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娘这段时间一直宿在四楼,只是留宿的第一晚,她便来了月事。她以为南廷玉留她是为了做那事,遂向南廷玉言明现在身子不利索,无法左右伺候,自请回三楼。
南廷玉却冷着脸拒绝了。
她每次来癸水精神萎靡,这次不知是不是还有晕船的缘故,越发恹恹无力,一趟便是数日。
待身子干净了,恰逢龙船停到阆中城。
这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温度升高,连带着风也变得舒爽许多。
她在船上待的乏闷,且这些时日,苗苗为了伺候她也一直待在船上。她估摸着再闷下去,苗苗要闷坏了。于是她和苗苗跟着队伍下船,打算散散心,见一见阆中风土人情。
正值二月末,已初见春日的明媚和朝气,江岸上柳树成排,枝头冒出翠绿嫩芽,水面则浮起一层白色柳树花。
岸边,阆中百姓得知南廷玉的龙船将会停泊在此处,天还未亮便在此等候,路上、楼上、甚至连墙上趴着的都是人。
“那是太子殿下吗?”
“应该是的,诶,怎么太子殿下和旁人穿着一样的衣服?”
“蠢蛋!那是太子殿下的侍卫!”
“那后面这位终归是太子殿下了吧,果真一表人才啊!”
“这也不对,这是世家公子们!”
“那太子殿下在哪儿……”
叽叽喳喳的各路交谈声响起,然而等到南廷玉真正出现时,那些声音似乎一瞬间凝固住,众人忘记了交谈,只目不转睛看向被阆中官员们簇拥而来的南廷玉。
他一出现,龙章凤姿、轩轩韶举这八个字便有了具象化。身上的光彩是周身世家子弟们戴再多金银珠宝、穿再华丽精美的衣袍也夺不走的。
偏生他打扮得内敛沉稳,只玉冠束发,着云纹白色开襟长袍,出众的是挺拔修长的身形和非凡的气质。
过了一会儿,人们像是如梦初醒,才有声音响起。
“这……这是太子殿下了吗?”
有人拍马屁:“这不是太子殿下,这是天神下凡呐!”
一瞬间,众人连连跪下来高呼“天神庇佑”,又有人看到南廷玉身旁的宣若薇,跟着喊“神女庇佑”,一声声呼喊中,时不时夹杂对南廷玉和宣若薇二人的称赞。
队伍里的下人们听到这些话,喜逐颜开,似也觉得脸庞跟着沾光。
郁娘本来是跟在队伍中央,走着走着,被人插队,逐渐落下。
她戴着帷帽,没看外面的盛况,倒是从那些声音中能够感受到众人的热忱和崇拜。
苗苗碰了碰郁娘的胳膊,附到她耳边,小声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这些人就是喜欢说些马屁话。
郁娘没作声,心情平静无波。这时,忽然听到一道讽刺声。
一身穿紫袍华服的公子哥状似和身旁的朋友说话,没看郁娘,那声音却分明是故意让郁娘听到。
“这一路,多亏有宣姑娘。她仅是陪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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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人笑着作陪:“谁不想凑热闹啊。”
“哎,这热闹只怕越凑越相形见绌,觉得丢人的话就待在船上,何必戴着个帷帽也要下来。”
另一人大抵是察觉到这话过于明显,于是连忙拉着紫袍公子哥走远。
苗苗气得掐着腰,问向旁边的小喜子:“喜公公,刚刚说话那两人是谁?”她今晚要去南廷玉面前告状。
小喜子讪讪道:“穿紫衣的是镇国公崔翟的嫡孙,崔明尧。”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是去年游灯会,顶替太子殿下,接任玉神灯之人。”
苗苗咂舌。
小喜子:“这些世家公子哥往日里与宣姑娘关系极好,这崔公子甚至还求娶过宣姑娘,所以说话难免难听,郁奉仪你不必放在心上。”
郁娘唇角微动,心道,原来是宣若薇的爱慕者。
宣若薇倒是挺有手段的,现在利用不了手帕交三公主,便利用这爱慕者来给她添堵。
抵达官亭,众人先用了餐。
南廷玉和宣若薇二人事务繁忙,用完餐后既要与官员打交道,又面见百姓,体察民情。
二人一直忙碌到傍晚才结束公务,行程安排的紧凑,晚间也安排了事宜——去如意寺上香。
都城的伽蓝寺是造价最贵的寺庙,阆中的如意寺则是大乾最有名的寺庙,传闻也是最为灵验的寺庙。因此进如意寺烧香拜佛,是每个来阆中城的人必然之举。
只是如意寺坐落在高山之上,有四百多层石阶。郁娘不想去,让苗苗去禀报南廷玉,须臾,苗苗皱巴着脸回来传话。
“殿下说了,你若觉得累,那让小喜子背也要把你背上去。”
一旁瘦弱的小喜子:“……”
这话自然是吓唬小喜子的,阆中官员早已为贵人们备好滑竿,甚至连照明灯笼也早就贴心备上。
灯笼从山下一直绵延到山巅,宛若两条巨龙盘虬在山体上,将石阶照得通明。
寺庙也是灯火通明,今日特地闭寺一天,为了迎接南廷玉。
郁娘几乎是最后上来的“贵人”,待她落脚,南廷玉早已和方丈等人寒暄完毕,进入佛堂参观。
她见状,提着裙摆,跟上去,南廷玉周身一直围着官员和世家子弟,她无法近身,只得在边上参观。
忽然有侍卫匆匆而过,来到南廷玉耳边低语一句。
众人见状,识趣远离。
南廷玉听完侍卫的话,小声吩咐道:“让赵飞澜留下一支队伍给孤支配,这支队伍……”后面的话掩去音量。
小插曲过后,众人又围向南廷玉,带着南廷玉向佛塔而去。
郁娘没再亦步亦趋跟着他们,想着也没限制自由,她便和苗苗、小喜子去了别的佛堂参观。
夜晚,沉浸在灯火中的一尊尊佛像,显得和蔼慈祥。郁娘跪在蒲团上,虔诚烧了香,拜了佛。许愿的时候,顿了顿,许久才在心中道:“信女不想再做小鱼儿了,想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愿佛祖保佑信女,此生能自在自渡。”
她刚许愿完,站起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割裂寂夜的厮杀声,那声音是从南廷玉他们所在的佛堂方向而来。
“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啊……宣姑娘……宣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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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丈迎着南廷玉和宣若薇等人向佛塔而去,边走边介绍寺内的情况,侍卫们则在前提着灯笼。
众人行走在狭窄的庭廊上,忽然从一旁的厢房中窜出来一群黑衣刺客,这群黑衣刺客悄无声息,不知在此蛰伏多久。
冲出来后,他们径直朝南廷玉的方向砍去,手中的长剑寒光粼粼,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意。前方的几个僧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惨死在刀剑之下。
“快保护殿下!”
侍卫立即拔刀迎上,兵刃剑器相撞,双方杀作一团,另有一部分侍卫护送南廷玉等人向后离去。
这时,有一群僧侣模样的人过来接应他们,等近身之后,这群“僧人”忽露凶相,袖子中暗器乍现,抽出软剑便对着他们一顿戳、刺、砍、剜,招式看似杂驳凌乱却凶狠猛烈。
“殿下小心!”
又有刺客从屋檐上方涌入,身形如鬼魅般矫捷灵敏,手中武器直指南廷玉面门,南廷玉立即侧身闪开,却见那刺客手中利器蓦地转弯,竟朝一旁的宣若薇而去。
众人皆是一惊,好在宣若薇会一点把式,连连后退,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宣若薇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这些刺客……像是向她而来……
南廷玉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将她拽到身后,沉声道:“跟着孤。”
宣若薇眼神明亮:“是。”
南廷玉又压低声音向近身侍卫道:“你们去找郁奉仪,将她藏起来。”
“遵命。”几个侍卫们得了命令,悄然向远处而去。
宣若薇眼神暗了几分,望着南廷玉的后背,心中不是滋味,不知想到什么,她夺过一旁侍卫的长剑,肩膀挨着南廷玉,凛声道:“殿下,我和你共进退。”她想要成为能陪伴南廷玉共迎风雨、同登巅峰的人,而不是柔柔弱弱躲在背后之人。
南廷玉睨她一眼,没吱声。
……
几个离开的侍卫,很快在一处佛堂中找到郁娘的身影,恰在这时,远处响起惊呼声。
“啊……宣姑娘……宣姑娘……”
“宣姑娘受伤了!快保护宣姑娘。”
郁娘撩开帽纱,从佛堂中探出脑袋,还未来得及细看怎么回事,便被侍卫匆匆拦下。
“郁奉仪,快躲起来。”
刺客的目标是南廷玉和宣若薇,郁娘这边不容易被注意到,但不代表不危险,侍卫一边说一边警惕看着四周,带着郁娘等人躲进厢房。
郁娘皱眉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中应该是出了奸细,泄露了殿下的行程,现下突然冒出来一群刺客。不过郁奉仪你不必担心,侍卫大都武功高强,对付那群刺客不是问题。”
郁娘点点头,没再说话,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声响。宣若薇似乎受了伤,不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半盏茶后,兵戈交缠声消下去,侍卫探回消息:“刺客全灭了,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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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才将郁娘护送出去。
原先浸在灯火中安宁祥和的寺庙,转眼遍布鲜血和尸首,成了杀戮之地。
黑夜遮住几分残酷,但越靠近南廷玉的方向,尸首越多,血腥味也越浓,憧憧血影无法再藏匿于夜色里。
“糟了,殿下,寺庙外面被人围住了!”本欲下山探路的侍卫匆匆退回来禀报着话。
在场的世家子弟大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闻言,瞬间惊慌起来,脸色吓得苍白。
他们本以为方才的刺杀已经够可怖,没想到“重头戏”现在才来。
刺客围困住寺庙,是要将他们团灭在寺中吗?
崔明尧怒吼着话:“这些刺客都是从哪儿来的?!”视线一转,他看向寺庙方丈,“是不是你们中有内应?”
方丈忙解释着话:“不可能,本寺僧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安公公:“大家先别争执了,宣姑娘现在止不住血,我们必须要快点下山!”
今日随行跟着的医师不是裴元清,那人没见过这场面,直接吓傻,愣在原地,被刺客一剑毙命。
现下寺中无人能处理宣若薇的伤口,必须要快点下山,不然再这么耽误下去,要出人命。
安公公话方落下,人群立即退开,留出一条道。
小道尽头,郁娘见到的便是南廷玉抱着宣若薇的画面。宣若薇胸前衣衫染出大片血渍,十分刺目惊心,她此刻鼻息虚弱,眼睫颤动,似是处在命悬一线之间。
“殿下,外面围困的刺客说……”这时,又有侍卫来禀报着话,不知缘何支吾住。
南廷玉沉声:“说什么?”
