太子又围场狩猎,受了伤……”
“什么?”宣母愕然蹙起眉头,一字一顿怒道,“真是好手段啊!”先是将四灾嫁祸到宣若薇头上,引得百姓不满,现在又直接牵扯到皇室,进一步做局证实神谕的可信度。
这时候把宣明朗给叫过去,只怕是要逼宣明朗做出抉择了。
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压根没打算给宣家喘息的机会。
宣母沉思片刻,道:“相爷何时走的?”
“前脚刚走。”
“快马加鞭追上相爷,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是。”
此刻,殿内,一众朝中重臣早已在此等候,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着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惠娴皇后身子向来康健,这次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哎,听钦天监说是神女之星异位,引起的天怒。”
说到这,一众大臣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丞相宣明朗。宣明朗似未听到这些话,神色平静。
这时,南廷玉坐在轮椅上,由安公公推着进了殿,众人立即止住话,纷纷向南廷玉围过去,询问他的伤势情况。
南廷玉与他们周旋几句。
南筠之是和钦天监一同进来的,见到南廷玉这般情形,南筠之当即沉下脸,问着话:“太子,你素来行事小心谨慎,今日怎么会在围场受伤?”
南廷玉:“父皇,围场数十匹骏马像是突然中了邪,四处嘶嚎攻击,儿臣躲闪不及,因此受了伤。”
钦天监适时出声:“哎,这便是神女之星异位的缘故,若是再不归位,不仅是皇后和太子受伤,只怕到时候……”说到这,钦天监看向皇帝,一脸严肃凝重。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很快,有人出声附和:“既是如此,那便尽快解决神女之星异位一事。”
“是啊,听闻南方昨日还有了虫灾,现在就只差北面了……”
“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神女都该以身奉佛,止息天灾。”
待众人说的差不多,宣明朗才开口:“陛下,众大臣的话,臣深以为然,只是谁才是神女之星?”
“宣大人您就不要装糊涂了,神女当然是您的爱女,宣若薇宣姑娘了。”
宣明朗淡笑:“小女不才,担任过几年飞鸾神女,但是如今大乾还有六位在世的飞鸾神女,怎么就能确定神谕中的神女就是小女?”宣明朗抬头看向钦天监,平静的目光中却有一派无形威慑,“还是说,佛祖传下神谕时,特地向钦天监大人言明了神女的名字?八字?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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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一怔,支吾道:“宣大人,众所周知,宣姑娘是公认的飞鸾神女,你这般……为……为宣姑娘辩驳,莫不是不愿意让宣姑娘担起拯救黎民百姓的责任?”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现在有六位神女在世,为求准确无误,应按照长幼之分,让神女们先后剃发奉佛,以辨认谁才是真正的天命神女。”
南廷玉眼神晦暗看向宣明朗,心道,宣若薇是这六位神女中年纪最小的,宣明朗提出这个建议,怕也是走投无路了,便想选择拖延时间,稍后再做谋划。
很快,殿中宣明朗一派的大臣出声附和宣明朗的话。
高座之上,南筠之瞟了一眼南廷玉,大抵是有些疲惫,他不耐道:“这事,便先按照宣丞相的意思为之,不过,为平息佛祖之怒,在世的六位神女应先入伽蓝寺诵佛抄经,以表奉佛诚心。”
“是。”
宣明朗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南筠之却没有多做停留,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去。
宣明朗只得站在原地,望着南筠之离去的背影,静默沉思,片刻,他收回视线,向南廷玉的方向拱手行礼。
“殿下请多保重身体,臣先行告退了。”
“多谢宣丞相关心。”
二人虚与委蛇话别,待转了身,面色皆沉下去。
南廷玉心知,不能逼急,一步一步来。既已入了局,那么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宣若薇再无入主长乐宫的可能,要让宣家为曾伤害郁娘之事而付出代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待回到长乐宫,南廷玉懒得再演戏,从轮椅上站起来,只不过走了几步,听到下人说郁娘回来了,他又连忙坐回轮椅,并给安公公使了个眼色。
安公公点头,识趣推着他,向郁娘的方向走去,还未靠近,安公公便长吁短叹:“殿下,造孽哦,您这腿往后可怎么办啊……”
郁娘和苗苗正从医馆回来,本来有说有笑的,听到这话,二人瞬间止住笑意,望向南廷玉。
南廷玉此刻坐在轮椅上,神情苍白而隐忍,右腿缚着层层绢纱,瞧着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苗苗着急忙慌开口:“太子殿下,您的腿怎么回事?”
安公公接过话:“哎,殿下今日在围场被疯马踩伤了腿……”
南廷玉摆手,作势止住安公公的话:“不大碍事,只是断了一条腿罢了。”
郁娘瞄了一眼他的腿,看到绢纱上隐隐透出一抹紫红色的“血渍”,心道,他腿断了,就只用绢纱包裹起来吗?
她正狐疑中,这时,两只果蝇像是循着甜腻的味道飞来,绕着他的右腿来来回回旋转,口中嗡嗡声连绵不断。
听着很是让人厌烦,南廷玉忍不住抬起右腿驱赶果蝇,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腿动作倏然僵在半空中。
郁娘面无表情道:“殿下,红果汁吸引臭虫蚊蚁,明日您还是换作红墨水较为合适。”
南廷玉:“……”
说完话,郁娘从边上离开。
安公公大约是觉得丢脸,脑袋深深埋下去,没敢看她。
·
在六位神女进入伽蓝寺诵佛抄经的次日,大乾一百六十座城池联合上书,请求神女以身奉佛,佑四海平安。
此举与其说是给皇帝施压,不如说是做给宣家看的。
后又有多座城池发起千余人游行,百姓们纷纷响应,高呼“神女奉佛、四海安定”的口号。文人志士们也未耽搁,写诗作词,嘲讽宣家,更是推翻了宣若薇以前南巡之时精心维护的所有美誉和盛赞,连带着宣明朗的一世英名也受到影响。
宣家如今快要成为假仁假义的代名词。其实对于位高权重的宣明朗来说,当上国丈只是锦上添花之举,但若要因此而危及自己的名声,甚至危及他的丞相之位,那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是故,分析一番利弊,确定无力回天后,在未告知宣母的情况下,宣明朗直接命人在伽蓝寺将宣若薇剃了发,逼她出家为尼。
宣母得到消息,赶到伽蓝寺时,一众僧尼已经摁着宣若薇剃去了长发。
宣若薇神情恍惚看着满地的乌发,犹如被人抽走主心骨,成了木头人,脸上不复从前的爽朗大方。
她被送往伽蓝寺这几日,以为能得到宣家的解救,在过去十几年里,每次她出了事,最终都会有宣家为她兜底,为她解决。
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等来的是宣家的舍弃。
一直想要成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太子妃的执念此刻和这些被剃掉的头发一样,轰然坠落,彷徨无助的剧烈情绪淹没住她。
她忘了哭泣,在看到宣母出现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潸然落下泪,扑到宣母怀中。
“娘亲……是父亲命人……命人这样做的……”
宣母抱着她,安抚道:“娘亲知道,没事的,若薇,那咱就不嫁太子了,他本也不是你的良人……”
宣若薇摇着头,流着泪,语无伦次说着话:“娘亲,他们凭什么要这样安排我的人生?娘亲,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要丢下女儿好不好……”
她口里的那句不要丢下女儿,蓦地刺激到宣母。宣母眼眶发红,抚摸着宣若薇的脸,眼神中满是挣扎的爱意:“好,娘亲不会丢下你,娘亲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娘亲,你要为女儿出头,女儿被逼着青灯伴古佛,只是为了给人腾出太子妃之位!凭什么那个瘦马能踩着女儿一路向上爬?凭什么她能和南廷玉双宿双飞?女儿心中恨呐……你一定要为女儿报仇……”
宣若薇心中实在不平,不明白一个出身卑贱的瘦马,怎么能赢了她?
怎么能代替她入主东宫?
