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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故意恶心宣若薇(1 / 2)

姚氏父女二人又聊了些话,暮色垂下,姚行舟方才离开上阳宫。

姚贵妃送走他,脸上沉静自持的伪装慢慢褪去,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鬓间,一副心事重重状。

医师已为她调理好身子,她还想再生下一儿半女,缓和启明帝和姚家的关系。

可启明帝一贯不爱风花雪月,对男女之事兴致缺缺,以致她这肚子还没有一点反应。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内殿,却忽然看到内殿下人和两个医师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的场景,她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撩开隔帘,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姚行舟,不知何时竟又悄然折步进入内殿!

“父亲……”

姚贵妃正要上前说什么,迎上姚行舟冷冽肃杀的目光,她脚步一顿,心中惧意横生,她还从未从姚行舟脸上看到过这般可怖的神色。

姚行舟鬓间因着怒火青筋突兀分明,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蹦出来话。

“原来你不让我看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已经……”

姚贵妃连忙语无伦次否认:“没有……父亲,廷昭他没有事,他还有一口气,不信的话你摸一摸他的鼻息!他真的没有事!他只是身子不好……医师说,只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廷昭他还会醒过来的……”

“够了!姚泊月!”姚行舟第一次连名带姓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有威慑,“你如果还是我姚家女儿,就不该如此糊涂行事!”

方才两个医师已经将三皇子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三日前三皇子热邪复发,眼仁涣散,已经无力回天,现下不过是姚泊月用药在为三皇子吊最后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这个女儿会这么糊涂。

“南筠之知道这事吗?”

姚泊月摇摇头:“陛下还不知道这事,父亲,廷昭真的还有得救……”

姚行舟没再听她解释,背对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幽深,眼中决意已定。

三皇子、四皇子接连出事,现在南筠之只剩下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了,即便南筠之平日表现的有多不喜南廷玉,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往后也就只能传给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

可惜了。

可惜他们没有这个往后。

三皇子是姚家最后的希望,最大的让步,困兽无笼,自无忌惮,从此,姚家不会再俯首称臣。

姚行舟摁住腰中剑柄,沉声道:“泊月,你做不成贵妃,还可以做长公主。”

姚泊月一怔,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本以为自己还能从中周旋些时日,缓和姚家和皇帝的关系。

她张了张唇,见姚行舟心意已决的样子,心知难以再说服他,便在姚行舟走前提了最后一个请求。

“父亲,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若是……赢了,能留筠之一命好吗?”

姚行舟没作声,威严挺拔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姚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月无力坐在床上,山雨欲来,压得她心头乏闷堵塞。她平复着情绪,目光缓慢移向神魂早已离体的三皇子,他的面目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鼻息中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那一口气,是她最后的骐骥。

“廷昭……”她握住三皇子的手,放到脸颊下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三皇子的手上,“快点醒来吧……”

外面的天,要因他而变了。

·

延陵,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

与宫中诡谲形势相比,这里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郁娘身子利索后,便戴上帷帽与南廷玉一同下龙船。

以前为了规矩,她主动远离南廷玉,走在队伍后面,现下却是变得不识趣,也不懂规矩,牢牢跟在南廷玉左右。

每当有人要过来作势赶走她,想为宣若薇留出位置时,她便偎到南廷玉臂膀上,虚弱咳嗽着,仿佛受了风寒。

南廷玉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机”,倒是由着她这般行事,甚至路过陡坡坑地时,他还会伸手虚虚揽她一下。

是故,当二人这般亲密姿态走到岸上时,郁娘被延陵百姓们当成了宣若薇,百姓纷纷向她挥手高呼:“神女……神女……”

宣若薇那帮人则用讽刺和挖苦的眼神看着郁娘,大概是觉得郁娘会羞愧难当,然而出乎意料郁娘没有怯缩,也没有窘迫,她抬起手,向人群轻轻挥舞应之。

那副坦然自得的姿态俨然是把自己当成真的宣若薇了。

南廷玉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宣若薇一行人见状,哑口无言,完全没想到郁娘会这么不要脸!

那老老少少明明喊的是“神女”,她怎么好意思当着宣若薇的面便越俎代庖?

甚至在小孩子唤郁娘神女时,郁娘还姿态矫揉造作比了个祈福的手势,送给那小孩,那小孩顿时开心的原地打转。

“哇……神女娘娘祝福我好运啦……”

宣若薇这一路皆盛装打扮,为的便是能配得上“神女”这两个字,现在被挤到一旁,她才发现,穿再好的衣服,戴再贵的首饰,也都无用。

原来人们心目中的神女,只是那个站在南廷玉身旁的人罢了。

一股屈辱感瞬间涌上心间,原来人们从她身上所看到的东西,都只取决于她身旁所站着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她攥紧手指,向身旁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南廷玉身旁的那个位置,她绝不会拱手让与人。

婆子们识趣上前开口,向人群解释着话:“哎呦,你们认错人啦,这位才是飞鸾神女,宣若薇宣小姐。”

众人一惊,目光瞬间从郁娘身上,落到宣若薇身上,仿佛这才注意到队伍里还有第二个貌美出众的女子。

“既然后面这位才是飞鸾神女,那前面戴帷帽的那位是……”

“听闻太子殿下还带了个妾室一同南巡,想来她便就是那位妾室了。”

“那这妾室胆子也太大了吧……”

百姓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说着话,偶尔还是有些模糊的字眼涌入进郁娘耳朵里,她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知晓宣若薇才是真的神女后,欢呼声纷纷向宣若薇而去。

这时,一阵风吹来,那风竟将郁娘头上的帷帽吹落,露出灰色纱网下一张月眉星眼、白玉无瑕的面庞,她玉带束腰、细步纤纤,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霞姿月韵、丰神绝世之姿。

只这一瞬,众人的目光又移回到郁娘脸上,眼中皆露出惊艳之色。

旋即,有嘀咕声响起。

“难怪太子出巡会带上她啊……”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说她是一声神女,也没算认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些话,如火上浇油,烧得宣若薇五脏六腑冒着气,快要爆炸了。

幸而她还记得要体面,面上表情看着变化不大,只曲起袖中手指,暗暗咬紧牙槽,将这股怒火深深压在心中。

那邪风能把郁娘头上的帷帽吹掉?

一看便是郁娘故意为之,想给她难看,抢她风头罢了。

而那些人也确实庸俗,郁娘只露了个脸,就能抢走他们的目光!

这时,延陵知府徐茂率着一众官员匆匆而来,徐茂尚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向南廷玉行完礼,他不知是没有眼力见还是怎么回事,竟扭头唤郁娘为“宣姑娘”。

“百闻不如一见,宣姑娘不愧是飞鸾神女转世,果真是仙姿佚貌,神韵非凡。”

这徐茂每说一个字,身后宣若薇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一路以来所获得的夸赞和美誉,竟都是客套和奉承之词。

他们也会对郁娘说同样的话,甚至看着郁娘时眼中流露出来的赞赏,比对她更为清晰分明。

郁娘闻言,不作声,只拿着巾帕掩唇轻笑。

目光偷瞄南廷玉。

她在等南廷玉发脾气,斥责她鸠占鹊巢、目无规矩,可南廷玉没做反应。

倒是宣若薇身旁的秦婆子急了,开口阴阳着话:“徐大人,宣丞相还曾是您授业解惑的恩师,您怎么连恩师的女儿都不认得了?”说着,秦婆子眼神轻轻瞟了一眼宣若薇,在给徐茂做暗示。

徐茂一愣,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看看郁娘,又看看宣若薇,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回事?这前面的女子瞧着与宣丞相更为相似?所以他刚刚才没多问,便对着郁娘唤宣姑娘了。

徐茂忙讪讪道歉,赔笑着向宣若薇道,稍后要尽地主之谊,请宣若薇在延陵好好游玩。

宣若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不咸不淡拒绝:“徐大人,此次南巡不是来游玩的,殿下要善体下情、访贫问苦,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紧随其后,为殿下分忧。”

徐茂自知宣若薇是在故意挖苦他,怪也要怪他先前认错人,薄了宣若薇的面子,他听到这话,只得继续赔笑。

宣若薇心情缓和许多,想起宣母说的话,对于南廷玉这种人,她身上的价值这才是最致命的吸引。

她必须要体现出她的价值,体现出她能带给他旁人带不来的价值。

想到这,她大步走到南廷玉身旁另一侧,开口道:“殿下,臣女方注意到围观百姓中,约有两三成的人,脸颊、脖颈、手上皆有红斑,似是生了病……”

她这话才刚说完,立即有人拍马屁。

“宣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便是下船走路,也不忘关怀百姓之身。”

“是啊,宣姑娘这一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可不是那白占着位置而不做事之人。”说这话的人是李长明,他眼神故意瞥向郁娘,暗指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淡淡睨他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那李长明迎上她的视线,不知想起来什么,神情一绷,隐隐流露出些惧意。

“红斑,那会是什么?”

宣若薇:“臣女看过医书,怀疑此症状可能是敏症之状。”

“哦,敏症啊,那是小事。”

众人松口气。

“是啊,擦擦药就能好,不足为惧。”

郁娘看他们松口气的模样,忍不住想扫他们的兴致,于是故意做出娇滴滴又无知的模样:“敏症之状?有什么敏症能传染给三成百姓?以妾身愚见,怕不是得了敏症,而是患了瘟疫。”

这话一说完,众人脸色倏然僵住,目光纷纷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质问和责备之意。

仿佛在斥责她,不会说话就把嘴给闭上。

郁娘看着众人恼怒的样子,淡笑道:“我方才是同你们开玩笑的。”停顿一下,她又继续道,“所以不是三成,而是至少五成患病之人。”

众人:“……”

秦婆子率先开口:“郁奉仪,你怎么能如此诅咒城中百姓?”

李长明:“是啊,别不是什么病理都不懂,还喜欢显眼啊……”

……

郁娘左耳进,右耳出,对这些攻击挖苦之词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只巾帕掩唇,悄摸摸看向南廷玉,在等南廷玉发脾气。

心道,这下他总该要动怒了吧?

她嘲讽世家子弟,他不生气。

她抢宣若薇位置,他也不生气。

那她胡言乱语咒他的百姓,他总该要表示表示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维系的爱民如子形象。

然而南廷玉依然没有动怒,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命人唤来裴元清,他和裴元清耳语两句,裴元清连连点头,没做耽搁,便转身离开。

众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殿下喊来裴元清是什么意思?这是相信郁娘子这番胡言乱语了?

李长明哼了声:“如果有瘟疫,那我就把那瘟疫给吃了!”

“延陵这块地钟灵毓秀,百姓不可能会患上瘟疫。”

“是啊,有些人东施效颦,想出风头,只是害惨了我们在这陪着她吹冷风!”

……

半盏茶左右,裴元清不知诊出什么结果,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花白的胡子在胸前荡悠:“殿下,延陵城中百姓确实染了疠障恶疾!”

“什么?”

原先那群幻想着等下要看郁娘哭着求饶的世家子弟听到这话,脸色巨变,眼中浮出惧意。

他们竟在南巡最后一站遇上了瘟疫!

郁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气得在心里骂自己乌鸦嘴。

她本只是想怼一怼宣若薇,顺带给自己立个无知又恶毒的形象,于是故意说是瘟疫,没想到竟还被她阴差阳错蒙对了。

心中一时生出些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乌鸦嘴导致城中百姓受苦。

裴元清又道:“还好,看百姓染疾情况,正是疠障早期之状,这要多亏了郁娘子慧眼如炬,才能让我们早点发现症状,可以及时应对。”

郁娘:“……”

她张了张唇,没说出来话,迎上裴元清赞赏的目光,顿时心虚不已。

她哪里有这本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以前觉得做善人难,现在发现做“恶人”也挺难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一席话说完,众人神情从轻视怀疑变成沉默恐惧。

在瘟疫疾病面前,身世地位不再是特权,人人皆有可能会染上瘟疫,面目全非死掉。

人群中响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听闻疠障久治不愈,便会浑身溃烂,死状极为可怕……”

“哎,还好发现的早,城中疠障尚处在早期,不然等太子殿下进入延陵城,届时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要多亏郁奉仪眼神好……”

李长明不知是愤怒还是窘迫,他红着脸,梗着脖子向裴元清确认:“裴医师,你确定延陵城百姓真的患上了疠障?”

裴元清睨他一眼:“自然,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确认一遍。”

李长明张了张嘴,又憋屈闭上嘴,他自然没这个胆子敢去确认。

自裴元清说延陵城有瘟疫,一行人大都战战兢兢捂住口鼻,李长明见宣若薇没有动,只轻蹙娥眉,便也不好意思为之。

裴元清看向南廷玉,脸色凝重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封锁城门,控制疠障传播,再隔开染疾之人……”

“嗯。”

一旁的徐茂早已吓得后背冷汗频出,在他辖管的延陵城发生瘟疫,偏偏还被南巡的太子遇上,他头上这顶这乌纱帽摇摇欲坠,没准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想到这,他瞄了一眼南廷玉冷冽的面容,干咽着喉咙道:“殿下,您金枝玉叶,贵体要紧,还请移步龙船,待臣控制住城中瘟疫,再请您巡察……”

南廷玉打断他的话:“延陵大大小小官员连瘟疫都未发现,孤还能指望你们能控制住瘟疫?”

这话说得直接,就差没直白说酒囊饭袋四个字了。南廷玉转身吩咐着命令,让医师和侍卫留下来,协助延陵官员行事,女眷和下人们原路返回龙船,神弓队则留在龙船保护女眷和下人。

宣若薇这时道:“殿下,臣女愿意留下来,与殿下一同救抚延陵百姓。”

南廷玉看她一眼,眼神极淡。这莫名让宣若薇想起来上次在寺中遇到刺客时,她说她要和他共进退,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时她还来得及细琢磨是什么意思,现下忽然明白他是在嫌她碍事。

想到这,宣若薇一怔,心中不由浮起一股憋屈感,直到看到郁娘要留下来,也被南廷玉给拒绝了,她脸色才和缓许多。

原来南廷玉也嫌弃郁娘碍事。

郁娘说这话,本意是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来赎罪,见南廷玉拒绝,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同南廷玉话了“保重”,折步回龙船。

那李长明刚要转身,却被南廷玉叫住。

“李长明,你留下来。”

李长明伸手指着自己,支吾道:“殿……殿下,我留下来?”

“你不是会吃瘟疫吗。”

李长明:“……”

这话一出来,众人噗嗤笑出声,李长明的脸色在笑声中变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堪窘迫,他不情不愿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众人长吁短叹,皆是愁眉苦脸状,完全没了刚下船时的那副亢奋激动模样。

瘟疫突发,行程被打断,耽误时间是小事,怕的就是他们一行人也染上瘟疫。

有人叹气道:“哎,太子殿下体恤百姓,事必躬亲,可瘟疫不长眼,万一殿下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

“是啊,殿下若出了什么事,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众人越说,心里越害怕。

苗苗也忍不住拧眉道:“郁娘子,我们等下要做些什么?”

郁娘不咸不淡道:“小厨房熬得鳆鱼汤应该好了,我们等下该去喝汤。”

苗苗:“啊?”

众人听到她们主仆二人不着调的对话,眼神不由带着些奚落和讽刺。

秦婆子:“真是上不来台面,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太子殿下为了保护我们,让我们先离开,而他自己却身犯险境,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只想着去吃东西。”

……

这几个开口嘲讽的都是宣若薇身边的人,估摸着还在为方才的事,给宣若薇打抱不平。

郁娘睨了那几人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们这么担心太子殿下,刚刚没怎么没留下来守着太子殿下?我分明见你们转身走的时候,一个两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且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为真龙天子,一个小小的瘟疫能伤得了真龙天子吗?太子明明没有任何事情,你们却在这里谣传太子会染上瘟疫,到底是杞人忧天,还是其心可居?”

“你……”这几人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气得脸红脖子粗。

郁娘继续道:“待殿下回来,我便要把你们这些碎嘴子怎么咒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让他狠狠治你们的罪!”

秦婆子:“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太子殿下会听你的话?前些时日,你惹了李公子他们,殿下为了给李公子他们头,可是骂了你半宿。”

郁娘掩唇轻笑,心道,难怪她第二日起床时,众人看到她恹恹无力的模样,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来是以为她挨骂了。

如今不想好好做人后,她连脸皮也不要了,遂娇笑道:“秦婆子,殿下确实不高兴,用嘴惩罚了我,只不过不是骂我,而是……”

说着,她假装热,解开衣领,她皮肤白,脖颈青筋分明,那些杂驳错乱、鲜艳紫红的吻痕更是清晰明了,就像是一把火从她的肌肤上滚过,火舌一路向下蔓延,似是蔓延到耸起的胸脯前,也似是蔓延至整个身子才停止,瞧着令人十分浮想联翩。

斑斑驳驳、新旧交错的痕迹,一看便知这几日战况有多激烈。

几个已经人事的婆子又羞又恼。

郁娘叹口气,揉着腰,乘胜追击:“哎,殿下一贯得饶人处不饶人,我倒是希望殿下能用嘴骂骂我,而不是这般,那般……”

宣若薇听不下去了,猛地甩着袖子,沉下难看的脸色大步离开。即便她知晓南廷玉和郁娘早已有夫妻之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那些痕迹,仍是觉得肝胆俱痛,恼怒到不行。

南廷玉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就这么不顾及她的面子,与这个教坊出来的瘦马整日在船上卿卿我我?

前几日,李长明还信誓旦旦来告诉她,说太子殿下骂了郁娘,狠狠惩罚了郁娘一顿。

可结果是这种骂!这种惩罚!

李长明那个蠢蛋,真是做什么都不行!

看着宣若薇被气走的身影,郁娘脸上的矫揉造作逐渐退去,眼神沉寂内敛。

她正欲和苗苗说什么,偏过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道沉默而高大的身影,距离她三步之远。

是萧重玄。

不知道萧重玄来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想到这,郁娘瞬间僵住,似有根木桩子插在她后背上,身体僵硬而麻木行走着,视线更是直愣愣盯着前方,压根不敢看身后的萧重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丢人现眼了。

萧重玄怎么跟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平日里,她跟随南廷玉走在队伍的正中间,神弓队跟在后面,几百人一同下船,乌泱泱一片,是故她和萧重玄虽都在队伍里,可却很少相见,更没有像如今这般只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近到,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甚至是他的呼吸声。

萧重玄的脚步随着她的脚步而动,保持着相同频率,其他神弓队的人见他慢了速度,便也都跟着放缓速度,走在后面。

郁娘大抵是有些紧张,上船时,脚步竟不稳,差点儿摔倒,幸好身后一支坚硬的箭矢及时伸过来,在她腰下一抬,帮她稳住了身子。

她借着箭矢站稳身体,向萧重玄的方向福身,小声道:“多谢萧副将。”

萧重玄声音随着江风拂过她耳边:“举手之劳罢了。”

二人之间克制而疏离,没再多说话,进了龙船,各自而去,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回到房间,郁娘脸颊还是羞得一片滚烫,那层薄薄的面皮怎么也凉不下来,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颊,在心中无声祈祷萧重玄没听到她说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话。

不过转眼又想,即使这一次没听到,但萧重玄也早就从旁人口里听到其他的话了,且听到的还都是更为离谱和夸张的话。

思及此,她脸颊上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

三楼,神弓队几人结伴而行,待看到郁娘身影远去,两个士兵忍不住小声聊着话。

“太子这位妾室长得真好看,难怪能处处压宣姑娘一头。”

“长得不好看的话,太子怎么会将她宠得这般无法无天?”

“哈哈哈……说的也是,早些年在兰西时曾听闻太子不近女色,如今一看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

说到这,有士兵看向萧重玄,打趣道:“萧副将,你觉得这位太子奉仪如何?”这士兵本来是想问郁娘和萧重玄的亡妻相比如何,思量了下,怕过于唐突,于是委婉问之。

在神弓队,人人皆知萧重玄对亡妻感情深厚,为此还拒绝了老兰西王的赐婚。众人遂猜测他这位亡妻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然何至于香消玉殒,还能将萧重玄迷得七荤八素。

有好事者趁着萧重玄喝醉,打探他亡妻的容貌。

他只文绉绉念了句诗——“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此刻,萧重玄一愣,听到士兵的问话下意识开口:“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啊?”

几个士兵目瞪口呆,这话怎么和形容他亡妻的话一模一样?

回到房间,萧重玄将手中的箭矢置放在案几上,他坐到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的箭矢。

许久,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浮起淡淡的笑。

这段时间,他虽没有出现在郁娘的面前,却一直在暗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注意她,她跟别人吵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没想到她现在性子变化这么大,与以前截然不同。

嘴皮子变得很利索,有苦不受,有骂不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管男女老少都没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而太子殿下也很宠她,由着她行事。

她似乎真的过得很好……

·

连续回骂了一圈人,众人似乎都察觉到郁娘变得不好惹,没再到她跟前阴阳怪气。她得了空闲,在屋里翻看医书,查找关于疠障的记录。

只是可惜,医书上很少记录医治疠障的法子,解决疠障大都是靠隔开染疾之人,直至人死疫消。

不知道延陵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南廷玉那边没有消息传来,龙船上人心惶惶,不到三步便能听到长吁短叹之声。

这日,晚间用过膳食,郁娘去三楼看望火火,她怕火火越来越臃肿不便,便带着它在通廊上散步消食,结果竟在三楼甲板上看到熟悉的人——宣母。

宣母和宣若薇并排而站,夕阳的暖光落在二人身上,二人似是在闲聊着话,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画面看着很温馨。

宣若薇视线瞥到郁娘,默了下去。宣母则神色如常,向郁娘微微一笑:“郁奉仪。”

郁娘便也笑道:“宣夫人。”

宣母含笑解释:“我在都城听到若薇受了伤,心中实在害怕,便一路南下,紧赶慢赶,总算在延陵城,追上了龙船。”

郁娘见宣夫人言辞温和,没有攻击之意,她便也没有流露敌意,只是回道:“宣夫人爱女之心深切,佛祖定会保佑宣姑娘的。”

没过多寒暄,说完这话,郁娘便转身离开。

宣若薇看着郁娘的背影,眼神沉下几分,现在身边有宣母在,她犹如吃了定心丸,行事说话有底气许多。

“娘亲,她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说话她都要骂两句,快把龙船上的世家公子和下人们都得罪了一遍。”

宣母蹙眉道:“她怎么性子突然变化这么大?”

“不知道,若不是那张脸没变化,女儿都以为换了个人。”

“你之前说她越俎代庖,太子是何反应?”

“殿下没什么反应,由着她来,且她先前打了李长明等人,殿下也没有处罚她。”说到这,宣若薇还有些怒意。

宣母闻言,不知在想什么,双目微敛,瞳仁漆黑幽暗,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中佛珠。

许久,她才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太子殿下不对劲,纵使太子喜爱她,但太子素来注重礼仪规矩,怎么会允许她行事无规无矩呢?”

“娘亲,那太子是什么意思……”

“他……”宣母顿了顿,看着宣若薇因着受伤而苍白的面庞,心中十分怜惜,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看着宣若薇,安抚道:“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但那东宫太子妃之位,一定会是我宣家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往东宫和姚派再怎么争斗,总归都是党派之争,可现在姚家似乎有了起兵之意,那再站姚家的话,便是要跟着造反。

宣家自然不可能跟着造反,且上次如意寺一事,姚家的刺客差点杀死宣若薇,两家已经彻底结下仇怨。

不知南廷玉是不是经过如意寺一事,觉得宣家没了可选择的立场,所以才纵容郁娘无规无矩,踩在宣若薇头上?

若真是这样,南廷玉的下一步便是要……想到这,宣母心中浮起不安,手中佛珠转动得极快,眉目间蹙起忧虑。

不行。

她不能让若薇受一点委屈。

那个位置既然是若薇所想要的,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助若薇拥有。

·

郁娘牵着火火,绕到通廊另一侧。

时值初春,气温升高,傍晚的风携着岸上的人间烟火气息,一缕一缕吹过来,吹在脸上清凉舒爽。

火火像是突然嗅到什么,鼻子动了动,旋即,便拉着郁娘往前冲。它膘肥体壮,郁娘不是它的对手,被它像风筝一样拖在后面,摇摇晃晃,后来怕摔倒,索性松开了绳子。

这下火火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一处房间才停下脚步。它站在门槛上,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哼哼唧唧摇着尾巴,看看屋里,又看看郁娘,仿佛在等郁娘带它进去。

郁娘着急忙慌追上来,下意识瞟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形,顿时惊得杏目圆睁、面红耳赤。

屋里,烟熏缭绕,一群光着膀子的士兵正围在暖炉前吃古董羹,腾腾热气熏得他们面庞发红,汗水溢出。

这群士兵大抵是没有料到郁娘会突然出现,拿着竹筷呆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起身行礼,还是该先穿好衣服。

好在一道黑影反应迅速,从众人眼前掠过,站到门边,挡住房间里的情形。

萧重玄凝眉道:“没事吧。”

郁娘闷了口气,迎上萧重玄的视线,怔怔点头。萧重玄脸上此刻也有汗水,汗水一路向下滑落,从脖颈涌进敞开的衣领之中。

暖炉的热气,似是扑到郁娘脸颊上,郁娘脸皮热热的,忙道:“你们继续吧,我把狗带走,不打搅你们。”

说着,她作势要牵火火离开,然而火火此刻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望向暖炉,它屁股不动,郁娘压根就拽不动它,场面变得尴尬。

她挤了个勉强的笑,萧重玄压下掀动的嘴角,眼神温和:“你让它留在这儿吧,等吃完了,我让人送它回去。”这条狗住在哪儿,平日玩些什么,吃些什么,他都摸透了。

郁娘闻言,便俯下身拍了拍火火的脑袋:“好吃鬼,那你就先留在这吧。”火火一听到这话,象征性安抚着郁娘,蹭蹭她的手臂,尔后便头也不回,摇着尾巴去讨好那这群士兵。

他们平日里都挺喜欢火火的,常拿吃的逗火火,来让它学翻肚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作揖等各种动作,所以每日逗狗也算是龙船上一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见到它过来,几个人甚至要抢着要喂它。

郁娘不放心,向他们叮嘱道:“你们不能让它吃太多。”

“好!”众人异口同声道。

郁娘说完话,抬起眼睫,看向萧重玄,他个子跟南廷玉差不多高,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

“那就麻烦萧副将你们帮我照顾火火了。”

“客气了。”

郁娘说完话,转身离开,夕阳落下,通廊上挂满照明灯笼,悠悠灯火,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点一点从萧重玄眼前消失。

萧重玄沉默看着通廊尽头,忽而道:“刘延、赵毅,你们跟随我去巡逻。”

刘延、赵毅忙擦掉嘴角上的油渍:“是!”顿了顿,有人道:“去四楼?”

“嗯。”

萧重玄整理好上衣,戴上兜鍪,领着二人大步离开。

剩下几个士兵一边吃着菜,一边含糊聊着话。

“萧副将这几日每天都要上四楼巡逻五六次。”

“不是五六次,是早上两次,下午三次,晚上两次,夜间还有一次。”

“啧啧,萧副将怎么这般小心翼翼?”

“太子把看守贵人和龙船一事交给了萧副将,这是把萧副将当作心腹之臣,萧副将自然要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做事。”

……

四楼,郁娘进了屋,掌一盏油灯在桌前,借着微弱灯火翻看手中的医书。须臾,眼睛看累了,她出去休息一下。

夜间,风势变大,她裹上大氅,拿着巾帕掩住唇鼻,目光望着延陵城的方向出神。

远处的城楼在黑夜中只余起伏的轮廓,大抵是瘟疫缘故,夜市暂停,灯火近乎于无,整座城仿佛沦陷于无声的夜色中,冷清萧瑟。

已经五六日了。

城中瘟疫到底如何?