“说是只要交出宣姑娘,便放走寺中众人。”
“什么?”
众人闻言,愕然失语,本以为这刺客是针对南廷玉而来的,没想到竟是宣若薇。
“他们自称是麟州周家的门客,为报宣丞相灭周家九族之仇,现在要杀了宣姑娘以泄恨,只要殿下把宣姑娘交出去,他们就立即撤退走人。”
宣若薇突然咳嗽了两声,面上几无血色:“殿下,若……若是若薇一条命……咳咳……能救这么多人,那也算是死得其所……殿下,你就将若薇送给他们吧。”
南廷玉还未开口,崔明尧先道:“宣姑娘,你别再说了,我们万万不会用你一个女儿家的命来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
“是啊,宣姑娘,你快养伤,别开口说话了。”
宣若薇仿佛听不到这些话,只噙泪看着南廷玉,眼中情愫浓烈而炽热:“殿下,千万不要为了臣女……”
南廷玉打断她的话:“若薇,孤自有考量。”那麟州周家的门客,早就不成气候,哪里能派出这么多刺客做如此“大手笔”之事,只怕背后之人表面上针对的是宣若薇,实际上是针对他!
他们想要他交出宣若薇,分化他与宣家的关系!
安公公:“殿下,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现在必须要下山。”
崔明尧:“可是我们不知道寺外到底有多少刺客?”
“是啊,就算对方打不赢我们,但若对我们围追堵截,怕是也难以及时送宣姑娘就医。”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忽然,崔明尧开口:“不若我们兵分两路,找个幌子引走一半刺客。”
“从哪儿找个幌子?”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郁娘。
在这寺庙中,只有她是女子,且与宣若薇身形相似,能暂时糊弄住刺客。
帷帽中,郁娘神色平静,隔着薄纱,视线模糊看向南廷玉。
他也在望着她,眼神在黑夜之中暗得可怕,仿佛有激流浪潮涌动,搂着宣若薇的手背青筋分明突兀,正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宣姑娘昏过去了!不能再耽搁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周遭风声在一瞬间变得呼啸凛冽。
有些选择不需要说出口,便能明白。
小鱼儿从搁浅的那一刻,至多就只能选择哪种死法。
郁娘嘴角掀起自嘲,攥紧手指:“殿下,妾身愿意为宣姑娘引开一半刺客。
南廷玉眼神敛动。
“若是妾身侥幸活下来,还请殿下能答应妾身一个条件。”
“好。”南廷玉缓缓皱起眉心。
待走至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附在她耳尖上方,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琳琅,等着孤。”他不会丢下她,等他将宣若薇送到山下,便回去找她。
郁娘垂下头,没作声。
寺中侍卫大都跟着南廷玉,世家子弟们也分作两路。
为了演戏演得逼真,郁娘在胸口涂上血渍,她在侍卫的掩护下,从正门而出,直面寺外埋伏的刺客。
那群刺客见到她出现,立即冲过来,双方兵器相接,寒光乍现。一时之间,目光所见皆是刀光剑影之状,耳中所听皆是惊心动魄之声。
逃命、求生的意志,让人顾不得害怕,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不停的跑!
向山下跑!
跑的越快越好!
她和苗苗手拉着手,衣服被风裹挟住,化作翅膀,助力二人沿着石阶狂奔。
“寺庙后门也有女人!快去追!”
这声音瞬间引走不少刺客。
忽又有人道:“南廷玉也在后门!他怀里的那位恐怕才是真正的宣姑娘!”
眼见刺客皆要退走,崔明尧坐不住了,不能让刺客都去后门。
他本来跑得比郁娘快,此时故意停下来,等郁娘走到他跟前,声嘶力竭向郁娘大喊,那音量足以让刺客们都听到。
“宣姑娘!你快走!这里有我来善后!”
“什么?这才是宣若薇?”
“她确实是个女子!看衣着是个贵女!”
刺客们又悉数返回来,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郁娘气得瞪向崔明尧,崔明尧咧着半张嘴,笑容嚣张又恶毒。
反正刺客要抓的是“宣若薇”,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郁娘见他这般模样,没忍住,对着他裆部就是一脚,将他生生从半山坡上踹下去:“滚远点!死童男!”
“啊……”
那崔明尧猝不及防摔下去,稳不住身形,如蹴球一般滚滚而落,惊惧的尖叫声惊得半山坡鸟飞兽散。
苗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郁娘爆粗口,也还是第一次见郁娘动粗,上来便是快、准、狠。
果真是平日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招毙命。
很快,刺客们再次从身后蜂拥而来,侍卫招架不住。
郁娘和苗苗跑到半山坡,被四个刺客拦住去路。这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并不知道上家是谁,只知道拿钱办事,接到的命令是抓到宣若薇后随意处置。
又有几个刺客追了过来,六七个人将郁娘和苗苗团团围住。
苗苗忙向他们解释道:“我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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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谁呢?方才那边也说了同样的话。”
苗苗怒道:“……无耻。”
一刺客忍不住向郁娘的脸颊伸出手:“不愧是飞鸾神女,果真美得不可方物。”
郁娘要躲开对方的触碰,却被对方死死捏住下巴,手指恨不得要捏碎她的颌骨,疼得她眼中沁出泪。
几个刺客见状,心中顿时生出狎昵的意思。
“还是狗太子会享福!”
“反正是交给我们处置,不如在她死之前,也让我们体验一把太子殿下享的福……”
“哈哈哈……那先亲一口,等绑回去再慢慢弄!”
话落,便有刺客一把抱住郁娘,上前就要撕扯郁娘的衣衫。郁娘死死揪住衣衫,万般恐惧之下,浑身战栗,脑海浮起南廷玉先前说的那句话。
“琳琅,等着孤。”
他呢?
他现在在哪儿?
“不要……”
郁娘的那点力气,根本敌不过他们。一人抱住她的腰身,在她下巴脖颈上胡乱亲吻,另有人拿着剑,嬉笑着,一寸寸向上刺破她的裙摆。
苗苗见状,要去救郁娘,刚向欺侮郁娘的刺客挥出拳头,那刺客猛地挥剑砍过来,吓得苗苗急忙收回手,她人是没被砍到,脚步却不稳,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好在隔着几米远的地方便有荆棘,将她挡住,她摔得浑身酸疼,顾不得那么多,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向郁娘的方向踉踉跄跄而去。
“郁娘子……”
郁娘看不到苗苗,以为苗苗被刀剑砍伤,霎时,一股悲痛和无力弥漫在她胸腔中。
恨自己为何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对抗他们。
“放开我!放开我!”
那刺客狞笑着,捏住郁娘的嘴唇,郁娘的挣扎对他来说反倒增添了几分兴致。他作势就要向郁娘的嘴唇亲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一支飞凫箭刺破寂夜,如飞龙一般势不可挡,直接刺中这个轻浮郁娘的刺客的脖颈。
箭尖穿破刺客的喉咙,滴出鲜血。他瞪大双眼,捂着脖颈,在难以置信中倒了下去。
“是神弓队……”
“怎么回事?神弓队不是在兰西吗?”
剩下几个刺客想抓住郁娘做要挟,殊不知他们早已成为瓮中之鳖,眉心、喉咙、心口等要害的部位早已被神弓队对准。
须臾,一声令下,他们便被当做靶子活活射成马蜂窝。
有个刺客垂死前还想抓住郁娘,拿郁娘挡挡箭,下一瞬,黑铁箭尖忽地从他眉心破出,他满脸是血,死不瞑目坠地。
不过眨眼间,这几个刺客全被杀死,尸体横在郁娘脚边。
郁娘揪着胸前衣襟,脸上沾着血渍,胸口一起一伏,抬起头,惊慌看向那位救下自己的人。
“萧副将,你这箭法简直出神入化!”
苗苗这时爬上来,见到郁娘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
她见郁娘一动不动,犹如被人点了穴,又似神魂离体,忍不住顺着郁娘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手持弓弩,骑着骏马、穿着森冷盔甲的男人。
那男人身影沐在夜色之中,面目不甚清楚,只看得出来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想来也是一个品貌俱佳、英武非凡之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
这三个字几乎是用尽了郁娘全身的力气,才一字一顿说出来,她声音在发颤,肩膀也在发颤,不知是寒冷还是何缘故。
大抵是太过于惊讶,以致连名带姓唤确认着对方的身份,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那道人影。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群刺客手中,所以才会在临死之前看到萧重玄?
那道人影忽然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黑夜如潮水从他身上徐徐退去,坚硬森冷的兜鍪中露出那张与她记忆里相差无几的面庞。
这一瞬,风在耳边呼呼吹,可她一点都听不到风声,只听得到萧重玄过来的脚步声和自己杂乱剧烈的心跳声。
是他。
真的是他。
不是在做梦!
萧重玄没死?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轰隆隆炸开,她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明明有无数思绪涌上心间,那些苦难、那些思念、那些遗憾……可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遍又一遍确认着话。
“萧、重、玄?”
“是我。”
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一颗心在激动复活的同时又全盘碎掉。
萧重玄同样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人儿,如做梦一般,浑浑噩噩,视线偏又无比清晰。
他没有看错,真的是郁娘。
娘亲口中怪疾复发,早已死了的人儿,竟然还活着?!
这一瞬,山雨涌上心头,狂风大作。
郁娘声音恍惚:“你怎么会在这?”想要问的有很多,最后开口问出来的却是这句话。
“我奉命在此保护太子奉仪。”说到后面四个字,萧重玄眼神微动。
郁娘没有注意到萧重玄眼底浮起的悲怆,那是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骐冀,希望他所奉命保护的人不是郁娘。
可这丝骐骥很快便化作滑稽和可笑。
苗苗:“那就是来保护我们郁娘子的啊!”
萧重玄嘴唇颤了颤,说不出来话。
一件事,却痛了两次,一次是天人相隔,一次是罗敷嫁夫。
寒风一阵阵吹来,吹得郁娘眼睛、鼻尖通红,鬓间散落的乌发在苍白的脸上晃动,她被大风吹得思绪滞缓,慢慢想着话,
原来重玄是来保护太子奉仪的。
太子奉仪,是她啊。
命运的捉弄,在无声的对视中窥见一斑。
见到她身形单薄发抖的模样,萧重玄终还是忍下眼底翻滚的情愫,摘掉肩上的披风,正欲为她披上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马匹嘶鸣声,紧接着是哒哒马蹄声靠近,这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急促而焦灼。
南廷玉领着侍卫沿着陡峭山坡纵马而上,白色身影如风一般越过众人,大有席卷一切、势不可挡之势,他径直策马停到郁娘跟前:“琳琅……”
他翻身下马,蹙眉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郁娘没说话,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南廷玉,一副神魂离体模样。
南廷玉以为她吓坏了,解开身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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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沉重而内敛,手臂在细细颤动,似乎在害怕。
郁娘恍惚想道,他这种人也会害怕吗?