宣母看着她剃光了头发的脑袋,心疼道:“你放心,娘亲已经有了对策,绝不会让她踩着你登上太子妃之位,她的身份将成为她和南廷玉这一生永远也洗刷不掉的屈辱!”南廷玉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洗白郁娘的身份,那他就该承受真相被暴露出来后的口诛笔伐。
她这段时间已经差人到兰西,抓了两个女学徒,又找到鸾州城教坊的嬷嬷,只待这些人进都城,便能扯下郁娘的遮羞布。
“娘亲……”宣若薇闻言,心中的惶恐和崩溃和缓一二,今日剃发为尼的变故来得太快,让她毫无招架之力,除了抱着宣母哭泣,便再也难以行其他事。
“娘亲,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没事的,若薇,不要害怕,娘亲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到这件事情过去,风波平定,娘亲再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宣若薇含泪点点头。
·
不多时,鸾州城教坊的嬷嬷悄悄入了都城,进了宣府,见到宣母。
宣母塞了一叠银票给嬷嬷。
嬷嬷笑着再三保证着话:“宣夫人,我得知你的意思后,在来都城之前还特地带上了当初卖她的人牙子。你放心,有我和那人牙子的供词,届时不仅能指证她的身份,便是连她小时候怎么被她娘给卖掉的事,也能说得清清楚楚。”
宣母此刻神情疲顿,闻言,敷衍点了点头。
心道,还有六日便是中秋节。
长乐宫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南廷玉会在中秋节上请旨赐婚,到时候,她就中秋节上借着别人的手,当众拆穿郁娘瘦马的身份。
那时,便是皇帝皇后想要瞒,也瞒不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剃发为尼的当日,常宁宫传来口谕,召郁娘进宫。
在郁娘的记忆里,每次面见惠娴皇后都无好事发生,但不知缘何这一次心中她不觉得恐慌,大抵是拥有了最大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兴许是经历过许多事情后,心境大为不同,对任何风雨都能坦然淡然视之。
因此这一次,她未让安公公他们跟着。
她独自跟随宫人,穿过青瓦红墙、玉楼金殿,走进常宁宫。
大殿布置的一如同三年前一样,殿中央是巨幅山水画《宛西玉宫图》,曾经只挂了一半,如今另一半也挂了上去,两幅画相得益彰、雅韵飘逸,栩栩勾勒出千里江山的一角。窗柩旁放着打理精致的木芙蓉盆栽,微风拂过芙蓉花,徐徐而入,吹动殿内宝石珠帘叮当作响。
半空中浮动着淡淡的药草味,惠娴皇后端坐在高座上,脸色发白,唇间隐有咳嗽声响起。
郁娘原先听到惠娴皇后昏厥一事,还以为惠娴皇后是在配合南廷玉演戏,没想到是真的生病了。
“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惠娴皇后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放下茶杯,抬手示意郁娘坐下,目光不动声色跟随着郁娘转动。
看到郁娘神色自若坐到椅子上,她脑海忽然想到三年前,也是在这间大殿内,宣母当时对郁娘的评价——“可惜出身不好。”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复的?
她好像说,出身便已决定了一切。
如今再看,她和宣母的脸被郁娘打得啪啪作响。
一个无名瘦马,得到了她们这半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惠娴皇后脸上挂起温柔慈爱的笑:“你如今瞧着长了些肉,身子看着更康健了。”想来南廷玉不在身边,她日子过得也不差。
郁娘嘴角轻轻掀动:“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你可知本宫今日找你是为了何事?”
“民女不知。”
“太子中秋要向圣上请旨赐婚,欲立你为东宫太子妃。”
惠娴皇后说着话时,目光紧盯着郁娘,见郁娘神情不变,心中不由暗道,郁娘虽然出身不好,但举止得体、不卑不亢,兴许能胜任太子妃一职。不过就算胜任不了,以南廷玉现下固执偏执的模样,也一定会将她送上那个位置。
多少世家贵女翘首以盼的位置,竟兜兜转转,花落一个不知名瘦马手中。
惠娴皇后敛下心中的感慨,正欲继续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宫人未来得及拦住南廷玉,便见南廷玉穿着一身黑色朝服,大步跨过门槛,进入大殿。
看到郁娘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才稍稍舒缓。
他这一系列神情变化,皆落入到高座上惠娴皇后眼中,惠娴皇后忍不住自嘲道,南廷玉这副模样,就好像常宁宫有洪水野兽。
兴许在他心目中,这洪水野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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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召见她所为何事?”
惠娴皇后:“不着急,你先坐下吧,本宫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南廷玉闻言,坐到郁娘对面去,视线直直落在郁娘脸上。
郁娘则偏开头,不看他。
“太子,你想立谁为太子妃,本宫不做阻拦。如今你二十有二,也该到娶妻纳妾的年龄了。”顿了顿,惠娴皇后又道,“近些时日,外面又有谣言传起,说你……”
南廷玉皱眉打断她的话:“母后,这些不入流的谣言应当左耳听右耳出,不必放在心上。”
“旁人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本宫是你的娘亲,又是一国之后,必须得放在心上,也必须得为你妥当善后。”
南廷玉默了一瞬,瞟向郁娘:“那儿臣尽力早点打破谣言。”
郁娘听到他们“提起”谣言,便猜到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心口忽然发涩,又觉得有些寒冷。他们已经能平淡提及这件事情,只有她还未忘记曾经的伤害,难以从过去中抽离。
“你一个人尽力尚不行,所以本宫打算在中秋节那日,为你立太子妃得同时,再纳一位良娣,两位奉仪,四人共同进入长乐宫伺候你,早些为你开枝散叶。别的男子在你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成群,你身为一国之储君,却连个影都没有。”
南廷玉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母后,孤还年轻,理应以朝堂政务为主,府中有太子妃一人便足矣。”
惠娴皇后端起茶杯,捻着杯盖掸茶叶,目光笑着看向一直没有作声的郁娘:“郁娘子,你觉得太子该不该一同纳妾?”
郁娘收回思绪,恍若未看到南廷玉难看的脸色,她迎着惠娴皇后的视线,淡淡回道:“皇后娘娘思虑周到,民女也深以为然。”
对面的南廷玉听到这话,瞳仁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看向郁娘。
她竟然同意他纳妾?她知不知道纳妾意味着什么?
不对,她知道的,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瞬间,一股浓郁的苦涩弥漫在他心口上,他不是早就明白,她不爱他,也不在乎他吗?
这个太子妃之位,还是他强塞给她的。
惠娴皇后笑了起来,赞赏道:“不错,有正宫风范,将来长乐宫后宅有你坐镇,本宫十分放心。”
南廷玉压下心中苦涩:“母后,孤的后宅之事,还请您不要掺和!”
这话说得凌厉分明,满是不满之意。
惠娴皇后听了,却未发火,只笑盈盈道:“太子,你如此抵触纳妾,难道要一辈子只娶一个太子妃吗?”
南廷玉一愣,欲说出口的话在胸腔中转了转,若是在以前,他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要将郁娘置身在风口浪尖之上,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终于明白,隐忍刻骨的深情永远都比不上正大光明的偏爱。
她想要的就是看得见的独宠。
他慢慢道:“是。”
惠娴皇后脸上笑意凝固住,一旁的郁娘神色也微微怔住,抬眸复杂凝视着他。
“是,儿臣一辈子只娶一个太子妃。”
南廷玉又重复了一遍,话落,他轻轻攥住郁娘的手,“儿臣和琳琅就不在这里打搅母后了,先行告退。”
惠娴皇后没作声,坐在高座上,安静看着南廷玉牵着郁娘离开,一旁的婆子似乎想要安慰她什么,还未开口,她便抬手制止了。
南廷玉压抑着怒火,拽着郁娘,脚步越走越快。郁娘起初尚跟得上,后来腿脚不稳,差点踉跄摔倒。
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漆漆黑目中羞恼分明。
“孤竟不知你是一个如此大方的女子。”
但凡她当时脸上露出来一丝迟疑和犹豫,他心里都不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她能这么坦然将他送出去?