南廷玉也没有差人来报信。

她其实不必杞人忧天,当时裴元清没有开口让南廷玉暂避瘟疫,她心中便有数,知晓那瘟疫问题不是很严重,不然裴元清绝不会让南廷玉以身犯险,只是一直等不到个确切消息,心中难免不安。

身后,通廊响起脚步声,朦胧的人影在一盏盏灯笼的微茫中由远及近。

郁娘抬头看向那人影,是萧重玄。

平日休息,神弓队不背箭矢弓弩,众士兵腰间便别着长剑,穿着黑色轻甲,身影看着器宇轩昂,神武非凡。

她每日约莫能看到一两次来四楼巡逻的萧重玄。

在萧重玄走过来时,她紧了紧身上大氅,声音平静道:“萧副将。”

萧重玄亦温声道:“郁奉仪。”

二人这便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装作点头之交的寻常人。

走下楼时,赵毅打着哈欠道:“萧副将,咱们下次巡逻的时候,要不别绕那么一大圈了,只有西侧有人,咱们直接来西侧这边看看情况就行了。”

萧重玄每次绕那么一大圈,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也怕郁娘怀疑。他看了一眼赵毅,淡淡道:“东侧虽没有人住,但若有刺客们藏身于此,危害极大,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将每个地方都查的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又吹了会儿风,在苗苗的催促下进屋歇息,她脸颊和鼻子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反倒衬得脸蛋越发白皙好看。

她抱着汤婆子,下巴缩到大氅毛茸茸的领子中,只露出来一双漂亮妩媚的眸子。寒气未消,鼻头酸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苗苗见状,羡慕道:“郁娘子,你连打喷嚏的模样都好看。”

郁娘:“……”

“难怪萧副将一天来四楼好几趟。”

郁娘无奈道:“苗苗你不要乱说话。”

苗苗吐了下舌头,心道,她若不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估摸也看不出来那萧副将的意思,可知道后,怎么看都觉得萧副将是故意上楼来见郁娘。

一天来许多次,只为了一句“郁奉仪”。

哎,也是个痴情男儿。

只是可惜了,他和郁娘子有缘无分。

苗苗没多嘴问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一是怕引起郁娘难受,二是怕自己知道太多,脑袋不稳。

一想到太子殿下将来知晓郁娘和萧重玄的关系,就觉得要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现下她只盼望南巡能顺利结束,神弓队离开,这样这个秘密也就随之一同消失。

晚间,郁娘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伸手在枕边摸到一包柑橘药包,这药包还有淡淡的柑橘香,放到鼻子下边,轻轻嗅着。

过了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激烈的犬吠声传来,紧接着是丫鬟婆子们的惨叫声,楼下那一道道惊惧惨烈的叫声,尖锐刺耳,几欲掀翻四楼的地板。

震得郁娘心脏狂跳不止,连忙从床上下来。那犬吠声是来自于火火!

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她披上衣服,慌不择路冲到楼下。

三楼通廊挤得都是人,烛火通明,叽叽喳喳说着话,压根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字眼。

这时,人群散开一条道,两个侍卫抬着一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婢女过来。

郁娘看到那婢女,脸色一变,认出来她是宣若薇身边的婢女!

“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郁娘挤过层层人群,走到正中间,见到满地都是血。宣若薇似乎被吓到,白着脸,与宣母并排而站。一旁还有几个婢女婆子捂着流血的伤口,哭叫不止。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被铁叉子狠狠钳制在地上,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的火火。

火火此刻眼珠子通红,嘴角流着血,口中不断发出威慑声,它还想要起来咬人,可却被铁叉子牢牢摁住身体,

郁娘脸色煞白,冲到火火跟前,声音颤动:“这是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火火不可能会乱咬人!”

“郁奉仪,我们都是亲眼所见,这狗跟疯了一般,直接冲向宣姑娘,幸好被宣姑娘身旁的婢女挡住,那婢女竟这么被它活活咬死,可它还不为过,又咬伤宣姑娘身旁四五个下人,这还能作假吗?”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愣住,看向火火,不敢置信喊着火火的名字:“火火……火火……”

它没有任何反应,竟似连她也不认识了。她方要碰火火,火火却猛地张大嘴要咬向她,幸好萧重玄从身后及时拽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被火火咬住。

“怎么会这样?火火……火火这个样子不对劲……”

“这狗应该是得了疯病。”

“天哪,我们是被疯狗咬了?那不会要得疯狗病吧?”

“疯狗病可是治不好的,听说到最后会像狗一样乱叫乱吼……”

那几个婢女婆子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如刀子一般搅浑郁娘的思绪。

她还是不相信火火会疯掉,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医师呢?快叫医师来看火火的情况!”

“郁奉仪!”宣母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威严沉稳,自带着一股压迫气息,“如今四五个受伤,医师连人都忙不过来,还要先来看你的狗?”

郁娘攥紧手指,迎着她的目光没做退缩:“我怀疑它是中了药,自然要医师过来尽早确认情况,以免药效散去,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宣母睨着她冷笑:“好,那就请医师过来先给你的这条狗看病!”

旋即,一战战兢兢的医师从身后走出来,他甫一靠近,火火便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的姿态,郁娘在边上轻声唤火火的名字,试图能让它恢复几分理智,依然无济于事。

它现在不听她的话,也不看她一眼。

萧重玄见状,伸手叩住火火的脑袋,火火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咧着嘴流着口水怒吼。

萧重玄:“麻烦医师你瞧瞧它怎么回事。”

“好好。”医师一一检查火火的眼睛、口舌、身体等情况,少焉,惊呼一声道:“这确确实实是疯狗病!”

“什么?”

众人吓得皆后退一步,远离火火,郁娘仍没有动弹,她看着处在狂怒中的火火,心在滴血,犹不愿相信道:“还有没有其他医师?火火不可能会突然患上疯狗病。”

“郁奉仪,疯狗病并不是突然患上,很多时候是狗身上本来就有……”

秦婆子:“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难道还要留着这只疯狗乱咬人吗?”

“是啊,它这下咬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咬到宣姑娘,打死它。”

“打死它!打死它!”

耳边到处都是打死它三个字,一股怒气腾腾冲向脑袋,郁娘瞬间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凭什么要打死它!”

秦婆子:“分明已经查的够清楚了,只是在郁奉仪心目中,你的那条狗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重要罢了!”

郁娘没否认,看着秦婆子直接道:“是,在我心目中,火火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秦婆子气得脸色通红。

郁娘又道:“如果你们要想伤害它,那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路过。”她不强硬一点,根本没有人会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乎一条狗的死活。

“你……”

众人皆被郁娘这番话给惊到。

眼见又要吵起来,萧重玄开口:“这狗是郁奉仪的狗,伤的是宣姑娘身边的婢女和下人,我们皆无权置评和处置,还是先将这只狗关押起来,等太子殿下回来,由太子殿下定夺。”

秦婆子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瞥到宣母的眼神,秦婆子立即道:“哼,那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夺吧,先让你这条疯狗多活几天!”

话落,秦婆子又开始哀嚎起来,“真是造孽啊,我怕不是要死了吧……我还没活够啊,我还想继续伺候我们家小姐……”

嘈杂的哭叫喊闹声又都起来了,郁娘只觉得此刻脑袋一片混沌,心跳剧烈颤动。

她不能慌,火火说不了话,那就只能靠她来逆转局势,所以她要冷静,不能慌。

她看向萧重玄,现在只能相信萧重玄了:“萧副将,麻烦你再找医师看一看火火,它不对劲,它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重玄看她语无伦次,神魂离体的样子,安抚道:“郁奉仪,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找医师给火火确认情况,你先回去吧,火火今晚交由神弓队看守。”

郁娘点点头,蹲下身看着火火,手刚一伸向它,它就咧着嘴要叫,她只得收回手,小声安抚着话。

“火火,你先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带你出来。”

然而第二天,郁娘却得到消息,火火不见了。

关押火火的那间房,徒留满地黑色毛发和鲜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推开门,看到满地刺目的鲜血,霎时心脏如被雷电击中,强烈的恐惧攀上心间,她手臂发抖,一步一步走进去。

鼻息中血腥味和毛发味杂糅在一起,墙壁地面皆是火火撕咬挣扎出来的痛苦痕迹,无不昭示着这间房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看守的士兵在身后小声解释着话:“昨晚这狗在房间里一直吼叫,天明的时候,它突然不叫了,我们还以为它叫累了,结果打开门,发现它不见了。”

郁娘恍若未闻,走到窗户前,看到窗柩上有明显撕咬破损的痕迹,猜测火火应是从这里离开的。

是它自己逃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想到这,她忙让士兵封锁龙船,在船上寻找火火。

它既然逃走了,那船上就一定有它逃走的痕迹。

然而,士兵将龙船上下四层仔细搜查了一番,依然没有找到火火的踪迹。

它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

她不敢想象火火那副模样跑出去会遇到什么,也害怕它已经遭了毒手,被人毁尸灭迹。

她止住泪,犹自确认道:“你们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

“是的,都查过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宣夫人和宣姑娘的房间没敢进去查。”

郁娘闻言没作声,拧住眉心,领着士兵找过去。

萧重玄这一路一直默不作声陪着她,看她这副模样,心知劝不住,又怕出事,于是差人去知会太子一声。

宣家母女此刻面对面而坐,手中皆捧着汤婆子,一旁暖炉煨着热茶,氤氲缭绕,二人聊着闲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见到郁娘出现,二人收敛了笑意。

“郁奉仪。”

郁娘开门见山道:“宣夫人,宣姑娘,火火丢失了,还请二位允许下人进房搜查一番。”

宣若薇和宣母对视一眼,没开口。

秦婆子上前斥责道:“郁奉仪,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家小姐是圣上亲赐的未来太子妃,你一个小小的奉仪,凭什么为了找一条狗就能让下人来搜查小姐的房间?”

郁娘袖子中的手指慢慢收拢。

萧重玄见状,冷下脸色,正要为郁娘说话,郁娘却先开口道:“宣夫人宣姑娘,请息怒,我此行目的是怕狗躲在二位的房间里,届时会发怒伤到二位贵体,我也是担心你们,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到她如此态度,宣母温和笑了笑,扬起手中佛珠,指向里面:“郁奉仪可以率人进去查看,但若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也总该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罢?”后面一句话音量骤沉,威慑感如潮水般袭向郁娘。

郁娘听到她这般说话,立即道:“我会向宣夫人、宣姑娘请罪。”此刻哪怕会丢尽脸面,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请罪倒不敢,只希望郁奉仪往后识得礼仪谦让,学会尊卑有别,勿再越俎代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下犯上。”

这话满是羞辱的意味,想来是在为宣若薇出头,斥责她原先的逾矩行为。

郁娘压下眼中难堪,努力平静道:“好。”顾忌是女子的房间,没有让士兵进去搜查,而是让苗苗过去查看。

房间很小,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底,打个转的时间,苗苗便回来复命:“郁娘子,我没在房间里看到火火的踪迹。”

郁娘身形颤了颤,脑中血液似在倒流,耳朵轰隆隆作响,她好像听到秦婆子在阴阳怪气嘲讽她,那声音高高悬在头顶,每个字眼都听到了,组在一起却听不清意思。

萧重玄代她向宣家母女话了告别,示意她离开,她没有动身,只眼神直勾勾盯着宣夫人。

压抑的怒火和惊惧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她竟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昏了过去。

幸好萧重玄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郁奉仪……”

“郁娘子……”

郁娘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梦到火火逃出去被野兽吃了,一会儿又梦到火火是被人杀了,扒皮抽筋,悬挂在吊索上,以致她梦里一直不安,呢喃唤着火火的名字。

萧重玄不便近身照顾她,只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敛下眼中忧虑,迈步离开。

兴许是过于惊惧担忧,郁娘夜里又发起高烧,身上不断出汗,苗苗抽抽搭搭在旁伺候她。

苗苗见她这般模样,心道,火火要是找不回来,郁娘子估摸醒来又会哭昏过去。

怎么这宣夫人一来,火火就跟中了邪似的闹出这么多事?

以火火现在犯下的事,估计找到了也是要……苗苗叹口气,现在只盼望能找到证据,证明火火是被冤枉的。

次日,郁娘退了烧,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鬓间布满汗水,整张脸因着担忧和恐惧没有一点血色,便是连嘴唇都透着白。

她嗓音沙沙,眼神带着骐骥问向苗苗:“他们找到火火了吗?”

苗苗难过摇摇头:“郁娘子,在你昏睡期间,士兵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它。”

郁娘阖上眼,胸腔猛地颤动,不住咳嗽起来。

苗苗忙给她顺气,说着宽慰的话,她缓和了会儿情绪,又道:“火火应该是去了岸上,苗苗你给我备衣裳,我要去岸上寻它。”

“郁娘子,现下延陵整座城都因着瘟疫被封了,你进不去的。”

郁娘一怔,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

如今多耽搁一天,火火便危险一分,且找不到火火,宣家死伤的那几个婢女婆子也会叩在火火头上。

她不明白,宣家母女二人如此大张旗鼓,甚至闹出人命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一条狗吗?

她现在脑子混沌,实在难以捋清事情。

晌午,宣若薇竟带着婢女来看她。

门外响起宣若薇的声音:“听闻郁奉仪醒了,我让婢女熬了汤,来送给她补补身子。”

郁娘点头,苗苗方才放宣若薇等人进来。

宣若薇今日穿着一身白色云纹华服,肩披黑色大氅,银纹玉冠束发,模样看着清爽俊逸,她进了屋,却让婢女关上门,悉数退了出去,连苗苗也被关在门外。

郁娘见状,抬起眼睫睨她。

宣若薇坐到床边,眼中丝毫不见前几日的芥蒂,宛若换了个人似的,体贴道:“郁奉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喝喝汤,补补身子罢,有了力气,才好找狗。”说着,她将汤碗端到郁娘面前。

郁娘不想同她虚伪寒暄:“你找我是有何意?”

“我来此是想要把火火的行踪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火火是被你带走的?”

郁娘目光瞪向宣若薇,大抵是情绪冲向胸腔,又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身子轻轻颤动。

宣若薇笑着将汤碗放到她手中:“郁奉仪,你先别急,喝一口肉丸汤,暖暖身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郁娘凝着她,没有动,像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

宣若薇见状,也不再演戏,面庞分明还在笑,眼神却一寸一寸黑下去,她凑到郁娘跟前,一字一顿道:“郁琳琅,你这么爱那只狗,就没看出来它在你眼前吗?”

郁娘一愣,旋即,瞳仁慢慢转动,不可置信看向她手中的汤——枕瓜肉丸汤。

此刻手臂不受控制颤动,尔后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崩塌的情绪,汤碗从她手中坠落,她形如鬼魅,眼眶攀上血丝,凄厉质问道:“火火……你杀了火火?”

“是啊,我杀了那个小畜生,将它扒皮抽筋,肉做成汤丸子,皮毛……”宣若薇扬起身后羽氅,“你看,我身上的这件黑色羽氅,毛发是不是很熟悉?”

郁娘眼珠子僵硬转动,见到羽氅上覆了一层黑黄杂糅的毛发,与火火的皮毛几乎一模一样。她理智轰隆一声坍塌崩裂,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带着火火离开,可为什么还要这样逼她?

他们竟把她唯一看重的东西残忍夺走?!

郁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疼痛让她失去思考,愤怒之下拔出头上的簪子,对着宣若薇的心口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要为火火报仇!

凭什么宣若薇总是作恶还能置身事外?

凭什么?

她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宣若薇慌忙起身后退,惊声尖叫:“你疯了……郁奉仪你疯了……”

说罢,她跌跌撞撞向门边逃出去。郁娘从身后追上她,对着她的脑袋扎过去,却只扎中她的肩膀。

“啊……”宣若薇吃痛叫着,打开门向外求救,“救命……郁奉仪要杀人了……”

郁娘欲继续去刺宣若薇,门外两个婢女连忙伸手去拦她,但此刻她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她如穷途末路的野兽,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婢女,向宣若薇挥去簪子。

“我要杀了你!”

“你去死吧!”

郁娘刚将宣若薇扑倒在地,那两个婢女又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想要控制住郁娘,郁娘和她们撕扯起来。

忽而,一柄长剑飞来,精准打掉郁娘手中攥着的簪子,那股强大的力道连带震得她手臂发颤,身体向后仰去。

又来了两个士兵冲到跟前,将郁娘紧紧摁倒在地,郁娘愤怒抬起头,看向挥剑阻止她的人——南廷玉!

她眼中杀意和恨意不休,浓烈的情绪翻滚交织,悲痛而绝望,让大步走过来的南廷玉神色一顿。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娘拼命挣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着,整颗心都被仇恨和痛苦牢牢淹没。

“放了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南廷玉这段时间似是宵衣旰食,眼中血丝弥漫,神情疲惫。他推开押住郁娘的两个侍卫,郁娘又要起身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中,难以动弹。

他还从未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过,沉着声道:“怎么回事?”

“她……她……”郁娘哽咽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手中带血的簪子直指向宣若薇,恨意汹涌。

二人的声响闹得很大,三楼,宣母和萧重玄也都赶了上来。

此刻,宣若薇捂着身上的伤,脸色苍白依偎在宣母怀中,她啜泪道:“我今日前来看望郁奉仪,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要杀我,说什么……只要杀了我,她就可以独享殿下,再也没有人能在东宫威胁到她的地位。”

郁娘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心血出来:“不,是她……她杀了火火……”

南廷玉脸色骤然一变,眼神凌厉盯向宣若薇。

宣若薇忙道:“殿下,我没有,我来看郁奉仪的目的便是想好心告诉她,我帮她找到了火火,可没想到她竟突然行凶……”

“你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乱语,我可以将火火带出来证明……”

宣若薇话刚落,楼梯拐角处,秦婆子便和三个杂役抬着一个铁笼子走上来。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正是双目猩红、龇牙咧嘴、处在狂躁之中的火火。

郁娘一愣,茫然看着火火,大脑有一瞬空白。

这是火火……

火火没死?

尔后,从那晚火火发疯咬人,到如今这局面,隐隐有一根线从中将这些事情全串联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害死火火,而是借着火火来逼疯她,来陷害她。

现在在外人眼中——她先是故意放疯狗去咬未来太子妃,谋害失败,后又在未来太子妃上门照望她时,发怒失控,做出行刺之举。

如此种种行径,善妒、恶毒、疯癫,将她表现的丑陋不堪,与高风亮节的宣若薇形成云泥之别。

秦婆子:“太子殿下,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四个下人无故被郁奉仪的疯狗咬伤,甚至还有个婢女被活活咬死,可郁奉仪却不管不问,反而还只念着这条疯狗。且我们家小姐虽受了惊,但心地善良,不计前嫌,见郁奉仪忧思过重,便彻夜未睡,出去帮她找狗,没想到找到狗后,郁奉仪竟然还恼羞成怒要杀人……”

秦婆子说完这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喘气。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本以为郁奉仪只是目无规矩罢了,没想到她是想顶替太子妃,眼见顶替不成,便要杀了宣姑娘啊。还好今日恰好被太子殿下撞见,若没殿下出手,宣姑娘怕是要……”

这人话还未说完,宣若薇身子突然一弯,面色苍白,无力倒在宣母怀中。

宣母急忙喊了几声“若薇”,没听到回应,许是心疼不已,她面上不复平日温和,厉声开口:“太子殿下,郁奉仪多次行凶,害我女儿。今日这一次,太子殿下你更是亲眼所见,不得有假,还请太子殿下为我女儿,为宣家做主!”

南廷玉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怔忡失神的郁娘,方才敛声道:“宣夫人,待查明一切原委后,孤自会为宣姑娘和宣家做主。”

宣母闻言,没做耽搁,便带着昏迷的宣若薇先离开。

待人走后,南廷玉揽紧怀中的人,垂下眼眸问向郁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行刺宣若薇,不只是被他,还被一群人看到,现下便是他有心要保她,也难堵悠悠之口。

且宣家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召集文臣向他施压。

郁娘眼睫动不动,不答反问道:“殿下还记不记得,你曾许诺给我一个请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甲板上,郁娘的声音几乎一出来便被瑟瑟江风撕碎。

“我要东宫太子妃之位。”

南廷玉收拢手指,揽紧郁娘几分,垂下的眼眸中晦意涌动,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琳琅,孤暂时……”

“殿下既然无法应允妾身,那便放妾身离开吧。”

南廷玉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她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不过是故意为难他,在等着他拒绝,她好再提第二个。

如当年她让他带她回都城一样!

她对他,还是充满算计。

当年需要他活命,她便千方百计要做他的女人,如今觉得待在他身边不快活,她就要离开,凭什么?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长乐宫当成什么了?

他敛住怒火,一字一顿道:“皇家没有弃妇,入了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顿了顿,他又道:“比起这个事情,你现下更应该要考虑的是你和火火的处境。孤许诺你的条件,你该好好考虑怎么用。”

随后,南廷玉以查案为由,派人重兵把守她的房间。

她被关在房间里,整日除了苗苗和看守士兵,不许任何人再见她。

她从苗苗口里得知,延陵城瘟疫已经被控制住,城中再无新的染疾之人,渡口刚开,南廷玉率着一行人巡察,这次宣若薇没有跟着去,留在龙船上养伤。

郁娘那一簪子虽未伤到宣若薇根本,却引得她身上旧伤复发,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自作自受。

火火则被送往军医苑交由裴元清治疗,它每日被针灸扎得宛若个刺猬,好在排了几次毒,现在情况稳定,已经恢复几分意识。

“可惜火火不会说话,不然有它开口澄清,郁娘子你就不必受委屈。”苗苗叹气道。

郁娘躺在床上,眼神一动不动看着上方房梁,没有说话。

火火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没有火火,还会有其他无法解释、无法澄清的阴谋诡计向她使来。

她不懂宣家为何突然向她出手,难道是报复她越俎代庖的行为?

可宣母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她的越俎代庖行为,只会让她无礼无立,不得人心,甚至是自寻死路,何苦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九品奉仪,而让宣若薇以身犯险,差点被簪子刺死?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竟让她们行如此之险的一招。

苗苗看着郁娘,欲言又止。那日在甲板上听到郁娘提出要离开南廷玉的话,她吓得怛然失色,听着郁娘那语气不像是一时兴起,像是早就在心中酝酿过。

苗苗很矛盾,既想要郁娘留在长乐宫,与自己做个伴,也想要郁娘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这段时间郁娘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长乐宫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富贵路,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如郁娘这般没有后台,行事只能靠自己的弱女子,要想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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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要从这种地方离开,同样也要脱掉几层皮,剜掉几层肉。

门外,看守士兵到了轮岗时间,换了一波。

一道身影立在门前,窗纸隐约照出他的身影。

“郁奉仪。”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郁娘视线这才从房梁移到门口。

是萧重玄。

一旁的苗苗识趣离开房间,留郁娘和萧重玄单独相处。

门外看守的士兵也已被调走,郁娘悬着心,从床上下来,隔着一道门同萧重玄说话。

“你怎么在这,小心被……”

“无碍,太子现下让神弓队负责看守你,我出现在四楼,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嗯。”郁娘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重玄也沉默下去。远处,江水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旌旗在杆头上鼓鼓作响,许久,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在风中响起。

“郁娘,你是不是过得并不好……”

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过得很好,不用颠簸流离,不用挨饿受苦。

明明有很多人还在欺压她,在侮辱她。

房间内,郁娘笑了下,伸手揩拭掉眼角的泪:“让你见笑了。”

“郁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如果过得不好,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萧副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重玄眼神渐深,靠近木门,俯下身,声音透过门缝,仿佛就在郁娘耳朵上方响起:“朝中局势动荡,天下即将大乱,太子将自顾不暇,那时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郁娘心脏一顿,思考萧重玄的话,如今南廷玉不肯放她离开,那她只能选择逃走。而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至关重要。

只是她不想将萧重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萧副将,我的事,自有我自己决定。”

“郁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你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离他的羽翼。有我帮你,可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顿了顿,他像是猜测出她的顾虑,复而又道,“若你同意,这件事情我会办得妥当,不会连累到我。”

郁娘听他这么说,有些心动,只是心中仍有些顾忌:“真的不会连累到你?”

“嗯,我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郁娘咂舌,他这么快便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看着一门之隔的高大人影,她心中不禁有些百感交集,似乎每一次脱离“魔窟”,都要靠萧重玄。

她眼眶泛红,笑着开口:“那就麻烦你了,萧副将。”

她言语之中一直有着分明的界限和克制的疏离。萧重玄攥紧手指,只应了一声“嗯”,便未再多说什么。

此刻,另一边。

南廷玉看着趴在地上,后背扎满银针,一脸生无可恋的火火,问向裴元清:“它还要多久能痊愈?”

“再扎个两三次针,便能彻底排完毒。”裴元清一边给火火扎针,一边道,“殿下,说是被火火咬死的那个婢女,尸首已经被人烧了,我初步看了下,觉得她的死有些蹊跷,不像是被狗咬死的。为准确起见,还请殿下请个仵作仔细检查一番。”

南廷玉颔首。

裴元清又道:“宣姑娘送过来的衣衫上检查出来有毒药,正是这毒药,与火火体内的毒结合在一起,引得火火失去理智,疯狂攻击人。现下,宣家认为,是郁娘子故意在宣姑娘的衣衫上涂了毒药,借此谋害宣姑娘。”

南廷玉没说话。

裴元清看他一眼,问道:“郁娘子怎么说?”

“她全都认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啊?”裴元清一惊讶,手中银针插错穴道,火火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裴元清忙拔出银针,安抚火火。

“郁娘子看样子是心如死灰了啊,哎……”

他长叹一口气,那日甲板上的事情,他不在场,不过这几日从苏子和其他人口里,知晓的差不多了。

他心知南廷玉固执,他帮郁娘说话,也无济于事,便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不能让郁娘子蒙冤,且这事一出,也掣肘了殿下您接下来的动作。”

南廷玉没作声,鼻息间溢出一声冷哼,躺到摇椅上,合上沉沉双目。这段时间先是忙于解决城中瘟疫问题,后又调查郁娘行刺一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身体似是负荷到极致,说话时竟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殿下……”裴元清还想说什么,转头发现他竟然两手叩在腹前,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元清无奈笑笑,抽出银针,对着他脑袋扎过去,连扎了三四针。

所扎的穴位,有安神助眠之用。

火火本来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恹恹无神,看到南廷玉脑袋也被扎了,它两眼一亮,摇起不怎么利索的尾巴。

·

江风吹进屋内,烛台微茫摇动,婆子连忙将窗户关上,退了出去。

宣若薇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蹙眉询问着话:“她怎么会不辩解,全都认下了?”郁娘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宣母淡淡道:“她可能是在以退为进。”

“太子曾许诺要给她一个条件,不知她是不是要以这个条件来自救?”

“她若真拿那个条件来换自救的机会,那是蠢到家了。”因为这样便坐实她的“恶行”了。

“蠢是蠢,但终归能保她平安。”

宣母闻言,睨宣若薇一眼,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没告诉她真相,这一次行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对付郁娘,而是为了挟制太子。

如意寺中,太子为护宣若薇,以身犯险,更是让奉仪去引敌,此举仁至义尽,似是不欠宣家任何情谊。

他想借此,跟宣家撇清关系,撤回婚约……

可惜,没门。

她就是要让太子和太子的人欠宣若薇,欠宣家,让这债无法偿还,永远难以提出悔婚的话。

宣母拍了拍宣若薇的手,温和道:“现下,外面的人都知晓你还未过门,便遭善妒的太子妾室行刺,受了重伤,天下人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为你担忧呢。”

宣若薇唇上扬起笑,眼中深意无限:“娘亲你放心,女儿这几日会在房间里好好养伤。”

“嗯。”

顿了顿,宣若薇又道:“娘亲,你觉得太子会信我们吗?”今日太子来看她,神色如往常那般平静内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这让她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以前,她喜欢太子这般琢磨不透,深不可测的性子,看不上崔明尧和李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明之流,觉得他们没有脑子,行事愚笨,可现下却觉得,一眼便能看出心思的男子,也好控制在掌中。

对于南廷玉,她始终都缺乏驾驭他的信心。

宣母摸着佛珠,淡淡道:“那婢女的尸首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他查不出来什么证据,就算怀疑也只能压在心中,更何况这件事情是你受了伤,吃了亏,只要你不咄咄逼人,任由他决断,他又怎么好意思对你声色俱厉?”