真是奇怪。
“琳琅,没事,孤来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视线却越过他的手臂,看向一旁的萧重玄,萧重玄的面容模糊在了黑暗中,不辨神色。
手中还有着未送出去的披风,被夜风吹出落寞的弧度。
这晚,大惊大怒,大喜大悲,身子总归是受不住,郁娘如强弩之末,心神颓败,眼睫不住颤动了几下,竟在南廷玉怀中昏过去。
“琳琅……琳琅……”
……
多希望前半生只是一场梦,等到她醒过来,她还是个垂髫儿童,躺在娘亲的怀中,懒懒听着娘亲唱着童谣。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我的小鱼儿……”
·
等到郁娘再有意识,天已经通明。
马车慢悠悠晃动,帘缝间涌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她睁开眼,见的便是自己靠在南廷玉怀中的模样。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息间浮动。南廷玉受伤了,肩膀处白色开襟长袍露出一角包扎过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他一只手搂着她,闭着眼,分明是在歇息,神情却如临大敌般紧绷着。
下巴上冒出一圈淡淡的青色胡茬,一夜之间似乎憔悴许多。
她坐正身体,南廷玉瞬间便清醒,眼中困顿退散,敛眉凝她。
“醒了?”
郁娘嗓子如火烧般干哑涩痛,张了张唇,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身子轻轻颤动。
南廷玉将水壶递给她:“先喝口水。”
她接过水壶,咕哝咕哝喝了好几口,温热的水从口腔蔓延进喉咙,填满了空落落的身子,舒服许多。
唇角挂有水渍,南廷玉伸手欲为她擦去,她下意识向边上躲了下。
他的手臂动作僵在半空中,目光紧盯着她,眼色幽深晦暗。
这段时间,二人在龙船上同吃同宿,关系和缓许多,如今一夜之间又重新跌入谷底。
他知道她在怨他。
“琳琅,当时刺客人数不定,孤若带着你一同下山,危险极高。兵分两路也是有分散危险之意。”
不是她替宣若薇分散危险,而是宣若薇替她分散危险。
这一路,一直都是如此。
他和宣若薇两人是最大的靶子,一旦从寺中出现,定能吸引到大部分刺客,届时,郁娘这边逃生的几率大大增加。且他为了以防万一,让进京路过此地的赵飞澜留下一支神弓队供他差遣。
“孤早已命神弓队前来如意寺支援。”这支神弓队接到的命令是全力保护太子奉仪,而非保护任何人。
是故,他让郁娘一行人从正门下山,这样便能尽早与神弓队碰面。
且当时支给郁娘的侍卫也足够应付那些刺客,只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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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南廷玉在山的背面听到崔明尧故意引敌的声音,惊怒之下失了神,被刺客砍中肩膀,差点危及到性命。
在护送宣若薇到山下的马车后,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即策马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那一刻,山风如刀,入喉割裂五脏六腑。
什么谋算思虑,皆抛之脑后。
他总是为权欲,放下她,牺牲她,逼她隐忍,逼她接受,可他在这一晚才终于意识到——天下和她,不可或缺。
他伸出手触碰郁娘的脸颊,心中惊涛骇浪在感受到她的肌肤温度、她的安然无恙时缓缓平静。
郁娘听着他的话,神情起初没有任何变动,觉得这不过是他的荒谬辩解,听到后面,渐渐如坠冰渊,抬起眼睫颤颤道:“殿下,你早就料到寺中会有刺客?”那他此次主动入瓮又是为了什么?
“不,孤只是料到对方会再次出手。”
郁娘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对方指的是何方势力,忍不住嗤笑道:“那殿下这次谋划到什么了?这个局,谁又是棋子?我?还是宣姑娘?”
她似是不能再承受什么,蓦地推开南廷玉的触碰,想要远离他几分。
这个人还有心吗?
这般抵触的举止,让南廷玉神情一顿,心脏涌出一股钝痛。
“琳琅……”
马车这时突然颠簸几下,郁娘身子摇晃,南廷玉将她一把抱起,揽在腿上。
“琳琅,孤没有想要利用你。”
“放手!”
“不要闹了!琳琅!”
马车这时又颠簸起来,挣扎间,南廷玉叩住她的下颚,发狠般吻上她的嘴角。
不想要她逃走,不想要见到她的抵触。
他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她,只是世间哪得双全法?
他也终于从昨日的教训中明白,事事无法算无遗策,面对挚爱之人,一次疏忽,便是永生之痛。
郁娘坐在他怀中,被他叩住腰肢和后颈,被迫承受着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她。
“琳琅……”
她动弹不了,也快要无法呼吸了,视线透过晃动的帘帐,忽见街外一角光景。
她和骑着骏马的萧重玄,在摇摇晃晃的帘缝中对上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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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巴掌声非常响,外面的车轮声和马蹄声都未掩住这道巴掌声。
南廷玉一时愣住,眼中蓄起薄怒,她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打他!
他平生还从未被人这样打过,正要斥责她,却看到她脸上满是屈辱的泪,神情痛到极致,仿佛他再前进一分,她便要生生痛死在他怀中。
那些泪水,如珠坠落,砸得他心脏坑坑洼洼。
他让她这么难受吗?
“琳琅……”
“别碰我!”
南廷玉没再动。
“别碰我,太子殿下,求你给我最后一点尊严!”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哭着求要最后一点尊严。
南廷玉喉结滚动,却是一个字也未说出来。她这副模样,也深深刺到他的自尊。
他何曾被人这么嫌弃过?
可终归是他心中有愧,默了片刻,他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跃上骏马,远离马车。
他离开后,空气大股大股涌进来,郁娘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她靠着马车,合上眼,此刻思绪一片混乱,脑袋痛,心脏也在痛。
转眼又想,有什么好痛的?
既已决定要离开东宫,那么无论南廷玉做什么,那都与她无关了,不值得为一个无关的人而痛。
萧重玄死而复生,也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她何必执着于二人错过?
毕竟比起这段短暂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萧重玄还活着啊。
这般想着,她擦掉脸上的泪,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原先的位置已经看不到萧重玄。
她只好探出头,继续张望外面,现下应是侍卫和神弓队一同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正朝前方而去。她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前方寻到萧重玄的身影,却看到萧重玄此刻正在和南廷玉说话!
郁娘眼神猛地一颤,抓紧帘子,盯着那二人。
二人之间倒是平和,并未有剑拔弩张之势。
聊了会儿,南廷玉忽然转过身看向她,萧重玄也顺着南廷玉的方向回头,郁娘见状,连忙放下了帘子,心脏突突跳动。
南廷玉知晓萧重玄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不对,以南廷玉的性子,若是知晓了,绝不会这般冷静温和。
“这次多亏了萧副将你的及时支援,我们一行人才安然无恙,孤会在飞澜面前为你多多美言。”
萧重玄攥紧手中缰绳,声音克制平静:“护殿下周全,是臣子的职责,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南廷玉眼神赞赏看向萧重玄,他对萧重玄有一点印象,以前还在蓟州城时,在赵飞澜身后见到过萧重玄,那时只觉得这人气宇轩昂,一眼便觉非池中之物。
如今简单打了交道,越发觉得没看错。
南廷玉心中有了惜才之意,想着有机会从赵飞澜那儿把人给要过来。
这时,有侍卫前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向南廷玉禀报着话:“殿下,那些刺客一口咬定他们是受雇于麟州周家的门客,酷刑之下,也未改口,我们这边现在得不到有用的口供。”
南廷玉敛了敛眼眸,想着见到郁娘时,郁娘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沉下冷冽的声音:“那就都杀了。”这群人只怕真的以为他们的上家是麟州周家门客,是故,再怎么审讯,也问不出有意义的口供,既然没有价值,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萧重玄闻言,看了一眼南廷玉,视线恰好看到南廷玉侧脸上逐渐分明的红肿手印,眼神暗了下去。
太子殿下杀伐果断,却能容忍郁娘打他一巴掌。
南廷玉此刻还未察觉到面庞的异样,只觉得腮帮子有点疼,与人交谈说话时,众人无一例外皆低着头,不看他的脸,便是连安公公也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他没多想,直到晚间在三楼甲板上,找荀世子他们商量事,意外听到荀世子他们的交谈声。
荀世子背对着他,吊儿郎当抖着腿,笑呵呵伸出手:“各位认赌服输啊,我就说那马车里的声响肯定不是咱太子殿下动的手……”
一群世家子弟不情不愿把赌注推到荀世子面前。
若不是南廷玉脸上的巴掌印太明显,他们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小小的奉仪娘娘竟然敢打太子。
此刻被当作赌注的南廷玉:“……”
他磨了磨牙,腮帮子觉得更痛了,气得沉下一口恶气,大步上前,直接掀翻桌子。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赌注悉数落进了河里。
荀世子等人:“……”
反应过来后,荀世子等人连连认错,偏生认错的时候,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南廷玉,结果憋得肩膀颤动不止。
南廷玉:“……”
此后,荀世子他们没再在龙船上出现过。
半道被扔下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因着宣若薇受伤,龙船在阆中城停了六七日。
这段时间,南廷玉顺势拔出姚派在阆中城的势力,借机惩治了一批官员。雷厉风行之势、杀伐果断之举,为他在百姓口中赢得不少美誉。
宣若薇伤还未养好,便请缨陪同南廷玉继续南下,这“取大义,舍小己”之举,也为她获得不少盛赞。民间编了许多她和南廷玉的话本子,将他们二人写作天神下凡,神女相随,齐心合力,救民救世的神仙眷侣。
郁娘即使没有下龙船,也常能从世家子弟或者下人口中听到那些或婉转曲折,或荡气回肠的美好感人故事。
每每这时,苗苗就会拉着她快速离开,不想让她听到。
她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波动,现下只想着两件事情,一件是如何开口向南廷玉提出离开的请求,一件则是萧重玄的事。
如今神弓队也加入南巡队伍,护送龙船前行,萧重玄他们一行人就宿在龙船的三楼,与郁娘只有一层之隔。
但自那一晚过后,郁娘却一直未再见过萧重玄,船上皆是耳目眼线,她也不便直接去找他。
这日,郁娘坐在房里翻着手中的书,忽然听到三楼甲板上传来欢呼声,苗苗趴到栏杆上向三楼望去,不知道看到什么,向郁娘激动招手。
“郁娘子,你快来看……”
郁娘没多想,走出去,垂眸向下而望,见到侍卫和神弓队分列两侧,围成一个圈,火火竟也来凑热闹,挤在那堆人群中,好奇观看。
正中间两个男人,正赤着上半身在掰手腕。
大抵是摒着气,憋着劲,二人手臂青筋暴凸,胸膛肌肉绷紧,纹理清晰可见,就连汗水滑落的痕迹也清清楚楚,在阳光照耀下,充满阳刚和张力。
郁娘看了一眼,面色通红,匆匆移开目光,扯住苗苗的袖子,想将苗苗拖走。
苗苗却看得激动无比,目不转睛道:“郁娘子,你觉得谁的胸膛宽?诶不对,是谁能赢?”