郁娘揉着手腕:“殿下,难道你要我当众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吗?再者,殿下你的身边确实需要……”
“够了,孤不想听你的诡辩。”
南廷玉恨恨打断她的话,她的理由一定是冠冕堂皇的,也一定是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
他大抵是气得不轻,连戏都不想演了,本来日常出行皆坐在轮椅上,现在轮椅不坐了,他直接健步如飞离开皇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因着纳妾一事,南廷玉好几日没找借口在郁娘眼前晃悠。
郁娘这几日身上也有点事,无暇顾及到他,不知道后来纳妾之事是怎么处理的。
转眼,便到中秋节这日,下人早早为郁娘送上合身的衣裳,款式是都城时下贵女们最为喜欢的齐胸襦裙,藕粉色襦裙搭配着白色内搭,颜色温和甜美,衣襟披帛上又绣着卷勾云纹,做工素净大方的同时不失细致讲究。
郁娘本以为只是下人随意为她准备的衣裳,待她坐上马车,看到南廷玉身上的衣裳,眼神一怔。
南廷玉今日穿得是立领白色外袍,袍子款式简单,唯有内搭上的束腰做了点睛之笔,这束腰玉带绣有卷勾云纹,与郁娘衣裳上的刺绣状似出自于同一绣娘之手。
郁娘哑然,旋即,视线又从他腰带上移开,落到他脸上,发现不知何时他脸颊上的旧疤没了,抹额也已摘掉,露出白皙干净的五官,俊朗得不像话。
她眼神微动,垂下视线,紧盯着脚尖,没看到南廷玉随后落到她脸上的视线,炽热而胶着。
他心道,她方才打量他那么久,也该他看回去,视线遂一寸寸在她脸上游弋,最后落到她发髻上插着的一只缀满晶玉的桃花步摇。
那步摇随着马车而动,在半空中晃出摇摇曳曳的弧度,竟也能让他心猿意马,心中生出一圈圈涟漪。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二人入了宫,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每年中秋皇帝都会在宫中大摆宴席,朝中大臣可携女眷参加。今日,大臣和女眷早已来齐,见到南廷玉出现,纷纷起身行礼。
郁娘跟着南廷玉跃过众人,坐到高座之下的左侧位置,正对面的右侧位置便是宣丞相和宣母二人。
宴会还未开始,有大臣围过来和南廷玉寒暄说话,其间,不少打量视线落到郁娘脸上。郁娘却没有注意到,只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宣母。
宣母没看她,眼神放空,神情平静,转着手中那串小叶紫檀佛珠,一副虔诚问佛的模样,与这喧闹的大殿格格不入。
郁娘嘴角浮出一丝嘲讽。
真有意思,女儿不愿意青灯伴古佛,这娘亲倒是一副恨不得随时随地长斋礼佛的模样。
一家子都爱装模作样。
皇帝和皇后是最后进入大殿,众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南筠之便笑着摆手让众人起身落座,不必拘束。
南筠之今日瞧着心情不错,主动和一众大臣说着话,姿态平易近人,没一会儿殿内气氛便活跃起来。
一番寒暄过后,又是饮酒作诗。几杯酒下肚,殿中大臣皆有几分醉意。
南筠之感慨道:“良辰美景,花朝月夕,真愿与众位大臣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陛下尚年轻,定能朝朝如愿,岁岁安澜。”
南筠之看向南廷玉:“哈哈哈,朕不年轻了,太子若是早些成家,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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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这时站起身,笑着接过话:“父皇,正所谓先立业,后成家,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为安,大业已定,儿臣琢磨着,也该是成家之时。正好今日赶到良辰佳节,儿臣斗胆,想请父皇为儿臣和裴元清之女裴琳琅赐婚。”
赐婚一事,虽是“临时”提起,但其实从上到下,殿中的大臣、女眷甚至是连下人也都已知道会有这事。
遂南廷玉话落后,一众人没有惊讶,只是将目光望向郁娘。
南筠之识趣笑着道:“没想到太子你竟心悦裴元清那小老头的女儿,哈哈哈……说说你和她是怎么相识的?”
南廷玉胡编乱造:“儿臣前段时间在兰西,恰好找到裴元清老先生流落在民间的女儿,儿臣与她……相谈甚欢,情意渐生,又觉其性子贤淑、温和得体,适合为儿臣之妻,为儿臣管理后宅。”
边上的荀世子忙配合道:“哦,到底是何女子竟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快来让我们看看。”
南廷玉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侧目看向郁娘。此刻,他眼中似乎只看得见她,满堂宾客皆成了背景。
郁娘顶着无数双打量探究的目光,徐徐站起身,她走到南廷玉跟前,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和祈元瑶福身行礼:“民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南筠之和祈元瑶皆笑着道:“免礼吧。”
众人望着殿中央的一对男女,见二人的身形和面貌十分般配,站在一起,像是天神与仙子降世,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难怪殿下会看不上宣……”
这话戛然而止,没说完。
恰到好处的留白,反而更让人难堪,宣明朗脸色紧绷,宣母没再转佛珠。
荀世子笑呵呵拍掌,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夸赞道:“殿下和裴姑娘当真是檀郎谢女转世啊,配,绝配……”
起初,还有大臣顾忌着宣明朗,不敢附和,很快,说话的人一多,众人也都放开了,你一句,我一句,将南廷玉和郁娘二人夸得天花乱坠。
郁娘被无数吹捧声包围着,心道,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多的夸赞。
明明,还是她这么一个人,换了一个身份,就迎来截然不同的待遇。原来有些时候,错不在人,而在身份。
然而,这时,忽有杯子打翻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众人的吹捧,紧接着,是一道惊呼声。
“裴琳琅?她不是什么裴琳琅,她分明是鸾州城教坊的一个瘦马啊!”
这话如一击惊雷,骤然在大殿中炸开,将众人炸得一愣一愣,不约而同望向说话之人。
这时,又有声音传来。
“对啊,她是裴元清哪门子的女儿?她不是太子之前的郁奉仪吗?听说那郁奉仪就是鸾州城的瘦马!”
这时,一上了年纪的嬷嬷突然冲到跟前,跪在大殿中央,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哭道:“陛下慎察,她压根不是什么裴元清之女,她是老奴调教了十几年的鸾州城瘦马!”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是我没用,着急忙慌也没来得及写完宴会剧情,我看看能不能熬夜再写一章,大家先去睡吧,明天起来看。
南朝·萧统着《昭明文选》:“朝朝如愿,岁岁安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是何来历,皇帝和皇后自然知晓,只是二人执拗不过南廷玉,便帮忙遮掩着,正好皇帝也不喜欢外戚干政,得知南廷玉欲立郁娘为太子妃,没多加阻拦就同意了。
但是这不代表帝后二人能公然接受太子妃为瘦马一事,毕竟,皇家的脸面和尊严远远要比个人的喜爱看得更为重要。
那老嬷嬷的一番话说出来后,大殿突然归于死寂,众人皆怛然失色,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他们心中倒是怀疑裴琳琅和曾经的郁奉仪“关系匪浅”,但不知道郁奉仪是瘦马!
当年不少世家对郁奉仪的来历好奇,暗中调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查到。她就像是凭空从鸾州城冒出来的一个女子,被太子看中,带回了东宫。
现下听到这老嬷嬷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查不出她的来历,是因为来历不堪,早就被太子暗中抹掉!
一时之间,众人望向郁娘的目光,从方才的夸赞变成了质疑。
南廷玉目光森冷看向跪在大殿上的老嬷嬷,这嬷嬷是被崔国公夫人带过来的。
当年崔国公一家本是姚派的最大支持者,但因为嫡孙崔明尧之死,崔国公临阵倒戈,转投南廷玉。后来南廷玉收复江山,崔国公一家深怕南廷玉逮到机会清算他们,一直夹着屁股做人。
如今,这崔国公夫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带人过来生事?
想来此举背后与宣家脱不了关系,估摸着是被宣家当枪使了!
想到这,南廷玉睨了一眼宣明朗和宣母,本以为他们最近这段时间静悄悄的,是挨了教训,收心不搞事了,原来在给他搞一个大的。
他压下心中腾腾怒火,转头望向跪在大殿中央的老嬷嬷,正要命侍卫将她拿下,却被郁娘拦住。
郁娘悄悄握了下他的手,像是知晓他怎么想的,小声道:“殿下,你若直接把人给拿下,便坐实了我的身份。”不待南廷玉说话,她又道补充道,“我应付不过来的话,殿下你再出手。”
南廷玉心神一顿,侧目看向郁娘坚毅苍白的侧脸,心口忽然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做错了什么呢?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昏迷时还会做噩梦,会语无伦次向嬷嬷求饶,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偏偏在人们眼中,罪不可赦的是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眼神怜惜看着她,袖袍下交织的手指,仿佛在无声告诉她,他会是她最大的底气。
他心中已经做好最差的打算。谁让他不快活,那他就让谁不快活。
实在不行,就直接当场砍了这嬷嬷的脑袋。若谣言再止不住,那就再杀几个多嘴的人,以儆效尤,直至能确保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在这间大殿里!
郁娘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嬷嬷,这人便是幼时常打她的翟嬷嬷,没想到宣家竟会将这人从鸾州城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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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移开视线,望向刚才出言嘀咕她的那群人:“太子殿下当初在兰西与我一见如故,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我长得像已故郁奉仪。方才听到也有人说我是郁奉仪,可我若是那位郁奉仪,我缘何会放着太子的宠爱不要,而消失三年呢?”
有人嘀咕道:“是啊,如果她是郁奉仪,那她为什么会消失三年?难道还有什么比待在太子殿下身边更好吗?”
宣母似是一直游离事外,听到这话,抬起眼睫看向郁娘。她嘴角浮起一缕冷笑,心道,郁娘脑子倒是清晰,先出言和郁奉仪这个身份划清关系,便是知道郁奉仪的身份不好洗白。
可惜,这一次她早就准备齐全,定要将郁娘所有的脸皮全部扒下来!
让众人,看一看郁娘芯子里到底是什么颜色。
想到这,宣母和崔国公夫人对视一眼,那崔国公夫人得了鼓舞,拄着拐杖站起身,浑浊的双目直勾勾看着郁娘,怒意汹涌:“那兴许是因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消失三年?”说罢,崔国公夫人又向身后的仆人们道,“空口无凭,你们把殿外候着的人带上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明白今日原来不是个意外,而是早有准备。
本还以为宣家要生事的,没想到先坐不住的会是崔国公一家。
高座之上,南筠之和祈元瑶面面相觑,二人神情都不怎么好。
不多时,下人带上来两个打扮成医馆学徒模样的女子,正是海月和四惢。
二人大抵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进了殿,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南筠之蹙眉道:“她们二位又是……”
“陛下,她们二位是兰西医馆的女学徒,跟在郁奉仪身后行医三年。”说到这,崔国公夫人阴阳怪气问向郁娘,“不知道郁奉仪见到她们,可还有熟悉感?”