那个所谓被狗咬死的婢女,其实是突发恶疾去世的,宣母顺势利用她的尸体陷害火火,后又以天气炎热为由,早早火化了她的尸首。

怪就怪那只狗不会说话,无法澄清,白白担下杀人罪名。

“嗯。”宣若薇放下心,点了点头。

·

龙船停泊十多日,再次出发,沿着遥河而上。

分明是逆流,但众人归心似箭,竟感觉回城的路快了许多,沿岸春意盎然的景色模糊成翠绿线条,编织出两条柔软的青色纱巾,护送龙船远去。

郁娘一直被当做犯人关在房间里,不许随意走动,其间,南廷玉来“审”她,让她为自己辩解。

她躺在床上,不看南廷玉,只提出来要离开的请求。

大抵是觉得她只会说这句话,南廷玉气得没再来过。

回程的路,风平浪静,未再出任何事情。

在抵达都城的前一夜,南廷玉又来了。

屋内,一盏灯火,朦朦胧胧。

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之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声音透着克制的情绪,也有着无奈妥协:“明日要到都城了,你将会羁押在牢中,交由审刑司审问。”

郁娘:“殿下若是在担心妾身,那便答应妾身的条件,放妾身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孤?”

郁娘抬头看向他,他似乎很生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的威慑和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她,她淡淡道:“妾身粗俗、无礼、恶毒,跟在殿下身边,只会成为殿下身上的一滴污点,不能给殿下带来任何利益。殿下何必放着纠缠妾身呢?若是殿下觉得是面子问题,那大可以对外说是殿下休了妾身,或者让妾身假死都可以……”

南廷玉眉心一点点蹙起,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恨不得找什么东西把她的嘴给堵住!

也是从她的这番话中,意识到她原先的反常竟是在逼他放手!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厌恶过他?

暴戾的情绪冲上脑袋,如一只魔鬼在他脑海中叫嚣,他该是要发怒,该是要狠狠惩罚她,最终,他只攥紧手指,一寸寸遏制住那些疯狂的情绪。

“孤还是那句话,皇家没有弃妇,你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郁娘凝着他,平静开口:“殿下不愿放妾身离开,难道是爱上妾身了?”后面这句几乎是一字一顿,随着招摇的烛火,涌入进南廷玉耳朵中。

刹那间,这些字便化作急骤雨滴,砸在他心上。

他心跳狂乱,一瞬不瞬看着她,口中的答案却在她冷漠而又轻视的目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在故意嘲讽他,故意挖苦他。

这时,亲信侍卫急匆匆跑上楼来,附到他耳边,惊惧开口:“殿下,三皇子发丧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怔住,看向侍卫:“消息无误?”南巡前,他听闻三皇子受到惊吓,患了梦魇,本以为是小病,没想到竟会要了三皇子的命。

“嗯,是惠娴皇后亲信传的话,理应无误。今日姚贵妃以为三皇子超度为由,离开皇宫,去了青华寺。”

南廷玉听到这,拢起眉心,三皇子薨逝的责任,姚家绝对会推到他头上,届时怕是要以为三皇子报仇而起兵。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动荡局势,心中已无闲情逸致再处理郁娘的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郁娘,口中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和侍卫一同离开。

郁娘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模糊的“三皇子”“超度”等字眼中,拼凑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

三皇子薨逝了……

看样子离天下大乱不远,距她离开之际也不远了。

次日,天方明,龙船抵达金宛渡口。

郁娘如今是“罪犯”,手脚虽未上刑具,却安排了一队士兵前后看守她,他们看得很紧,步步紧挨着,似是怕她在下船的过程中逃走。

晨间,江面蓄起一层薄雾,薄雾顺着风一阵阵涌过来。

郁娘想起来她的小日子就在最近这几日,手脚格外畏寒,下船时竟忘了穿厚点,还以为是身处在温和的南方。

这时,安公公层层挤过人群,着急忙慌将手中大氅披到她身上,让她小心点,别吹了风。

郁娘看着大氅,神情一顿,旋即抬起头望向前方,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南廷玉的背影。

他个子高,很突出,走在正前方,被侍卫团团围住,肩上披的黑色羽氅在走动间划出凌厉内敛的气势。

郁娘收回视线,向安公公道了声谢。

大抵是嗅到她的气息,裴元清刚牵着火火下龙船,火火便挣脱开绳子的束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一只黑色大老鼠,直奔向郁娘。

而裴元清则吓得胡子乱飞,提着绳子跟在后面追火火。

因着有“疯狗”恶名,现在众人看到火火,皆是脸色巨变,惊恐让出一条路。

火火腾地一下,顺利窜到郁娘跟前,竖起两只爪子抱住郁娘,身后尾巴在不停颤动。它唧哭诉着话,瞧着是委屈极了。

它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而醒来后看不到郁娘,也找不到郁娘,每天被关在小房间里,不停被被白胡子老头扎针、灌药。

见到那白胡子老头跟过来,它两只爪子连忙拉住郁娘,汪汪吼叫,仿佛在告状。

郁娘怜惜摸着火火的脑袋,这段时间它瘦了很多,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它,未料到她们会从它身上下手。

“裴老先生,火火的毒排得怎么样了?”

裴元清喘着气,顺着心口道:“排得快差不多了。”

“那不知能否将它交由我照顾?”

裴元清摇摇头:“殿下特地吩咐过,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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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吩咐过……看样子这个特地吩咐,便是专门防她的。

她闻言,没再多说什么:“那这段时间,火火就麻烦老先生你了。”

“嗯。”

裴元清欲将绳子拴到火火脖子上,火火不愿意,郁娘接过绳子,火火没有挣扎,任由她拴住,当她站起身,将绳子另一端递给裴元清时,火火神情肉眼可见难过起来。

它扒拉着郁娘不放,不想要和郁娘分开。郁娘摸了摸它的脑袋,想着它很聪明,通人性,她便道:“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似乎真的听懂了,没再扒拉郁娘,被裴元清牵住,与郁娘并排而走。

它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郁娘。

郁娘眼眶悄悄红了,没敢看它。

回到都城,南廷玉并未将她移交给审刑司,而是以她疑身染“瘟疫”为由,将她关押在城郊一处庄子中,庄子里外,重兵把守。

她如笼中鸟,困在这一方天地内。

自那日和萧重玄一别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不过却莫名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带她离开。

她私下已经收拾好行囊,放在床下,只待他出现,便提上行囊立即离开。

·

另一边。

南廷玉回到都城,马不停蹄赶向皇宫,刚到皇宫门口,便有探子来报,说是姚贵妃进入青华寺后,踪迹就不见了。

南廷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值晌午,乌云阴沉堆叠,不见一丝阳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进到大殿内,见到启明帝穿着白色长衫,坐在椅子上,正一人分饰二角,独自下着棋。

听到他的脚步声,启明帝开口:“坐下来,陪朕下一把。”

“父皇,姚贵妃……”

“你执白棋,该你落子了。”

南廷玉一顿,没再说什么,坐到启明帝对面去,思忖过后,执起白棋,落下一子。

南筠之眼露赞赏,笑了下:“不错。”停顿一瞬,又道,“你母后的骨灰从如意寺中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南廷玉还想说这一路上的所经所历,但看南筠之的模样,似乎不甚感兴趣,他便闭了口。

“往后她终于可以葬进皇陵了。”南筠之说到这话时,尾音极淡,眼中颤意一闪而过。

棋局下到一半,黑白两子,不相伯仲。

南筠之抿了口茶:“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对父皇,还要藏着掖着吗?”

这话模棱说得两可,南廷玉忍不住抬头望他一眼。

又过十几个回合,一盏茶的时间,输赢已成定局。

白棋险胜。

南廷玉:“父皇承让了。”

南筠之笑笑,向后靠到椅背上,越公公见状,欲上前倒茶,他摆摆手,越公公识趣退走。

南廷玉收拾着棋盘,棋子哗啦啦的碰撞声中,有哀乐声响起,那是从上阳宫传来的丧声。他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父皇,三皇子真的是因梦魇而亡吗?”

姚家现在已经在外造势,说是他害死了三皇子,虽说三皇子之死,他的确是获利最大的人,但这事不是他所为。

能在上阳宫让三皇子“病死”,又能让姚家抓不住任何把柄,思来想去,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南筠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平静道:“姚行舟一时为臣,绝不会一世为臣。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他没有否认,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

南廷玉忍不住攥紧掌心的棋子,只觉可怕、可怖、可悲。

南筠之看着他:“朕与姚家、与姚泊月虚与委蛇十几年,不过是为了给你铺路。”那时候,他身下的龙椅有一半是靠姚家军所打下来的,姚行舟权倾天下,自视甚高,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在南廷玉生母死后,他压根不敢、也不能对南廷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偏爱,否则,姚家只会变本加厉谋害南廷玉。他只得以冷漠和忽视来做盾牌,护住南廷玉和南廷玉的储君之位。

南廷玉似是不接受他这话,忽地站起身,凝视他片刻。

“儿臣可担不起父皇如此之深的‘关心’。”

“关心”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有着阴阳怪气之意,随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来,南筠之几乎从未对他尽过父亲的责任!

现在却在说他与姚家虚与委蛇十几年,是在为他苦心孤诣铺路,真是可笑!

他不接受!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心脏忽然一痛,意识到自己其实与南筠之的区别又有多大呢?

他亦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郁娘。

在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却选择隐忍忽视,纵使后来有百般苦衷,也无济于事。

原来这就是郁娘在得知真相后,依然不愿意原谅他的原因。

南廷玉自嘲笑了下,遏制住胸腔中的难受,将儿女私情暂且放到一边去。

这时的他还以为等战争过后,会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弥补郁娘,却不知道两人从此分别数年。

回到东宫,他立即召了赵飞澜和沈平沙,共商事宜。

看南筠之如今那模样,就像是胜券在握,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南筠之怎么打算的,他这边要先做好布局。

姚家有二十万平南大军,目前,一部分已经靠近都城,意图逼宫。还有一部分,应是打算从平南而上,一路攻城掠地。

皇宫这边,有铁骑兵和神弓队,应付姚家军不是问题,怕就怕平南那一块,祈风应付不了姚家军。

平南北上的第一座则是鸾州城。

赵飞澜将小石头叩在鸾州城上,叹道:“殿下,你若是怕祈将军应付不了,不若我抽一支神弓队前去鸾州城支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正好,我的一个副将,殿下你也认识的,萧副将他便是鸾州城人,他若是在鸾州城作战,也算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

南廷玉神情一愣,赵飞澜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记住一句话,绷紧脸部线条,一字一字确认着话:“萧副将是鸾州城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是啊。”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呢喃:“萧校尉。”他记得,郁娘的未婚夫便是鸾州城的一个小官,萧校尉。

他从未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便是因为一个是校尉,一个是副将,位阶差别大,且听着萧重玄的口音,似兰西本地人,未料到他竟是鸾州城人!

赵飞澜还未看出他脸色不对,盯着地图道:“嗯,萧副将以前做过校尉。这一年,因着有两场战争,他功绩实在突出,又救过我的命,我便破例提拔他为我的副将。”

南廷玉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一旁的沈平沙,还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心直口快道:“这么巧?殿下府中的太子奉仪也是从鸾州萧家出来的,没准那萧家与萧校尉还是同宗呢。”

“哦?”赵飞澜来了兴趣,看向南廷玉,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南廷玉脸色发黑。

南廷玉声音有着克制:“萧重玄有个妻子?”

“不能算是妻子,确切来说是他的未婚妻,他被人误报了丧讯回萧家,那女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早早离世了。”

南廷玉犹抱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可知晓那女子的其他事宜?”

赵飞澜诧异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南廷玉怎么对萧重玄未婚妻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不过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回道:“没有,对于他这未婚妻的来历,我们都甚是好奇,可惜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出来。只在他喝醉时,套出来一句话,说他的郁娘子‘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南廷玉在听到“郁娘子”三个字时,霎时间脑海轰轰作响,狂风暴雨骤袭,千万个念头涌上心间,纷乱复杂,每一个念头都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誓要将他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他一时不知是该恼怒她的欺骗还是她的背叛,生生气笑了,胸口重重颤动了几下。

她竟敢将他当成猴耍,不对,是她和他一起将他当成猴耍了!

沈平沙看到南廷玉这副模样,饶是脑子转的没那快,但也猜出来什么了。

此刻只恨自己多嘴干什么,早知道在南廷玉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他便寻个理由给岔开,只是谁能想到赵飞澜身旁的副将会是郁娘子的未婚夫?!

这也太他娘凑巧了!

赵飞澜说完话后,诡异沉默下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这时,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声音刺破宁静的夜,也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殿下……不好了!城中,暴徒四处闹事,有两拨暴徒正在向皇宫和长乐宫而来。城外,姚家军已在攻城!”

南廷玉听到这话,脑海中愤怒的情绪如坍塌的城墙迅速重砌,恢复几分理智,他立即吩咐着话:“赵飞澜,你领神弓队去皇宫保护陛下,沈平沙,你去指挥禁卫军守住城门,另发信号给铁骑兵,让他们不用继续蛰伏,从后方攻向姚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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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姚家军掉以轻心,这一次他南巡时,龙船后方跟的战船里面藏满了铁骑兵,那些铁骑兵离开都城后,蛰伏在城郊四周,意图给姚家军一个前后夹击。

吩咐完话,南廷玉便要离开,赵飞澜忙道:“殿下,我去保护陛下?”后面“那你呢”三个字没说出来,忍了下去。

南廷玉摁住腰中剑柄:“孤尚有要事。”

话落,他又要走,赵飞澜再次拦住他,小心叮嘱道:“殿下,姚行舟早已知道神弓队入京,却丝毫不慌,只怕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嗯。”

南廷玉这下没给赵飞澜拦住他的机会,领着侍卫飞快离开,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此刻。

郁娘本已熟睡,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兵戈厮杀声,意识到外面乱了,机会也来了。

她穿好衣服,叮嘱苗苗几句话,随后,将包袱从床底取出来,抱着包袱,坐在床上。她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是害怕外面的那些暴徒,还是对未知的逃亡之路感到紧张。

门外,似乎有暴徒想要冲进宅子,但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有人过来,侍卫却没有拦对方。

“我奉太子之命,带郁奉仪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萧副将可有手谕?”

“事发突然,未有手谕,但有信物为证。”

侍卫看了长乐宫令牌,又想着在龙船上,萧副将和太子的关系,便没多做怀疑,放萧重玄进去。

萧重玄直接骑着马,闯进院子内,郁娘此刻恰好推开门,和他对上视线。

郁娘万万没想到,萧重玄竟会正大光明带走她,他是疯了吗?

然而萧重玄没多说话,也没多做耽搁,直接将郁娘拽到马鞍上。

“闭上眼,这一路,什么都不要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策马离开长乐宫没多久,便与街上的暴徒遇上,这些所谓的暴徒实际上是姚家培养的死士,现在与城外的姚家军里应外合,负责搅乱都城里的情况。

他们一见到南廷玉出现,立即挥着刀剑向他冲过来。

“杀狗太子!拿赏金!”叫喊声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

南廷玉留下一些侍卫去抵抗,他策马快速朝庄子的方向而去。

那庄子隐蔽,暴徒不知道里面是他的人,想来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去围攻,但他还是不放心。

这时,忽有箭矢从后方射过来,长箭划过夜空,呼啸声惊心动魄,他立即策马偏过身,敏捷躲避背后射过来的长箭。

身下骏马咈哧嘶鸣,他方才稳住身形,几个死士便已拿着刀纠缠上来,他一边与死士缠斗,一边不忘躲避暗处箭矢的攻击。

这些死士好对付,弓箭手却藏得紧。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与他们缠斗,想要速战速决,手中剑花遂挽得如腾云入海的银龙,矫健恣意,迅猛如风,一顿连招攻击下,死士皆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硿然一声,两根长箭射中他身下骏马的前蹄,马儿顿时疼得嘶鸣嚎叫,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远处,隐有弓弦一点一点拉满绷紧的声响,明明是在兵戈交错、厮杀不止的环境中,可那声音却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压制住所有的声音,清晰穿到他耳朵中。

下一瞬,便见一只箭矢有惊雷之威,闪电之速,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的气势,从黑暗中直直向他而入。

他忙侧身应对,可那箭矢速度更快,扑的一声,刺入他的腹部之中,他吃痛咬住牙,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影见射中他,未再纠缠,转身离去。

南廷玉脸色无比难看,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他猛地拔出腹部的长箭,只做了简单包扎,换了匹马,又沐着血雨腥风,向庄子而去。

这一路不断有死士围过来,同样,来保护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多,双方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待策马来到庄子,鲜血已经染湿南廷玉胸前的衣裳,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他顾不得疼痛,翻身下马,只想着要尽快见到郁娘,带走郁娘。

“郁奉仪呢?”

“郁、郁奉仪刚刚被萧副将接走了……说是奉殿下您的命令……”

南廷玉眼中霍然迸发出滔天怒火,死死瞪向那看守的侍卫。

那侍卫见他这副模样,转瞬之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南廷玉此刻没有闲心处置他,压抑住情绪,声音冷静到可怕:“他们往哪儿走的?”

“庄、庄子右道。”

南廷玉没再作声,阴沉着脸,再次上了马,攥紧手中缰绳,领着一众侍卫追过去。

其间,有侍卫想让他先止住箭伤,他却恍若未闻,一颗心全沉浸在了被背叛和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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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断挥舞手中马鞭,身下马儿跑得咈哧喘气,杂乱马蹄声,声声如刀,剜在他心上。

追了许久,终于在城郊官道上,看到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

黑夜晕染了整个世界,可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犹如带着刺目的光,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大抵是气急败坏,也许是走投无路,他忘了气度,忘了修养,忘了矜贵,只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唤着郁娘的名字。

“郁琳琅!”

听到他的声音,前方的马似乎跑得更快了。

他见状,欲挥鞭追过去,可惜,前方有箭雨来袭。

“殿下小心!”

他以手中长剑为盾,拦截住飞过来的箭矢,仍有一只长箭擦过他的脸颊,瞬间,一道血痕从他的脸上涌现出来。

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只在恼怒喊话。

“郁琳琅!你给孤停下来!”

再不停下来的话……

他手起刀落,飞快解决掉一个弓箭手,从对方手中夺过弓弩,对上萧重玄的背影。

……

郁娘坐上马后,紧紧抱住萧重玄的后背,她耳中只余咚咚马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她谨记萧重玄的话,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忽然强势挤进她的耳朵中,震得她心脏一颤。

南廷玉追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都城动荡,他不该是去保护圣上吗?

她想自欺欺人,将脑袋埋进萧重玄的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惜他的声音还是裹挟着无尽怒火冲向她,让她无法忽略,无法冷静,仿佛她不回应,他就要毁掉这个世界。

她终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过身望向他,月色将这黑夜照得有几分通明,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她看清南廷玉的动作。

他手中持有弓弩,弦上的箭正对准他们的方向。

郁娘心脏瞬间提到喉咙上,几乎没作多想,她抱住萧重玄的后背,以自己做挡箭牌,想要护住萧重玄。

南廷玉看到郁娘护住萧重玄的动作,张弓满弦的手倏然僵住,再也使不出来任何力气,也说不出来任何威慑的话。他缓慢松开手中的箭,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眶中的人影在夜风中模糊在了一起。

他们正策马逃离身后这个坍塌紊乱的世界。

也在逃离他。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钝痛涌上他心间,他猝不及防竟从马上栽了下去。侍卫们见状,迅速将他团团围住,架起盾牌护在中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旋即,南廷玉又爬了起来,借着长弓站稳身体,推开层层围住的侍卫,看向远处。

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他神情蒙上一层可怖狰狞的阴影,心潮喧嚣澎湃,无法休止。

她就这样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

她是什么时候想要走的……

他忽然想起来,她性情大变是从如意寺开始的,而那时,萧重玄恰好出现。

是因为萧重玄的出现,她才突然想要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才舍得丢弃自己一直想要的名分,一直想要的怜爱,转头毫不留情走了。

而他愚钝,蠢笨,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以为如意寺那一晚,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是因为恐惧,却原来是因为遇到了死而复生的旧情人。

他以为她性子变得跋扈,是在吃醋,是学会了争夺,却原来是想逼他早点放手,好成全她和旧情人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遇到瘟疫的时候,贴心将萧重玄留下来守护龙船!

为他们制造机会!

一想到他们单独相处的十多日,可能是在谋划着如何离开他,一股懊恼和恨意腾地涌上他的心口,他喉咙一甜,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太子殿下……”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惊呼声。

“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快跑啊……”

————————

【作者有话说】

ps:宝子们,萧重玄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并不表示他就是绝对的坏人,也并不表示要黑化他,来洗白太子。每个人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发展逻辑和痕迹,以及有自己的原因,关于他的原因,要等到后面再说

稍后还有一更,零点前更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的风从呼呼大作逐渐平稳下去,马蹄声也由急促变得缓慢。

郁娘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离开都城,身旁两侧的风景是春日招摇的绿色,是重获自由的喜悦。

这一刻,天是蓝的,风是甜的。

这支神弓队跟随萧重玄,护送她到另一座城的渡口才停下来。

渡口这里早已有一艘“商船”在此等候。

赶了一夜的路,郁娘半边身子发麻,从马上下来时两腿酸麻,差点摔倒,幸好萧重玄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心。”

郁娘忙道:“多谢。”

“郁娘子,可否将一些能证明你身份的贴身物品交由我,我安排了人伪装成你,她们会去往各地,迷惑太子的判断和搜查。”

郁娘点点头,打开包袱,原先在长乐宫时,她就已经将攒的银子换成银票,如今倒是方便她逃跑了,包袱里除了银票外,只有换洗衣裳和一个小木匣。

她取出小木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一枚螭纹玉佩和首饰都递给乐萧重玄。

萧重玄接过玉佩和首饰,叮嘱道:“现下局势动乱,兰西常年与世隔绝,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一时半会不会受到战争侵扰,我的人会护送你去兰西。”

顿了顿,他又道,“早些年我在兰西立下军功,攒了钱,化名在外盘下一个铺子。那铺子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如今算是物归其主,往后,你可以借此营生。”郁娘包袱里攒有一沓鼓囊囊的银票,瞧着不需要他的铺子也能好好活下去,但他还是想再多给她一份保障。

曾经这个铺子,是他想着带郁娘回到兰西后,让郁娘出去做做生意、打发打发时间,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时乏闷。

郁娘听到他这番话,手指慢慢收紧,本来觉得萧重玄能救她出去,就已经仁至义尽,万万没想到他还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且安排的那么妥当。

她心中满是感动,又生出些命运弄人的苦涩,一时眼眶通红,看着他,张着唇,语无伦次道:“我……你……不值得……”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此举也算是为萧家恕罪。”萧家那般对待她,她跟了太子后却没有要报复,想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了。

她还是像记忆里那般善良。

萧重玄收回思绪,沉下声音:“时间紧迫,不宜再耽搁,你现在便动身离去罢。”

郁娘看着他,慢慢道:“那你呢?”

“我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处理。”

“重玄……”这是二人见面知晓身份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犹豫了,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是姚派的人?”他带着她一路冲出城门,顺畅无阻,她耳边也隐约听到了些城中的叫喊声,意识到不对劲。

萧重玄并未立即开口。

郁娘又道:“我不了解朝堂政事,只是姚家……”

萧重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像是在说服她,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姚家好坏,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你转投姚家,和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萧重玄摇摇头,像是怕她担心,他又继续道,“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担心我跟了姚派会被那位所向无敌的太子殿下杀死,我已经想好了策略,过段时间便会回兰西,找你。”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清。

他估摸姚家和太子这一战,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他不想深陷战争泥淖中,决计寻个金蝉脱壳的时机离开。

郁娘怔了怔,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不能现在就离开吗?”

“等我,至多半年。”

郁娘见他这般说,没再多问下去,她上了船,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岸边看着她。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英武非凡的将军雕塑。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尚在萧家,讨好萧重玄时,对萧重玄说的话。

“萧郎你顶天立地、气宇轩昂,一看便有将军相,将来定能做上神武大将军。”

“可我若是一辈子都没坐上大将军,郁娘子你会难过吗?”

“当然不会难过,因为那萧郎你现在便已经是我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那时她说这话多是分讨好和殷勤,如今,他真的成了她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一直到江岸在视线里变成灰蒙蒙的线条,岸上人的影子只余一抹黑点,郁娘才收回视线,坐进船中。

外面战事打得胶着,她则如一只躲进贝壳的鱼儿,避开了滔天海浪。

一路向西南方向,去了兰西。

一个陌生的地方。

·

神弓队出了叛徒,里应外合,破开城门,迎接姚家军入都城。

南廷玉和启明帝,以及朝中的那些支持者,在一众士兵掩护下,被迫北上而走,暂避姚家军锋芒。

这是南廷玉一生以来,最为失败、最为不堪的日子。

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惨。

都城和女人,同时因一个人而没了。

安公公没在营帐内看到南廷玉,便在营地四处寻找南廷玉,最终在河水中看到他,他站立在河中央,一动不动。

河水漫过他腰身,浸湿身上的白衫。

想到他腹部还有伤口,安公公忙蹚水而过,来到南廷玉身旁,正要将南廷玉拽上岸,却在看到南廷玉的面庞后怔住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安公公哽咽出声:“殿下。”

南廷玉没作声,转身走向岸边,衣衫湿漉漉上了岸,方才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向后倒去。

安公公着急忙慌从身后接住他,看到他腹部包扎的绢纱染出大片血渍,神情又惊又惧:“来人!快来人!去请裴老先生!”

不知是伤口发炎还是心神受创的缘故,南廷玉发起高烧,陷入到昏迷中,他脸色苍白,唯有干涸的唇角显出一点血色。

安公公守了他一夜,时不时给他擦汗、降温,一直到晨间,他身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安公公坐在床边,闭上眼打个盹。

阳光出来后,笼罩在营地上方的阴影褪去,只是众人心中仍蒙着一层阴影,北上逃跑,狼狈落魄,城破国危,忧心忡忡。

在这营地中,唯有火火,没那么忧愁。它趁着裴元清不注意,溜达出去,一会儿嗅着气味像是在找什么,一会儿又摇头摆尾去求士兵手里的肉汤。

苗苗拿着绳子在后面追它,不准士兵喂它,它像是知道苗苗话里的意思,黑溜溜的眼珠子硬是翻出了几分白眼的意味,故意跟苗苗作对,不让苗苗抓住它。

苗苗气喘喘吁吁在后面喊它的名字:“火火……火火……”

偏生,每喊一声,它还会应一下,可就是不停下脚步,不让苗苗近身,它似在玩游戏,绕着一座座营帐,来回逗苗苗。

“火火……火火……”

南廷玉浑浑噩噩中听到呼唤火火的声音,心道,这臭狗怎么一早晨又在乱跑乱叫。他没睁开眼,却已下意识道:“郁琳琅,把你臭狗看好!”

这话方一说完,他就从睡梦中醒过来,心中的抱怨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无边空洞和寂然。

鼻息中混合在一起的药味和泥土味,在清楚提醒他,他现下的处境。

他已不在长乐宫做他的太子,而是败走北上,状若丧家之犬。

胸中郁闷顿生,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不住咳嗽起来。安公公听到声响,醒过来,匆忙给他顺着背,提醒他注意腹部的箭伤。

还好伤口没伤到根本,只是失血过多,但也要仔细养伤才行。

南廷玉止住咳嗽,推开安公公,从床上下来。他穿着里衣走出去,掀开营帐,一股微风裹挟着炊烟拂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他眼神淡漠,吩咐着话,让侍卫把火火和苗苗带过来。

不多时,苗苗牵着火火慢腾腾走过来。苗苗觑他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火火则来到他身边,嗅来嗅去,对着他腹部汪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担心他。

南廷玉睨它一眼,它摇了摇尾巴,他收回视线,看向苗苗,桀然一笑:“她倒是心狠,把你们都留下来了,不怕孤杀了你们吗?”