郁娘哭笑不得,正欲开口,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甲板,他似是也过来凑热闹的,今日没戴兜鍪,露出修剪整齐的后颈发际线,穿着军装,身形挺直高大,站在那儿,自有一派沉稳内敛的气质。
是萧重玄。
郁娘怔住,一时忘了反应。
场中比试的二人到了气氛胶着时刻,双方各自为队友助威呐喊,最终,侍卫这方险胜,神弓队那边不由响起一片哀嚎声。
“哎,差点就能赢了。”
“快,萧副将,你来上,咱们神弓队今日的尊严就靠你了。”
萧重玄笑笑:“不,你们比试吧。”
“萧副将,你现在可是我们神弓队最后的仰仗了!你不能拒绝!”
“是啊,萧副将,让都城的人看看我们神弓队的厉害。”
最终还是抵不住声声呼唤和央求,萧重玄坐了下来,他并未脱掉上衣,只曲起手臂,沉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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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卫刚赢了一局,脸上笑容不止,然而在与萧重玄握上手掌的那一刻,笑弧瞬间僵住,心中没了底、
高手过招,往往第一式便能看出差距。
那侍卫还想要挣扎,遂卯足全部力气,龇牙咧嘴去叩萧重玄的手腕。
萧重玄岿然不动,甚至连神情也未变化,过了会儿,大抵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不至于让对方难堪,萧重玄这才使力,将对方手腕掰过去。
神弓队这边大有扬眉吐气之意,众人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赢了赢了!还得是我们的萧副将出手啊!”
“哈哈哈,我们萧副将只使出七成的力气。”
“哪里是七成,估计只有五成!”
……
四楼,郁娘见到萧重玄赢下比赛,唇角微乎其微动了下。
她知晓萧重玄力气大。他身上常年携带的那把玄铁长弓近乎和她一般高,一般重,旁人需要两只手方才能拉动弓弦,而他仅一只手就可以。
那时在萧府,她对他的那把玄铁长弓很感兴趣,他见状,教她试了一把。
之所以是一把,是因为仅练了一下,那弓弦便震得她浑身发颤,掀动的气流让她隐隐觉得脑瓜都要被掀掉,遂再也不敢试第二把。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挑事的声音。
“太子殿下来了,让咱们太子殿下来和萧副将比一把!”
郁娘闻言,张目望去,看到南廷玉穿着开襟长褂,在侍卫的簇拥下,身姿潇洒走了过来,郁娘柳眉不由竖起,心道,他怎么来三楼了……
真是跟火火一样,哪儿热闹爱往哪儿凑。
侍卫一方刚刚输了比赛,又听到神弓队那番吹捧萧重玄的话,心里都有点不开心,恰好看到南廷玉过来,于是纷纷起哄,撺掇南廷玉与萧重玄比赛。
一是觉得南廷玉武功高强,应能与萧重玄比一比。
二则是,就算萧重玄比南廷玉力气大,那也不敢赢南廷玉。毕竟只有不想要脑袋的傻子,才敢赢储君。
是故,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局比赛只有一个结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何尝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笑着拒绝:“孤肩膀有伤,尚不便行动,改日再与萧副将切磋一番。”
萧重玄料到南廷玉大抵会拒绝,这几日同南廷玉打交道,便发现这位储君虽然年轻,行事却是十分老道、聪颖、沉稳,善于收买人心,不是爱出风头之人。
今日他们二人若真掰手腕较劲,不管是赢是输,对于南廷玉来说都是弊大于利。
若是南廷玉赢了,那也只是赢了自己的手下,神弓队这边甚至会觉得他是仗着权力欺人,才赢得比试,无甚光彩。
若是输了,储君的面子和威严过意不去。
所以不比试才是上上之策。
萧重玄拱手,识趣道:“那就待殿下养好伤,再请殿下不吝赐教。”
南廷玉淡笑,同萧重玄客套了一句,视线在甲板上环视一圈,落到火火身上。
他眉头一挑,看着这段时间明显圆润一圈的火火,朝它招了下手。
火火没有动,装作不认识他。
他笑意也不变,只作势要去抽侍卫腰中的长剑,火火见状,连忙耷拉下耳朵,夹起屁股,四肢一蹬一蹬走向他。
众人见到这狗瞬间从冷漠变作知趣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狗真有意思。”
“瞧着跟个小孩子一样,脑袋瓜子转得还挺快。”
南廷玉寻到火火,没多做逗留,他在甲板上,士兵们玩的不尽兴,遂识趣带着火火离开。
萧重玄看着南廷玉拎着狗耳朵离开的场景,道:“那只狗……”
“哦,那是郁奉仪养的狗。”
萧重玄一怔,不知道想到什么,抬头向四楼望去。
阳光正烈,视线有些模糊,隐约见到一抹仓皇躲开的绿影,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慢慢收回视线。
甲板上复又热闹起来,行船路上无聊,士兵们只能靠着互相切磋比试来打发时光。
“不要掰手腕了,咱们比摔跤吧。”
“好。”
……
不知缘何,看到萧重玄探过来的目光,郁娘下意识躲闪,就跟做贼心虚似的,抓着苗苗的手连忙向后退去。
苗苗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郁娘子,怎么了?”顿了顿,苗苗没忍住,还是将这几日压在胸中的好奇问出来:“郁娘子,你是不是认识那位萧副将?”
遇袭那一晚,郁娘能精准喊出来萧重玄的名字,两人应该是早就认识了。但这几天,郁娘却没有去找萧重玄。
“是,苗苗,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苗苗点头:“那他跟牌位上的那个萧……”
“他就是牌位上的那个人。”
“啊……”
苗苗张大嘴巴,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虽然不清楚牌位上那人跟郁娘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他在郁娘心目中地位不低。
难怪郁娘这几日情绪会如此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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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想来还不知道其中原委,若要是知道了,估计会闹个天翻地覆,哪还会笑呵呵跟萧副将约好下次掰手腕,届时是直接动刀动枪了。
也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和郁娘在同一层楼,却分房而睡,是不是跟这位萧副将的出现有关……
想到这,苗苗叹口气,愁眉苦脸看着郁娘,为郁娘前路担忧,深怕她走错路。
郁娘还不知道苗苗脑袋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晚上,她提上吃食,去三楼喂火火。
最近这段时间,火火吃“百家饭”吃得不亦乐乎,长得越来越胖。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等南巡结束,她的犬王就要变成了猪王。
三楼通廊,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吹风,闲聊着话。
郁娘从他们身后走过去,听到他们在聊萧重玄。没想到这群不可一世、眼光挑剔的世家子弟们,在提到萧重玄时,口中竟也是赞赏不已。
“萧副将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神弓队的副将,前途不可估量啊!”
“不知道他有无婚配?我家倒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
“哈哈哈,听闻他连老兰西王的女儿,飞澜世子的妹妹都没看上,你的那几个妹妹估计更没谱。”
“啊,这……他眼光这般高吗?”
……
交谈声逐渐模糊,后面的话,郁娘没再听到,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一年前萧重玄的职位还是校尉,现在成了副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升两级,想来是在兰西立下不小的军功。
她想到以前跟随铁骑军行军,一路看到的战场情形,只怕萧重玄所经历的战场不比铁骑军轻松,这些军功应都是从刀光剑影、血雨厮杀中获得的。
原来这一年,他也不容易。
一丝苦涩从心中溢出来,她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推门进去。
火火见到她出现,作势要向她扑过来,脖子却被链子拴住,扑不过来,急得它竖起两只前腿,跟人一样站立着,哼哼唧唧叫个不停,仿佛在向她告状。
郁娘上前解开它脖子上的锁链,它如同孩子一般,埋首到她怀里,委屈蹭向她的脸蛋,口里还在汪汪告状。
郁娘知道它在告谁的状,除了南廷玉,没有人敢拴它。
还以为他特地去甲板找火火,是要做什么事,原来是将它给拴了起来!
难怪火火总是不喜欢他。
郁娘安抚它:“火火,没事了,呐,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火火早已闻到肉味,口水滴个不停,郁娘将吃食送到它跟前,它顾不上抱怨,吭哧吭哧,埋头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郁娘伸手抚摸它的后背,发现它胖到都快摸不出来脊骨了,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样子不能再宠你了,明日,不准旁人再喂你。”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
郁娘以为是南廷玉来此,没有回头,仍旧在给火火顺毛。
身后那人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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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影被月色照在地面上,投到郁娘身旁,郁娘瞥了一眼影子,手中动作倏然僵住。
不是南廷玉。
是……萧重玄。
她转过身,萧重玄合上了门。
房内光线暗下去,仅靠着窗外的那点月色照出二人模糊的轮廓。
“郁娘。”
萧重玄唤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宛如从深谷中而来,深沉而压抑。
或许此刻,他的胸腔就是那片浸满瑟瑟寒风的深谷,每缕呼啸而来的寒风都在说一个名字。
郁娘,郁娘。
原来他的郁娘没有死,只是成为了别人的郁奉仪。
郁娘无声看他。
如果还在鸾州城,她或许会扑到他怀中,叙说自己的委屈和隐忍,可现在只能隔着距离相望,一条无形的鸿沟永远横跨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会到……太子身边?”