郁娘看着海月和四惢,不紧不慢回复:“夫人,我不是您口中的郁奉仪,不过她们二人,确实是我医馆中的女学徒。”
“你承认就好,据她们二人所说,郁奉仪逃离太子身边,目的便是为了和旧情人躲到兰西,双宿双飞!后来也是因着旧情人被太子抓住,为了救他,才重回都城。”
崔国公夫人上了年纪,说完这番话,便累得气喘吁吁,两个丫鬟赶紧上前为她顺气。
郁娘神色自若,问向海月和四惢:“哦?不知道你们口里说的,我的旧情人是谁?”
海月:“好像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
“做什么生意?”
海月:“玉石。”
四惢:“丝绸。”
二人一同开口,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旋即,二人对视一眼,又忙改向对方的答案。
海月:“对对对,是丝绸。”
四惢:“哦,我记错了,是玉石,……”
殿中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崔国公夫人脸色微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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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是紧张的缘故?
郁娘继续问着话:“罢了,记不住这个也无所谓,方才他们说我和旧情人厮混三年,那么我的那位旧情人你们总该见过吧,他长什么样?”
二人又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不同的相貌。
海月:“他个子不高,眉清目秀。”
四惢:“个子极高,长得魁梧有力。”
这番话落下后,殿中众人哑然失语,意识到这二人原来是在胡言乱语。
高座之上,南筠之脸色阴沉,蓦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放肆!你们现在是把皇宫当成草市了吗?一派胡言乱语!”
崔国公夫人被这声音吓得一趔趄,身形不稳,跌坐回椅子上,差点儿一口气喘不过来。
宣母不是说这两个女学徒可以指认郁娘的吗?怎么现在二人连话都说不准?
南廷玉这时也顺势开口:“你们二人连诬告之词都说不准,竟然也敢来圣上面前告御状?!”
海月听到这话,似是害怕的不行,忙对着高座上的南筠之磕头,哭喊着道:“陛下恕罪,民女……民女什么都说!民女姐妹二人是被人强掳来都城的,对方非逼着我们去陷害杨娘子,我们不愿意,他们便要对我们用刑……可我们二人一见到圣上真颜,便心生畏惧,语无伦次,说不了一句假话……”
“是啊陛下,民女和姐姐都是被逼人的,我们压根不想诬陷杨娘子!杨娘子她是个好心人,当初战事动荡,她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吃的,还给我们工钱,我们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陷杨娘子身上?”
“对,什么郁奉仪、旧情人、厮混三年,全都是假的,这是别人逼迫我们姐妹二人说的构陷之词!杨娘子她分明就是个地道的兰西人,在兰西生活了十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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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她们可能压根就没打算过出卖郁娘,而是故意装作投诚的模样,再在大殿上狠狠将他们一局!
想到这,崔国公夫人看向宣母。
宣母此刻脸色不怎么好,眼神幽幽盯着那两个女学徒,想来这一局是郁娘故意设下的,当初她在她面前透露出她在兰西开医馆一事,便是要故意引她从此处出手,实则早就埋好了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宣母攥紧手中佛珠,眼睫敛了敛,向崔国公夫人无声动了下嘴唇。
她们还有好几个“利器”没亮出来!
崔国公夫人像是想到什么,又稳住心神,拄着拐杖,站起身继续道:“陛下,老身这边还有证人,可以证明她压根就不是裴元清老先生的女儿!如今裴元清老先生远在西域,她就是欲钻这个空子,妄图从瘦马变作将军之女!陛下,她此举其心可诛啊!”
南筠之谁都没看,只看了一眼郁娘,见郁娘神情镇定,他便道:“崔国公夫人,你这是在变戏法吗?怎么一个一个人出来?有什么证人证据的,都带上来。”
崔国公夫人脸色难看:“是。”
随后,侍卫押着军医苑学徒空青和一个上了年纪、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婆子走进来。
郁娘视线停在空青身上片刻,想到她回东宫没多久,空青便称病养伤,离开军医苑,原来是被他们给悄悄抓走了。
她目光又从空青身上移向那个一瘸一拐的老婆子。
这个老婆子是谁?又是要来证明什么?
郁娘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变故会是什么,忍不住收拢手指,沉下呼吸。南廷玉察觉到她的紧张,遂加重手指交缠的力度,仿佛在告诉他,他在她身后。
“别怕。”
大不了都杀了就是了。
南廷玉从没有此刻这么疯过,方才还觉得只要杀了那些多嘴的人就算了,现在觉得这些碍眼的人都可以杀了。
诛尽杀绝,入阿鼻地狱,那此等罪孽,由他一人担着便好了。
空青跪到地上,看向郁娘:“郁娘子,对……对不住了,我什么都招了,你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你是师父从鸾州城的牙婆子手中买回军营的药娘,后来不知道怎么地你就成了太子殿下的人……”
崔国公夫人故意引导着话:“你是怎么确定她就是郁娘子的?”
“她长得和郁娘子一模一样,我绝不可能认错,且郁娘子身子骨不好,有短命之兆,只要让御医查一查便能知晓。”
崔国公夫人立即道:“陛下,还请传召御医。”
南筠之闻言,看不出什么表情,摆了摆手。
下人立即出去传令,不多时,带回来三个御医。
崔国公夫人见状,一脸自信看着郁娘,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郁娘痛哭流涕,跪下来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错的场景,然而没想到三个御医把完脉,皆给出了同样的结果。
“回禀陛下,裴姑娘身子骨康健,并未有任何问题。”
崔国公夫人脸上的自信瞬间僵住。
空青也神色大变:“什么?这不可能,除非……除非她这三年把自己的身子骨给调理好了!”
南廷玉一颗心提起,又落下,顾不得问郁娘身子怎么回事,面无表情斥责道:“呵,你这狗奴才一会儿说有短命之兆,一会儿又说调理好了,怎么?她是神医吗?有这本事?”
郁娘瞄了一眼南廷玉,心道,她还真有这本事。
空青犹在辩解:“一定是她把自己的身子给调理好了!我不可能认错!她确确实实就是……”
这话还未说完,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爽朗声,打断空青的话。
“哦,怎么你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清楚她的身子状况?”
下一瞬,便见一个穿着灰麻衣的老者走进大殿内,尽管风尘仆仆,但身上仙风道骨之韵难以遮掩,他胡子花白,眼神明朗,精神看着很不错。
他先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和祈元瑶行礼:“老臣参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免礼。”
空青呆呆看着裴元清:“师父……”
裴元清捋着胡子,站到郁娘另一边,嫌弃看着空青:“你睁眼说瞎话,连师父的女儿都敢随意污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师父,可是她明明就是……”
“够了,难道我还能认不清楚谁是我的女儿吗?”说到这,裴元清长叹一口气,红着脸、硬着头皮将南廷玉在信中为他编纂的风流韵事向众人一一道了出来,末了,他语重心长道,“我当年收留郁奉仪,便是因为觉得郁奉仪面庞甚是熟悉,只是没想到,她竟和我流落在外的女儿长得八九分相似。”
这还是裴元清时隔三年,再次看到郁娘,望着郁娘的目光,慈爱和思念真情流露出来。
郁娘迎上他的目光,眼眶也红了,发自内心唤了声:“父亲……”裴老先生一直都像父亲一样照顾着她。
“诶,父亲来迟了,让你受苦了,真没想到,我一不在,他们就这么欺负你!”
“裴老头,你是在睁眼说瞎话!”崔国公夫人连礼节也不顾了,怒道,“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
“够了,她是不是我的女儿,难道不应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确定的吗?何时轮到你们崔国公府了?”说着,裴元清又转身向南筠之道,“陛下,您是相信外人,还是相信老臣这个做父亲的?”
裴元清是不是郁娘的父亲,南筠之心里清楚,不过面上还是要配合道:“既然裴老先生你都这么说了,朕自然是要相信你的。这事,已经没有值得非议的地方,崔国公夫人,你带着一群人,在中秋宴会上闹闹腾腾,到底是何意?”
后面这句话,威慑感十足,已经透着杀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崔国公夫人感受到南筠之身上的怒意,差点又喘不过来气,跌坐在椅子上,只是她犹不死心:“陛下,还有两个证人呢!她们可以证明她来自于教坊!是鸾州城瘦马!”
南筠之敛目:“简直是无理取闹,老夫人你要弄出一个又一个笑话吗?”