苗苗连忙跪下去,想起郁娘的叮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着急道:“殿下,你先别杀我,郁娘子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带了几句话?

她处心积虑琢磨着逃走,竟还能不忘给他带话?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她说了什么话?”

“郁娘子说,殿下你是大乾的储君,该要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你有青云之志、万丈雄心,往后定会乘风破浪、步月登云,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而不必拘泥于一段男欢女爱之中。郁娘子说,她只是你人生路程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南廷玉说不出来话,胸口一阵阵钝痛窒闷,满脑子都是“心怀天下”“步月登云”这些将他捧得高高在上的话,他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咧开唇角,笑了笑。

她说那么多,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罢。

她不想他再去找她!

想让他彻底放手!

苗苗偷偷瞄一眼南廷玉的脸庞,继续道:“郁娘子还说,殿下曾答应过她一个要求,她希望殿下能守约,往后替她好好照顾火火、裴老先生和奴婢。”

南廷玉咬牙切齿:“她倒是安排的妥当……凭什么认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孤还会守约?”

说着,他看向火火,俯下身,如幼童般恶劣捏着火火的脑袋。

“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她把你丢在孤这儿,任由孤宰之割之。”

他察觉出她已有想走的心思,于是故意将她和火火隔开,以为拿捏住火火,便能留下她,没想到她还是走了。

她竟就这般铁石心肠……

为了那个男的,什么都不要了。

想到最后见到她的画面,她抱着萧重玄,为萧重玄挡箭的模样,他又突然不住咳嗽,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裴元清赶过来,恰好见此情形,一边将他扶进营帐内,一边给苗苗使眼色,让她赶紧把狗给牵走。

这个时候,还让他看到郁娘的狗,不是在刺激他吗?

进了营帐,裴元清利索给他换药,看着他万念俱灰的神情,包扎的动作一顿,眼眶竟也悄悄红了。

郁娘走了,裴元清心里很开心,希望她往后能远离是非,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看到南廷玉这个模样,他心里又觉得难受,不该如何是好了。

他算是见证了二人的感情,十分清楚他们这一路以来的故事,也清楚他们彼此的心意。

只是在这动荡不安、尔虞我诈的世间,两人的心意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竟兜兜绕绕被迫错过了。

或许换个身份,换个时间,他们两个相遇会是一段檀郎谢女的佳话。

裴元清包扎完伤口,本想宽慰南廷玉,再看南廷玉,发现他神色已变,不见先前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靠在椅子上,抽出一旁的长剑,剑刃寒光瑟瑟,映出他冷戾的面庞。

手指掸过剑刃上残留的血渍,似是在看剑,又似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通过剑,看向远处。

倏然,那剑指向南面,正是都城所在的方向。

什么青云之志?男欢女爱?

他都要!

属于他的东西,他会全部都拿回来!

谁都不能抢走!

·

南廷玉和启明帝一行人暂且在北方锦州落脚,锦州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便于对抗姚家军的攻袭。

都城被破的第二日,姚行舟便迫不及待自立为帝,建立了新国号——安,随即打出“奉天靖难”和“诛恶龙”的口号,派遣军队北上追杀南廷玉父子俩。

南方,祈家军在鸾州城对抗平南十万大军,本来能遏制住平南军北上的第一步,没想到那鸾州城知府竟然叛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鸾州城瞬间失守。

祈风不得不率领祈家军后退至泽州,与平南军进行第二波周旋对抗。

鸾州城战事失利的消息传到锦州,顿时人心惶惶,没想到战事会一败再败,极大挫败了众人的信心和斗志。

南廷玉收到战报,神色倒是如常,看完后便顺手叩下,问道:“孤让你查的另一个事呢?”

“殿下,各地暗线讯息汇到一起,约莫有五六个女子疑为郁奉仪,且……萧重玄身边近日出现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那女子身形苗条纤瘦,与郁奉仪极为相似,听闻……她整日与萧重玄形影不离。”

南廷玉闻言,忽地一下攥紧腰中剑柄,手臂青筋暴跳分明。

形影不离?

呵呵。

他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形影不离!

·

姚行舟安排萧重玄和亲信鲁照二人,负责率领姚家军,北上追杀南廷玉等人。

这支姚家军目前驻扎在距离锦州一百多公里外的县邑。

入夜。

火把高高挂起,火舌顺着风呼呼哧哧,照亮营地。

青瑶穿得单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不稳,她整了整面上被吹歪的黑色面纱,抱紧瑟瑟发抖的双臂,着急忙慌进了营帐。

然而方一进去,便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对上一张陌生冷峻的面庞!

那人朗眉星目,丰神俊逸,脸颊上却有一道淡淡的血痕,让这张有着温润文人气息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野性。

他个头很高,居高临下看着她时,无声的威慑和压迫从漆黑的瞳仁中漫溢出来,如刀如剑般,悬在她头顶上,让她无法动弹,也不敢吱声。

下一瞬,只见他手中长剑抬起,剑花挽得极快,从她颊边一挑,她脸上缀着珠玉的面纱坠了下去。

珠玉散落一地,叮当作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青瑶看见来人在看清她的面庞后,眼神一顿,旋即,他眼中浮起万般复杂内敛的情绪。

青瑶还来不及辨别他眼中的情绪是何,停在她颊边长剑忽然背过来,对着她的脖颈狠狠打过去,她两眼一黑,吃痛昏倒在地上。

等她再有意识时,耳边听到的是萧重玄呼喊她的声音。

“青瑶……青瑶……”

青瑶睁开眼,意识从恍惚中恢复晴明,像是想到什么,她急忙站起身道:“萧副将,他……他来了……”

“谁?”

“太子殿下。”

萧重玄一顿:“你怎么确定是他?”

青瑶脸色微红,抿了抿唇道:“应该是他……”因为那人确如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廷玉太子,温如其玉,世无其二。

所以只看一眼,便直觉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萧重玄敛目,看向地上的面纱,他本是利用青瑶来迷惑南廷玉的视线,让南廷玉以为郁娘在他身边,这样南廷玉便会暂停寻找郁娘,可以为郁娘多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没想到南廷玉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单枪匹马,独闯军营,来确认“郁娘”的身份!

这人对郁娘的感情,倒是超乎他的预料。

萧重玄神色凝重。算算日子,郁娘现在应该赶了一半的路程,已经从水路走上陆路,再过个五六日便能到兰西。

届时,天高皇帝远,南廷玉又自顾不暇,将再难寻到郁娘。

·

另一边。

一支民间商队走在林荫小道上,其中一辆马车内,郁娘涂黑了脸蛋,正闭上眼休息。

车轮辚辚而动,马蹄嗒嗒作响,声音杂驳交错,兴许是连日来的轴转,让郁娘又困又累,浑身乏痛,竟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一支长箭忽地从帘外射进来,从她脸庞擦过,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出来,郁琳琅。”

那声音平静克制,可却让她汗毛根根竖起,莫名恐惧,以致于现实中的她也发起抖来,肩膀瑟缩,唇瓣呢喃喊出求饶的话。

“殿下,放了我罢……”

她只是一个小蝼蚁,何苦对她步步紧逼?

这天下还有那么多女子啊……

看到她脸上冒出来冷汗,深陷梦魇的模样,陈婆子伸出手轻轻喊醒她。

“郁娘子……郁娘子……你怎么了?”

郁娘忽地一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进车帘,在她等乖乖回握过去。

分明只是一只手,但无形的威逼和压迫如牢笼一般禁锢住她,让她喘不过来气,有种生生闷死在笼子里的错觉。

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只是噩梦,她轻轻喘了口气,向陈婆子道:“我没事,谢谢你,陈阿嬷。”这一路,跟在她身边的人换了三茬,最后陪伴她的是陈婆子和陈婆子的老伴杨老翁。

她扮作他们的女儿,三人装作南下逃荒的一家人,没引起什么怀疑,后来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又跟随这支商队而行,一路顺畅无阻。

郁娘缓和心情后,掀开帘帐望向外面,越往南方,景色越不同。

这里已到了春末,沿途枝头上几乎见不到花儿,只见到各类果子。

前方,几个贩夫走卒模样的人在聊着话。

“哎,虽然咱们这条线路现在还没有受到战争影响,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听闻叛军已经把鸾州城攻下,下个城市便要往延陵……再往不了几个城市,国就要灭了。”

“去去去,别说这种话,叛军除了平南那片地儿,现在也就只靠阴招拿下都城和鸾州城,我方还没反攻呢!等我方太子和世子一起领兵,一定能打得敌人屁股尿流,将他们重新逼回平南。不对,往后,怕是连平南那块地儿也要被夷为平地!”

“哎,谁赢谁输不重要,只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们这些王侯将相为了争权夺利,打得你死我活,可最后真正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

郁娘放下帘子,隔绝了交谈声。她想到萧重玄先前说的话,这场仗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眉目间忍不住蓄起忧愁。

不知这场战争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心中虽然觉得南廷玉没有心,不懂情爱,伤她一次又一次,可也明白,他深谙用兵之道,有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也有爱民如子的赤城,若是他胜利的话,对百姓是再好不过。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如此过了六日,郁娘三人顺利抵达兰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如今的身份是陈阿嬷和杨老翁的女儿,化名为杨伊。

来到兰西后,三人先去向萧重玄为她置办的铺子,本以为萧重玄口中的铺子会是个胭脂首饰之类的铺子,没想到竟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客栈,客栈后方置有院子,连接着一处四合院。

郁娘三人便安顿在四合院中。

这客栈记在一个姓闵的掌柜名下,由他平日里负责经营维持,闵掌柜告诉郁娘,萧重玄曾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为了报答萧重玄,一直暗中为萧重玄做事。

往后郁娘将以他表妹的身份,留在四合院中。

兴许是一路奔波的缘故,也兴许是乍然来到陌生的地方,郁娘第一晚竟发起高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窝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其间,她听到闵掌柜他们的话,得知负责北上诛剿南氏父子的首领之一便是萧重玄,这下,她心中越发惊惧,高烧持续不退。

她并不希望南廷玉和萧重玄成为死敌,更不愿他们二人是因为自己而成为死敌。若是这样,当初不如不知萧重玄还活着。

在忡忡忧虑之中,次日晌午,她身上的高烧才退下去,精神仍旧不好。

医师说她是身子骨差,连日轴转劳累,风寒侵袭,再加上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这才生了病,需要好好静养。

郁娘养了四五日,精神渐好。

这日,街上放起鞭炮,她从陈阿嬷口里,得知姚家军攻袭锦州失败,太子将率领铁骑军南下反攻。

看她蹙着眉,沉思模样,陈阿嬷安慰道:“囡囡啊,你不用担心,萧副将说过,他很快便能脱身回兰西的。”

郁娘向陈阿嬷笑了一下,点头道:“嗯。”她暂且将心中的担忧和思虑压下,如今在兰西这个地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兰西的天很蓝,很矮,仿佛触手可碰。这里草木葱郁,有着与世隔绝的静谧,真的如萧重玄曾说的那般好看。

希望时间过快一点,萧重玄早点回来,战事早点结束,安宁早点归于每一片土地。

锦州。

南廷玉和赵飞澜二人身先士卒,两路领兵,抵挡住叛军的多次进攻,使得军队信心大增。

夜间,军营内篝火重重。

南廷玉与一众士兵共同庆祝战事的胜利,他将酒洒向都城的方向,高举手中长剑,发表了一番激昂慷慨之言。

一众士兵跟随他,纷纷拔出长剑,指向苍穹,喊出嘹亮口号声,声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每个士兵胸中都充满了斗志,恨不得立即请缨杀敌,重拾旧山河。

南廷玉微微敛目,火芒在眼底闪烁晃动,赤色的光映衬出眼中的决心和狠厉。

这只是胜利的第一战。

往后的每一战,他都要赢!

深夜,待他被两个侍卫架着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营帐时,他已是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今夕不知何夕状。

他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其实很少喝醉,不喜欢理智失控的场景,可今日实在是高兴,放纵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飞澜怕他出糗,便让侍卫将他送回来。

帐内烛火将他脸庞照得通红,脸上原先的伤口,已经结疤褪去,只余一条细小的白色痕迹。

安公公上前欲伺候他洗漱,忽然听到他声音细弱如蚊般响起。

“杀……杀了……”

安公公哭笑不得,心道,他一喝醉酒就幼稚许多,像个孩子一样,口里还在嚷嚷着杀,打仗都打糊涂了。安公公眼中浮起宠溺,顺着话问道:“殿下这是想要杀谁呢?”

南廷玉没睁开眼,仰头靠到椅背上,一字一字道:“都、得、杀、了。”

安公公:“……”

作为那个“都”里面的人,他突然就不想和南廷玉说话了。

他找来巾帕,浸上热水,替南廷玉擦拭脸庞。

南廷玉不耐推开他的手,又道:“它呢?”

安公公一愣,以往他这般询问,找的都是郁娘子,如今郁娘子不在,他要找谁?

“殿下,它是……”

“臭狗……把那只臭狗给孤喊过来。”

她临走时特意叮嘱他,要他好好照顾火火,她凭什么觉得可以拿捏住他?他偏不要好好照顾它!

他要将火火发配到最冷的营帐、睡在最硬的石板上,要让它啃最小的骨头,吃最稀的粥!再让最粗心的奴婢照顾它!

“是。”

不多时,安公公牵着火火进入营帐。

苗苗则站在营帐外,紧张的攥起双手,愁眉苦脸盯着营帐,深怕南廷玉发酒疯,伤害火火。

她这几日偶尔在军营撞见他,老远便低下头,压根不敢和他对视。大抵是突逢江山动荡,又遇郁娘子离开,双重打击让他像是变了个人,脸上蒙上一层晦暗阴影,眉梢眼尾无不透露着锋利肃杀。

帐内,南廷玉向火火招了招手,火火不情不愿走过去,靠近他时,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火火遂转过身,只拿屁股对着他。

他气得打了它屁股一下,它哼唧一声,又识时务转过身来。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南廷玉捏住它的脸,每次一生气,他就想捏它的脸,口中重复着那句早已说过千万遍的话:“她不要你了,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

火火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摇着不怎么利索的尾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又纯良看着他。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下,偏过头,盯着它,声音突然低沉几分:“其实她不要的是孤……是孤……”

安公公瞥他一眼,连气都不敢喘大了。

南廷玉胡乱揉着火火脑袋上的毛,似是不解气,蓦地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火火脸皮被挤在一块儿,挤得它龇牙咧嘴。

他语无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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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越说越有调调。

“孤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区区男欢女爱怎么能配入孤的眼里?”

火火挣脱不开他,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叽里呱啦,非常烦。

它眼珠子转了转,无助看向安公公:“汪汪……”仿佛在说快点来救它。

安公公迎上它的视线,狠下心撇开头,不敢救它于水火之中。

南廷玉若是没喝醉酒,他还敢上前说两句,可南廷玉现在喝得醉醺醺,理智全无的模样,他啥也不敢说。

郁奉仪突然离开,他现下心正恨着呢,不让他耍酒疯,他怕是要砍人。

“孤不难过,孤这辈子就不会为女人而难过,一直都是……都是女人为孤争风吃醋……”

说到这,南廷玉一顿,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尔后,他看向火火,又转头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给孤备笔墨。”

“啊?”安公公惊讶了一下,不过行动力极强,转眼便将文房四宝给他备上,“殿下,你要笔墨做什么?”

“孤要封妃。”

“封……谁?”

南廷玉摸了摸火火的脑袋,无比认真说着话:“它。”

安公公:“……”安公公心中暗道,知道他要耍酒疯,没想到会这么疯。

看样子是真的被郁娘子气得理智全无,竟要立为火火为妃。

估摸郁娘子知道他此举,也得被气笑。

“她不是对这只狗很好吗?把它当做亲人?姐妹?那孤要给它更高的名分,让它压她一头……”说到这,南廷玉眼神闪烁着一丝诡谲亮光,“孤要让她们姐妹俩,为孤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

安公公:“……”他觉得郁娘子和火火不会。

安公公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南廷玉挥起狼毫,一顿书写:“殿下……你要冷静啊……万万不可……”

“等等……”南廷玉半道停下手中狼毫,看着面前摊开的宣纸,脸色严肃而认真,“孤突然想到,孤立它为妃不太合适……”

安公公艰难咧嘴:“是啊,殿下,你终于发现不合适了……”

“因为她心里压根就没有孤,她不会跟这只臭狗争风吃醋,孤就算把它立成太子妃,也无济于事……”

安公公:“……”

话落,南廷玉放下手中狼毫,又抱着火火的狗头,怅然若失坐到椅子上。

“孤该怎么办?”

天下还可以打回来,可是她怎么办?

他又不能去打她,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反倒是她还胆大包天打过他一巴掌。想到这,他心里顿憋屈窝气急了。

怎么会在她身上栽得那么深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次日。

南廷玉醒过来,脑海中仿佛有只手在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坐在床上,痛到一只手抵住额角,皱起眉心。

昨晚心情愉悦,喝得酩酊大醉,只记得赵飞澜让人将他送回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印象了。

想来他是一回来就倒床睡过去了。

“殿下,老奴伺候你更衣。”

南廷玉头疼缓和几分,从床上下来,伸开双臂,安公公上前为他穿衣。

洗漱完毕,赵飞澜在营帐外求见。

自从赵飞澜身边出了个奸细,这段时间,赵飞澜夹着尾巴做人。启明帝本欲治他的罪,后来二人不知达成什么条件,最终决定先让赵飞澜戴罪立功。

“进来。”

南廷玉坐到椅子上,脸色十分冷淡,他对赵飞澜现下也是一肚子火,就是赵飞澜把萧重玄送到郁娘身边的!

那么多神弓手,他偏偏派萧重玄过来!

赵飞澜行了礼,抬头看向他:“殿下,探子传来讯息,说是姚行舟打算再派五千精兵过来,意欲再次攻向锦州。”

南廷玉正想要回复赵飞澜的话,不知看到什么,他视线一顿,旋即伸出手,将桌上摊平的那张宣纸拿到眼前确认。

“火火,身长三尺,高亦三尺,重约七十又三斤,毛发浓密,黑中杂黄,面部周正,威风凛凛,为犬王后代。孤深感其性情淑慎、品行俱佳,特封其为太子良娣,封号为火……”

南廷玉忽地一下把手中薄纸揉作一团,动作迅速凌厉,大有一股毁尸灭迹的意味在里面。

这动作将对面赵飞澜惊得眼神一怔。

安公公倒是憋着笑,饶有深意瞟了一眼南廷玉。

赵飞澜看南廷玉神情古怪的样子:“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着纸团,眼神黑沉沉道:“孤无碍,你刚刚说了什么?”

赵飞澜便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南廷玉听到话后,向后靠到椅背上,攥着纸团,斥道:“姚家自大狂妄,以为自己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就能攻下锦州,打赢战争,可惜了,打赢战争靠的不仅仅是士兵。”

百姓也是至关重要。

这些年,他宵衣旰食、勤政为公,在民间赢得的盛赞和美誉,也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找些民间眼线,多多散播姚家和姚家军的恶行,还有,原先培养的那些文人墨客也该发挥作用了,让他们多写一些诗词歌赋,激起民间怒火,待时机差不多了,让暗线组织民间散军,先给姚家军使绊子。”

“是。”

“这次,不必等姚家军重整旗鼓打过来,我方要先反攻。”

南廷玉打仗素来喜欢速战速决,如今留在锦州城内,只守不攻,打得他难受至极。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都城,将那姚行舟变成历史上倒台最快的“帝王”。

赵飞澜走后,南廷玉绷着脸,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团撑开,他皱着眉,表情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沉沉的,不可置信的看着上面的话。

忍不住再三确认。

字迹是他的,语气瞧着也像他。

难道是他昨晚喝醉后,写了这么个鬼东西出来?

他是疯了吗?

南廷玉脑海已经自动幻想出当时滑稽可笑的场景,而后,他目光冷冽看向安公公,这位疑似目击到他糗事的见证者。

“昨晚为什么不阻止孤?”

“殿下写得快,老奴还没反应过来,殿下就写完了。”

南廷玉:“……”顿了顿,他又道,“那你怎么不把它给扔了?”

“老奴昨晚刚要碰它,就被殿下出言阻止,殿下似乎……对它宝贝得很……”

南廷玉:“……”

他瞪了一眼安公公,安公公做了个缩脖子的动作。他想把纸团撕掉,再扔出去,似又觉得不放心,于是直接点上火,将这团未来得及公布于世的册封太子良娣的旨意烧成灰烬。

这时,门外侍卫禀报。

“殿下,宣姑娘来求见。”

南廷玉掸掉烟灰:“让她进来吧。”

宣若薇掀开帘帐,走了进来,一股晨间寒气缠绕在她身上,随着她一同涌入营帐内。她面上瞧着苍白憔悴,大抵是连日来的忧心和思虑造成的。

她向南廷玉微微福身,举止得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不知宣姑娘来找孤有何事?”南廷玉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看着公文。

“殿下,臣女知晓您一直在暗中寻找郁奉仪,臣女便想为殿下分忧,于是传信于父亲在各地的门徒和学生,晨间,有父亲的学生来信,说是疑似有了郁奉仪的去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倏然抬眼望向她:“她在何处?”

“父亲的学生说,豫州一个叫做禹安的县邑里,忽然出现一陌生女子,该女子相貌美艳,说着一口吴侬娇语,极有可能是宫中‘走丢’的郁奉仪。”

南廷玉一直对外掩下郁娘离开的真正原因,只说城破后,郁娘意外与他们走丢。

闻言,南廷玉皱了皱眉。

豫州,禹安。

千里之外,与他隔着遥远的山海。

他敛下眼睫:“宣姑娘费心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责任。”

南廷玉没再说话,客气完后,便垂下头忙着事,似乎公务很繁忙,宣若薇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轻轻福身行礼,走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安公公上前为南廷玉伺候着笔墨,道:“没想到宣姑娘胸怀这般宽容大度,本还以为因为龙船的事情,宣姑娘心中会对郁娘子生了龃龉。”

南廷玉脸色淡淡:“会做人的不是她。”

“那是谁?”

南廷玉没有回答,只嗤笑了下,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机关算尽,只怕到最后,人算不如天算。”顿了顿,他岔开话题:“父皇近些时日在做什么?”

安公公看着他脸色,缓慢道:“陛下在下棋。”

南廷玉砰的一下将手中折子扔出去,安公公忙出去追折子,掸干净上面的灰,又小心放到书桌上。

安公公:“陛下兴许是觉得,事已至此,不如苦中作乐……”

南廷玉脸色阴沉:“苦中作乐?孤宁愿他现在病急乱投医,去烧香拜佛。没准菩萨心情好,睁了眼,弹指间就能助我们消灭姚家军。”

这话似乎一语成谶。

次日,遥河上方的平岚堰突然泄洪,水道不知何时被人改了流向,滔滔滚滚的水流向鸾州城一泻而下,直接将鸾州城三个县邑淹成一片汪洋。

这三个县邑中驻扎着三万姚家军和四万未来得及逃走的平民百姓。

水势平缓下去后,水面浮尸遍野,满目凄惨。

另有数个县邑受到影响,姚家军被迫止住进攻步伐。

而祈家军趁势从三座城池发起反攻,打得姚家军步步后退,最终从鸾州城撤兵,重回平南一带。

南廷玉收到“捷报”后,去找南筠之。

南筠之仍在屋里下棋,越公公站在一旁伺候着,见到南廷玉气势汹汹模样,越公公识趣离开,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说话。

“孤原以为鸾州城知府是姚家的人,现在想来他是父皇的人。”此举还真是破釜沉舟,也丧尽天良。

南筠之手中执着一枚黑棋,让南廷玉坐到对面,陪他下棋。南廷玉未动,只眼神冷漠看着他。

他状似未看到南廷玉的眼神,笑了下:“廷玉,朕一直执黑棋,让你为白棋,便是因为朕希望自己做那恶人,能在有生之年,还你一个清白无忧的江山。”

南廷玉并不领这个情:“所以需要四万百姓的命来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陪葬吗?”

“如果不这般用计,只在战场上,你一刀我一剑,来来回回,双方不知要打到何时,届时死的就不只是四万百姓了。”

淹城,是最狠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南廷玉不说话,眼神冷漠看着他,仿佛平生第一次看懂眼前的人。

原来,他早就运筹帷幄,布局好一切,难怪他一直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模样。

南筠之下了一子,缓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话方一落下,下一瞬,便见南廷玉抽出腰中长剑,直接一剑砍断南筠之面前的棋盘。

白色黑色的棋子,哗啦啦坠落一地。

黑白分明,似是而非。

这次谈话,父子俩不欢而散。

又过六七日,北方战事也开打起来。

南廷玉率领一众士兵南下反攻,与姚家军正面迎上,他和赵飞澜相互配合,将姚家军打得落花流水,更是将姚行舟极为看重的五千精兵或杀或俘虏,重创姚家军士气。

兰西。

身体养好后,郁娘很快便适应了此地的生活,跟着闵掌柜学习做生意,私底下还盘了一个快要倒闭的医馆。

近来,战事不休,流离失所的难民越来越多,兰西成了难民们争相涌入的一片净土。

郁娘便让医师每隔一日,在医馆前义诊,免费为受伤的难民看病,她则在边上打打下手。虽然以前跟着裴老先生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还是不敢轻易“出师”。

这日,街上忽然放起鞭炮,斥候官纵马高呼。

“赢了!赢了!”

“南北战事都打赢了!”

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众人无不在聊着战事。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入郁娘的耳朵里。

“我就知道乾朝气数未尽,我们一定能打赢的。”

“是啊,有太子在,乾朝肯定不会输,现在我军愈战愈勇,这姚家叛贼估计快活不了多久。”

“听说那萧逆贼也死在了这场战事中。”

郁娘本来默不作声捣药,闻言,动作一顿,旋即,她僵硬走进里间,整个人犹如被人抽走了神魂。

脑海里只剩下刚刚那人说的话。

萧重玄死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说他会尽早脱身来找她的吗?

她正六神无主时,一道黑色身影,缓慢向她靠近。她以为是病人,头也没有回,恍惚道:“看病的话,找门口的医师就行了。”

那人没说话,唯有平稳有力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

郁娘现在整个人处在又懵又乱,又痛又惊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看向来人。

对方戴有半边面具,只露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高大的身形,独特的气质,不需要看清他的五官,便知他是谁。

郁娘怔忡:“萧……”

萧重玄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闭上了嘴。

……

“萧重玄”死在了这一场战事之中,尸首被马蹄践踏,面目全非。两个士兵将他的尸首用麻袋裹着,抬到南廷玉面前。

“殿下,从他的身形、武器、盔甲来判断,他应是萧逆贼无异。”

南廷玉看着眼前的麻袋,面无表情道:“不是他。”

“殿下何出此言?”

“他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毕竟祸害遗千年,所以这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掉。

不知想到什么,南廷玉铁青着一张脸,让探子去禹安县邑盯着,看看会不会有陌生男子出现。

他现下抽不出身,无法去禹安,因此不能确定那女子的身份,纠结之下,便命人先将他给盯住。

待战事没那么紧,他再找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北方战事又胶着两月有余,最终,姚家军被打回都城,南廷玉决计乘胜追击,和赵飞澜两面夹击,一同攻城。

本来计划要打五六日,没想到都城百姓发生暴动,一群人冲向城门,姚家军放箭也未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终在城内百姓的帮助下,南廷玉等人成功攻下都城。

南廷玉衣裳沐着血,骑着骏马,领着士兵走在官道之上,从败走北上到重回都城,尚不到四个月,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心境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扫阴霾、会扬眉吐气,可现下等真正回来了,只觉得沧海桑田,变化的不只是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人,还有自己的心境。

“殿下,姚行舟的两个副将逃走了,但他……没有逃,留在了皇宫。”

士兵将皇宫层层围住,城墙内,一部分姚家军没有逃走,追随着姚行舟,仍架起弓弩,在做垂死挣扎。

姚行舟站在了望台上,他穿着刚制好没多久的龙袍,头上戴着九旒冕,鬓间那抹白发尤为明显。

当皇帝似乎是他一生的执念。

南廷玉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姚行舟的身影,如他所想的那样,姚行舟不会逃走,会选择死在最后的荣耀中。

这是一个将军的血性。

南廷玉向士兵吩咐着话:“告诉姚行舟,若是他愿意投降,宫中那些追随他的姚家军不必再枉死。”

士兵传了话,很快又回来复命:“殿下,那姚逆贼说……”

南廷玉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什么?”