郁娘张了张唇,装作自然模样:“这话说来挺长的,还要从萧家接到兰西而来的丧报说起,当时萧家以为你不在了,我便已经没有待下去的价值,被婶母卖给牙婆子,兜兜转转,又被卖到铁骑兵军营,后来,在军营里误打误撞遇到太子殿下……”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不消多说,便已经清楚。
在听到郁娘说是萧母将她卖给牙婆子时,萧重玄一愣,旋即,目光如镜子般霍然一声裂作无数片,眼中的郁娘,也变成无数个模糊杂驳的影子。
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抓不住。愧疚和自责,模糊住眼中的一切。
她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有着无法想象的苦难与疼痛。
这一路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萧家是罪魁祸首,她该生气的,该来质问他的。
偏偏,她没有。
此刻似有把匕首在他的五脏六腑搅弄,搅得鲜血淋漓,肝胆俱裂。
郁娘见他一直没作声,面目沉浸在黑暗之中,她只好开口问着话:“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我……”萧重玄似是觉得声音脱离了身体,许久,才找回声音,慢慢道,“当时是报错了丧讯,死的是与我同名同姓的一士兵,却误报回鸾州城。我发现此事后,立即书信回去,解释缘由。三个月后,待我回到鸾州城,从母亲口中听闻你……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说,他一开始回去,萧母告诉他的是,郁娘不甘寂寞,跟野男人逃跑了。
他不信,追查之下,萧母无奈将他带到一座已经长有野草的坟墓前,告诉他,郁娘被埋在这里。
她死了。
怪疾复发,死相惨烈。
让他不必再找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挖开坟墓,在棺材里见到森森白骨,才不得不信,郁娘真的死了。
一路支撑他从战场回到鸾州城的梦,像是潮水一般,从他身上徐徐退出去,带走了他的皮囊和血肉,只余下一架茫然绝望的枯骨。
那一刻,他宁愿郁娘是跟人走了。
至少她还活着,还有可能过上好日子。
前半生,她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他留下她后,实在心疼不已,想着下半生要护她一世平安,不会再让她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惜还未来得及履行承诺,就已天人相隔。
她这一生竟然都没有过过好日子。
萧母告诉他,他们是缘悭命蹇,这辈子注定无缘无分。
现在却发现,不是缘悭命蹇,而是造化弄人。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只是二人即使面对面,却也隔着一道怎么也跨越不过的鸿沟。
郁娘在见到萧重玄还活着时,心中便已经有数,猜测到是谁从中作梗。
萧母本就不喜欢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卖掉她。
只是他们从此阴差阳错,都将对方当做了已亡人。
郁娘压下心中的百般情绪,笑了笑:“重玄,看到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萧重玄张了张唇,唇齿间的“我也是”三个字极轻、极淡响起,他眼中流露出笑:“是该高兴的。”然而笑意下却有着克制的泪。
再说下去,再回忆下去,似乎要逾矩了。
可他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子他……对你好吗?”
郁娘笑得自然:“好,我跟着太子殿下后,终于不用受苦了,也没有人敢随意欺负我。”她不想他为她担心,也不想他牵扯进她的事情中。
萧重玄低喃:“那就好。”
“你呢?在兰西还好吗?”
“嗯,我也很好,这一年,神弓队打赢了好几场仗,我……”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戛然而止,忍下去了。
曾经在心中幻想过,见到她,要将他所做的努力和所获得的荣耀,一一告诉她,然而现在那些话都只变成了简单而又陌生的寒暄。
那道无形的鸿沟,已不容他们像曾经那般亲密。
这时,门外通廊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是一队巡逻的侍卫。
萧重玄怕为郁娘带来麻烦,她如今是太子奉仪,须与外男保持距离,他隐忍下眼中的情绪,同郁娘道了声“好生保重”,身影便如夜风一般从窗户跃出去,落到甲板上,随后又跳到二楼,悄无声息走了。
“诶,刚刚甲板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应该是风。”
侍卫提着火把,在甲板上照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到,遂又朝别处走去。
房内,待声响平息下去,郁娘才打开门出去。
这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努力不去想事情,可还是控制不住。
而一旦想了,思绪又犹如洪水冲破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多久,外面有鸟在叫,月光已经稀薄。
她披上外袍,想去甲板上吹吹风,吹走那些烦心事。然而打开门,竟猝不及防看到一道人影靠在木门上!
对方曲着一条腿,因为她的开门动作,而被迫站直身体,稳住身形。
郁娘一怔,他的面庞被夜色缚住,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是谁。
南廷玉。
他竟也没有睡着,一声不吭站在她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南廷玉沉声:“睡不着?”
她缓了缓心神,轻声回道:“嗯。”
他伸出手,递了个东西给她,她接过去后才发现是一包药包,散发着淡淡的文桔香,可以助眠。
方才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他隔着一门之隔都听到了。
郁娘攥着药包,没说话。
他凝她片刻,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二人分房而睡,一人睡在东侧,一人睡在西侧。
虽都在四楼,却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面。
她以为他还在为那一巴掌而生气,所以故意冷落她。
现在看着手中的柑橘药包,觉得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那他为何避而不见她?
她一直在心中谋算着该怎么向他开口要自由,虽说他应允给她一个条件,但他性子极度自信自负,她若直接提出来,恐怕会刺激到他。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要她,但她不能主动要求离开他。
所以贸然开口,不仅不能达到目的,可能还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造成相悖的结局。
她必须要从长计议,让他不得不、甚至是敲锣打鼓送走她。
她捏着药包,陷入沉思。
南廷玉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自然是在他眼中,如她这般扭扭捏捏、上不来台面、小家子气的女子,还有像祈明月和南廷婉那样的女子,暴躁蠢笨、歹毒善妒,都是他不喜的性子。
她若是把这些大忌都给犯了……
他将会冷落她、鄙夷她、厌恶她,甚至还想杀了她,届时,她再用那个条件,求一处远离他的外宅,独自苟活,他恐怕乐意之至。
兴许是想到了对策,也兴许是这柑橘药包放在枕边,郁娘躺下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晨间,阳光从远处的江面升起来,万丈霞光似落入江水中,染出浩浩汤汤的潋滟金芒,紧紧追在龙船后面。
三楼,一群人又聚在甲板上比试摔跤。
现下虽是三月天,但比试一会儿,气息燥热,汗水不止,男人们遂脱掉上衣,光着膀子,露出健壮宽阔的胸膛和分明突兀的肌肉。
苗苗搬了个小杌子,嗑着瓜子,在四楼向下张望,时不时发出嬉笑声。
郁娘早晨醒来打开窗户,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场景。
郁娘:“……”
第一次觉得苗苗有点猥琐。
昨夜虽然只睡了两个多时辰,精神头瞧着还不错,心口也一扫先前烦闷,她穿好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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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子,快来看楼下比试。”
“不看。”
“哎呀,他们没有露,现在是萧副将……”后面这三个字,苗苗声音放低,“他们在比试射箭!”
郁娘没作声。
苗苗又道:“可精彩了,萧副将一剑射下去,能死两条鱼。”
郁娘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形容。
三楼又传来一阵欢呼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众人喝彩声高涨,瞧着十分热烈有趣。
郁娘拢着衣袍的手顿住,终究还是没捱住好奇心,迈步过去看看。
三楼甲板乌泱泱一片,入目看去,皆是一颗颗乌黑的脑袋。
萧重玄被众人围在中间,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中,夺目耀眼,此刻他正拉弓射箭,手中的那把弓,便是他的常用武器玄铁长弓。
弓弦绷成一把弯刀,手中箭矢嗖的一下窜出去,众人几乎没有看清楚那箭影,下一瞬却见到长箭射去的地方,浮出若有若无的血渍。
水中几个士兵凫下去,没一会儿,有人将长箭举起来,箭上竟插有三条报春鱼!
甲板上众人先是一惊,紧接着不约而同拍起手掌,便是那些都城来的侍卫,此刻也都对萧重玄钦佩不已。
“萧副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水中射箭能射中一条鱼就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是啊,只听闻过一箭双雕,如今竟还能亲眼看到一箭三雕。”
“对了,萧副将,我家有个妹子……”
“去去去,我家也有两个妹子……”
“哈哈哈……”
众人忍不住打趣萧重玄,气氛热热闹闹。
……
四楼,苗苗也不住啧啧称赞:“这萧副将是真的厉害。”心中暗暗在想,难怪能让郁娘子念念不忘。
郁娘笑着看萧重玄,顺口道:“是啊,他的箭术在大乾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话方落下,一处阴影忽然从她头顶上方压过来,伴随着低沉压迫的气息。
“好看吗?”
郁娘一愣,苗苗则一激灵,忙福身退到边上:“参见太子殿下。”
南廷玉见郁娘不说话,直接将她揽在胸膛,他两手撑到栏杆上,下巴抵在她耳尖上方,又重复问道:“楼下是不是很好看?”
郁娘浑身一僵,张了张唇,却没敢吱声。
不想给萧重玄惹麻烦。
平日里南廷玉基本不到这边的甲板,今日怎么会过来。
南廷玉目光望向萧重玄,萧重玄敌不过大家的热情,又继续露一手,那手箭矢甫一射出去,还未见血,场中众人便已欢呼雀跃起来。
南廷玉哼了声,声音压在郁娘耳朵尖上方,自带一股威慑感:“萧副将确实一表人才,不少世家都想与他结上姻亲。可惜,他是个情种。听闻他常年随身携带亡妻的牌位和遗物,与亡妻感情极为深厚。连老兰西王的女儿,有着兰西第一美人的小郡主想要嫁给他,他也给婉拒了。是故,众人皆言,天仙下凡,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郁娘一愣。
南廷玉睨她,酸溜溜提醒道:“你,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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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苦呢。
他对于她来说,是救命恩人,可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别人送的“礼物”,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放在心上。
南廷玉看到她这副表情,还以为她是听了他的话,心里失落。他磨了磨牙,手指攥紧栏杆,快要将那木头栏杆攥出个洞。
她怎么也这么肤浅!
见到一个条件好的、外形好的就看入眼了?
还难过起来了?
他又酸溜溜道:“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郁奉仪。”
郁娘抬起眼睫,迎上他的视线,他眼神很是幽怨。
二人离的近,鼻息相缠,她本能想要推开他。这时,宣若薇身旁一直跟着的那位婆子向这边走过来。
郁娘止住了动作。
秦婆子视线从南廷玉怀中的郁娘掠过,沉声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今日晨起,伤口又疼了,现在疼得一直吃不下饭,可怎么办?”
郁娘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心神一动,她身子跟没长骨头一样,软软依偎到南廷玉的手臂上,娇娇啻啻咳嗽。
“殿下……咳咳……宣姑娘身子难受,不是小事……咳咳……殿下,你快去看看吧,妾身心口疼,是最能懂宣姑娘的难受滋味。”
南廷玉闻言,垂头睨她:“心口怎么突然疼了?”方才看她,她还是目光炯炯,精神十足的样子。
郁娘捂着心口,目光流转,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的样子:“妾身心口这些时日一直疼,一是坐船难免会吹到风,妾身……咳咳,夜里咳嗽不止,咳得心都疼了。二则是……咳咳……最近这段时间,妾身……”她姿态忸怩,竟当着那秦婆子的面把面孔埋到南廷玉怀中。
“就像有了心病,总是想着事,想着人,想得睡不着觉……”
后面的话没再说,但那甜腻腻、软绵绵的语调,把未说尽的意思全表露出来了。
能让她想着的人和想着的事,自然是指南廷玉,或与南廷玉有关。
秦婆子脸色倏然难看下去,盯着郁娘,心中唾了一句狐狸精。
真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就缠着太子卿卿我我。
南廷玉本还冷脸听她说话,在听到后面那句“想得睡不着觉”时,神情一愣。
她昨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难道是因为在想他?
又从她身上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他嘴角动了动,脸上的冷意缓缓消融:“既然想到心口疼,就该去看看医师。”
“医师不管用,还是太子殿下你管用。”
“孤管用?”