宣母这时站起身,开口道:“陛下,不管是笑话还是事实,总归要让那剩下两位证人说完话,方才能还郁……裴姑娘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
这话说得很是冠冕堂皇。
郁娘嘴角微掀,露出一抹嘲讽。
宣母终于坐不住了啊,看她原先那个样子,本还想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可惜这一次,就算她再长袖善舞,能言善辩,郁娘也一定要想办法拉她下水,让她脱不了干系!
南筠之捏着眉心,露出些无奈模样:“说吧说吧,朕看你们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殿中央,翟嬷嬷见到众人目光悉数落到自己身上,吓得咽了咽喉咙,喘着气道:“陛下,我是调教她十多年的嬷嬷,对了解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便是连她身上哪儿长得有痣,我都无比清楚!所以我绝不可能认错人!”
崔国公夫人有意要羞辱郁娘,为自己枉死的孙子报仇,便道:“那你就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调教她的,她身上又长了哪些痣?”
翟嬷嬷:“我……我买回她时,她发了高烧,神智不清,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便重新给她起了个名字,唤她……”
“啰里啰嗦!”南廷玉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不要谈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郁娘侧目看了一眼南廷玉。
翟嬷嬷被南廷玉这话吓到,缓了缓,才胆战心惊道:“是,她……她幼时怕痛,不愿意打耳洞,是我和另外一个嬷嬷摁住她,才穿了耳洞,可惜当时在穿右耳洞时,她躲闪了一下,因此右耳耳洞穿到耳轮上,后来耳轮便一直留有一个小洞。且,她胸乳上有痣,这在我们江南地区,是个好的象征,常言女子胸有痣,必能生男为状元郎,生女为金凤凰。那时我还本打算拿此做噱头,待她及笄后,要个好价钱。所以只要验证这两处,必定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所说的教坊瘦马了!”
这一大段话虽然说的磕磕巴巴,逻辑却清晰,想来是早就在心里排练过多次了。
郁娘摸向自己的右耳轮,平静道:“这第一点,确实如你所说,我的耳轮上有个耳洞,但是不能算作证据,因为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我右耳耳洞的情况。”
殿中有人附和着话:“是啊,这一点不能当做证据。”
翟嬷嬷咽了咽口水:“还有第二点。”
郁娘也不做忸怩:“第二点,要麻烦你说清楚,这颗痣是何颜色,位于何处,总不能这般说得这般宽泛,毕竟天下女子多的是胸口有痣的。”
翟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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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惜字如金:“那就请皇后娘娘挑两位女子,为我验身。”
惠娴皇后一直拿着杯盖掸茶叶,来掩饰紧张的心,不过看郁娘这副淡定模样,她微微放下心:“宋婆子……”
宣母这时开口道:“皇后娘娘,也叫上臣妇的秦婆子帮忙看看吧。”
惠娴皇后目光漆漆看着宣母:“好。”
郁娘随着两位婆子离开大殿,走进一旁的偏房验身。
大殿之中,众人神色迥异,皆未开口,凝重严肃的气氛,并未因郁娘离开而缓解一分。
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怕是不好和和美美收尾了。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郁娘等三人又回来了,那崔国公夫人急不可耐问着话:“怎么样?有没有痣?”
宋婆子笑着摇摇头:“没有痣。”若不是在场男人多,宋婆子还想夸一句,郁娘子皮肤真好。
崔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怎么会没有那痣?
她白着脸,跌坐回去,尔后不知想到什么,她怒目看向宣母,宣母明明说过一切万无一失,她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的。
宣母此刻脸色同样难看无比,只是还不忘故作镇定转着手中佛珠,余光悄悄看向秦婆子,无声确认着话。
秦婆子哭丧着脸,向她摇摇头。
没看到痣,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也没看到那颗痣!
裴元清见火候已到,悲痛开口:“哎,崔国公夫人,我的女儿,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当众如此羞辱,如此欺凌,你到底是何意思?”
崔国公夫人意识到无力回天,若就崔家一人担责,怕是难以承受帝王和储君的雷霆之怒,遂决定拉下宣家一同下马。
当初宣母找上她,她便明白宣母在利用她,这事若成功了,她就这么算了,但若失败了,也别怪她不做人。
想到这,崔国公夫人拐杖换了个方向,指向宣母:“裴老头,今日这事,可不能怪我这个老妇人,我只不过是为宣夫人打抱不平罢了,这些指认你女儿的罪人,可都是宣夫人为我找来的。”
裴元清故作夸张,瞪大眼睛:“什么?宣夫人她……”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宣母,神情惊诧不已,就是不知道是在惊诧宣家牵扯进这事,还是惊诧崔国公夫人竟然就这么把宣家都抖了出来。
不过,这也确实是崔国公一家子的风范。
素来爱干临阵倒戈之事。
面对崔国公夫人这番倒戈的话,宣夫人也早有准备,她做事干净利落,除了教坊的翟嬷嬷外,始终没有正面接触过其他证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物证。
宣母淡淡回道:“崔国公夫人,我是得知你一直在暗中调查郁奉仪和崔公子之死一事,而我又恰好得知翟嬷嬷认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奉仪,我便将翟嬷嬷推给你,本意是想助你查清案子,可没有想到你会这般行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国公没想到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怒火,抬起拐杖便欲骂着话,结果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直接当场气昏死过去。
“崔国公夫人……”
众人慌忙围住她,又是喊着话,又是掐人中,可崔国公夫人仍是两眼紧闭,面色铁青没有醒过来。
殿中吵吵闹闹,一片混乱。
南筠之见状,摇摇头,好好地中秋佳节,变成这么个样子。
南廷玉视线掠过宣母,向高座上的南筠之道:“父皇,崔国公夫人已经昏过去,那便等她醒过来再和宣夫人继续对峙。至于殿中这些胡言乱语做假证之人,应当先押入死牢候审。”
那翟嬷嬷一听要被押入死牢,忙辩解道:“陛下明察啊,我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假,事情确确实实如此啊,她真的是鸾州城教坊的瘦马!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怎么会没了痣!你们若是不信,我还把当初卖她的人也带来了,她就在我边上。”
说着,翟嬷嬷伸手指向一旁的老婆子,此刻在她眼中,这老婆子已经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这婆子知道她的来历,只要一查,便能知道她的身世情况……”
老婆子趴在地上叩了个首,战战兢兢接过话:“回圣上的话,是……是的,确实是我在十四年前将这姑娘卖给教坊的,当时她的娘亲不想要她,将她卖给了我,我又将她卖给了教坊。”
郁娘一直神色平静,只在听到二人这番对话时,脸上才有变化,她不可置信看向老婆子,原来她是被这个老婆子卖去教坊的?
可是在她记忆里,翟嬷嬷说的却是卖她的人是她的娘亲。
抓到这一点纰漏,郁娘克制住紊乱的心跳,立即出言反驳:“你说是她的娘亲不愿意要她了,那为何她的娘亲不直接将她卖给教坊,而要卖给你?这样,她的娘亲岂不是少赚一笔钱?”
“那……那是因为她娘亲没有路子……”
“将人卖到教坊为瘦马,还需要什么路子吗?难道不是有腿就行吗?”郁娘见这老婆子神色不对劲,乘胜追击,“还是说,你讲的压根就是假话,所以才驴头不对马嘴?!你可知殿前,不开口,便没事,但你若开口说的是假话,那便是死罪!”
郁娘这番狐假虎威的话,倒是真把这老婆子给吓住了。
老婆子哆哆嗦嗦在心里盘算着事,她只是偷卖一个孩子,怎么着也不是死罪,可现在如果殿前说假话却是要被定死罪。
几经衡量,她遂一五一十把话都交代出来:“老婆子我……我说……我什么都说……确确实实不是她娘亲卖她的,是我……趁她娘亲不注意,将她从她娘亲手里偷走的。”
说到这里,一直故作镇静的宣母,忽然转不动手中的佛珠了。
“其实我……对她的来历了解不多,十四年前,我本是要北上逃荒的,恰好和她还有她娘亲一路,我听旁人说,她娘亲带着她,是要到都城投靠她那个做大官的爹。当时她发了高烧,睡在乌篷船上,她娘亲下船去给她找郎中,而我当时在岸上,看着她的脸蛋,就不知怎地鬼迷心窍了,我实在不想再过逃荒的日子了,我想着……我要是把她给卖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样我……我就能吃饱肚子,就不用再逃荒……”
牙婆子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话,“所以我趁着她昏迷,抱着她离开,以她娘亲的名义,将她卖给了教坊,当时……翟嬷嬷问我,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她娘亲……别人都喊她一声郁氏,余氏,还是鱼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牙婆子断断续续说着话,众人目光皆被她吸引住,定定看着她。
无人注意到那牙婆子每说一句,宣母脸色便难看分一分,直到那句“别人都喊她一声鱼氏”响起后,宣母脸上已是一片惨白,眼中震骇汹涌翻滚,她站起身,手中佛珠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此刻,耳朵轰隆隆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整个脑海只剩下一句话。
“别人都喊她一声鱼氏。”
鱼氏,是她啊。
原来她的小鱼儿真的没死,只是被人给偷走了。
原来,郁娘……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小鱼儿啊!