“说是……只要让陛下和他单挑,不管输赢,一刻钟后,他便让手下开宫门投降。”

沈平沙立即斥道:“这姚逆贼怕是还认不清楚如今的局面!我们让他投降,可不是有求于他,也更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姚家军再枉死罢了,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不配合,我们一声令下,不出一刻钟,整个皇宫便能被拿下。”

那士兵正要离开,忽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

“等等。”

身后,士兵自动分成两列,一辆马车徐徐靠近。

南筠之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一众士兵立即跪下来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南筠之抬手,他笑着看向远处姚行舟的身影,姚行舟似乎拔出长剑,对着他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他唇边笑意加深,“朕若不满足姚卿这个心愿,怕是他死后到了地府,心里也不安顿。”

所谓的单挑,只是一个借口,他是想要亲手杀了他罢了。

而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也想亲手杀了姚行舟——为南廷玉的生母报仇。

这么些年,只要一看姚行舟,他便会想到无法保住心爱之人的场景。

刻骨恨意,啐入心肠。

南廷玉看了一眼南筠之,猜测出来他的意图,沉声道:“您是一国之君,怎能与叛贼单挑?”

“朕和他斗了二十多年,都想亲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解对方,让朕去吧。”

“陛下……”

南筠之笑笑:“朕要是出了事,还有你在。”说着,他看向南廷玉,“你会比朕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王,朕放心你。”

南廷玉脸色凝重,开口想继续劝南筠之,只是南筠之心意已决,完全不听劝,他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骑上骏马,冲向宫门,待他进入皇城,宫门又迅速紧闭。

沈平沙皱眉道:“陛下这性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当年剿匪时的南廷玉,也是这般固执己见,决定好了的事情,不顾危险,也不听旁人劝,一定要身先士卒,亲手擒敌。

没想到这性子还是遗传的啊。

南廷玉自上次和南筠之不欢而散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此刻看着南筠之策马独自去和姚行舟决战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父爱,小的时候很羡慕三皇子四皇子能得启明帝欢心,每每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他心中十分失落难受,只得独自承受一切,想着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优秀,或许也能讨父皇的欢心。

然而后来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父皇都不喜欢他,他逐渐心灰意冷,不再想着吸引南筠之的目光,也不再想要那点父爱了。

可突然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告诉他,他的一切隐忍和谋划都是为了他。

从未感受过父爱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却厚重到让他窒息,让他无法接受。被冷落和忽视的十几年,原来只是别人的一场谋划。

他人生中的痛苦和恨意一瞬间都失去了支撑点。

·

政和殿,门窗紧闭。

姚行舟持剑指向南筠之,皮笑肉不笑道:“朕还以为你没胆过来。”

南筠之含笑道:“朕有的可不只是胆子。”

下一瞬,剑器硿然相撞,二人手中的剑便如银蛇交缠到一起,剑花如雨,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姚行舟自持习武多年,以为自己能轻易碾压南筠之,交起手来才发现南筠之竟然深藏不露,武功极为高强,完全没有以前染个风寒就要咳嗽三个月的病恹恹模样!

好一个胸府深沉之人!

竟分毫点滴之事都不忘伪装。

约莫一盏茶时间,二人身上都落了伤。

姚行舟年纪大,体力明显不如南筠之,最终还是被南筠之一剑劈断武器,腹部中了一剑,逼退至墙角。

却也在这一瞬,他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猛地刺向南筠之,南筠之侧身躲开,那长剑扎在了他大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随后又打了半盏茶时间,直至打得浑身是伤,皆没了力气。

南筠之靠到中柱上,姚行舟挣扎着,靠到另一个中柱上。

两人隔着一丈距离,隔空对望,眼中分明恨意汹涌,却忽然都笑了一下。

“可惜了,我还是没有为我的两个儿子报仇。”

南筠之笑笑:“或许,朕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件事情,让你九泉之下,心里也能高兴点。姚文元当初挪用赈灾粮款,私建兵器厂,实际上是想要超过他长兄,给你锻造出一把怎么也不会上锈的玄铁神剑。”

姚行舟听到这话,沐着血的双眼愣住,而后不可置信看向那把一直不离身、已经上了锈的剑。

这剑,是他长子为他锻造的。

长子死后,他常年带在身上。

没想到姚文元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只是为了给他打造一把新的剑?

想到这,姚行舟心中又悔又恨,他记起来是他有一次喝醉酒,拿出这把上锈的酒,怀念长子,又借着酒意斥责了姚文元一番。

他不该拿姚文元和已故的长子处处相比,不然也不会逼得姚文元总想证明自己比兄长好,以致行差踏错。

“文元……”

这时,姚贵妃的声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

“父亲……筠之……你们怎么样……”

姚行舟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怒道:“你怎么没走?我不是已经安排你走了吗?”

“我不想看到父亲和筠之你们二人自相残杀的场景!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人有事!”

“你……”姚行舟气得不行。

南筠之则笑了笑,看着撞门的姚贵妃:“你猜,泊月进来会先走向谁?”

姚行舟瞪他一眼,没说话。

须臾,殿门被撞开。

与此同时,南廷玉等人也已来向大殿。

姚贵妃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殿中场景,先是一怔,视线落向南筠之,随后,却是扑到了姚行舟跟前,担忧道:“父亲,你怎么样……”

姚行舟唇角咧出笑,自从长子死后,他很少笑,脸上的血色模糊住了笑意:“我没事……”

姚贵妃看向姚行舟腹部和心口上的伤,下一瞬,她望向南筠之,歇斯底里质问着话:“南筠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父亲的性命,可为什么你却刀刀剑剑都是致命伤?”

她也同样要求姚行舟留南筠之一命,姚行舟做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欺骗我,总是要伤我的心?”

像是恼怒到极致,再也不可承受,姚泊月神情崩溃,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南筠之。

“我就只剩下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

下一瞬,姚泊月竟拿起一旁的长剑刺向南筠之。

“你不该骗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门外,南廷玉等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姚泊月挥剑欲砍南筠之的场景。

“陛下!”

那一剑砍下去,被南筠之用手臂生生挡住。

姚泊月似是不解气,又拔出剑,朝南筠之砍过去。

“南筠之,我恨你!”

她的两个哥哥,甚至还有她为他生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这二十年来的偏爱和恩宠,原来都是一把裹了蜜糖的剑,这把剑借由她,狠狠插在了姚家的心脏上。

她要他死,要他和她一起共赴黄泉,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你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到跟前,替南筠之挡下那一剑。

“母后!”

“皇后娘娘!”

长剑砍中惠娴皇后的肩膀,惠娴皇后顺势一把抓住姚泊月的手,不准姚泊月再拔剑,身后士兵飞快冲上来,控制住姚泊月。

似是知道大势已去,再无回转余地,姚泊月形如疯子,神情狰狞可怖,她看向倒在南筠之怀中脸色苍白的惠娴皇后,突然大笑起来:“祈元瑶你居然替他挡箭……你居然替他挡剑……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惠娴皇后眼前画面逐渐模糊,听到姚泊月嘲讽的声音,如翻滚的江流,轰隆隆涌入耳朵中。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吧?你之所以不能……”

南筠之忽然捂住惠娴皇后的耳朵,俯下身在她脑袋上方安慰着话:“元瑶,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惠娴皇后抬头看向南筠之,只能看到南筠之模糊的轮廓,她嘴角艰难牵动了下:“陛下……”她眼前视线一黑,昏死过去,终究没有听清姚泊月后面那句话。

南筠之忙唤人去叫医师,吩咐完话,他视线冷漠看向姚泊月,让士兵将姚泊月带下去,监禁于冷宫之中。

姚泊月被拖走之际,还不忘咒骂他。

“南筠之,你不得好死!”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声音凄厉惨烈,宛若恶鬼嘶鸣。

沈平沙伸手探向姚行舟的人中,少焉,皱眉道:“陛下,姚逆贼已经死了。”

姚行舟此刻靠在中柱上,腹部伤口流了一地的血,花白胡须也被染成血色,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状。

南筠之抱起惠娴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砍下他的人头,送往平南,威慑平南叛军。”

姚行舟的两个副将现在正往平南逃去,还有三万多叛军从鸾州城撤回平南,这些人仍在负隅顽抗,既是如此,那就借姚行舟的人头来威慑他们。

姚泊月被关起来没多久就疯了,整日嚷嚷着要南筠之为她家人和儿子赔命。

南筠之听到下人来报此事,神色平静,只让人看好她,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因着南筠之受伤,公务大都落到南廷玉身上,又因为惠娴皇后还处在昏迷中,南廷玉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完处理公务,又去看望惠娴皇后。

事宜繁忙,无法抽身。

如此忙了半月有余,惠娴皇后苏醒,南筠之也养好身体,南廷玉才得空闲,寻了个理由,领上一支铁骑兵去豫州禹安找郁娘。

这半年,每日都处在惊心动魄之中,时间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想到即将要见到郁娘,他心中忐忑复杂,爱恨交织。

见了面,要和她说些什么?

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因为她说出来的话,他一定不喜欢听。

那就让她闭上嘴,由着他一路带她回去。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一行人终于赶到禹安,按照探子给的地址,他率着士兵将房屋团团围。

只是没想到,屋里早已人去楼空。

篱笆上晾晒的衣服还未干,锅里米饭煮至一半,土灶下火星子将灭未灭,似乎才逃走没多久。

这个地方瞧着像是暂时的落脚之处,并未置办太多东西,仅有三间小屋,厨房、堂屋、寝卧。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不久前探子来报,说是看到有陌生男子在此地出现,与“郁娘”举止亲昵,像是相识许久。

然而这个屋子却只有一处寝卧!

他隐忍住情绪,大步走进寝卧,此刻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这女子不一定是郁娘,没看到她的面庞就不能确定……

这时,他余光忽然扫到梳妆台上置放着一块色泽剔透的玉佩,像是被人故意丢弃在这里,便于外人看到。

他走过去,缓缓拿起那枚螭纹玉佩打量。

这是他曾经在蓟州城时,因为错怪她而送给她的东西。

心中的侥幸在一刻轰然坍塌。

原来真的是她。

玉佩的边缘如上了锈的刀子,坚硬而钝弊,烙着他的掌心,疼痛从掌心向上,顺着经脉蔓延至心脏,他突然忘了呼吸,喘不过来气。

脑海一片空白,除了痛觉,再无旁的感觉。

侍卫搜查完村子,前来复命。

“殿下,卑职询问附近的村民,说是这对夫妻两个时辰前突然收拾包袱走了,想来他们是察觉出不对劲了。”

南廷玉睨向那侍卫,眼神犀利阴鸷:“他们不是夫妻!”

侍卫吓得忙认错。

他未再置声,只眼神通红望着掌心的玉佩。

她是故意把这枚玉佩留下来,想要让他看到?

她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将过去都放下了?

休想。

他们之间结束与否,只能由他来决定。

他攥着玉佩,大步走出去,路过厨房,发现铜炉上煎有中药,他脚步一顿,上前掀掉炉盖,捻起中药在指腹上摩挲,旋即命令侍卫将附近的医师都带过来。

片刻,村子附近的两个医师被带过来,其中一人认出来这中药是自己开的药方子,战战兢兢回复道:“官爷,这……个药方子是我开的安胎药……”

南廷玉:“你说什么?”

“是……是安胎药……”村医一边说话一边偷觑南廷玉的脸色,看到南廷玉那张俊逸周正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吓得村医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官爷,这女子身子骨不好,孕期落红,所以找我给她开了几包安胎药。”

“你可知她有几个月的身孕?”

“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啊。他们分开不过半年,她竟就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南廷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曾设想过找到她的万种场景,未料到会是这样。

什么是肝胆欲碎,什么是烈火烹煮,他在此刻尝了个遍、从未有人让他这般爱过,这般恨过,也从未有人能伤他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深。

一颗心被砍裂,又被捣得稀碎。

她似乎知道怎么让他痛,怎么来!

回程的路,南廷玉神情阴鸷,一字不发,一众士兵胆战心惊,亦不敢多言。

回到东宫,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他砸碎了房间中的东西,随后又让安公公上酒,他跟不要命似的,拿酒当水喝,一壶又一壶,喝得醉醺醺的。

“还有什么意义呢?”南廷玉揪住安公公的衣领,嗤笑了下,“你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都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时候,他要像个恶霸一样,破坏人家一家三口吗?

为什么她这么迫不及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不等等他?

他已经知道……知道怎么好好爱她了。

“出去,出去!”

“殿下……”

安公公还未来得及出声安抚,就被他赶了出去,急得安公公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南廷玉这次去禹安查到什么,怎么会这般失控?

现下,南廷玉谁都不见,谁的话也都不听,他像是将自己封闭在一具坚硬的石壳内,独自承受着情绪上的狂风骤雨。

安公公实在没办法,决计死马当活马医,从苗苗手里借来火火,以两根肉骨头作为诱饵,把火火骗进南廷玉的房间。

他在门外合上双手,求爹爹告奶奶:“火火小祖宗,你把殿下哄好,改日儿老奴给你杀一条整猪。”

火火猝不及防被推进屋里,嘴里叼着根骨头,茫然抬起头,正好和屋里喝得烂醉如泥的南廷玉对上视线,它大抵以为南廷玉会像往常一样逼它过去,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结果南廷玉只淡淡看它一眼,又把头撇过去。

南廷玉此刻坐在地上,衣襟松乱散开,手里提着个盛酒的玉壶,视线正一动不动望着屏风上面绣着的浣纱仕女,一滴泪悄然从他眼角落下。

这时,火火竟然走过来,伸脑袋蹭向他,仿佛想要将他蹭起来,不准他坐在地上。

他推开火火,火火又凑过来,他没看它,只目光望着屏风。

“你不是很讨厌孤吗?”

最近这几日,它看到他扭头就走。

火火汪汪两声,见他不起来,索性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扭着个屁股,哼哼唧唧,像个磨人的小孩。

他又气又想笑:“不愧是她养的狗,和她一样胆大包天。”

竟然敢将它的狗脑袋放到他肩膀上。

一人一狗就这么个姿势互相僵持着,窗外,夜色漫溢进来,一点点爬上屏风,屏风上的仕女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伸着手,在半空中描摹她的轮廓。

“喜欢耍小聪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点善良、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说到这,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抱住肩膀上的狗头,低下头去,声音在夜色中轻轻颤动。

“你说……她为什么只对孤一人铁石心肠?”

口中的话逐渐从坚硬变得柔软,变得悲恸。

“孤……其实知道孤错了……”

他做了很多错事。

从相遇到现在。

前半生的经历和他的性子,注定了让他们的相遇,充满不平等。

他一开始只将她当做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奴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直接向她发脾气,那时候的她却从未表露过难过。

想来不是她不会难过,只是被逼着去承受,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谁都可以碾死她。

她曾说,她只是一条想要活下去的小鱼儿。

所以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小聪明和所有的努力,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滔天权势,而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他,却不顾她的生死,一次又一次拿她的命当诱饵,来实现自己的谋算。

她心中一定恨透他了。

他又何尝不恨透自己呢?

他总是嘴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其实心里很清楚,逼她离开的人正是他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他记得,真正让她转变性子的是伽蓝寺那次的落胎之事。

她当时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而他残忍打碎她的幻想,让她从云端坠入深渊,偏生还要让她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想到这,南廷玉抱着火又哭又笑:“好了,她现在有孩子了,有人圆了她的梦,哈哈哈……”

火火难得没有嫌弃他,眼神安静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说郁娘子。

“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吧,孤也很开心,孤为她开心,哈哈哈……孤开心到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萧逆贼……”他吐了口胸中恶气,继续语无伦次说着话,“杀了他,孤就能当她孩子的父亲……哈哈哈……”

“火火……孤要做父亲了,你为孤开心吗?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

这一夜,他抱着火火,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最后说累了,靠在火火身上,慢慢合上眼皮。

呢喃声浸在无边夜色中。

“孤有点想她了。”

·

皇宫。

南筠之向常宁宫而去,越公公跟在他身后,小声禀报着话。

“太子殿下还在为那位走丢的郁奉仪而伤神,他从禹安回来后,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喝了不少酒,动静闹得很大。”

南筠之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无碍,只要他不是为宣家女闹得死去活来就行了。”

他不希望南廷玉步他后尘,当年他不得不迎娶姚泊月,受姚家挟制半生,所以他不希望再有一个世家来挟制南廷玉。

这才是他为什么一直不给宣若薇和南廷玉赐婚的原因,并非是怕南廷玉和宣家联合,威胁帝权,而是想让南廷玉将来能自在无忧坐稳他的江山,不再有外戚干政之忧。

当年,南筠之抬宣明朗做丞相,一步步纵容宣家壮大势力,目的就是为了制衡姚家,如今姚家已不成气候,这宣家,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

南筠之眼中笑意渐深,进了常宁宫,看到躺在床上养伤的惠娴皇后,南筠之脸上阴鸷退去,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元瑶,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惠娴皇后点点头,自从她受伤后,南筠之每日都会来看她,甚至在她昏迷期间他还和南廷玉彻夜守着她,她心中十分开心,只觉得苦尽甘来,这么多年的隐忍都值得了。

“嗯,臣妾今日好多了。”

南筠之搂住她,她温顺靠到他胸膛中,二人又说了些话,她困意渐生,这时,脑海忽然闪过姚泊月那张歇斯底里的面孔。

她睡意顿时全无,心脏跳个不停:“殿下,那日臣妾昏了过去,那姚氏说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筠之闻言,垂眸看向她,神色不变:“那姚氏疯了,说得尽是一些咒人生死的污言秽语,你不听也罢。”

惠娴皇后见他坦然自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没有多想,她轻轻笑了下,又依偎到南筠之怀中:“陛下……”

“嗯?”

“如今这是梦吗?若这是一场梦,臣妾希望这一场梦永远也不要醒了。”

南筠之视线从她苍白的面上掠过,眼色复杂,搂紧她道:“不是梦,元瑶。”大抵是忆起这么些年她的付出,他声音温柔了许多,“这些年朕不得不与姚氏周旋,对你多有忽视,朕心中愧疚不已,往后,朕会好好待你。”

惠娴皇后眼睛通红,睫毛垂动:“臣妾不需要陛下愧疚,只愿陛下年年岁岁,能如今日这般对待臣妾就行了。”

她入宫二十多年,他几乎从未这般温柔抱过她,以前都只是她看着他抱姚泊月,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场景。

她因着皇后身份,要端庄,要大度,从不敢多奢求什么,其实心中也希望他能多看看她,多陪陪她。她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有一点真心。

“好。”南筠之垂下头静静望她,他宁愿她会向他抱怨,会向他提出苛刻要求,也不愿她这般容易满足。这样反倒让他心中更为……愧疚了。

他脑海忽然闪过很多年前,祈飞雪和他说的话。

“我这位元瑶妹妹,温和贤淑,大方得体,将来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好男儿。”

兜兜转转,竟便宜他了。

·

次日,酒醒过后,理智也恢复过来,南廷玉躺在床上,攥着手中的玉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从查到郁娘的踪迹,到找到郁娘的住处,确认郁娘的身份,再发现她怀孕,这一系列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就像是一幕早已安排好的戏,等着他入瓮。

联想到上次那位蒙面女子,南廷玉怀疑豫州禹安的“郁娘”,恐怕也是萧重玄安排好的幌子!

想到这,他脸色难看至极,随即又命人去查萧重玄的踪迹,想到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人的踪迹,那么找到另一人也就不远了。

兰西。

杨氏医馆门前,郁娘戴着帷帽义诊。

战事暂时休止,但逃难的百姓却不减少,尤其平南一带,百姓近乎逃走了三分之一,或往北方,或往西去。而兰西恰好位于平南西部,最近承接了不少难民。

远处,一阵敲锣打鼓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到一行侍卫在道路两侧开道,骑在骏马上自在威风的新郎官,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徐徐向这方走过来,锣鼓声震动旗锣伞扇,童子四处作揖,场面热闹喜庆。

百姓纷纷抢占位置观望,还有人想要过去讨喜头,可惜被层层侍卫拦住。

郁娘正在给一逃难的孕妇把脉,这孕妇听到锣鼓声,不忘凑热闹,扭头看向迎亲队伍,见到那队伍里络绎不绝的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妆箱奁,孕妇羡慕道:“这是谁家在嫁女啊,好大的阵势。”

边上有人看了一眼她,接过话道:“你外地来的吧,今日儿是老兰西王嫁女。”

孕妇摸了摸高高耸起的孕肚:“难怪能这般风光,看这新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街上响起一阵哼哧不满声,有人不以为然道:“这新郎官放在普通人中是一表人才,但却配不上昭云郡主,毕竟昭云郡主是兰西第一美人,嫁给这小子,纯粹是下嫁了。”

“哎,若是那神弓队的萧重……逆贼没有叛变,他和咱们的昭云郡主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啊,这人也真是糊涂,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做郡马去做叛贼。”

“听闻昭云郡主现在仍对他一片痴心,不愿意嫁给旁人,在王府闹了许久,可惜还是没退掉这门亲事。”

……

迎亲队伍走近,众人闭上了嘴,待队伍远去后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着话。

“现在老兰西王着急忙慌把小郡主嫁出去,怕是也跟他叛变之事有关。他倒是好,在战场上一死了之,害得神弓队和兰西王府为他背上千古骂名。”

“等仗打完,估计皇帝要秋后算账。”

听到那些交谈声,帷帽下郁娘脸色低沉,想要站出来大声告诉他们,实情不是这样,可是却不能说。

萧重玄这一生怕是都要担下背主投敌的骂名了。

明明真正的主使者是大乾的皇帝,南筠之。

数月前,萧重玄假死逃离战场,来到兰西找她,她便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一切原委。

“皇帝不似外表看得那般简单,他生性多疑,善弄权术,想要借这场战争,一举清除所有威胁,这其中除了姚家,也有兰西王府。他一直想收回兰西王府的兵权,只是又顾忌与兰西王府的关系,不想做那个恶人,遂指使我做出投敌背主之事,好借此降罪于兰西王府。现下兰西王府并未受牵连,想来是因为皇帝以交出兵权和飞澜世子达成了交易。且背主投敌之举,也可助我顺利打入姚家军内部,摸清姚家军的情况,再与皇帝他们里应外合,对付姚家军。”

“或许正如古语所言,自古忠义两难全,我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不得不走上这条没有对错,只有君臣的不归路。是故,往后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投敌的真正目的。”

“郁娘,这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又怕你听了外面的那些话,在心中为我煎熬、为我难受。”

适时,郁娘听到他的这番话,脑中思绪万千。

原来他没有背主投敌,他背后真正的人是皇帝南筠之。

她心中那口气刚松下,又悬起。

“可你要……永远背负这个骂名,做不回自己了吗?”

“自己?”他不以为意笑了下,“郁娘,我做不回萧重玄,不代表我做不回自己,萧重玄只是个名字罢了。”

郁娘见他神情柔和,她也不好再惆怅,收敛了所有负面情绪,在心中安慰自己,既已此,便安之。

萧重玄不便在兰西久居,想同她一起离开,可她刚适应兰西的生活,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医馆,自己的朋友,不想再奔波周转,萧重玄察觉出她的意思,没有逼她。

他一人离开了,再出现时,易容改名,成了商人,游走在大乾和图门族之间,将大乾的商品卖给图门,又将图门的东西买回大乾。生意似乎做的不错,组建了一支商队。

不管忙不忙,每月初一他都会来兰西看她,二人如老友般,会互相道平安,诉说着这一个月以来的所经所历。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一号,萧重玄该来了。

谁知刚想曹操,曹操便到。

院子里,陈阿嬷、杨老翁还有几个学徒围在一起,笑着争抢东西。

“这是我的!”

“丛老板说了这是我的!”

“我不管,反正我先看到了,哈哈哈……”

陈阿嬷笑着道:“你们都别抢,都有啊,丛老板这次可是给我们带了一堆图门特产。”

郁娘正想要走进院子看看情况,一道沐着寒霜的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先走了进来,光线瞬间被他挤走,屋内暗了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重……丛老板。”郁娘忙改了称呼。

萧重玄笑笑:“嗯,是我。”他瘦了许多,脸上又做有伪装,贴了假胡子和眉毛,便是以前相识的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郁娘看见他身上寒气萦绕,转身去给他倒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与他并排而坐:“快喝口热茶,驱驱寒。”

萧重玄喝了两三口茶水,从怀里掏出黑色盒子,放到桌子上。

“这次在图门的山上看到一块红色的石头,觉得新奇,便找工匠将它打造成一副璎珞,送与你,你看看如何。”

“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孩子了吗?怎么每次来都要送礼物。”

萧重玄没说话,只唇角温柔牵动一下。

郁娘笑着打开盒子,拿起璎珞打量,只见上面缀了一圈红色宝石,正中间的吊坠宝石足有铜钱那般大,十分璀璨明亮,很是好看,想来价值不菲。

“贵吗?”

“不贵,不要钱的石头罢了。”

郁娘不信这话,打趣道:“看样子,丛老板你最近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钱。”

“我是个俗人,不如你,你这个月医馆义诊开支如何?银子还够使吗?”

说着话间,他便要将钱袋子放下来。

郁娘见状,出言阻止他:“不不,医馆暂时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你放心,若这医馆将来有一天真的开不下去了,我不会向丛老板您吝啬开口的。”

“那就好。”

二人又笑着聊了些话,晚上,用过膳食,天还未暗,二人遂沿着龙沽湖散步消食。

兰西的冬季很冷,风吹过来时,犹如刀子刮在脸上。郁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正想要提议回去,这时,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燃起。

红色焰火如花一般,绚丽绽开,开满半个夜空。

兰西城被这一束束焰火照得不分黑夜白天。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是老兰西王庆祝嫁女一事。

郁娘不动声色看向萧重玄,见萧重玄此刻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忽然想到他这个月提前一日来,莫非是跟小郡主今日的婚事有关系?

她很少和萧重玄聊感情上的事,二人似乎都不愿意过多提及过往,她是因为窘迫和愧疚,下意识便想躲避,不知道他是为何。

走了会儿路,焰火还没有断,郁娘看见他目不转睛望着焰火,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重玄,今日是昭云郡主的成亲之日。”

萧重玄茫然望她:“嗯?”

“或许你可以向她解释你有苦衷……”

萧重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道:“我与昭云郡主只见过一面,不知坊间怎么会流出那么多谣言……”

郁娘咂了咂舌,真的只是谣言吗?记得在龙船上,那些世家子弟也说得头头是道。

“你今日怎么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我见你这次提前一日过来……”

萧重玄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止住脚步,眼里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温柔和无奈看着她。

焰火忽明忽暗,他的面庞亦是。

低沉的声音穿过炸裂的焰火声,清晰涌入她的耳朵中。

“我这次提前过来是因为天气寒冷,过几日兰西怕是要下雪,届时雪路不好走,所以早些来了。”

郁娘一怔:“啊?”