“是啊,不然宣姑娘伤口疼,怎么不去叫医师,反而来找太子殿下你呢?可见,殿下你是那止疼药……”软哝哝的话里,一股子讽刺和挖苦的意味。
秦婆子脸色气得涨红,知晓郁娘这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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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睨着郁娘,心道,牙尖嘴利,阴阳怪气有一手。
不过,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温和体贴的好脾气,甚少会说这般尖锐的话。
殊不知,从今日开始,郁娘决定不再好好说话,不再好好做人。
恰好一阵风吹来,郁娘又掩着唇,轻轻咳嗽:“咳咳……”
南廷玉伸手给她顺背:“既不能吹风,那还上甲板?”
“屋里待的太闷,妾身想出来看看景色。”
“等到了岸上,再多出去走动走动。”
“嗯。”
……
一旁的秦婆子张了好几次嘴,想要插话都没有插进去,怎么也没想到她来禀报宣若薇痛的吃不下饭一事,太子却直接把这事给忽略掉,只顾着跟郁娘你侬我侬。
这场景实在刺眼得很!
秦婆子气得脸色扭曲离开,回去后忙将这事告诉宣若薇。
宣若薇听完,未吱声,待丫鬟婆子都出去,她才坐在床上,对着空气一通乱发脾气。
“郁琳琅!”
郁娘本只是想让南廷玉觉得她这人扭扭捏捏,不上道,善妒,还手段简单卑劣。没想到她就这么咳嗽几下,竟顺利留下了南廷玉。
他平日里不是很聪明的?怎么一下就相信她的话了?
她不知道,南廷玉是觉得她在主动示好,于是他也给了个台阶,想结束二人这段时间以来的无声分裂和对峙。
他早就想和她和好,但她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怎么回事,总是忽略掉他的示好,以致二人分床而睡许久。
他离了她,其实也是夜夜睡不好觉。
郁娘见装咳嗽这事没达到目的,琢磨着还要继续作下去,一定要让南廷玉早日厌恶她。
很快,机会便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日,郁娘去三楼喂火火。
喂完火火,她特意绕到那几个碎嘴子的世家子弟跟前。
龙船茶坊中,几人如往常那般穿得人模人样,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丫鬟小厮则在一旁恭敬伺候。
这些世家子弟中有个叫做李长明的公子,便是那位见了宣若薇一面后,就茶不思饭不想,带着礼物去宣家上门求见,结果他来到宣家,发现门口站的都是求见宣若薇的爱慕者。
这李长明每次见到郁娘,都免不了要一番阴阳怪气。
果不其然,这次见到郁娘出现,李长明又立即皱起眉头,扬了扬手中话本子,表面上在同一旁的人说话,声音却故意让郁娘听到。
“哎,这本写太子殿下和宣姑娘的话本子,前半部分故事写的婉转曲折,后半部分则写的荡气回肠,不愧是大乾卖的最火话本子。”
其他几个公子也纷纷附和着话,他们背后的家族皆与宣家交好,该怎么做自是明白不过。
“现在民间写书人都爱写太子殿下和宣姑娘二人的爱情故事,听说只要带上二人的名字,便不愁卖。”
“自然,百姓就是喜欢郎才女姿、门当户对的爱情故事。”
李长明:“是啊,他们二人如檀郎谢女、无比般配。只是可惜,总有腌臜地方出来的臭虫,想要黏上皎皎之月……”
昨日,李长明去看宣若薇,宣若薇苍白着脸,模样瞧着十分难过,他问宣若薇怎么回事,宣若薇只捂着伤口,默默垂泪,还是宣若薇身旁的秦婆子没忍住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这才知道郁娘竟然敢这么对待宣若薇,也从那婆子口中隐约猜出来郁娘出身于腌臜地方,是故,今日才会这般嘲讽郁娘。
说罢,李长明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似乎在嫌弃什么,又继续道:“臭虫还以为自己也能跟着步月登云,做那人上人,殊不知乱飞乱嗡,闹个不停,迟早是要被人一巴掌拍死在墙上。”
其他几人闻言,十分配合笑起来:“哈哈哈……李兄,春季万物复苏,臭虫难免也要出来凑热闹,忍一忍罢……”
然而下一瞬,他们几人就笑不起来了。
郁娘大步他们走到跟前,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掀翻桌子,只听哗啦啦一声,桌子上的话本子悉数落进河里。
这还不为过,郁娘又一把夺过李长明手中的话本子,在李长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神情中撕了个稀碎,扔到李长明脸上。
李长明气得眼中欲喷火:“你干什么?”
郁娘冷笑一声:“春季万物复苏,我自然是来打臭虫蚊蚁的。哦,还有你们三个,也不能落下……”
说着,她抄起一旁的水壶,对着几人的脑袋便浇了过去。
几人吓得大叫,忙起身躲避,可脑袋、衣服上还是淋上茶水,模样十分狼狈。
“你这疯女人,你知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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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管你们是绿头苍蝇还是六脚蝗虫,乱翁乱叫,一巴掌拍死在墙上就行了。”
“……”几人被怼到无言。
身后,苗苗见郁娘这一系列丝滑如水的动作,吓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前些时日,郁娘子对这些挖苦还是不闻不问,今天就怎么突然跟那火雷似的,一点就炸了,还炸得极为可怕,完全不顾形象,不留情面,把这几位公子哥当做小厮一样,又打又骂。
苗苗一时有些不确定,擦擦眼,再看看。
没看错!
郁娘真的和这几位公子哥打起来了!
苗苗心中此刻只剩下有一个念头:郁娘子疯了。
很快,便有人听到茶坊里的声响,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李长明等人遭了罪,又见众人像看猴一样看着他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但总归忌惮郁娘是太子奉仪,不敢直接动手,只得言语反击。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奉仪,竟敢这般无法无天,我祖上可是……”
“人死孽消,你祖上便是犯了什么天大的孽,现在也该没了,你不必叽叽喳喳说给我听,我无甚兴趣。”
“……”
李长明:“你……你……胡言乱语,不懂规矩,目无王法,我要让太子治……”
“治?你还是先给自己治个病吧,多大的一个人了,要功名没功名,要脑子没脑子,只整天坐在这里看太子和宣姑娘卿卿我我的话本子,丢不丢人啊?”
“且话本子里难免有狂浪之语,那宣姑娘还是个未出阁女子,竟就这么被你们评头论足、说长道短?就算宣姑娘不介意,可我却介意,我身为太子奉仪,要为太子殿下的名声着想。太子金枝玉叶,矜贵无比,岂能容许你们根据那些民间话本子便来随意编排他的事?你们把储君威严放在了何处?往后,若再让我再看到船上有任何关于太子和宣姑娘的话本子,那么下一次被扔进江里的可就不是话本子了,而是你们的脑子!
“你好大的口气啊你…………”
郁娘捂住口鼻,想起教坊嬷嬷骂人常说的话,睨着他道:“你这张嘴是茅坑吗?怎么见谁都有口气?”
“……”
这话说的很粗俗,听得几个公子哥一愣一愣的。
众人听到这,顿时憋笑不止,他们平日里都不怎么喜欢这几个公子哥,觉得这几人在龙船上整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还颐指气使,架子端得比南廷玉都要大。
郁娘看这几个碎嘴子爪牙吃瘪的模样,狠狠吐了一口心中恶气。
原来不打算好好做人后,还真是神清气爽、无所畏惧。
似乎还有人想说话,郁娘眼角一抬,淡淡睨向他,那人顿时闭上了嘴,讪讪笑着。
环视一圈,没人敢来再战斗,郁娘撩了下耳边碎发,施施然转身,与苗苗道:“苗苗,我们走。”
李长明等人怒目瞪着她,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几人立即哭丧着脸,冲向四楼,要与南廷玉告状。
他们自诩名门世家,身份地位贵不可言,可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奉仪欺负到头上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儿一定要南廷玉给他们出气!
南廷玉此刻正在批阅公文,低着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说着郁娘的坏话。
几人添油加醋,说得口干舌燥,足足一刻钟才说罢,然后视线无不满怀期待看着南廷玉,等着南廷玉给他们做主。
南廷玉停下手中狼毫,只从那一堆话中精准提炼出来一句:“她不准船上再有任何关于孤和宣姑娘的话本子?”
“是啊,她口气嚣张狂妄,还说下次看到话本子就要把我们脑袋给扔到江里。”
南廷玉抿了抿嘴,努力压下嘴角,心中暗道,她这是吃味了?
还真是稀罕。
虽说她这几日举止行为变得尖锐任性,瞧着与以往很不同,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奉仪,竟就敢骂我们是臭虫蚊蚁,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太子殿下你若不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收收性子,将来宣姑娘进了东宫,岂不也会日日遭她欺负?
“是啊,殿下,她今日这逾矩行为就已经没把宣姑娘放在眼里,那般耀武扬威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东宫太子妃。”
南廷玉听着李长明等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心情平静无波,面上却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敛下眼中深意道:“孤明白了,孤今晚便去惩治她。”
“殿下,那你一定要狠狠惩治她。”
南廷玉表面上人模人样,心思早已经飘远:“嗯。”
自然是要狠狠惩治一番,将这段时间的“新仇旧恨”都一起算了。
郁娘骂过人后心情不错,连带着胃口也变好,晚间多吃了半碗饭。她躺在床上,一边揉着胃消食,一边静待南廷玉来找她算账。
今日她嚣张狂妄,南廷玉怕是要气死了,等会儿见到她,估摸第一句话就是骂她愚钝。
她就是要做一个愚钝、不识趣、爱闹腾的女人。
然而郁娘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南廷玉来兴师问罪,吃饱喝足后困意浓浓,实在熬不住,在摇摇曳曳的灯火中沉沉睡去。
在她阖上眼没多久,灯火忽地一下灭掉。
黑夜如大氅,向她倾覆而来。
睡梦中的她,有些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她的脖颈、她的心口、她的腰肢。
她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唔……”
一丝吟喃从喉咙中溢出,睫毛颤了颤,她方才从窒息感中惊醒过来。结果猝不及防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黑影,吓得她本能大叫起来:“啊……”
那道黑乎乎的影子中响起不咸不淡的声音:“嗯?你还知道害怕?”他以为她敢大战李长明等人,已经变得无所畏惧。
郁娘捂着狂跳的心口,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南廷玉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跟个鬼一样压在她身上?!
她慢慢平复下心情,神情在黑暗中换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决定扭扭捏捏一点,这样也不至于变化太大,被南廷玉察觉出什么端倪。
她抽了抽鼻子,嘤咛啜泣:“殿下,你吓到妾身了,妾身心口现在还在扑通扑通狂跳……”话落,她轻哼一声,姿态故意娇媚柔顺,扮作他不喜的模样。
然而黑暗中,南廷玉感受到胸膛贴过来的柔软起伏,身影倏然僵住,少焉,他嗓音如沥过水,沙沙响起:“心口狂跳?”