这个认知像是一击棒槌猛地迎头而下,砸得宣母血肉模糊、五内俱崩。
怎么会这样?
她历尽艰辛、苦苦找寻的人,怎么会是她一直在谋害的人啊?
老天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她多么希望是在开玩笑,可她知道这不是,因为这些年,她从未将她弄丢小鱼儿的情形告诉过任何人!
这个牙婆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都如生了锈的刀子,吭哧吭哧割开她的身体,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白骨,她不住颤抖着,仿佛被难以言说的悲痛和绝望淹没中。
老天爷从来都没有站到过她这边。
从来都没有。
十四年前一个天大的谎言,埋葬了她的爱情,间接害得她丢失了最爱的女儿。
十四年后一个残忍的真相,又断送了她的亲情,让她与她的女儿成为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为什么啊?
她恍惚上前,刚一迈动步子,身形便踉跄不稳。
一旁的宣父及时伸手扶住她,看到她神色不对,正想问什么,她却推开宣父,怔忡向着那抹藕粉色的身影走近。
泪水是一片汪洋大海,从眼底徐徐升起,将那抹藕粉色身影在海面托起,于她眼中摇摇晃晃。
似乎离得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
她声音细弱如蚊响起:“小鱼儿……”
可惜这道声音被殿内的喧杂声淹没住,众人嘀嘀咕咕说着话。
“原来这老婆子是个偷孩子的贼人啊。”
“是啊,那她这种人说的话能信吗?还能指望她时隔十几年认得出人?”
南廷玉目光复杂落在牙婆子身上,须臾,他移开视线看向翟嬷嬷:“你找了这么一个人牙子,说了一堆别人也不知真假的事情,到底是想证明什么?难道是想将我们当猴耍吗?”
翟嬷嬷吓得两股战战,跪地磕头,她原本以为这牙婆子是知道郁娘的身世和来历,可以证明郁娘是哪儿的人,是何家的姑娘,这样便能将郁娘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哪里料到这牙婆子原来还是个偷孩子的贼人,什么也说不明白,难怪当初这老婆子卖郁娘时,说话支支吾吾。
翟嬷嬷吓归吓,还记得为自己辩解:“太子殿下请恕罪,这牙婆子当初把人卖给我时,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她娘亲是鱼氏,后来便有人喊她郁娘子,她自己也以郁娘子自居……这与殿下的那位郁奉仪姓氏一样……可见……”
“够了!你仅以一个相同读音的姓氏,便能随意诬赖未来太子妃?”南廷玉敛起黑眸,眼中杀意凌厉毕现,“想来进审刑司走一趟,你才能把事情都给说得清清楚楚。”
翟嬷嬷察觉出来南廷玉眼中的杀意,顿时浑身发凉,心道,今日殿前闹了这一大圈子,都没有将郁娘子的身份拆穿,待自己再进了死牢,岂不是更难指证?
甚至没准皇家还会为了面子,而杀人灭口,将她直接弄死在死牢之中。
她此刻后悔极了,怎么就利欲熏心,被人骗着来都城做这事了?
想到这,翟嬷嬷病急乱投医,转头去抓郁娘的裙摆:“娇娇,嬷嬷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认嬷嬷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郁娘的裙摆,南廷玉便对着她的心口一脚踢过去,直接将她向后踢飞了两三丈,踢得她捂住肚子,干呕不止。
南廷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太子妃攀扯上关系。”
一旁的牙婆子见状,连忙扑到翟嬷嬷跟前:“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那郁……太子妃已不是你我能编排的人了,你快把‘实情’说出来,争取一个戴罪立功……”
实情……可她说的就是实情啊。
翟嬷嬷惶恐看着满堂华服着身的贵人们,似乎在找些什么,目光无措游弋,最后落到神思恍惚,正朝这边一步步走过来的宣母脸上。
她起初本以为只是宣母和郁娘不对付,如今来看,这是宣母和整个皇家不对付。太子明显是帮情帮理,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太子都不信,只信郁娘。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给她再多金银珠宝,她也不愿意涉险。
“我……说的是教坊娇娇的故事,绝无虚假,但是……我不能确定娇娇是不是就是眼前的太子妃,是……是有人告诉我,娇娇成了太子妃,让我来做证的……”
这时,崔国公夫人也醒了过来,她拄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吼道:“是,就是这鱼沉壁在搞鬼,是她……找的人过来……”
众人闻言,再次将视线看向宣母。
宣母此刻定定望着郁娘的背影,郁娘转过身,她便仔仔细细打量着郁娘的脸。
她怎么就没有认出来自己的女儿呢?
其实,不是没有过怀疑。那日跟着小女孩寻找仙子姐姐未果,她晚上回去复盘,便想到了会不会是郁娘,但转眼便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压根不敢往这边想,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向郁娘伸出的所有魔爪,最终都狠狠反噬回来,伸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在心中竖起偏见的墙,看不见墙的另一边是什么面貌,以致最后等那堵墙倒塌时,她已经一错再错。
“宣夫人,你有何要说的?”
有人在质问她,她听不清是谁开口的,只红着眼眶看郁娘。无法想象,她的女儿是怎样从那种地方,一步步走回都城,走到她面前来的。
只要一这样想,就心如刀割,几欲窒息。
“是,是我故意冤枉太子妃的……她压根就不是什么瘦马……”
说到后面两个字,一股滚烫的痛意,从她心口滚过一圈。
她忍不住在心中无声痛呼,鱼沉壁啊鱼沉壁,你事事聪明,却怎么活成了一世糊涂?
众人听到宣母这番话怔愣住,大抵没料到她会突然承认罪行,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七嘴八舌讨论着。
“竟然真的是宣夫人所为,看样子这是在为宣若薇出头啊……”
“哎,慈母情深,宣夫人一时糊涂啊……”
有宣家一派的妇人立即出声,帮忙说着话:“宣夫人,你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宣夫人,你还好吗?”
四周满是嘈杂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有人过来围着宣母,还有人过来拉住她,她却恍若未觉,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郁娘,唇齿间慢慢碾磨三个字。
“小鱼儿……”
郁娘看懂了她的唇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与郁娘一同进入教坊的六个姑娘,四个是被家里卖进来的,一个是孤儿,而郁娘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卖的,她睁开眼时便出现在了教坊。
翟嬷嬷告诉她,她也是被娘亲卖进来的,她不信,因为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声音在教她唱歌。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了,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
“小鱼儿,要是你再跑迷路了,你就唱这首童谣,娘亲听到了,会来找你的……”
她的娘亲说过,会来找她的,那便不可能卖她,所以在教坊的十年,她一直在等娘亲来找她。
可是等啊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娘亲来找她。
眼见她到了年龄,要被嬷嬷送去伺候人,她只得先为自己找到靠山。
当得知萧重玄愿意带她离开教坊时,那是她十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她背着包袱走出教坊,只觉得那日的阳光那么和煦、那日的风那么温柔,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开始了。
可她大约是个不幸的人,没多久,萧重玄“战死”沙场,她在萧家成了眼中钉,每次受萧母折磨的时候,她还在奢望娘亲能找过来,带着她从萧家离开。
可惜,娘亲始终没有找过来。
再后来,她被卖去了军营,遇到南廷玉,总是惹得南廷玉不满,挨骂受气。兜兜转转,费了一番心思,成了南廷玉的枕边人,以为日子能好过些,结果却进入虎狼之窝,身陷囹圄,步步危机。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中,她终于明白,小鱼儿等不到来找她的大鱼儿了。
也兴许大鱼儿从来没找过她。
她放弃对娘亲的奢望,不愿意再做小鱼儿,要做自由飞翔的鸟。
她飞啊飞,终于飞到半空中时,却听到了从水里冒出来的呼喊。
“小鱼儿。”
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又为什么会是她?
郁,原来是,鱼。
……
纷乱的思绪回到现实,郁娘怔忡看向对面的宣母,眼中其他人变得一片模糊,唯有宣母的容颜那么清晰,那么深刻,也令她那么憎恶。
若那牙婆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当时在鸾州城,宣母找不到她后,转而带回宣若薇,让宣若薇以她的名义在宣家活了十四年?
当她在教坊受到百般折磨和羞辱时,她却领着假冒的女儿在都城享受荣华富贵?
当她一路孤苦伶仃,漂泊无依时,他们一家正美美满满、团团圆圆?
大抵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大抵是觉得滑稽可笑,她竟突然笑了下,笑得辛酸凄楚,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她是小鱼儿?!
为什么她会和宣母牵扯上关系?