萧重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继续迈步走路:“嗯。”

这话方一落下,老天爷便验证了他的话。

郁娘脸颊上落下一丝温凉,她伸手去掸,那东西却又转眼消失,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不知何时,朦胧的夜空上方飘着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

她伸出手感受着雪花,掌心落下的温凉,一瞬即逝,时间过得真快啊,离上一次看到雪花已经一年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中流露出些恍惚,心口浮起淡淡的酸涩。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想,等到南廷玉老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待在他身边,

却原来她和他之间连第二场雪都看不到,何须要担忧老了之后的事。

她在发愣之际,萧重玄在看她,待她缓过神,他早已移开视线。

“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忙说不用,欲将大氅还给他,你来我往中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郁娘心脏一顿,下意识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神色如常,抽出手,为她披上大氅,系好毛领,又将帽子戴到她头上,让她只露出来一双明媚的眼。

她垂下眼睫,掩饰慌乱的眸色,心道,是她龌龊了,总是想歪。兴许萧重玄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诚如他所说,他是在为萧家赎罪?愧疚于她?

二人没再说话,气氛陷入到沉寂中,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到雪花落下来的声响。

郁娘拢了拢身上的两件大氅,努力找着话题:“你这些时日走南闯北,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姑娘?”萧重玄比她大四岁,如今二十有二,一般男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生意中遇到的都是男子,哪里会遇到有趣的姑娘。”

“不能只想着做生意,人生大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重玄唇齿轻喃这三个字,“我一直在往前看,只是在等一个人,等她也在往前看。”

郁娘怔忡。

“你说她何时能释怀?”

这话说得很模糊,郁娘不知道该不该想多。

下一瞬,又听到萧重玄道:“郁娘,我在等你忘掉对南廷玉的感情。”

“感情?”这个词莫名让郁娘觉得很陌生,她以笑笑来掩饰不自在,“丛老板,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对他有感情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没有立即回答,大雪纷飞中他的面庞蒙上一层愁郁,夜色模糊住他的眼神,只余沙沙暗哑声响起。

“我认识的郁娘子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绪,会竭尽所能讨好别人,从不会让人觉得尖锐犀利,但是在与南廷玉相处时,她却不是这样,她露出了柔软又真实的心,有了脾气,有了情绪,也有了感情……”

郁娘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当时的我想要离开他。”

“为什么想要离开他?”

“因为……”郁娘顿住,像是在说服萧重玄,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因为皇家容不下我,东宫容不下我,宣家也容不下我,我过够了如临深渊、步步惊心的日子,只想要找一处偏隅之地,安心自在生活。”

萧重玄闻言,没有紧逼她,只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见她和南廷玉相处的场景,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南廷玉有情,南廷玉亦是。

她是因为动了感情,学不会隐忍,不愿再算计,变得有期盼,希望南廷玉也能回应她的心意一两分,可偏偏那位太子殿下年少轻狂、权欲仇恨熏心,应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算计中,践踏了她的心意,她才对他失望至极,决计要离开他。

他在龙船上时,见到她被宣家母女设计陷害,又从苗苗口里打听到她以往的事情,知晓她的所经所历,这才明白她口中“过得很好”只是在安慰他。

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她还是那么善良,不愿意让他担心,将委屈都隐藏住。

她越善良,他心里便越愧疚,想着无论如何,拼上性命也要带她离开。甚至,在离开前,他大逆不道,违背君臣之道,刺了南廷玉一箭。

只为替她报以往的仇。

郁娘见萧重玄一直没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低下头,盯着脚尖,二人的身影落在石板上,衣摆随风晃动,触碰又分离。

身后的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走回客栈。

郁娘摘掉身上落满积雪的大氅,脸色白如薄纸,她回应着萧重玄先前的话:“我一直在往前看,余下的事就交给时间,我想,时间是最好的忘忧草……”

萧重玄眼神一亮,一直绷紧的脸部线条放缓,温和道:“嗯。”

进了屋,二人坐在火盆子前,喝着暖茶回温。

郁娘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的事,担忧道:“鸾州知府以谋反罪被问斩了,他与你是不是都是皇帝的人……”她很害怕启明帝要杀人灭口。

萧重玄宽慰道:“他与我不一样,皇帝惩治他,不仅是要杀人灭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做了许多恶事,皇帝顺势让他背锅,除掉他。我……目前还在为皇帝做事……”所以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不会轻易杀了他。

郁娘诧然,旋即若有所思道:“你组建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支商队……”难怪他与图门族厮杀多年,竟还愿意与图门族做生意,原来是因为他是卧底!

萧重玄笑着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手势:“嗯,所以这事要……嘘……”

郁娘乖乖点头:“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了。”

“嗯。”

二人又聊了会儿,萧重玄起身话了告别,他若今日不走,等雪下大了,四方封道,一时难以离开。

郁娘没留住他,只好道:“下一次你过来,要多留几天。”

“好。”

萧重玄坐上马车,冒雪离去,车内有郁娘为他准备的汤婆子和包袱。

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塞满干粮和糕点,唇角倏而笑了下,这时,看到干粮下放着一个黑色盒子,拿起来发现正是他今日送给郁娘的红宝石璎珞。

她竟又悄悄还给他了。他握着璎珞,帘帐晃动中,风雪涌进来,如刀子般扑在脸上。

不知何时她才能真正接纳他。

马车消失在风雪尽头,郁娘收回视线,打着哈欠去休息,转身看到桌子上落下一黑色钱袋子。这是萧重玄钱袋子。

她明明说了不需要,他却还是悄悄留下银子给她。

她拿起钱袋子,心中五味杂陈。

·

都城也下起了雪。

一夜过去,白雪皑皑,千里素裹。

火火是长乐宫最早起来的,它在雪地上转圈打滚,玩得不亦乐乎,整个长乐宫的雪地都布满它的狗爪印,玩累了,它跑到军医苑去。

裴元清刚开门,就看它顶着满身的雪走进屋里。它坏得很,非要在暖和和的屋里才抖掉身上的雪,裴元清气得只摇头。

这段时间,它每日都哼哼唧唧围绕着裴元清转,尤其是看到裴元清拿出银针,它更是乖巧坐到裴元清身边,等着他给它扎针。

裴元清哭笑不得,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直到突然想到,郁娘曾经说过的话。

“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是不是以为郁娘没来接它,是因为它的病还没有好?

所以它才每日来军医苑,哼哼唧唧求他扎针?

它明明以前很害怕扎针的啊。

思及此,一股酸涩忽然涌上心头,裴元清看着外面覆着的层层白雪,眼眶悄悄红了,怅然道:“火火,你也想郁娘子了吗?”

不知道郁娘现在去哪儿,又在做些什么。

·

两年后。

兰西,乞巧节。

这日,街头枝丫挂满乞巧结和织绣,入夜每家每户点上灯笼,整座城陷入到喜庆欢悦的氛围中。年轻男女面上覆着面具,无畏身份和尊卑,走到街上自在惬意游玩。

兰西民风较为开放,有些男女甚至在街上看对眼了,可以当场交换面具,以做定情信物。

医馆打烊,郁娘捶着腰背,本想早点休息,结果被两个女学徒拉着去街上游玩。

海月笑道:“杨娘子,今日乞巧节那般热闹,你怎么能不去看一眼?”

四惢:“是啊,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子你年轻貌美,何必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郁娘常以帷帽示人,只是总会出纰漏,医馆里的医师和学徒大都见过她的容貌,有些病人也见过,好在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见了她也无大碍。

海月叹道:“我若有杨娘子你这样的容颜,恨不得每天都要过乞巧节。”

四惢在一旁狂点头。

郁娘:“……”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月和四惢又对视一眼,促狭道:“你是不是怕被丛老板知道了,他会生气?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丛老板说的!”

“丛老板这个月都没有准时来见杨娘子你,你就当今日出去玩,是对他失约的小小惩罚。”

郁娘哭笑不得:“什么惩罚不惩罚,不要乱说。”

“好,我们不乱说了。”

二人笑作一团,郁娘在她们的促狭声中,脸色微红,最终抵不过她们,结伴一起去街上游玩。

海月和四惢都是跟随父母,避战逃到兰西的穷苦人家女孩儿,后来一人父母生病去世,一人父母想卖女儿,郁娘知道后收留下她们,让她们跟在医师后面当学徒,平日里,既能拿到工钱也能学到手艺。

所以二人都将郁娘当做救命恩人,与郁娘关系极好。

路过小摊,三人相继买了面具。

郁娘挑中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将她上半张脸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

四惢见状,羡慕道:“杨娘子的脸可真小,就跟巴掌脸一样,这狐狸面具一戴,不知怎地显得更好看了。”

海月:“半露未露,才是最为诱惑的。”

郁娘:“……”眼见她们二人又要聊些有的没的,她忙岔开话题,带着二人向人群深处走去。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繁华热闹。

一处酒楼包厢内,几个男子坐在四楼上方,居高临下看着鼎沸人声的街景。包厢这里倒是一片清幽,酒香淡淡,乐伶在弹奏舒缓高雅的乐曲。

几个男子从衣着来看,虽未分尊卑,但从神情上能分清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衣男子最为尊贵,因为剩下几个男子皆会时不时看他一眼,姿态毕恭毕敬。

只有白衣男子,全程表情不变,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南廷玉此刻捏着虎口,靠在椅背上,眼睫向下垂落,在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他似看着街景,又似在看着某处发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为南廷玉斟上酒,在一旁介绍兰西乞巧节与都城乞巧节的一些不同之处。

南廷玉时不时“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过了会儿,几杯酒下肚,有作陪的公子哥胆子大了些,开始主动和南廷玉说话,盛赞南廷玉前些时日攻下平南,歼灭姚家余孽一事,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赞美之词。

聊着聊着,有人醉醺醺道:“殿下,你可要多在兰西待几日,我们兰西景美,女子也美。”

“你这话说的,我们殿下可是大乾储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是我们兰西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美人差,先不说那些养尊处优的闺中大小姐了,便是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看的。我为了见她,常扮作难民,让她给我看病。”

有人来了兴趣问道:“嗯?你为何要扮作难民见她?”

“因为她只给难民义诊,普通的病人,她不接待,哎,所以我不仅要装病,还要装成脏兮兮的模样。”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下,看到南廷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们也笑不出来了。

心中皆忍不住叹道,这东宫储君可真难伺候,说什么话,他都没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动,都以为他是个木头人。

郁娘三人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脸上戴有面具,便不必顾忌形象,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沿街游玩。

路遇一杂耍绝技卖艺,三人驻足观望。

有骑马耍剑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有跳圈翻筋斗的,五花八门,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好!”

“好!”

郁娘也忍不住跟着拍掌助威,其间,有男子走过来,想要询问郁娘的名字,与她交换面具,郁娘委婉拒绝了。

等到她转过身看向杂耍,正是到了喷火绝技,那师傅含了一口“水”,对着火把喷过去,瞬间便吐出来一道张扬恣意的火龙,火龙向上翻滚绵延,久久不绝,甚是壮观。

众人拍手叫绝之际,未料到那火龙竟烧到一客栈的招牌上,随后又顺着风烧上枝头的乞巧结和织锦。

众人起初尚没放在心上,不紧不慢扑着火,直到火势忽地一下变大,大火烧到客栈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爆裂声,惊得附近众人仓皇逃离。

“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众人皆想逃离着火的客栈,往同一方向而去,瞬间变得人挤人,有些人甚至摔倒在地上,被踩得不住痛叫。有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因为慌乱摔在地上,手中孩子甩向了客栈方向。

“孩子啊……啊……快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有人踩到她身上,她也顾不得喊疼,只哭着让人去救她的孩子。

襁褓中的小婴儿如果被人踩中,哪怕只是一脚也要凶多吉少。

“快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郁娘恰好在客栈附近,见到那小婴儿被甩在地上,哭得哇哇叫,模样实在可怜。她不忍心,便转过身朝小婴儿的方向而去。

她刚抱起小婴儿逃走,客栈上方烧得只剩下轮廓的招牌掉落下来,恰好砸在方才的地方。

郁娘惊魂甫定,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前方表演杂技的黑马被人流急得躁动起来,嘶鸣一声,乱闯乱撞,伤了不少人。

大抵是怀中小婴儿尖锐的哭泣声引起黑马的注意,黑马瞳仁赤红,突然向郁娘的方向冲过来。

郁娘此刻无路可逃,前方是攒动人头,后方是着火客栈。

她吓得心脏狂跳,左右观望,不知该往何处躲藏。

就在千钧一刻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上方而落,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到怀中,与此同时,寒光乍现,长剑如龙,转瞬之间便直接将那疯马脑袋劈作两半。

马血瞬间浸满对方半边身子。

郁娘落入到对方怀抱之中,在一片混乱嘈杂声里,清晰听到耳朵上方传来一道沉沉声音。

“可有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大火燃烧的哔剥声,人头攒动的呐喊声都自动降下音调,模糊混乱的背景中,她只听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询问。

这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纵使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对方是谁。

南廷玉。

刹那间,郁娘浑身血液倒流,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惊慌无措。

怎么会是南廷玉?

他怎么会在兰西?

她害怕身份暴露,没敢抬头看他,遂捏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尔后,抱紧怀中的小婴儿,转身就跑。

“你……”

南廷玉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只抓住她身后面具的丝带,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拽了下来。

她脚步一颤,头没敢回,继续逃跑,宛若身后有洪水野兽在追她。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火光照着他半边张脸,火苗似是在他眼中跳跃,他眼神安静看着郁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千人万,念兹在兹。

自从她离开后,似乎每个女子身上都有了她的影子。

见谁,皆似见她。

“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狐狸面具,兴许是沾到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面具上有着淡淡的脂粉气,他想起来,揽住她时,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这味道跟裴元清身上的药草味相差无几。

想到这,他心神一敛,脑海莫名想到先前那位公子哥说的话。

“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

是凑巧吗?

一个长得像郁娘的女子,身上也有药草味。

他攥紧手中狐狸面具,眼色深了几分,恰在这时,赵飞澜和那几个公子哥追了下来,他问向原先说这话的人。

“你方才说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回殿下的话,那家医馆叫做杨氏医馆。”

“那女医师长得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个公子哥听到这,面面相觑。

赵飞澜倒是瞬间明白南廷玉的意思。

南廷玉这次路过兰西,就是在找那个人。

这公子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害羞道:“她五官长得自是好看,没有一处不美的,正所谓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丹唇玉面……哦,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好,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药袍穿到她身上,那也是曼妙凹凸,娇娇啻啻……”

南廷玉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可有曾注意过她的行医手法?是何流派?”郁娘跟着裴元清,学的是千金派。

这公子哥平日里只顾盯着郁娘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行医手法和流派,见南廷玉这话问得急躁,态度又步步紧逼,公子哥又惊又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南廷玉见状,懒得再浪费口舌,当即领着人向杨氏医馆而去。

郁娘一直在跑,不知道跑了多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传来,她没甚在意,直到跑累了,速度慢了些,耳中的哭喊声才逐渐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郁娘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婴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竟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在逃跑!

这时,一披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冲到郁娘跟前,一把将婴儿抢过去。她眼神惊恐万分看着郁娘:“你……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这妇人本来见郁娘救了她孩子,心里感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感谢,又见郁娘抱着她的孩子逃走,妇人吓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路撕心裂肺哭着追上来。

郁娘:“……”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娘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向妇人道歉,没做耽搁,一路跑回家。

她进到屋里,关上门,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只是心中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收拾包袱。

南廷玉暂时没认出来她,但以他的心思,只要转转脑子,很快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还是要小心点,要未雨绸缪,必须得先换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萧重玄她的藏身之地。

不知道这个月出了什么事,萧重玄没来找她,也没有差人送信给她。以往遇到事耽搁住,他都会让人差信来报平安,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她压下心中的忧虑,收拾好包袱,叫醒隔壁的陈阿嬷和杨老翁,叮嘱着话。

此刻,南廷玉领着侍卫杀到医馆门口。

看门的小厮坐在石墩上打盹,听到声响欲伸手拦住他们,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森冷的视线,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南廷玉命人将医馆围住,目光扫了一眼院子,看到一穿着灰褂和开裆裤,留着命辫儿的幼童正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这幼童年龄不大,瞧着是才学会走路的模样,不过胆子却不小,见到南廷玉等人,没觉得害怕,竟蹒跚咿呀走过来。

南廷玉忽然想到在街上看到她的场景,当时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灰布裹得严实,没看清楚有多大年纪。

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纵使这三年来,他在心中早已做过最坏的猜想,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后,她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甚至会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便心如刀剐,五内俱焚!

他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股怒意和酸涩,俯下身,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

这小幼童正在学语,说话不清:“娘……你……找我娘……”

娘?

还真是她的孩子。

“殿下,这孩子怎么办?”

“带走!”

郁娘叮嘱完陈阿嬷他们,止住眼中泪意,背上包袱告别,刚走到院子,就与一高大身影迎面遇上。

霎时间,一股威慑和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如网中鱼,笼中鸟,挣脱不开,逃跑不掉,被迫步步后退。黑暗中,那道身影则步步逼近,廊檐下的灯将他的面庞逐渐照清。

长眉入鬓,黑眸点漆,神情如覆寒霜,让这张金质玉相的皮囊显得阴鸷冷冽,他面颊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疤痕,又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成熟。

五官明明与以前变化不大,但却像变了个人。

变得陌生,变得更有压迫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曾经设想过千万种相遇的场景,到最后却是在始料未及之中,遽然相遇。

在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陷入到黑暗中,模糊成一片,南廷玉眼中唯余眼前的女子,爱恨在心中化作滔天巨浪翻滚不休。

他忍下复杂剧烈的情绪,直直凝视她,凝视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千万次,让他爱不能已,恨不能忘的面庞。

唇齿碾磨,一字一顿:“郁琳琅,你让孤好找。”

郁娘被他步步紧逼,退到墙壁上,直至退无可退,她眼神惊慌看着他,心口一起一伏。

仅仅只是迎上他的视线,便让她觉得无所遁形、无路可逃、

三年的平静自由,就要结束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明明对于他来说,天下江山、宏图大业才是最为重要的,她只是一个女子,微不足道的卑下之人罢了。

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一年罢了,何苦如此逼迫她?

她垂下眼睫,无可奈何道:“殿下,放过我罢”

南廷玉倏而笑了下,神情却愈显阴鸷,没想到三年后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放过她。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吗?待在他身边就让她这么难受吗?她就一点也不怀念他们的过往吗?

他怕情绪淹没住她,怕口舌交锋只会更伤彼此,他蜷起手指,努力克制住所有情绪,收敛了身上的威慑感,向后退去一步。

他缓了缓脸色,抬眸环顾一眼药馆四处。

这间药馆不算大,却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平复情绪后,出声利诱:“琳琅,跟在孤身边,你想要的孤都可以给你。你喜欢开药馆,那孤将都城最大的药馆买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郁娘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预想中的斥责和怒意并没有来,反而听到的是他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的话,他就跟突然变了性子似的。

她知道,他这是想和她谈条件,忍下了本性。她唇角掀动,婉拒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我更喜欢留在兰西,开一间小药馆就足矣。”

“你若喜欢兰西,往后,孤可以陪你常来兰西。”

二人分明在说一件事情,却说的驴头不对马嘴,谁都不肯退让。

郁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力感,又觉得苦涩。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

太子殿下,你明明拥有弱水三千。

“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孤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这三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我兴许早已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没有原地不动,我……”

“够了!”

南廷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了他心中,扎得他鲜血淋漓,他一点也不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不想知道。

他绷起不甘的脸庞,敛目道:“你以为这样,孤就会放过你,让你跟那个奸夫萧重玄双宿双飞吗?”

奸夫萧重玄五个字一出来,郁娘脸色瞬间气白,忍不住怒目瞪着他。

“休想!郁琳琅,你既然招惹了孤,那就休想一笔勾销!”南廷玉吐出一口恶气,“这一生,你都将要与孤纠缠到死。”

不管是痛苦还是恨,让他们一同不得解脱。

哪怕是阿鼻地狱,也要一同共赴。

郁娘缓缓闭目,他的偏执,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觉得无助绝望,嘴角不由自嘲笑了一下。

“殿下,若是我不愿意随你去都城,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说着最伤人自尊的话。

仿佛在笑话他,堂堂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这样做。

南廷玉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终归没有发火,既然利诱不行,那就只能威逼了。

他敛了敛目光,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萧逆贼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来见你?”

郁娘忽地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他,声音带上了颤意:“你……你抓了他?”

这像是最大的把柄,最深的软肋,最柔软的心脏,突然被敌人掌握住了,然而敌人看到她这副反应,却没有开心,眼神愈发难堪恼怒。

“是,我抓住了他,可惜无论怎么逼问,他都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后来还是从他的商队里抓到了人,严刑拷问下得知他每个月都会去几个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兰西,孤这才来兰西。”

他说了很多话,郁娘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语无伦次道:“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对他用刑了吗?如果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然而刚一碰到他,便被他反握住手腕。

她如今长了些肉,只是手腕仍让人觉得轻轻一折便能断裂。他未敢用力,俯下身,近在咫尺望她:“他有没有事,你去都城一看便知晓了。”

郁娘张唇,没说话,无声中,眼泪如珠般一滴滴坠落。

南廷玉见到她这副模样心脏一顿,脸上阴鸷一点点瓦解。

不该这样的。

没想要伤她,没想要让她难过,可还是让她流泪了。

他总是让她那么痛苦……

他也不想要这样的。

他伸出手欲给她擦拭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南廷玉屈辱收回手。

这时,院子里有孩童啼哭声响起,在黑夜之中尤为清晰,打断他们二人的谈话。

“呜哇……娘……娘……呜呜呜……我要娘……”

“我要我娘……”

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只好抱着哭啼不止的幼童上前,无助看向南廷玉:“殿下,这孩子一直哭……”

郁娘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壮壮,又不可置信看向南廷玉,恼怒道:“你抓胖大婶的孙子做什么?”

胖大婶一家当年也是来兰西避战的,孙子壮壮还是郁娘接生,后来郁娘心疼胖大婶无以为生,便让胖大婶在医馆帮忙做杂活,所以壮壮常放在医馆里待着,郁娘算是看着他长大。

南廷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动了下,转头平静吩咐道:“把那孩子给放了。”

“是。”

“你不要碰无辜的人,我随你回都城就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兰西的三年,像是偷来的短暂时光,最终还是还了回去。

南廷玉给郁娘一天的时间,让她处理好医馆的事。

她没告诉医馆众人,她要离开了,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只是说自己要去都城找丛老板,将医馆先交由他们一起打理。

众人没生疑,出言调侃着话。

“丛老板不过一个月没来,杨娘子你就担心到要亲自找过去……”

“哈哈哈……那等杨娘子找到丛老板,下一步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郁娘正欲说话,医馆外面忽有马匹不耐的嘶鸣声传来,她神色顿了顿,没再说别的,只话了告别,走出门,坐上马车。

南廷玉早已在马车内等候,他闭着眼,听到帘帐掀动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凝视着她。

她坐到他对面去。

马夫扬鞭,车轮滚滚而动。

走至大道拐角处,一行侍卫跟上马车,护送马车远去。

南廷玉一直在看她,目光倒是与那些登徒浪子不一样,安静而专注,不含情.色的意味。

郁娘则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一路安静,各自想着事情。

行至驿站,正是晌午时刻,侍卫们下了马,吃饭补充体力。

郁娘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南廷玉见状,命人将食物送给她,等到他进马车,发现食物一动未动,他神色平静:“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在没有看见萧重玄之前,我不会吃东西。”

他只告诉她萧重玄在他手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她现在如无头苍蝇,被他完完全全挟制住。她若不摆明自己的态度,只怕他压根不会将萧重玄的生死放在心上。

南廷玉气极反笑:“从兰西到都城最快也要六七日,你一路都不打算吃喝?”

“那就请殿下先将萧重玄的情况告诉我,你对他用刑了没?你伤了他没?”

“你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逆贼了吗?从遇到孤到现在,你除了问他,就想不到别的人别的事吗?”

她左一句萧重玄,右一句萧重玄,听得他心中火气腾腾升起,只想拿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巴给堵住。不待她回答,他又嗤笑道,“罢了,你既不吃,那就饿着肚子挺着。”

反正难受的是她自己。

撂完话,他便闭上眼睛,没再看她。

马车复又前行,起初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倒还平稳,到了晚上,路过羊肠小道,马车开始摇晃颠簸,郁娘本就没有吃东西,再几经折腾,身子很快不舒服起来。

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出异常,她偏过头,袖子中的双手牢牢攥紧,忍下身体的难受。

月上中梢,队伍暂且在林中歇息。

南廷玉下马车前,看了一眼郁娘,她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融化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想到她先前面无血色的模样,他沉下一口闷气,甩下帘帐,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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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种!

林中,侍卫们熟练生起篝火,烤着树上抓的麻雀和水里捕的鱼儿,肉香味顺着夜风飘远,飘进了马车里。

郁娘鼻息微动,忍不住伸手捂住肚子。

转眼,南廷玉又折步回来,他掀开轿帘,人没进来,只递进来一碗粥,声音淡漠响起:“吃。”

郁娘抿了抿唇:“不吃。”

“不吃?”

郁娘还未察觉到这话中的危险之意,下一瞬,便见他喝了口粥,尔后,竟长臂一揽,将她半边身子拽了出来,口中的粥以嘴渡给她。

他的气息倏然逼近,唇舌侵袭势不可挡,一路攻城掠地,撬开她的嘴唇,压制住她的呼吸,将粥渡了进去。

她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没料到他会这般无礼无耻,亏她原先还觉得他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

她伸手欲掌掴他,又被他抓住手腕,另只手还未来得及抬起,他却顺势将她抵到车舆上。

借着车舆,将她牢牢困在胸前。

分明口里的粥已经渡进去,他却迟迟未离开她的嘴唇。

直到她心口起伏,恼怒渐生,他才与她拉开距离,不过仍是在咫尺之间,他看着她,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抚着她的下巴:“你若继续耍性子,不吃东西,孤不介意用这种方法来喂你。”

郁娘气得擦嘴,故意羞辱他道:“别碰我,你嘴巴臭!”

他却咂了咂嘴,状似意犹未尽,心里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可你的嘴香得很。”

郁娘:“……”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变得这般泼皮无赖!

南廷玉最终又服软一分:“好好吃饭,孤便告诉你那逆贼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她的死活,但一看到她神色恹恹的样子,他也跟着遭受折磨。

柔弱的人好对付,倔强的人也好对付,但这种又柔弱又倔强的人,当真是磨人脾性,让人进退两难。

遇到她,算是彻底栽在她手上了。

郁娘没再忸怩,接过粥,咕哝咕哝一饮而尽,然后她又咂吧了下嘴,瓮声瓮气道:“还有烤鱼吗?”

南廷玉似乎笑了下,那声音极淡,一出来便被风撕碎。他要来烤鱼,递给她,因着有鱼刺,她细嚼慢咽,吃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黑夜模糊住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眼底是平淡、恼怒、贪婪还是深情。

郁娘:“我吃饱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萧重玄怎么样了?”

“关押在牢中。”

“你对他动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默了一瞬,南廷玉才道:“嗯。”

这也是他缘何不想和她聊萧重玄的事,是因为不想和她发生口舌之争。

“他放箭伤孤、叛主投敌,又带你逃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孤没杀他已是仁慈至极!”

“仁慈至极……”郁娘攥紧手中的树叉子,抬眸看他,恼怒道:“是不是他还该感谢你?感谢你留了他一条命?太子殿下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猜不出来,他缘何背叛……”

想到萧重玄的叮嘱,她口中的话倏然忍了下去。

如果贸然把实情告诉南廷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因为滔天之功,也是弥天大罪。

萧重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剑,悬在皇帝头顶上,时刻提醒着皇帝,他曾做过的事!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只能杀人灭口。

她不确定南廷玉会不会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而杀了萧重玄,遂隐忍住所有情绪,转而道:“太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看得出来,萧重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若因为我出了事,我难以苟活。”

这话成功气到南廷玉。

即使听到千万次,也早已知道这是事实,可每次听了,还是会被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意义非凡?难以苟活?

她就这么在乎萧重玄吗?