“是啊。”
“让孤给你治治。”
郁娘:“……”这像是在回应她先前说他是止疼药的话。
“殿下……你别……”
“嗯,心口确实跳得极快,孤现在就给你开方子。”
郁娘没想到他竟还开起了玩笑,下意识问道:“殿下,你要开什么方子?”
“十八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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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
他不是要来惩治她的吗?
这一晚,她等来的是南廷玉的另一种惩治,心中十分懊恼。
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才会让他这般行事。
昏迷前,她还恍恍惚惚想着,要加快点速度,让他早点厌恶她,而不是阴差阳错,又睡在了一起……
次日,船上有话流出,说这一晚南廷玉大发脾气,将屋里东西摔得砰砰作响,狠狠惩治郁娘子一番,郁娘子的哭声一直到寅时过半才消失。
李长明等人听到后,心中甚是满意和佩服。
太子殿下,雷厉风行!
另一边,哄完三皇子入睡,姚贵妃眼眸含着泪,虔诚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在身前,向殿前方的观音菩萨像祈祷。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保佑吾儿,病邪离体,早日康复。信徒愿一生吃素,救灾恤患、行善积德。”
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口里不断念着祈祷的话,直到婢女来报,姚将军来了,她才忙站起身,擦掉泪,让婢女备上热茶。
姚行舟一进殿门,入目便看到殿中央悬挂着的观音菩萨像,他眉头皱起,心中隐约觉得三皇子的魇症恐怕不轻。不然他这位素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女儿,是断不可能会上香拜佛。
他坐到椅子上,凝眉问道:“三皇子魇症如何?”
姚贵妃面上自然笑道:“好了许多,今儿晨间他醒过来,还嚷嚷着渴。”
姚行舟“嗯”了一声,抬了下手,殿内下人识趣退出去,他敛着眼色问道:“阆中城刺杀一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人杀了崔国公嫡孙崔明尧?”
姚贵妃脸色凝重解释道:“父亲,我下的命令是抓住宣若薇,没有让人动崔明尧。那崔明尧不是我们这边人做的。”
姚行舟沉默着,脸部线条绷紧,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那能是谁做的?”崔明尧的尸首是在山脚下发现的,发现时浑身摔的都是伤,但是致命伤却是脖子上的那一剑。
姚贵妃试探道:“会不会是南廷玉所为?故意嫁祸到我们身上?”
“倒也有可能,但此举过于冒险和鲁莽,不像是南廷玉所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崔明尧做了什么事,让南廷玉不得不杀他。”说到这,姚行舟按上腰间剑柄,脸上有着隐忍的怒火,“但现在崔家却将这件事怪罪在了姚家身上。”
崔家是姚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但现在因为崔明尧的事情,崔家和姚家断绝了所以联系,便是姚行舟今日亲自登门解释,那崔国公崔翟也避而不见。
如意寺刺杀一事,本意为了分裂东宫和宣家的关系,没想到适得其反,竟让姚家和崔家关系的生出裂缝。
思及此,姚行舟阖目,捏着眉心,威严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疲惫。
这么多年来,他们玩阴谋诡计,就没有从南廷玉手中占过上风。
南廷玉此人当真是心有七窍,目达四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姚氏父女二人又聊了些话,暮色垂下,姚行舟方才离开上阳宫。
姚贵妃送走他,脸上沉静自持的伪装慢慢褪去,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鬓间,一副心事重重状。
医师已为她调理好身子,她还想再生下一儿半女,缓和启明帝和姚家的关系。
可启明帝一贯不爱风花雪月,对男女之事兴致缺缺,以致她这肚子还没有一点反应。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内殿,却忽然看到内殿下人和两个医师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的场景,她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撩开隔帘,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姚行舟,不知何时竟又悄然折步进入内殿!
“父亲……”
姚贵妃正要上前说什么,迎上姚行舟冷冽肃杀的目光,她脚步一顿,心中惧意横生,她还从未从姚行舟脸上看到过这般可怖的神色。
姚行舟鬓间因着怒火青筋突兀分明,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蹦出来话。
“原来你不让我看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已经……”
姚贵妃连忙语无伦次否认:“没有……父亲,廷昭他没有事,他还有一口气,不信的话你摸一摸他的鼻息!他真的没有事!他只是身子不好……医师说,只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廷昭他还会醒过来的……”
“够了!姚泊月!”姚行舟第一次连名带姓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有威慑,“你如果还是我姚家女儿,就不该如此糊涂行事!”
方才两个医师已经将三皇子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三日前三皇子热邪复发,眼仁涣散,已经无力回天,现下不过是姚泊月用药在为三皇子吊最后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这个女儿会这么糊涂。
“南筠之知道这事吗?”
姚泊月摇摇头:“陛下还不知道这事,父亲,廷昭真的还有得救……”
姚行舟没再听她解释,背对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幽深,眼中决意已定。
三皇子、四皇子接连出事,现在南筠之只剩下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了,即便南筠之平日表现的有多不喜南廷玉,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往后也就只能传给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
可惜了。
可惜他们没有这个往后。
三皇子是姚家最后的希望,最大的让步,困兽无笼,自无忌惮,从此,姚家不会再俯首称臣。
姚行舟摁住腰中剑柄,沉声道:“泊月,你做不成贵妃,还可以做长公主。”
姚泊月一怔,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本以为自己还能从中周旋些时日,缓和姚家和皇帝的关系。
她张了张唇,见姚行舟心意已决的样子,心知难以再说服他,便在姚行舟走前提了最后一个请求。
“父亲,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若是……赢了,能留筠之一命好吗?”
姚行舟没作声,威严挺拔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姚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月无力坐在床上,山雨欲来,压得她心头乏闷堵塞。她平复着情绪,目光缓慢移向神魂早已离体的三皇子,他的面目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鼻息中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那一口气,是她最后的骐骥。
“廷昭……”她握住三皇子的手,放到脸颊下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三皇子的手上,“快点醒来吧……”
外面的天,要因他而变了。
·
延陵,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
与宫中诡谲形势相比,这里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郁娘身子利索后,便戴上帷帽与南廷玉一同下龙船。
以前为了规矩,她主动远离南廷玉,走在队伍后面,现下却是变得不识趣,也不懂规矩,牢牢跟在南廷玉左右。
每当有人要过来作势赶走她,想为宣若薇留出位置时,她便偎到南廷玉臂膀上,虚弱咳嗽着,仿佛受了风寒。
南廷玉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机”,倒是由着她这般行事,甚至路过陡坡坑地时,他还会伸手虚虚揽她一下。
是故,当二人这般亲密姿态走到岸上时,郁娘被延陵百姓们当成了宣若薇,百姓纷纷向她挥手高呼:“神女……神女……”
宣若薇那帮人则用讽刺和挖苦的眼神看着郁娘,大概是觉得郁娘会羞愧难当,然而出乎意料郁娘没有怯缩,也没有窘迫,她抬起手,向人群轻轻挥舞应之。
那副坦然自得的姿态俨然是把自己当成真的宣若薇了。
南廷玉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宣若薇一行人见状,哑口无言,完全没想到郁娘会这么不要脸!
那老老少少明明喊的是“神女”,她怎么好意思当着宣若薇的面便越俎代庖?
甚至在小孩子唤郁娘神女时,郁娘还姿态矫揉造作比了个祈福的手势,送给那小孩,那小孩顿时开心的原地打转。
“哇……神女娘娘祝福我好运啦……”
宣若薇这一路皆盛装打扮,为的便是能配得上“神女”这两个字,现在被挤到一旁,她才发现,穿再好的衣服,戴再贵的首饰,也都无用。
原来人们心目中的神女,只是那个站在南廷玉身旁的人罢了。
一股屈辱感瞬间涌上心间,原来人们从她身上所看到的东西,都只取决于她身旁所站着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她攥紧手指,向身旁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南廷玉身旁的那个位置,她绝不会拱手让与人。
婆子们识趣上前开口,向人群解释着话:“哎呦,你们认错人啦,这位才是飞鸾神女,宣若薇宣小姐。”
众人一惊,目光瞬间从郁娘身上,落到宣若薇身上,仿佛这才注意到队伍里还有第二个貌美出众的女子。
“既然后面这位才是飞鸾神女,那前面戴帷帽的那位是……”
“听闻太子殿下还带了个妾室一同南巡,想来她便就是那位妾室了。”
“那这妾室胆子也太大了吧……”
百姓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说着话,偶尔还是有些模糊的字眼涌入进郁娘耳朵里,她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知晓宣若薇才是真的神女后,欢呼声纷纷向宣若薇而去。
这时,一阵风吹来,那风竟将郁娘头上的帷帽吹落,露出灰色纱网下一张月眉星眼、白玉无瑕的面庞,她玉带束腰、细步纤纤,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霞姿月韵、丰神绝世之姿。
只这一瞬,众人的目光又移回到郁娘脸上,眼中皆露出惊艳之色。
旋即,有嘀咕声响起。
“难怪太子出巡会带上她啊……”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说她是一声神女,也没算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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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她还记得要体面,面上表情看着变化不大,只曲起袖中手指,暗暗咬紧牙槽,将这股怒火深深压在心中。
那邪风能把郁娘头上的帷帽吹掉?
一看便是郁娘故意为之,想给她难看,抢她风头罢了。
而那些人也确实庸俗,郁娘只露了个脸,就能抢走他们的目光!
这时,延陵知府徐茂率着一众官员匆匆而来,徐茂尚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向南廷玉行完礼,他不知是没有眼力见还是怎么回事,竟扭头唤郁娘为“宣姑娘”。
“百闻不如一见,宣姑娘不愧是飞鸾神女转世,果真是仙姿佚貌,神韵非凡。”
这徐茂每说一个字,身后宣若薇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一路以来所获得的夸赞和美誉,竟都是客套和奉承之词。
他们也会对郁娘说同样的话,甚至看着郁娘时眼中流露出来的赞赏,比对她更为清晰分明。
郁娘闻言,不作声,只拿着巾帕掩唇轻笑。
目光偷瞄南廷玉。
她在等南廷玉发脾气,斥责她鸠占鹊巢、目无规矩,可南廷玉没做反应。
倒是宣若薇身旁的秦婆子急了,开口阴阳着话:“徐大人,宣丞相还曾是您授业解惑的恩师,您怎么连恩师的女儿都不认得了?”说着,秦婆子眼神轻轻瞟了一眼宣若薇,在给徐茂做暗示。
徐茂一愣,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看看郁娘,又看看宣若薇,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回事?这前面的女子瞧着与宣丞相更为相似?所以他刚刚才没多问,便对着郁娘唤宣姑娘了。
徐茂忙讪讪道歉,赔笑着向宣若薇道,稍后要尽地主之谊,请宣若薇在延陵好好游玩。
宣若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不咸不淡拒绝:“徐大人,此次南巡不是来游玩的,殿下要善体下情、访贫问苦,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紧随其后,为殿下分忧。”
徐茂自知宣若薇是在故意挖苦他,怪也要怪他先前认错人,薄了宣若薇的面子,他听到这话,只得继续赔笑。
宣若薇心情缓和许多,想起宣母说的话,对于南廷玉这种人,她身上的价值这才是最致命的吸引。
她必须要体现出她的价值,体现出她能带给他旁人带不来的价值。
想到这,她大步走到南廷玉身旁另一侧,开口道:“殿下,臣女方注意到围观百姓中,约有两三成的人,脸颊、脖颈、手上皆有红斑,似是生了病……”
她这话才刚说完,立即有人拍马屁。
“宣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便是下船走路,也不忘关怀百姓之身。”
“是啊,宣姑娘这一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可不是那白占着位置而不做事之人。”说这话的人是李长明,他眼神故意瞥向郁娘,暗指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淡淡睨他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那李长明迎上她的视线,不知想起来什么,神情一绷,隐隐流露出些惧意。
“红斑,那会是什么?”