一股剧烈的情绪冲上心口,霎时,郁娘眼眶发黑,眼中黑色的阴影越来越大,直至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
她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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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的失重,让她产生恍惚错觉,她的身体被折断成一块块。
脑袋在浑噩,心脏在疼痛,身体在沉睡。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
“琳琅……”
“裴姑娘……”
“小鱼儿……小鱼儿……”
她不是小鱼儿!
小鱼儿早就死了!
死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
可惜,她开不了口,说不出来这话,此刻,她的灵魂仿佛被困在混沌的世界里,在漫无目的行走,她的悲痛,和她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无法解脱。
她明明已经不乞求遇到娘亲,不乞求家人的疼爱,可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
让她发现她那么痛恨的妇人,竟就是她的娘亲。
还不如不让她知道,不如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在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娘耳边又能听到声音,是拧着巾帕出水的淅沥声,紧接着,一条温热的巾帕,落到她额头上,为她轻轻擦拭掉汗水。
她胸腔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视线尚有些模糊,只能从轮廓辨别出来给她擦汗的人,正是南廷玉。
“咳咳……”
“醒了?”南廷玉松口气,裴元清来给她检查过身体,她没有问题,就是气急攻心昏厥罢了,“你睡了两天。”
这两天他提着心,连公务都处理不了,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咳咳……”
看到郁娘唇瓣干涸,不住咳嗽的模样,南廷玉端过茶水,扶她起来。
“先润润嗓子,再说话。”
郁娘咕噜咕噜喝了不少,缓和了几分情绪,呼吸渐稳,她问着话:“我昏倒后,那日大殿上的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空青、嬷嬷和牙婆子被关了起来,那两个医馆女学徒则被放了出来,现在安顿在外面,崔国公夫人和宣夫人被罚禁足,等着后续查明案情,再做处理。”南廷玉默了一瞬,“不过昨日,宣明朗不知暗中做了些什么,那崔国公夫人改了口供,直言这件事情是自己一人所为,且宣母当日主动承认也被说是受崔国公夫人威胁,所以宣夫人……被解了禁足……”
郁娘眼睫一抬,眼色沉沉。
要是她没昏倒就好,她一定能诱出口供,逼得崔国公夫人、翟嬷嬷和牙婆子三人咬住宣母不放。
南廷玉瞧着她的脸色,斟酌语言:“琳琅,宣夫人,现在就在长乐宫门外,想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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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神情淡漠道:“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南廷玉:“那孤让人回绝她。”
不多时,安公公回来复命,附在南廷玉耳边小声道:“她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到太子妃,见不到的话,便就日日在外守着。”
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宣母连日在长乐宫外守着,是诚心悔过了,想求郁娘原谅,但南廷玉心中明白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能让那个佛面蛇心的人转瞬变了性子,绝不是一句诚心悔过能概括的。
南廷玉瞥了一眼床上的郁娘,她此刻正在喝药,药似乎很苦,柳眉轻拧,南廷玉沉声吩咐道:“她愿意在门外守着,那就让她守着吧。”
“是。”
次日,天气大变。
先是狂风四起,吹得竹林哗啦啦作响,屋顶上的砖瓦也被掀动,再是一阵急促的骤雨,雨势迅猛激烈,雨滴落到地面上,如擂鼓一般敲击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直让人心神不安。
屋内,郁娘精神还未好,坐在床上,翻看着从审刑司抄过来的卷宗,这是关于当年南巡时龙船上恶狗杀人的案子。
这个案子最后将罪名定在那个已死的婢女身上,说是这婢女因为嫉恨宣若薇,便给火火下药,意图利用火火来伤害宣若薇,结果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这个结论,虽然为郁娘和火火还了清白,但也没有让真正的罪魁祸首认罪伏法。
郁娘看得入神专注,未察觉到绵绵雨雾顺着窗缝飘进来。
苗苗关上窗户,自言自语:“哎,这天怎么突然就变了,门口那老太婆是不是还没走啊……”
郁娘闻言,翻着卷宗的手一顿,未吱声。
这雨下了约有半个时辰,雨势停下后,夜幕也已垂下,廊檐下雨滴吧嗒作响。夏日的闷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吹乱,半空上浮动着丝丝撩撩的温凉。
南廷玉沐着雨雾过来,安公公在身后为他撑伞,进了房,又忙拿着巾帕为他抹掉身上的雨雾。
“用过晚膳了吗?”这几日,南廷玉只要一回东宫便来看望她。
她点点头,询问今日审刑司的办案进展,南廷玉一一告知她。
崔国公一家现下应是和宣家达成了某种协议,崔国公夫人改口供,将宣母完完全全撇出去,直言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所为,目的便是为了给崔明尧报仇。
翟嬷嬷这几个小喽啰,也不成气候,在与宣母打交道的过程中,未留下任何证据,是故,这一次恐怕也不好给宣母定罪。
郁娘听着话,捏着手中的案卷,眉目间忧思沉沉。
宣母心思缜密小心,总是能从纷繁复杂的阴谋中撇清关系,这次若是定不了罪,往后想抓她的小辫子恐怕就更难了。
南廷玉喝了口热茶,又道:“你让孤查的伽蓝寺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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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母?”
“嗯,传闻鬼子母本为恶煞,因丢失孩子后而陷入疯魔,四处遍寻无果,只得求助释迦,得释迦劝化,顿悟前非,归入佛门,是故,在天竺民间,鬼母子有着守护幼童之意。但传入大乾后,因其外表似观音,常被人误当做观音像来拜。”
郁娘唇齿喃喃:“恶煞……丢失孩子……”所以,这就是宣母一直潜心礼佛的缘故?
她拜的是鬼子母,求的是保佑孩子。
可惜啊,鬼子母没有帮她。
郁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住,壁灯悠悠的光芒落在她脸上,显得温和柔顺。南廷玉也没再说话,一盏茶喝完,郁娘才开口:“真的没有证据定她的罪吗?”
南廷玉道:“有点难。”
郁娘:“她还在外面吗?”
南廷玉轻轻颔首:“嗯,听闻昨日,她在长乐宫门前昏倒了,下人把她接回去,她醒过来又来了,方才外面下暴雨她也没有走……”
她一直在外面让府里的人向郁娘传话,南廷玉怕郁娘知道了心情不虞,压了下去,只待郁娘今日开口问,他才告诉。
郁娘偏过头,望向外面,下过雨后月色通明,石板上积有一滩水,屋檐上水珠坠下,落到石板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殿下,让她进来吧。”
南廷玉眼神一动,看着郁娘,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忍了下去。
他起身让安公公把宣母唤进来,尔后识趣到隔壁偏房守着。
雨夜格外安静,外面的虫鸣蛙叫一片杂乱。
石板上的脚步声十分清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门口。
宣母并未立即进去,而是站在廊檐下,平复着心跳,她此刻刚淋过雨,浑身湿漉漉的,鬓间珠钗散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脑袋清醒又浑噩,心情则开心又忐忑。
安公公站在她身后,没催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她没想着计数,可是这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清楚记得自己恰好走了十四步。
十四步,十四年。
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小鱼儿。
殿内,郁娘躺在床上,床帘垂下遮掩住视线,并未直接见她。
她大约是激动亢奋,鬓间青筋凸出,面部线条如弓弦紧紧绷住,一开口便有眼泪坠下:“小鱼儿。”于她来说,世间千万个字,都敌不过小鱼儿这三个字来得重要。
床帘微动,里面的人突然咳嗽了两声,宣母紧张到想要上前一步,还未抬腿,便听到郁娘嘲讽的声音响起。
“宣夫人竟就这般容易相信我是小鱼儿,不怕是我故意设下的陷阱吗?”
宣母听到她话中的嘲讽,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小鱼儿,是娘亲有眼无珠,没有早早认出你……”否则也不会走到今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般地步,怪她还未见到郁娘,心中便对郁娘有了偏见,认为郁娘是个出身不好、上不来台面的狐媚蹄子。
在这种偏见下,她自然无法理智看待郁娘。
“咳咳……”
宣母忙道:“小鱼儿,你染了风寒吗?”
郁娘不答反道:“你一直要见我,是为了何事?”