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脑海又忍不住想到三年前,她抱住萧重玄,以身为萧重玄挡箭的场景,心脏如被割开一道口子,疼得他脸色煞白。

她何曾这样为他付出过一两分真心……

口中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在威胁她,可却盈满酸涩和嫉妒:“你放心,他现在还好好活着,但是能活多久取决于你。”

确定萧重玄暂无性命之忧后,郁娘情绪渐渐平息下去,不想再激怒南廷玉,遂闭上了嘴,偏过头,一副不愿再与他多说话的样子。

南廷玉见状,甩下帘子,怒气冲冲离开。

除了萧重玄,她真就什么也不想和他说!

夏日的夜,微风习习,蝉鸣蛙叫不断,萤火虫化作会发光的丝带,飘落到草丛间。

可惜今日它们运气不好,突然被一道充满怒意的剑气吓得惊慌四散,霎时间,半空中浮起点点微芒,如坠落凡尘的星光,甚是好看。

一只胆大包天的萤火虫靠近南廷玉,南廷玉正欲挥剑掸开它,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下手中动作。

他侧目看向马车的方向。

郁娘此刻靠在车舆上,眉眼间心事重重,这时,一只萤火虫从帘帐的缝隙间飞进来,尾巴上的微芒在马车内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接萤火虫,从帘缝中瞥见外面月光通明,一群萤火虫正向马车的方向而来,她忍不住掀开帘帐,抬起头,这才发现马车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萤火虫。

千点飞光,珠玑玉列。

星辰落入凡间,月光敛去夜色。

如梦如幻的夜景,让心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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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啊。

就像是梦里的画面。

只是没多久,她便看到远处两个侍卫努力将萤火虫引向马车的场景,她唇上笑意僵住,嗖的一下放下帘帐。

不消多想,就知道这俩侍卫是奉谁的命令了。

幼稚小儿。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驱赶流萤吗?”侍卫踟蹰问着话。

南廷玉看着放下来的帘帐,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真是难伺候。

罢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她计较!统统不计较!

今夜本打算赶到下一次处驿站再休息,因着这么一耽搁,只好原地扎营歇脚。

南廷玉收拾好情绪,回到马车时,看到郁娘正询问马夫小溪在何处,马夫指了方向,她便抱着手中包袱,作势要过去。

他长剑一拦,挡住她下马车的动作,眼神睨向马夫,马夫忙识趣起身离开。

他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拧眉道:“你又要去小溪洗澡?”话语里有着一丝幽怨和责备。

郁娘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又”要去小溪里洗澡?

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忽变,恼怒瞪向他,所以四年前铁骑军行军路上,她在小溪里洗澡他是知道的?

或者来说他是看得见的?

南廷玉也察觉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溪水寒冷,不宜洗澡,孤让人烧上热水,送到马车上。”

正值夏日,哪怕什么不做,身上也会出一层黏糊糊的汗,晚上不擦身子,根本难以入睡。

郁娘闻言,没有拒绝,却还是忍不住出声挖苦道:“那殿下等下还会再装瞎吗?”

南廷玉气到失语:“……”

热水很快烧好。

郁娘将巾帕放到热水中浸湿,再拧干,一寸寸擦拭着身体。

深夜,万籁俱寂,马车内的声响很是清晰。

南廷玉就坐在外面,听到淅沥沥的水声,脑海浮起二人曾经在东宫,声色迷乱的种种,没一会儿,他双目幽敛,呼吸沉重,喉咙不住上下滚动。

有侍卫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南廷玉,殷勤讨好道:“殿下是渴了吗?卑职看您一直在咽口水……”

南廷玉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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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现在坐的这辆马车很宽敞,内嵌一条暗板,可以做床,平日赶路时南廷玉便直接在马车上歇息。

他将暗板抽出来,示意郁娘睡觉,郁娘没有动,眼神戒备看着他。

他咬着牙,愤愤开口:“你放心,孤还没混账到这种地步!”

说罢,他甩开衣袖,坐到外面,曲起一条腿,冷着脸,就这么靠着车门睡觉。

有侍卫想上前喊他去营帐睡觉,他冷脸将人给瞪回去了。

几番折腾,困意汹涌,郁娘也没心思再与他交锋,她打了个哈欠,身子一点点瘫到木床上,呼吸不一会儿便平稳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颊。

手指力道十分温柔,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

她下意识觉得是南廷玉这个混账在摸她,想要睁开眼赶走他,可是太困了,眼皮始终睁不开,竟就这么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待到她醒过来,马车晃晃悠悠,已经走了许久。

如此六七日,终于赶回都城。

兜兜转转,又如四年前一样,她随他进入都城。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她算计来的,而是他威逼利诱为之。

亦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无名婢女,而是在他的安排下,有了光鲜亮丽的身份。

“孤的郁奉仪三年前便死在了都城沦陷之日,现在的你,是裴元清流落在外的女儿,裴琳琅。孤此次入兰西,便是替裴元清找你,在见到你后,孤又对你一见倾心,故将你带回长乐宫,以待册封。”

郁娘听到他的安排,心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他也会爱人啊。

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时,会为她考虑周全细致。

原来,他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会为她招致委屈,会让她难以立身,所以他现在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为她一步步铺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陪在他身边。

可惜,太迟了。

太子殿下啊,太迟了。

你的在乎,你的爱,都来的太迟了。

如果是她第一次随他回来时,他这般安顿她,她一定感恩戴德,早就爱上他了,爱得死心塌地。

但现在,她已经不爱他了。

面对这番安排,心中竟不觉感动,只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长乐宫没甚么变化,和她走时相差无几。宫中的下人倒是换了大半,她下马车,目光在下人之中逡巡,没看到苗苗和火火。

南廷玉解释着话:“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知缘何说到这句话,心中竟有些酸涩。

他侧目看向她,这一刻,心中似有海浪澎湃起伏,生出无数感慨。

他终于将她再次带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娘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难掩激动,轻车熟路穿过以前走过千万次的回廊、小道、竹林,来到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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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阳光正好,火火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苗苗则在一旁看着话本子。

眼前平淡温馨的场景,让郁娘有种错觉,她好像从未离开过,这画面就像她昨日才见到的。

这是她记忆里,也是她梦里常看到的。

郁娘眼眶通红,喃喃道:“苗苗……火火……”

苗苗看得专注,没听到郁娘的声音,倒是火火耳朵腾地竖起,从地上爬起来,望向郁娘。

它没有立即动,鼻子轻嗅,像是在确认什么。

郁娘看到它明显胖了一圈的模样,泪眼模糊中露出笑意:“火火……”

火火这才确认,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郁娘子!

它嗖的一下冲到郁娘跟前,绕着郁娘疯狂打转,又竖起身体,一把抱住郁娘,像个小孩子一样,哼哼唧唧,不停说着话,那声音快要哭了。

“汪汪……汪汪……”

它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等它治好病,她就来接它的吗?

郁娘抱住它,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对不起,火火……”她食言了。

苗苗这时也看到郁娘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郁娘子……”

那声音震得宫殿仿佛都抖了抖。

“我没看错吧,郁娘子?真的是郁娘子!啊啊啊……”

苗苗冲上来,一把抱住郁娘,若不是中间还有个火火,只怕又要将郁娘拦腰抱起旋转。

“郁娘子,我没做梦吧?你……你怎么回来了?”苗苗后面一句话压低,鬼鬼祟祟瞟了一眼远处的南廷玉。

郁娘:“此事说来话长,你和火火这几年怎么样?”除了火火,苗苗也长了一圈肉,看起来他们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

苗苗点头,又摇头:“好,很好,但是没有郁娘子你在身边,就又有些不好,我跟火火,还有裴老先生,我们都很想你……”

苗苗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郁娘坐下,大有要促膝长谈之意。

另一边,安公公看到郁娘出现,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恭喜南廷玉。只是很快,又跟变脸似的,他神情严肃,附到南廷玉耳边说话。

“殿下,在你离开第二日,便有人去死牢截囚,将那萧逆贼救走了。”

南廷玉的目光一直望着郁娘,神情温柔,闻言,脸色瞬间垮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可查清楚是何方势力救走他的?”

安公公摇摇头:“暂时还未有线索,不过对方一行人对死牢很熟悉,来势汹汹,我方根本无法招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给劫走走……”

南廷玉凝眉沉默下去,眸色晦暗,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他抬起头看向郁娘的方向,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安公公自然明白,他点点头。

郁娘安静坐在小杌子上,抱着火火,听苗苗喋喋不休诉说这三年的事情。

说到后面,苗苗一把挽住郁娘的手肘,埋首到郁娘肩膀上,抽抽搭搭道:“郁娘子,自从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万幸还有火火陪着我,要是没了火火,我怕是要在这长乐宫中孤独到老了。”

郁娘看着左右肩膀分别趴着的火火和苗苗,这一人一狗将她抱得很紧,像是怕她会再次消失。

她心中暖暖的,想到了当初在东宫的那段短暂无忧的时光,她们仨互相作伴,互相温暖。

她温声道:“苗苗,这些年辛苦你了。”

苗苗哼哼两声:“不辛苦。”

郁娘又谢了她几句,才看向火火,仔细打量火火,发现它脑门毛发竟然变得稀疏许多,与两侧相比明显凹了进去。而且本来黑黄杂交的毛发现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黢黢的毛发,看着跟被人磨平了一样。

“火火的脑袋怎么秃了?”算算年纪,火火也不过才四岁,正值壮年,不该秃头。

苗苗附到郁娘耳边,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些年,太子殿下只要一喝醉酒,就抱着火火自言自语,久而久之火火的脑门就被摸秃了……”

郁娘愣住:“……”

火火大抵是知道在聊自己的事,立即汪汪两声,表示委屈。

苗苗单手掩唇,继续道:“郁娘子你不知道哇,你走的第一年,太子殿下几乎每晚都要饮酒才能入睡……”

郁娘没说话,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南廷玉,他此刻正在和安公公说着事,眉目间浮起凝重。

“哎,就是可怜了火火,被太子殿下缠上,夜里睡不好觉,白日还要被太子殿下让人带去操练,说是要让它炼得精瘦康健一点。”

苗苗私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是有一丢丢报复之意在里面。

幼稚的太子殿下,就算生气了也只能这样发泄。

郁娘收回视线,望向火火膘肥圆润的体型:“那它怎么还长胖一圈?”

“因为后来火火怀上崽子了……”

郁娘闻言一愣,随即想到,按照年龄火火确实早就该做母亲了。

她摸着火火后背的手,绕到火火肚皮前,原来这里不仅有长胖的缘故,还有作为母亲留下来的痕迹。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过去这三年,对于它来说,是青春正茂、意义非凡的三年,可她却不在身边。

想到这,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之意,下巴轻轻抵上火火的额头。

当初离开没能带走火火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苗苗继续手舞足蹈向郁娘描述火火的事:“火火肯定跟郁娘子你一样,是个天仙,它当初随太子殿下去狩猎,一露脸就将一群皇家猎犬迷得死去活来,哈哈哈……我们火火…………”苗苗笑声陡然变得古怪,“就每年从里面挑两个又高又英俊的猎犬做夫君……一年生两胎,胎胎父亲不一样……哈哈哈……”

郁娘:“……”她心中伤感顿时拂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怕苗苗笑岔气,她岔开话题,询问其他事宜。

苗苗还处在激动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说着话。

郁娘从苗苗口里得知,宣若薇和南廷玉的婚事以尚未平定叛乱为由搁浅了,一搁便是三年,将宣若薇生生拖到二十岁。

宣家很是不满,战乱一过,便多方施压南廷玉,但南廷玉仍未松口。

“这两年,宣姑娘大概是知晓太子的态度,自觉丢脸,也不怎么往长乐宫跑了,咱长乐宫除了我和火火,就没进来过一个女的。不过,有次安公公喝醉,听他迷迷糊糊叨咕着话,好像是说太子中间想立一位霍良娣,但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没有立成功。”

“霍良娣?”

“是啊。”

郁娘心中挖苦道,他一边打仗,一边找她,还不忘要立“霍良娣”,竟能一心三用。

偏偏,他还要扮作深情的模样。

他和他那位父皇,真是像极了,也幸好她没有姚贵妃那样显赫的家世,否则现在的她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

他们这样的男人,归根结底,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郁娘本还想去见裴元清等人,得知他们数日前便已离开府邸,去西域为南廷玉找治疗蛊毒的解药,她心中失落起来,也不知道这三年裴元清和苏子他们怎么样。

与长乐宫的旧人一一寒暄完毕,郁娘去找南廷玉,她开门见山:“你将萧重玄关在何处?”

南廷玉伏在折子堆积如山的桌案前,闻言没有抬头,声音平淡道:“死牢中。”

“殿下,我已经跟你回来了,放了他罢。”

“孤既已答应你会放了他,那就不会食言。”

“我想见他。”

南廷玉攥紧手中狼毫:“不成问题,后天,孤便带你去看他。”

她今晚过来句句离不开萧重玄,字字不多余,不知道在他放了萧重玄之后,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了?

“为何不能明日就让我见到他?”

“明日,孤需要进宫述职,待述职完毕,后天,孤一定会让你见到萧重玄。”

说到后面一句话,他抬起头,神色认真。

郁娘盯着他的眼,见他不似作假的样子,没再纠缠,福身告退。

她没看到她转身后,南廷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后背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中是不甘和苦涩。

不甘她心里没有他,苦涩她只念着萧重玄。

可这般恶果,是他所酿,也只得他自己咽下,独自消化。

她能回到长乐宫,已经是他威逼利诱的结果,还再进一步强迫她,还想再多一点贪念,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她避之若浼。

皇宫。

白玉石屏风后面,南筠之掩着唇轻轻咳嗽,他近日染了风寒,心口乏闷,索性连早朝也不上了,就待在寝殿和越公公下棋、品茶。

南廷玉过去时,正是一局终了,南筠之赢了,越公公忙在对面说着讨好的话。

南廷玉向着屏风后方的人影行礼:“父皇。”

“太子来了,还是让太子来和朕下棋,这么多年,只有太子敢赢朕,能赢朕。”南筠之笑着摆摆手,示意越公公起身。

越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拍马屁:“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太子殿下厉害,那正是因为陛下您教导有方。”

南筠之闻言,开怀大笑起来,比起别人夸赞他,他心里更满意别人夸赞南廷玉,毕竟南廷玉是他凝结了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作品。

只是没笑几下,他又忍不住干咳。

南廷玉坐到他对面,抢在越公公之前,为他斟上茶。

“父皇,润润嗓子。”

“嗯。”

南筠之喝了口茶,正欲拿起黑子,对面的南廷玉已经先拿过黑子,将白子留给了他。

“父皇,这一次,儿臣走黑子。”

南筠之凝他片刻:“好。”

南廷玉落下一子便一句话:“父皇,萧重玄是你的人吗?”

南筠之亦是落下一子便一句话:“何出此言?”

“能闯进死牢,从孤的手中救出萧重玄的人,除了您,孤在整个大乾想不到第二个。”

南筠之摇摇头,咳得脸色发白:“你还不是皇帝,说话须得有证据。等你坐上龙椅,口说即为凭证。”

“父皇,其实孤这次离开都城,料到他幕后的人会现身,遂做了个局,等着对方入瓮。”

南筠之抬眸看他,手中白棋顿了顿,复才落下位置。

棋盘上,黑白两子相互胶着。

“父皇,把他还给孤。”

“你想杀他?”

南廷玉没说话。

南筠之继续道:“他确实该死,对于皇家来说,他死了才是万全之策。”

南廷玉脸色倏然难看。

“朕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打算抓了他,便欲将他杀了灭口,但没想到你自己猜出来了。”南筠之还从未见过南廷玉这般模样,眼中掠过深意,斟酌着话,又慢慢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能为皇家而死,是他的荣幸。”

南廷玉脸色煞白:“父皇,您杀了他?”

南筠之不答话,下了一子:“该你了。”

然而他却捏着手中黑指,手臂发颤,怎么也下不了。

萧重玄死了?

若是萧重玄真的死了……

他能想象得到,郁娘会难过成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样子,只是这么一想,他心口便一阵阵坠痛,恍若有灭顶之灾压下来,让他再也无法思考,再也无法理智下去。

掌中的黑子被他生生捏做粉齑,簌簌落下。

他站起身,掀起衣袍,下一瞬,竟直接向对面的南筠之跪下,便是在以前,他受过再多的委屈,也未曾这样乞求过南筠之,未曾这样卑微行事过。

“父皇,他不能死,儿臣求您,把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未料到南廷玉会这般行事,看着突然跪在眼前的南廷玉,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化,不复先前温润的伪装,而是深邃的凌厉。

他本来只是想出言逗一逗南廷玉,没想到南廷玉竟会直接向他下跪!

他心口呼吸骤然急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的越公公见状,想要上前为南筠之抚背,但看这父子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又吓得不敢站出来,只得屏气凝神,当好背景板。

南筠之缓过气后,眯着眼:“你这么在乎他的生死,是为了谁?”

南廷玉不答,神情苍白而又固执,只重复着那句话:“父皇,还请您把他还给儿臣。”

“你抓了他那么久,严刑待之,却始终没伤他根本,现在又怕他被朕给杀了,归根结底……你是为了你府里的那位郁奉仪吧?”

“父皇,与她无关!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南筠之闻言,嗤了声,心道,本来觉得太子年轻气盛,遇到貌美女子,付出些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如今一看,只怕他付出的不只是一些感情,而是付出了许多,甚至连他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求您!”

说着,南廷玉重重向地面磕了个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淡然不变。

然而这声响却惊得一旁的,越公公手足无措。

“还请父皇将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气得一用力,掌心白子也化作粉齑落下。他怒目瞪着他:“朕本还觉得你脑子清醒聪明,是朕最为优秀的孩子,如今一看,你这脑子里有一半装的是女人。”

南廷玉不反驳,作势还要磕头。

他只能拿自己威胁南筠之,怪就怪南筠之的弱点是他。

越公公忙上前抱住他,阻止他继续磕头,惊呼道:“陛下,太子,你们父子二人好好说话,别怄气,不值得啊……”

“父皇……”

“够了!”

南筠之打断他的话,缓缓闭上双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出息的东西!明日朕便会让他安然无恙出现在东宫!”

南廷玉磕得眉心肿胀破了皮,一丝血渍顺着他鼻翼缓缓下落,他视线有些恍惚,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

“还不快滚出去!”

越公公忙扶着他起身离开。

在他走出去后,南筠之捏了捏鼻梁,平缓情绪,他敛着双目,向暗处一角沉声道:“出来。”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出来,半跪在南筠之身后。

“陛下。”

南筠之靠到椅背上,抚着心口,如同说家常话般,慢悠悠道:“朕这辈子,就是拿太子没辙。”

“陛下并非没辙,只是爱子心切罢了。”

“哼,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黑影没敢说话。

南筠之瞟了他一眼,道:“朕拿他没辙,他拿府中那位郁奉仪没辙,郁奉仪又挂念着你,这般来说,倒是你……萧重玄,拿捏住了朕。”

南筠之这话,语速平静,却又威慑十足。萧重玄皱眉,立即恭敬回道:“陛下说笑了,臣何德何能能让郁奉仪挂念?更何谈能拿捏住陛下?臣,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从来,都是陛下拿捏住臣。”

南筠之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掂着一枚白子,心道,他本来救出萧重玄,是想萧重玄留在身边做个暗卫,没想到又被南廷玉要回去。只怕,这次回去那么简单。许久,南筠之叹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你回去吧。朕不管你们仨之前是怎么回事,但往后,必须捋得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离去后,南筠之靠着椅子,菱花窗的阴影洒落在他半张脸上,他闭上眼睛,似是陷入到沉思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

须臾,他叹口气,向越公公道:“朕这个儿子,真是处处随朕……”

越公公不敢多说,只赔笑道:“这龙生龙,凤生凤嘛,太子殿下自然是随陛下的……”

南筠之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声:“不过,他比朕幸运,有一个愿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父亲,能成全他的风花雪月,不像朕,朕当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前面几位皇兄为争夺皇位,把乾朝弄得四分五裂,待朕接手乾朝时,内忧外患,根基不稳,朕不得不迎娶姚泊月,依靠姚家平定各方势力……”

未曾想那一次在权力和爱情之中做了妥协,往后便被迫妥协二十多年。

甚至还因此害得南廷玉的生母自戕。

每每想到这事,南筠之便有摧心剖肝之痛。

适时,南廷玉的生母祈飞雪和姚泊月一同怀有身孕,临盆之际,姚泊月却胎死腹中,她以为是祈飞雪所为,歇斯底里逼他拿掉祈飞雪肚中的孩子,要以命抵命!

他不愿意,姚行舟便兵临城下,逼他给姚家一个交代。

祈飞雪为保住腹中的南廷玉,在生下南廷玉后,自戕“赎罪”,以平息姚家怒火。因着是“罪人”,这么多年她的骨灰都未能葬于皇陵之中,在姚家覆灭后,骨灰方才从如意寺移进皇陵。

他自觉前半生被姚家所裹挟,做了许多无奈之举,其间屈辱,唯有自己知晓,是故他不愿南廷玉再步他后尘。

这三年,南廷玉以战乱为由,推迟与宣若薇的婚事,他顺势由之,又寻了理由,将与宣明朗关系密切的几位重臣罢官,算作敲打宣家。

只是宣家与姚家不一样,宣明朗为官多年,谨慎小心,做事滴水不漏,未能从他身上找出任何纰漏和差错,且其也确实有治国安邦之才,是故,南筠之想要宣家做南廷玉的左臂右膀,但却不能做挟制住南廷玉的专政外戚。

如今如何退婚,成了个头疼之事。

南廷玉若是处理不好,南筠之还要跟着去擦屁股。想到这,他脑袋有些疼,揉着眉心:“摆驾常宁宫。”

“是。”

此刻常宁宫,惠娴皇后和二公主南廷玥各自拿着枝剪,修理盆中的粉色木芙蓉。自从三公主嫁去图门族和亲后,宫中女眷所剩无几,二公主便常来陪惠娴皇后谈心。

曾经,南筠之见惠娴皇后无所出,做主将刚出生的二公主抱给惠娴皇后。惠娴皇后养了二公主数日,结果得知因为失去女儿,云妃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实在不忍,惠娴皇后便又将二公主还给云妃了。

为此,云妃心中一直记下惠娴皇后这个恩情,以前在宫中常帮着惠娴皇后对付姚贵妃。

惠娴皇后回忆起往事,笑道:“你小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候,人生中的第一块尿布,还是本宫给你换的。”

南廷玥脸色有些红:“皇后娘娘您莫打趣儿臣了。”

“哈哈哈,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南廷玥撒娇道:“廷玥无论长多大,都始终是您的女儿。”

惠娴皇后闻言,温柔一笑。

二人又聊了些话,南廷玥似是想起什么,道:“皇后娘娘,听闻那姚氏近几日突然恢复神智,不再疯疯癫癫,整日嚷着说要见皇后娘娘您……”

惠娴皇后一愣:“姚泊月清醒了?”怎么她身边的婆子和婢女们没一个提及过这事?

南廷玥:“嗯,听下人嚼舌头,说她可能是回光返照,挺不了几天。”

惠娴皇后放下手中的枝剪,目光垂落在芙蓉花上,心思却飘远,这姚泊月嚷着要见她是为何?

她同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殿门外响起越公公的声音。

“陛下驾到。”

惠娴皇后收回思绪,和南廷玥一同向走进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南筠之见到南廷玥也在,笑意顿生:“廷玥有心了,有你常伴在皇后身边,她也不至于乏闷无聊。”

南廷玥掩唇一笑:“廷玥只能陪皇后娘娘说说话,但化解乏闷无聊,还得父皇您亲自出马,好了,既然父皇来了,那廷玥今日就不做那不识趣的人,先行退下了。”说罢,南廷玥忙提起裙摆离开。

南筠之和惠娴皇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南筠之哭笑不得,惠娴皇后则脸颊有些红。

南筠之看向屋里喝了一半的中药:“元瑶,你近来身子不适?”

惠娴皇后眼神忽然有些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南筠之见状,越发好奇:“到底是怎么了?”

惠娴皇后大抵是不好意思,踮起脚尖,附到南筠之耳边道:“御医说……本宫虽上了年纪,但身子调理好了,还可以有孕……”她没注意到南筠之听到她后面一句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晦色。

南筠之默了一瞬,搂住她,缓缓笑道:“元瑶,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惠娴皇后本还觉得丢脸,毕竟南廷玉都这么大了,她还妄想生下一儿半女,以为南筠之听到这话会阻止她,结果他只出声宽慰她,这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她身为一国之后,一直未能毓子孕孙,未尽到开枝散叶的责任,心中愧疚不已。

总想把这个遗憾弥补掉。

·

郁娘得了南廷玉的承诺,心急如焚等着,次日,从早等到晚,也没有等到萧重玄出现,她心里有些不安,怀疑南廷玉在骗自己。

日头落下,她难掩怒意,去书房找南廷玉。

书房里,几个大臣正说着话,见到她出现,面面相觑。

南廷玉摆手,他们识趣离开。

人都走后,书房仅剩下他们二人,她上前一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你不是说今日便会让我见到萧重玄吗?”迟一刻见萧重玄,她心中便多担忧一分。

待走近几步,她才发现南廷玉今日与平时有些不同,他额间戴有一条黑色抹额,那抹额款式简单,仅以银色暗纹做装饰,透着一股禁欲内敛的气息,将他本就深邃立体的脸庞,衬得越发英挺俊朗。

他身上亦是穿着同色华服,宽肩窄腰,端坐在漆木椅子上,如一尊俊美非凡的雕塑。他抬头看她,声音平淡:“孤既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她眼中明显有着怀疑:“那他缘何还没有来见我?他是不是伤势还未好?”

南廷玉此刻脑袋还晕着,额间受伤的地方更是在隐隐作痛,听到她一句句关心萧重玄的话,心中的酸涩一股一股冒出来。他抑制住情绪,一字一顿道:“萧、重、玄、他、没、事。”

“殿下,你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她本就是冒着风险,在没看到任何有关萧重玄的线索下,听信他的话,随他来到都城,而现在他一次次拖延她,让她不得不怀疑。

南廷玉:“孤做了何事让你这般不信任孤?”

“殿下应该问你做了多少事情,值得我相信你?”

这话说完,她眼眶变得有些红。他于她来说,失约的又岂是一件两件事情?

当初他让她养好身子,实则暗中欺骗她吃下假孕药,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他说他很快会来找她,直到她落入刺客手中,遭到污言秽语的骚扰和恶心作呕的触碰,他也依然未能及时来救她。

他又说他答应她一个条件,可当她提出要离开,他却食言拒绝。

他骗了她那么多次,现在还怎么能指望她毫无保留相信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二人针尖对麦芒,目光相互胶着对峙。

一旁安公公见状,忙出言缓和气氛:“郁娘子,太子殿下绝没有骗你的意思,老奴也给殿下做保证,殿下既然这样说,那就绝对会让萧重玄全须全尾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安公公扯了扯郁娘的衣袖,朝她暗暗使眼色,仿佛在说,他们二人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闷了口气在心中,凝视南廷玉片刻,才转身离开。

然而眼中的冷漠,却如一把刀,留在原地,狠狠扎在南廷玉心上。

南廷玉气得一把扯掉额头上的抹额,露出猩红狰狞的伤口:“安公公,你说她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安公公讪讪笑着,不敢多言。

“孤怎么就带回来个小祖宗?”后面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唇齿碾磨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郁娘生着闷气,踩着月色,走过回廊,四周的风轻轻吹过来,传出细微的窸窣声。

不知何时,风声中出现一道脚步声,仿佛是在给她的脚步作伴乐。

一步一声,十分和谐。

她因着心事重重,没有察觉到异常,过了会儿,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道修长的影子从身后照过来,与她并排而行。

她猛然转过身:“萧重玄……”

萧重玄恰好从回廊出来,面容在皎皎月色下逐渐清晰,浓烈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

五官英挺俊朗,只是轮廓似乎覆上了一层晦暗未明的愁郁。

他轻声回应她:“是我。”

郁娘目光焦灼打量他:“你没事吧?我听说他对你动刑了。”

萧重玄笑笑:“我皮糙肉厚,早就好了。”

一语作罢,两人互相对视着,都未再开口。夜色模糊住他们的眼色,眼底的无奈和悲伤有了遮掩。

郁娘松开手,喃喃道:“对不起。”

萧重玄心疼道:“郁娘,这与你无关,你不必总觉得对不起。”

郁娘心想,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如果没有她,南廷玉至少不会那么恨他。

二人此刻说话的场景,很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来找她,说会带她离开。

想到这,她苦涩笑了下,与三年前相比,面对长乐宫这座牢笼,她眼中已经有了些许释怀。

“既然不要我说对不起,那总该要说声谢谢,重玄,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过去那三年自由快乐的时光。”

对于一只注定要被关进笼子的鸟来说,能有短暂飞向天空的时刻,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萧重玄闻言,没作声。

很多话,不消多说,走到这一步,都已经明白。

他们二人注定回不到过去那段自由惬意的生活,往后,一人深陷宫墙内,一人埋名入宦海。

在这一刻,突然有一股冲动涌向萧重玄心间,他想说,只要郁娘想走,他可以拼了这条命也要她带走,可是话还未开口,却听到她先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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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士,他该在战场上驰骋万里,杀敌报国,实现非凡壮志,而不是隐姓埋名,偏安一隅。

他嘴上说不在意,无论什么名字身份,都不会影响他,可是她知道,如果有得选择,他还是想成为最英勇善战的将士。

“重玄,你帮皇帝做事,只是因为君臣之道吗?”