宣母怔忡一瞬,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只知道要见小鱼儿,要见她的小鱼儿。这个念头超出了一切,无法控制,难以克制。
“小鱼儿,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这些年,娘亲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娘亲无可奈何,只得日日拜佛,求佛祖保佑你……”
“伽蓝寺的方丈说,娘亲只要念够十万遍《金刚经》,我的小鱼儿便能回来,于是娘亲每日一有空就默念经文,等终于念够了十万遍,可还是没有找到小鱼儿,方丈说是我不够诚心,于是我继续念,想着一定要诚心、诚心……可是,娘亲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小鱼儿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郁娘闻言,眼中的泪如有了意识,不受控制从眼眶落下,她轻轻揩拭掉,声音淡漠道:“那看样子是你的心不够诚,佛祖便一直在骗你。”
宣母张了张唇:“小鱼儿,娘亲真的一直有在找你……”她对世间任何人的心意都可以掺假,但唯独对小鱼儿是诚心的。
那时她才来到都城,小鱼儿丢失的秘密谁都不能告诉,她只得独自消化,一边痛苦着,一边暗中派人去找郁娘,可惜找到的都不是她的女儿。
她在日复一日中备受煎熬,靠着和小鱼儿的温馨回忆,才能有一丝慰藉。
想到这,宣母忍不住迈步,很想靠近郁娘,抱一抱郁娘,重新感受着属于小鱼儿的气息,可总归顾忌着郁娘的情绪,不敢太放肆,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
“你一直在找我……”郁娘笑了下,慢慢道,“那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十四年前,我一睁开眼,出现在陌生的地方,什么都不记得了。嬷嬷说,是我娘把我卖到教坊中。当时,一同被卖的有六个女孩,因者都不愿意去学伺候男人的本事,便被嬷嬷关在柴房里。我至今还记得那个冬天有多冷,大雪顺着茅草缝隙窜进来,落到我们的身上,又冷又饿,等到雪停下,三个女孩没了呼吸……”
宣母呼吸一顿,眼泪模糊住视线,安静听着郁娘说话。郁娘说得很慢,将在教坊中的经历一一道出,语气平静,没有刻意渲染的悲痛,但字字让宣母心惊肉跳。
“嬷嬷不愿意让我们身上有疤,惩罚我们的便常是饿肚子,插针之类的方式……我的指甲缝和身上,至少能找到几十处针眼,有时候做梦,还觉得指甲痛,很痛,醒过来却找不到伤口。长大后,教坊又为了讨好那些有着怪癖的男人,逼我们喝各种怪药,让我们能未有生育而出乳水……”
……
一盏茶过后,郁娘歇了歇,又继续开口说话,既是杀人诛心,也是在自揭伤疤。
“前半生,我学到的所有东西,都只是为了讨好男人。我学诗写字,是为了床笫之间更有雅兴,不如宣若薇这般贵女,学诗写字是陶冶情操,是修身养性。我习得小心谨慎,隐忍顺从,便是因为男人们大都喜柔弱温顺的女子,也不如宣若薇有家族撑腰,可以飒爽开朗,洒脱自在活着。这一路,我孤苦伶仃,欺我者辱我者甚多,更不如飞鸾神女宣若薇受万民敬仰爱戴。且她还有一双无比疼爱她、愿意为她谋划一切的父母,而我只有一丝越来越渺茫的奢望,奢望我的娘亲不是真的卖了我,她还会来找我……”
“可那点奢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熄灭。你可知道,让我真正决定不再做小鱼儿,放弃对娘亲的奢望,是什么事?”
宣母声音几若离体:“什、么、事?”
“是在伽蓝寺,我被人灌下了落子汤。”
这话轰隆一声,在宣母脑海中炸开,她曾经的所作所为,现在一一都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身上。
伽蓝寺,那是她第一次对郁娘出手。
“小鱼儿……”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扑到床边,这段距离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狼狈落魄,隔着床帘一把紧紧抓住郁娘的手臂。
如果当年,她抓住郁娘的手臂一刻也不曾松开,那她们母女就不必分离这么多年。
“娘亲错了……小鱼儿……你原谅娘亲好不好……往后,娘亲会用尽一切来弥补你,你想要什么,娘亲都可以满足你……”
郁娘没有动,隔着帐帘看不出她的神色,只有声音传出来,像是要故意凌迟宣母一般,她继续平淡说着话。
“我决心不再做水里的小鱼儿,要做天上自由自在的鸟儿,可惜,我的翅膀又被你生生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断,南巡龙船上,你知晓我的软肋,故意陷害火火,逼得火火成了恶犬,也将我逼成疯子,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那么悲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可以不顾性命不顾安危来爱我,但火火虽然是一只狗,它却可以做到。它对于我来说,早已经是我的家人,而你却用我的家人性命,逼疯我……你连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暖,也要剥夺……你怎么能这般狠心……”
“小鱼儿,娘亲那时候……走火入魔了……只想着……”
“只想着为宣若薇谋划好一切?让她做人上人?而我这般卑贱的人,就该滚回泥土里腐烂,对吗?!”
这一声声质问让宣母心口痛到血肉分崩离析,心中全是愧疚和懊恼。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才能让她的小鱼儿原谅她?
她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了。
“小鱼儿,对不起……你原谅娘亲吧,只要你肯原谅娘亲,娘亲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宣母紧紧握住郁娘的手臂。
“那你去审刑司认罪伏法吧。”
这句话平静而清晰,冷漠而克制,似乎是郁娘心中最大的期盼。
宣母愣住,在这一刻,四处声音倏然间消失,唯有屋檐水滴坠落声,滴滴答答,砸在她的心上,泛起沉重的钝痛。
她凝着眼,隔着帘帐,看着郁娘模糊的轮廓。渐渐的,这轮廓与她记忆里小鱼儿的轮廓重叠。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娘亲是大鱼儿,那我就是小鱼儿……”
“娘亲,以后我再迷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
大殿内,郁娘的声音沙哑响起,念着那首童谣。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来小鱼儿游不见,大鱼儿吐着泡泡在呼喊,小鱼儿……小鱼儿……”
宣母张着唇,神情恍惚,不知道是风霜刀剑入喉,还是陷入到回忆中,无法开口。
这时,郁娘一把掀开帘帐,露出同样早已泪流满面的容颜,她抓住宣母的手臂,一字一顿:“那只游不见的小鱼儿,差点被大鱼儿给害死了!大鱼儿就该去认罪,唯有伏法才能抵消一切罪孽。”
宣母收回恍惚思绪,怔怔看向郁娘的面庞。
这还是她们母女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彼此。她清晰看到郁娘眼中刻骨复杂的恨意,像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忘不了。
那恨意,是她犯了许多错,造了许多罪孽,一点一点染上去的。
如今她唯有伏法……才能抵消一切罪孽……
宣母唇间念着这句话,半晌,像是想通什么,她抬起手碰着郁娘的面庞,眼中泪水不止。
如果这就是郁娘心中最大的期许,如果这样就能化解她们母女的隔阂,那她就去认罪伏法。
这也是她身为娘亲,唯一的出路了。
她这一生真正最想要的身份,不是宣明朗的夫人,而是小鱼儿的娘亲。
“好,大鱼儿去认罪。”
“对不起,小鱼儿,往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当上太子妃,好好入主中宫,成为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从此,再无任何人敢欺你辱你。
“小鱼儿,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唤我一声娘亲吗?”
郁娘一怔,不知道是惊讶于她这般利索去认罪,还是惊讶于她的最后一个请求,看了她许久,始终绷紧嘴唇,开不了口。
宣母见状,心口苦涩无比,没有继续逼迫郁娘,只怅然收回手,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她终于找到了小鱼儿,可惜小鱼儿却不认她。
大鱼儿这一生,都在不断寻找,不断失望。
宣家的婆子丫鬟围着她,担忧问着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见,没做回应。
待走出长乐宫宫门,她像是在也承受不住什么,身形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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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屈起双腿,埋首在膝盖上,此刻身上的血肉和骨骼传出分离撕裂的疼痛,她在逼着宣母认罪的同时,也在撕开自己的伤疤。
她的心口最痛,各种痛意交织在一起,为这些年所受到的伤害而痛,为娘亲是宣母的真相而痛,为自己从未享受过双亲的疼爱而痛……
她咬着唇,不想要哭,但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胸腔中也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不知过了多久,有道身影静静站在床边笼罩住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手足无措,最终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
看到鱼沉壁最后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便知道这番谈话郁娘胜利了。只是这场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郁娘一定也十分不好受。
南廷玉心疼搂住她,坐在床边无声陪伴她,她哭得有些恍惚,后来索性靠在他肩上,哭累后就这么睡在他怀里。
他垂下头看着她,壁灯的光芒揉碎在他眼底,映出一派温柔。
“琳琅,往后,会有孤陪着你。”
她不是没有人在乎的。
有个人会不顾性命、不顾安危爱着她。
伽蓝寺。
这些时日,宣若薇只能从僧人口中得到些关于外面的只言片语,本以为中秋节那日,宣母会成功阻止册封太子妃一事,然而收到的消息却是册封顺利,且宣母还差点锒铛入狱的讯息。
宣若薇不由悬起心来,如今她将希望都寄托在宣母身上,不希望宣母出事。
她正忧心忡忡时,见到了宣母。
看着宣母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神色一怔,不可置信开口:“娘亲,你怎么了?”在她记忆里,宣母一直都是冷静优雅的模样。
如今听到这声娘亲,宣母不知怎地觉得无比悲哀和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