萧重玄手指攥紧,沉声道:“嗯。”

郁娘心中泛起苦涩,他还是不肯说出实情,不愿意让她为难和自责。

他总是这样,为她考虑好所有的事情。

可她不是个傻子,心中已经隐约猜出来实情了。

当初鸾州城知府将她送给他,便是想拉拢他为自己人。

他不肯接受她,就是因为不愿意被收买,但最后他还是为了她,背叛了兰西王府,背叛了他作为将士的血性。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饱受着煎熬和折磨吧。没关系,往后,她会为他将一切拨乱反正,属于他的,都会一一还回来。

“萧重玄……”

“嗯?”

“往后你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萧重玄一愣,心口思潮澎湃,他努力克制住情绪,隐忍道:“你也是,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我会的。”

夜风掀动二人的衣角,扬起不休的弧度。

萧重玄看着她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郁娘,你还爱他吗?”爱这个东西,在长乐宫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希望她不爱太子,这样她就能变回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理智善谋的郁娘子,谁都没办法轻易欺负她。

郁娘看到远处回廊上,伫立着一道寂静身影,那道身影状似恰好路过在这里,又状似蛰伏在这里听了许久。

她收回视线,垂下浓密眼睫,回复萧重玄的话:“不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的话方才落下来,回廊上的身影便消失在尽头,好像从未存在过,只是她眼花,一时看错罢了。

她转身向远处而去,月色将她的身影照得清冷孤寂。花园一角,紫锥花正开得旺盛,蝴蝶模糊的影子绕着紫锥花上下飞动,她看着那些蝴蝶,似是在说给萧重玄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蝴蝶有许多选择和重来的机会,但花儿大都春生夏枯,若是不自量力,妄图追逐蝴蝶的身影,等来的只会是根连株拔、身先朝露的结局。”

萧重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蝴蝶与花,静默无言。

南廷玉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郁娘跟着他会好很多,可他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人生注定了要有许多取舍。

所幸过去这三年,南廷玉变化许多,希望这些变化,能让他给郁娘足够多的仰仗和底气,让她不再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想到这,一声轻叹从萧重玄胸腔中溢出,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然而此刻,最该说的是话离别。

他露出笑意,用着平静的语调道:“我该要走了。”

以往说完这句话,还会再补充一句“下个月一号,我再来”,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好。”

郁娘背对着他,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直至消失。

夜凉如水,渗进整座城之中。

一只蝴蝶飞到她跟前,她伸出手,蝴蝶停在了她掌心之上。

她看着蝴蝶,神色淡淡,收回手时蝴蝶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似乎想要找个落脚点。

她移开目光,视线越过青瓦红砖堆砌起来的宫墙,看向这座她逃离不了的无形牢笼。

原来,在踏进来的第一步,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彻底接受这份命运后,她敛去所有的无助和忧戚,眼中流露出一抹晦色和坚定。

三年前,她心中只念着离开这里,所以当时什么都不计较。但现在她回来了,既是如此,那以前受到的那些栽赃陷害,该要一一偿还。

首当其冲的便应是宣家。

·

萧重玄走出长乐宫,身后忽有箭矢刺破黑夜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便见一只长箭携着势如破竹之势,径直刺向他。

因着躲闪不及,那只长箭噗呲一声,刺中他的腹部。

他捂住受伤的地方,抬起头,顺着箭矢而来的方向看去,即使黑夜模糊住大片景色,但远处宫殿二楼上,那道颀长身影依然夺目显眼。

是南廷玉。

南廷玉收回手中弓弩,眼神森冷望着萧重玄。

这一箭,不知是在报复先前的一箭之仇,还是在警告什么。

眼中敌意汹涌,却没有杀意。

总归是为了郁娘,克制住所有怒火,未再射箭伤他。

萧重玄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南廷玉对视,片刻,他拔出腹中的箭,转身离开。

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两个人曾经为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山、为女人站在对立面,往后,又会因为同样的原因,而站在同一条线上。

成了目标一致的敌人。

·

醉伊楼。

今日整个酒楼被荀世子包下,邀了都城一众世家子弟,在此为他庆生。

荀世子原先发了请帖给南廷玉,南廷玉没来,宴席过半,一行人喝得正开心,南廷玉突然来了。

荀世子笑呵呵为他让出主位,他坐到椅子上,一字不发,也不参与到划拳掷骰子游戏中,只一杯杯喝酒。

喝得醉醺醺时,他靠到椅背上,微微低垂着头,额间那抹黑色银纹抹额十分突出。他一只手攥着酒杯,手背青筋分明,仿佛在隐忍压抑着某种情绪。

荀世子喝得大舌头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打着酒嗝,没什么形象道:“殿下,你这张脸怎么这么黑?”

南廷玉没作声。

荀世子自顾自跟他碰了酒杯,又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独自生闷气,殿下你把心事说出来,让我们陪你一起生气……”

几个喝醉的世家公子忙语无伦次附和着话:“是……是啊……我们陪殿下一起生气……”

一些脑子还清醒的世家公子闻言,面面相觑,做哭笑不得状。

南廷玉饮尽杯中的酒,这时,耳边传来咿呀声音,远处,戏台子上正唱着痴男怨女的故事。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怎么回事,他脑袋突然有些痛,伸手扯掉抹额,不耐蹙着眉头。

众人也这才发现他额上有伤,因着礼节,也不敢频频张望,只在心里面揣测着事。

谁又打南廷玉了?

南廷玉靠到椅背上,唇齿缓慢厮磨,似是在说什么话,可是声音很轻,外人听不清。

荀世子遂凑到他跟前,听了会儿,隐约听到模糊的“不爱”两个字,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荀世子满口酒气嘟囔道:“殿下,你不爱谁?还是谁不爱你?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主意或者给你出头,实在不行,让你出气也行……”

“是啊,殿下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嗝……”

南廷玉模棱两可开口:“你们说,氓……他变心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重新爱上他的妻子?”

众人先是一愣,氓?什么氓?随即反应过来,远处戏台子上唱的正是诗经《氓》。

荀世子啊了一声,回复道:“那就让他妻子打扮得好看一点,重新迷住氓呗。人啊,不管男女,都是肤浅的,脸蛋尤为重要。”

南廷玉慢慢道:“假如,长得是孤这样的……”

荀世子喝醉酒后胆子变大许多,想到啥便是啥,闻言,他哈哈笑了起来,搂住南廷玉的肩膀,道:“要是像殿下你现在这副模样,那肯定是不行了……哈哈哈……”

南廷玉脸色瞬间沉下去。

有几个本来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在听到荀世子这番话后,早已被吓得直接醒酒。

荀世子继续道:“殿下,嗝……你看你,脑门又红又肿,脸上还有道疤,你这个样子……不行啊……肯定不行的……”

说着,荀世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得像我这样,白白净净的,才招人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摘自《氓》,先秦,佚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睨他:“白白净净啊?”

荀世子还没察觉到危险:“是啊,要白白净净的,毕竟男子的脸面也很重要……我家妙兰常说,她看上我,八九成便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南廷玉冷笑两声。

半个时辰后,宴席结束,荀世子喝得醉醺醺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徐妙兰带着下人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待走近几步,发现荀世子整张脸竟被墨水涂得黢黑。

徐妙兰:“……”

南廷玉回到长乐宫,躺在床上,喝了那么多酒,依然睡不着觉,闭上眼睛,脑海还在想着宴会上那一众世家子弟出的主意。

除了荀世子的那个不靠谱的主意外,旁人提的建议大都是围绕着钱财和心意展开的。

钱财,他有的是,不怕。

那最主要的就是心意。

他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一直想到凌晨才睡着。

次日,郁娘刚在院子里给火火剃完身上的狗毛,一抬头,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站在对面。

分明是晌午,他身上却莫名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郁娘正要问他作甚么,便见他走过来,丢下一串钥匙,她哑然看他,听到他瓮声瓮气道:“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

说罢,他眼含期待看着她。

郁娘却皱眉道:“殿下这是要我去打扫库房?”

南廷玉:“……”

打扫库房?她怎么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会是这?

难道自己以前对她这么差吗?

他露出一副吃瘪模样,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道:“长乐宫不缺小厮,钥匙交于你,便是让你以后负责打理库房。”

一旁的苗苗闻言,吸了一口气:“打理库房啊……”这是太子妃的职责啊,想到这,苗苗忙把钥匙塞到郁娘手中。

郁娘闻言,神色不变,将钥匙又递向南廷玉:“殿下,我没学过管事持家的本领,恐怕打理不好库房。”

南廷玉像是料到她会拒绝:“府邸有两位管家左右协助你,你不必担心打理不好。”他昨晚思来想去,觉得送金银首饰过于麻烦,不如直接把库房钥匙给她,往后她想要什么,自己可以从中取。

顿了顿,他看向被剃得浑身光溜溜,仅剩下脑袋上还有毛发的火火,又道:“也省得你整日无事,去折腾狗了。”

火火此刻似乎有些懵,看着满地的狗毛,陷入到了狗生怀疑中

郁娘抬头看他,心道,他今日莫名其妙将库房钥匙递给她,是想来讨好她吗?

可他却没有想过,他把库房钥匙贸然给她,以后太子妃嫁进来,她与太子妃恐怕会因为这事而产生龃龉。

“殿下……”

“你若不想要这钥匙,那就丢狗嘴里扔了好了。”

“……”

撂下这句话,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

郁娘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又垂下头看向手中的钥匙,他不像是行事鲁莽之人,如今怎么会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然将库房钥匙交给她一个尚未册封的女子?

她还未想通这事,次日,南廷玉又带她出去,不知要做些什么,二人乘着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郁娘坐在南廷玉对面,看见他头上常带那条的抹额换了,今日换成一条坠有黑色宝石的抹额,显得很是华丽贵气,身上穿着染着山水纹的月白色开襟长袍,腰间束有丝帛腰带,看起来很是俊逸潇洒。

郁娘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少焉,马车停在一处医馆前。

这家医馆名为仲机,左右两栋楼,各有三层,坐落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央上,也是都城最大的医馆。

“孤曾说过,要将都城最大的医馆送给你。”

郁娘看着眼前宏伟气派的两栋楼,神情复杂,继续不解风情道:“殿下,这医馆不会是你抄了人家的?”

南廷玉:“……”

他心中闷气顿生,他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不可取的人吗?怎么每次送东西给她,她都这样认为他?

他沉了沉气,解释道:“这家医馆是荀家名下的物产,前段时间荀世子犯了错,卖了这家医馆以赎罪,孤恰好就把这医馆给盘了下来,想着你喜欢,往后便送给你。”

郁娘迈步走进医馆,南廷玉看她脸上流露出兴致,跟在后面继续道,“你若是喜欢别的铺子,孤也可以帮你盘下。”

话落,他又飞快补充道,“只要你不跟孤闹脾气,好好待在孤身边,不见不该见的人,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只为挽回一个女子的心。在爱情的世界里,不分身份地位,上位者一旦动了心,也照样低下高贵的头颅。

郁娘沉默打量着医馆中的一切,鼻息中感受到熟悉的药材味,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不知道她的“杨氏医馆”现在怎么样了。

她伸手摸着快有她两倍高的药柜子,轻声回他:“多谢殿下。”

南廷玉嘴角扬起笑意。

这日,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中央,沿街叫卖声顺着帘缝涌入进来。

马车内宣母两耳不闻,只闭着眼睛,专注转动手中佛珠,默念经文。宣若薇则坐在她对面,眉目沉寂,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马车里。

“春日的池塘边,

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

小鱼儿……小鱼儿……”

宣母忽地一下睁开眼睛,这首童谣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心中隐藏在最深处的密室,霎时间,那些汹涌情绪再也无法禁闭。她紧急喊停马夫,走了下来,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四处寻找那道稚嫩的声音。

小鱼儿,是她的小鱼儿吗?

宣若薇跟在她身后,茫然道:“娘亲,你怎么了?”

宣母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推开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里到处寻找着。

“小鱼儿……小鱼儿……”

那道稚嫩的声音还在唱歌,离她越来越近。

她穿过层层人群,终于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唱着这首童谣。

她如疯了一般,一把抱住那小姑娘,逼问道:“这首童谣……你怎么会唱?你怎么会唱?”

小姑娘被她吓得连连后退,躲到母亲腿边,呜哇一声就哭了。

宣母见状,忙取出手中玉佩,递给那小姑娘:“我把这个给你,你告诉我,这首童谣,你从哪儿听到的……”

“是……是一位仙子姐姐……教的……”

“什么仙子姐姐?”

小姑娘又被她这副几若疯癫的样子,吓得不敢开口了。

一旁,小姑娘的母亲接过话:“哦,是前些时日,她生病了,在医馆中睡着,醒来时没见到我,吓得大哭,一个女子便教她唱了这首童谣,说是唱完了,娘亲就会来找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母闻言,焦灼问道:“什么医馆?什么女子?你带我去!”大抵是怕对方不同意,她又赶紧把身上带的值钱物品塞给小姑娘的母亲。

这妇人接过东西,笑着道:“好嘞,那医馆就在前面……我们带你过去……”

宣母此刻心脏狂跳,激动到快要拿不稳手中的佛珠,是佛祖显灵了吗?

终于要让她见到她的小鱼儿了……

十四年了啊。

这段路不过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可宣母却觉得像是走了许多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耳边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也更看不到别的人,只睁大眼睛,攥紧手指,一步一步,凭借着本能跟随在这对母女身后。

“呐,就是这家医馆……”

宣母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去,黑木牌匾上书仲机医馆四个烫金大字,这是都城十分有名的一家医馆,她和妇人们聊天时有听到过它。

她的小鱼儿曾在这里出现过?是生了病还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这,宣母忐忑不已,拉着小姑娘进入医馆:“小姑娘,你还记得是哪位仙子教你唱的这首童谣吗?”

小姑娘探出脑袋,在医馆一楼逡巡一圈,摇摇头。随后,她们又去了二楼、三楼,依然没有见到当日的女人。宣母不死心,带着小姑娘立即去边上的那栋楼。然而这里看过一遍,也依然没有找到人。

看着小姑娘一次次摇头的模样,宣母神情逐渐崩溃,她苍白着脸,嗓音发颤:“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看一看……”

小姑娘嘟囔道:“真的没有……”

“那你还记得那位姐姐是什么身份吗?”

小姑娘摇摇头,她只记得她醒过来没看到娘亲,吓得哇哇大哭,冲出医馆想要去找娘亲,但因为还发着高烧,没走两步便摔在地上。

这时,有个长得像仙子一样的姐姐抱起她,给了她糖吃,还教她唱童谣,告诉她,等唱完这首童谣,她的娘亲就会来找她。

她便忘了哭泣,跟着仙子姐姐学童谣,等到她学会,娘亲果真就来了。

宣母又步步紧逼,继续追问着话:“那你应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

妇人见她语气咄咄逼人,怕她会伤害小姑娘,忙将小姑娘拉到身后,作势要把钱财还给她:“我们不要你这钱了,你别缠着我女儿。”

宣母没有收,看着被吓哭的小姑娘,逐渐恢复几分理智。

她就知道上天还在惩罚她,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找到她的小鱼儿。不过没关系,至少前进一大步,知道她的小鱼儿还活着。

宣母:“刚刚是我鲁莽了,这些钱财就当给你们母女二人压压惊。”顿了顿她又哽咽道,“若是下一次见到那位姐姐,能否麻烦你们及时将她的信息告诉给我,我会重重有赏。”

妇人犹疑了下回道:“好。”

宣母让身旁跟着的小厮留下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物和地址,在妇人和小姑娘离开后,她没有动,仍站在医馆三楼,眼神恍惚,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若薇一路跟在宣母身后,看到宣母那副疯癫偏执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宣琳琅都死了那么多年,宣母还是没放弃,总觉得她还活着。

早些年,宣母一直在暗中查宣琳琅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后来只得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

宣母去了许多寺庙,唯有伽蓝寺的方丈告诉她,她要找的小鱼儿还活着。宣母丝毫不作怀疑,不惜花费重金在伽蓝寺单独建一间小佛堂,供奉着菩萨像,为宣琳琅祈福,每年又散千金香火,成为伽蓝寺出手最阔绰的香客。

宣若薇踟蹰道:“娘亲,那首童谣是跟姐姐有关系吗?”

“嗯。”

“即是童谣,会不会旁人也会唱?”

宣母仍处在恍惚中,喃喃道:“那首童谣是广陵一带很火的童谣,本意是小鱼儿找大鱼儿。但在琳琅幼时,她调皮爱玩,总是我跟在后面找她,所以我改了词,改做大鱼儿找小鱼儿,教会她唱这童谣,我还告诉她,见不到娘亲的话,她就唱这首歌,娘亲听到声音会来找她的……”

宣若薇愣住。

宣母眼中有着模糊的泪意:“所以真的是她,琳琅,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深陷在过去,活在十四年前丢失了琳琅的那个雨夜,痛苦和自责深深淹没住她,让她无法自拔。

她怕她到死,都找不到人,带着这个秘密入棺材。

从此在这世间,就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宣琳琅了。

宣若薇闻言,面色有些复杂,心道,真的宣琳琅吗?她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的话,为什么没有来找宣母?

宣若薇正欲说什么,这时,目光瞥到楼梯口上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口一跳,忙扯了一下宣母的衣袖。

宣母回过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一穿着杏色绣花长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走上楼来,她头上挽着飞天髻,粉黛未施,打扮得清淡素雅,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非凡脱俗,夺目耀眼。

三年未见,来人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

宣母神色恢复如常,想到这些时日从长乐宫传出来的话,她睨视着郁娘,眼底寒意浮动。

太子为她换了个新的身份,让她变成裴元清的女儿,顶着救命恩人之女的身份进了东宫,摆明是在为她铺路。

郁娘走上三楼,猝不及防看到宣家母女二人,她也一瞬变了脸。三年前,双方便撕破脸面,如今自不必虚与委蛇。

郁娘心思一动,将手中钥匙扔给身后的药馆老板:“医馆里还缺银子和药材的话,便去长乐宫库房里看,想拿什么知会我一声便行。”

店老板顿时眼露谢意:“是,裴娘子。”

宣若薇不可置信盯着店老板手中的那串钥匙,这是长乐宫库房的钥匙?

南廷玉给她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不知道库房钥匙代表的是什么吗?!

这串钥匙此刻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宣若薇的脸上,宣若薇心中羞恼无比,气得暗暗攥紧了手指。

她隐忍三年,本以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结果!

郁娘一回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不,甚至还不如原点。

宣母也失色片刻,很快便缓过脸色,大约没甚么针锋相对的心情,她凝视郁娘几眼,便拉着宣若薇离开。

走至郁娘身边时,郁娘出声喊住她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夫人……”郁娘微微笑着,转过身看她,“不知你和宣姑娘来医馆是要做什么吗?”

宣母弯了下嘴角:“我和若薇闲来无事,进来逛逛罢了,倒不知道这家医馆竟是你的物产?”

宣母本还打算找店老板,让店老板帮她一同找“宣琳琅”,现下发现这医馆是郁娘的物产,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找“宣琳琅”的事情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郁娘笑道:“太子怜我在长乐宫乏闷无聊,便将这医馆送给我,让我也有个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宣若薇闻言沉下脸,心道,自古便没有官家妇人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更何况她还是长乐宫的人,所以她说这话,分明是在故意炫耀南廷玉对她任性放纵的娇宠。

宣若薇难掩心中酸涩:“那郁……裴娘子你懂得经营医馆吗?”

“宣姑娘,这你就不知了,我曾在兰西开过几年医馆,还经营得有声有色。”郁娘慢悠悠说着话,视线绕着在们二人的面庞转了一圈,又含笑道,“我也略懂医术,见宣姑娘你面上长有粉痤,想来是气血攻心、积郁良久,平日需得大度真诚待人,勿做表面虚伪功夫。至于宣夫人你,面色发黄,两眼浑浊,想来是亏心事做多了,以致噩梦缠身,往后定要多行善事,否则……难有好报。”

“你……”

宣若薇当即变了脸色,身旁的秦婆子更是作势要冲过去打郁娘,却被宣母拦住。

宣母还是保持着微笑,转着佛珠,道:“多谢裴娘子对我们母女的关怀,不过我们今日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了。”

话落,宣母向身后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亦步亦趋跟着她离开医馆。

郁娘望着宣家母女二人的背影,眼神幽邃,唇间溢出一声轻哼。

这次,该是她为做局之人,请她们母女二人入瓮,让她们也体验一把她所受的折磨和绝望。

·

待走出医馆,坐上马车,秦婆子才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她竟然敢这样对你和小姐说话,你就这么放过她吗?”

宣母闭上眼,眉目间满是不耐:“难道我们要当众与她吵架闹事?行有辱斯文,不成体统之举?逞一时口舌之快,难成大事。”

宣若薇坐在对面道:“娘亲,她举止间敌意明显,只怕这次回来要向我们报仇……”

秦婆子:“小姐,她现在没名没分跟着太子殿下,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宣母扫了一眼秦婆子:“愚蠢,聒噪。”

秦婆子立即瘪嘴不说话了。

宣母难以静下心,便放下手中佛珠:“就是没有迟迟册封,才有了大问题。”若只是想封个妾,以太子对她的宠爱早就给了名分,何必迟迟没有动,只怕是想要立为正妃。

宣母沉默片刻,又徐徐道:“幸而宣家行得端做得正,太子他找不到理由来问罪。”南廷玉若是敢随意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家退婚,怕不是要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连带着郁娘也会跟着遭殃。

她深知南氏父子讲究名声,行事循规蹈矩,表面功夫一定会做得好,是故,宣家只要不出事,他们就抓不住把柄。

宣若薇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有宣母在身边出谋划策,她安稳许多:“娘亲,那我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你这段时间去常宁宫陪陪惠娴皇后,给她吹吹耳边风,让她助你和太子早日完婚。”惠娴皇后与郁娘也有隔阂,想来,比起郁娘,她心里还是更喜欢宣若薇成为太子妃。

宣若薇轻轻颔首。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宣母吩咐道:“秦婆子,你派人查一下她这几年在兰西的情况,还有她经营的那家医馆情况,必要的话,悄悄抓两个人来都城。”

“是。”

这日,郁娘收到请帖,见是徐妙兰所邀,她心中又惊又喜。

也不知道过去这三年徐妙兰如何了,只听闻她嫁了人,夫君与皇家沾亲带故,且还是南廷玉从小玩到大的挚友,身份十分尊贵。

二人约在茶馆见面,故人许久未见,一碰面心中皆感慨万千,竟就在茶坊聊了一下午。

后又不过瘾,徐妙兰邀郁娘出去逛逛,郁娘盛情难却。

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逛到一处医馆,徐妙兰柔声道:“听闻太子殿下送了一家医馆给裴娘子你?”

“嗯。”郁娘心道,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徐妙兰掩唇一笑:“那还真是奇怪,裴娘子你既已有医馆,且宫中也有御医,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还会去一家小医馆看伤。”

郁娘茫然:“看什么伤?”

“看额头上的伤,还有脸颊上三年前落下的旧伤,哎……听闻殿下很是苛刻,要求这膏药除疤就算了,还要让皮肤变好。”

郁娘哑然:“……”

看到郁娘这副模样,徐妙兰嘴角抿出个笑:“因着那家小医馆也是我家的产业,我才知晓这事。哎,可怜那两个老医师被殿下这苛刻要求折磨得夜里睡不着觉,掉了大把头发……”

郁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讪讪笑了下,心中忍不住吐槽,南廷玉在搞什么,他一个男子怎么突然在意起面容?

这时,走到一家酒馆门口,小厮看到徐妙兰,走上前道:“世子妃,你是来找世子的吗?他现在还在楼上陪太子殿下喝酒。”

郁娘听到“太子殿下”四字,意识到这是徐妙兰故意带她来这儿的,又想到前些时日,南廷玉跟她提到的犯错的荀世子,莫非那荀世子是徐妙兰的夫君?

想到这,郁娘脸蛋瞬间火烧火燎的:“……”

徐妙兰看向郁娘,眼中笑意不减:“这几日啊,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总拉着我夫君出来喝酒,我夫君这人呢,一喝醉就爱乱说话,一乱说话就冒犯太子殿下,哎……”

郁娘勉强笑了笑,心里此刻已经明白,这是人家妻子来找上门告状了!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哎,不知道他们今日又喝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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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妙兰抬手,向他们做了个噤声手势,又挽着郁娘的手腕上前,二人站到包间门边,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兴许是都喝醉了,说话吐着大舌头。

“殿下,你每天在这里冷着一张脸,喝闷酒,解决不了事情……”

“是啊,殿下,她让你心里不痛快,嗝……你就让她也不痛快呗,干嘛要自己独自忍着?”

这时,荀世子拍着南廷玉的肩膀,嘟囔道:“殿下,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各个妻妾不合,后宅日日起火、你听他们的话只会越来越惨……你要听我的……我跟你说,我跟妙兰就从来不吵架……”

南廷玉不作声,侧目睨他。

荀世子嘿嘿一笑,继续道:“夫妻之道,很简单嘛,就像我上次跟殿下你说的,男人的脸面十分重要,你若有一张俊脸,那她看着你这张脸自然生不来气。再者,除了脸,男人还要有心意,学会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南廷玉捏着酒杯,一边觉得荀世子是在胡言乱语,一边又忍不住想到,郁娘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萧重玄吧。所以无论他给了多少旁的东西,她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思及此,他一口闷掉杯中的酒。

可是让他把萧重玄给她,他又万万做不到,就算是死,他也要把她拴在自己的棺材中,绝不会让她和萧重玄双宿双飞。

荀世子得意洋洋摸着肚皮:“殿下,我就是靠这两招,把我们家妙兰迷得死去活来,让她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只张着大眼睛,一脸崇拜看着我,啧啧……”

一旁的小厮努力朝荀世子使眼色,暗示他,徐妙兰正站在门外,让他悠着点。可他现在喝得醉醺醺的,眯着个眼,兴致上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又忍不住向在场众人吹嘘自己的御妻之术。

“你们不知道吧,妙兰平日在家里还为我梳头穿衣,张罗三餐,嘿嘿,晚上还给我擦脚……所以说女人其实很好拿捏,只要略施小手段,便能应付,你们啊,都要得跟我学……哎呦……”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痛呼,徐妙兰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他疼得五官扭曲,只顾着哎呦了。

其他世家公子见到徐妙兰出现,下意识缩着肩膀,屏气凝神,不敢吱声。

“妙兰……妙兰……你轻点……哎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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