宣若薇:“臣女看过医书,怀疑此症状可能是敏症之状。”
“哦,敏症啊,那是小事。”
众人松口气。
“是啊,擦擦药就能好,不足为惧。”
郁娘看他们松口气的模样,忍不住想扫他们的兴致,于是故意做出娇滴滴又无知的模样:“敏症之状?有什么敏症能传染给三成百姓?以妾身愚见,怕不是得了敏症,而是患了瘟疫。”
这话一说完,众人脸色倏然僵住,目光纷纷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质问和责备之意。
仿佛在斥责她,不会说话就把嘴给闭上。
郁娘看着众人恼怒的样子,淡笑道:“我方才是同你们开玩笑的。”停顿一下,她又继续道,“所以不是三成,而是至少五成患病之人。”
众人:“……”
秦婆子率先开口:“郁奉仪,你怎么能如此诅咒城中百姓?”
李长明:“是啊,别不是什么病理都不懂,还喜欢显眼啊……”
……
郁娘左耳进,右耳出,对这些攻击挖苦之词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只巾帕掩唇,悄摸摸看向南廷玉,在等南廷玉发脾气。
心道,这下他总该要动怒了吧?
她嘲讽世家子弟,他不生气。
她抢宣若薇位置,他也不生气。
那她胡言乱语咒他的百姓,他总该要表示表示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维系的爱民如子形象。
然而南廷玉依然没有动怒,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命人唤来裴元清,他和裴元清耳语两句,裴元清连连点头,没做耽搁,便转身离开。
众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殿下喊来裴元清是什么意思?这是相信郁娘子这番胡言乱语了?
李长明哼了声:“如果有瘟疫,那我就把那瘟疫给吃了!”
“延陵这块地钟灵毓秀,百姓不可能会患上瘟疫。”
“是啊,有些人东施效颦,想出风头,只是害惨了我们在这陪着她吹冷风!”
……
半盏茶左右,裴元清不知诊出什么结果,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花白的胡子在胸前荡悠:“殿下,延陵城中百姓确实染了疠障恶疾!”
“什么?”
原先那群幻想着等下要看郁娘哭着求饶的世家子弟听到这话,脸色巨变,眼中浮出惧意。
他们竟在南巡最后一站遇上了瘟疫!
郁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气得在心里骂自己乌鸦嘴。
她本只是想怼一怼宣若薇,顺带给自己立个无知又恶毒的形象,于是故意说是瘟疫,没想到竟还被她阴差阳错蒙对了。
心中一时生出些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乌鸦嘴导致城中百姓受苦。
裴元清又道:“还好,看百姓染疾情况,正是疠障早期之状,这要多亏了郁娘子慧眼如炬,才能让我们早点发现症状,可以及时应对。”
郁娘:“……”
她张了张唇,没说出来话,迎上裴元清赞赏的目光,顿时心虚不已。
她哪里有这本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以前觉得做善人难,现在发现做“恶人”也挺难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一席话说完,众人神情从轻视怀疑变成沉默恐惧。
在瘟疫疾病面前,身世地位不再是特权,人人皆有可能会染上瘟疫,面目全非死掉。
人群中响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听闻疠障久治不愈,便会浑身溃烂,死状极为可怕……”
“哎,还好发现的早,城中疠障尚处在早期,不然等太子殿下进入延陵城,届时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要多亏郁奉仪眼神好……”
李长明不知是愤怒还是窘迫,他红着脸,梗着脖子向裴元清确认:“裴医师,你确定延陵城百姓真的患上了疠障?”
裴元清睨他一眼:“自然,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确认一遍。”
李长明张了张嘴,又憋屈闭上嘴,他自然没这个胆子敢去确认。
自裴元清说延陵城有瘟疫,一行人大都战战兢兢捂住口鼻,李长明见宣若薇没有动,只轻蹙娥眉,便也不好意思为之。
裴元清看向南廷玉,脸色凝重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封锁城门,控制疠障传播,再隔开染疾之人……”
“嗯。”
一旁的徐茂早已吓得后背冷汗频出,在他辖管的延陵城发生瘟疫,偏偏还被南巡的太子遇上,他头上这顶这乌纱帽摇摇欲坠,没准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想到这,他瞄了一眼南廷玉冷冽的面容,干咽着喉咙道:“殿下,您金枝玉叶,贵体要紧,还请移步龙船,待臣控制住城中瘟疫,再请您巡察……”
南廷玉打断他的话:“延陵大大小小官员连瘟疫都未发现,孤还能指望你们能控制住瘟疫?”
这话说得直接,就差没直白说酒囊饭袋四个字了。南廷玉转身吩咐着命令,让医师和侍卫留下来,协助延陵官员行事,女眷和下人们原路返回龙船,神弓队则留在龙船保护女眷和下人。
宣若薇这时道:“殿下,臣女愿意留下来,与殿下一同救抚延陵百姓。”
南廷玉看她一眼,眼神极淡。这莫名让宣若薇想起来上次在寺中遇到刺客时,她说她要和他共进退,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时她还来得及细琢磨是什么意思,现下忽然明白他是在嫌她碍事。
想到这,宣若薇一怔,心中不由浮起一股憋屈感,直到看到郁娘要留下来,也被南廷玉给拒绝了,她脸色才和缓许多。
原来南廷玉也嫌弃郁娘碍事。
郁娘说这话,本意是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来赎罪,见南廷玉拒绝,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同南廷玉话了“保重”,折步回龙船。
那李长明刚要转身,却被南廷玉叫住。
“李长明,你留下来。”
李长明伸手指着自己,支吾道:“殿……殿下,我留下来?”
“你不是会吃瘟疫吗。”
李长明:“……”
这话一出来,众人噗嗤笑出声,李长明的脸色在笑声中变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堪窘迫,他不情不愿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众人长吁短叹,皆是愁眉苦脸状,完全没了刚下船时的那副亢奋激动模样。
瘟疫突发,行程被打断,耽误时间是小事,怕的就是他们一行人也染上瘟疫。
有人叹气道:“哎,太子殿下体恤百姓,事必躬亲,可瘟疫不长眼,万一殿下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
“是啊,殿下若出了什么事,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众人越说,心里越害怕。
苗苗也忍不住拧眉道:“郁娘子,我们等下要做些什么?”
郁娘不咸不淡道:“小厨房熬得鳆鱼汤应该好了,我们等下该去喝汤。”
苗苗:“啊?”
众人听到她们主仆二人不着调的对话,眼神不由带着些奚落和讽刺。
秦婆子:“真是上不来台面,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太子殿下为了保护我们,让我们先离开,而他自己却身犯险境,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只想着去吃东西。”
……
这几个开口嘲讽的都是宣若薇身边的人,估摸着还在为方才的事,给宣若薇打抱不平。
郁娘睨了那几人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们这么担心太子殿下,刚刚没怎么没留下来守着太子殿下?我分明见你们转身走的时候,一个两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且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为真龙天子,一个小小的瘟疫能伤得了真龙天子吗?太子明明没有任何事情,你们却在这里谣传太子会染上瘟疫,到底是杞人忧天,还是其心可居?”
“你……”这几人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气得脸红脖子粗。
郁娘继续道:“待殿下回来,我便要把你们这些碎嘴子怎么咒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让他狠狠治你们的罪!”
秦婆子:“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太子殿下会听你的话?前些时日,你惹了李公子他们,殿下为了给李公子他们头,可是骂了你半宿。”
郁娘掩唇轻笑,心道,难怪她第二日起床时,众人看到她恹恹无力的模样,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来是以为她挨骂了。
如今不想好好做人后,她连脸皮也不要了,遂娇笑道:“秦婆子,殿下确实不高兴,用嘴惩罚了我,只不过不是骂我,而是……”
说着,她假装热,解开衣领,她皮肤白,脖颈青筋分明,那些杂驳错乱、鲜艳紫红的吻痕更是清晰明了,就像是一把火从她的肌肤上滚过,火舌一路向下蔓延,似是蔓延到耸起的胸脯前,也似是蔓延至整个身子才停止,瞧着令人十分浮想联翩。
斑斑驳驳、新旧交错的痕迹,一看便知这几日战况有多激烈。
几个已经人事的婆子又羞又恼。
郁娘叹口气,揉着腰,乘胜追击:“哎,殿下一贯得饶人处不饶人,我倒是希望殿下能用嘴骂骂我,而不是这般,那般……”
宣若薇听不下去了,猛地甩着袖子,沉下难看的脸色大步离开。即便她知晓南廷玉和郁娘早已有夫妻之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那些痕迹,仍是觉得肝胆俱痛,恼怒到不行。
南廷玉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就这么不顾及她的面子,与这个教坊出来的瘦马整日在船上卿卿我我?
前几日,李长明还信誓旦旦来告诉她,说太子殿下骂了郁娘,狠狠惩罚了郁娘一顿。
可结果是这种骂!这种惩罚!
李长明那个蠢蛋,真是做什么都不行!
看着宣若薇被气走的身影,郁娘脸上的矫揉造作逐渐退去,眼神沉寂内敛。
她正欲和苗苗说什么,偏过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道沉默而高大的身影,距离她三步之远。
是萧重玄。
不知道萧重玄来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想到这,郁娘瞬间僵住,似有根木桩子插在她后背上,身体僵硬而麻木行走着,视线更是直愣愣盯着前方,压根不敢看身后的萧重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丢人现眼了。
萧重玄怎么跟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平日里,她跟随南廷玉走在队伍的正中间,神弓队跟在后面,几百人一同下船,乌泱泱一片,是故她和萧重玄虽都在队伍里,可却很少相见,更没有像如今这般只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近到,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甚至是他的呼吸声。
萧重玄的脚步随着她的脚步而动,保持着相同频率,其他神弓队的人见他慢了速度,便也都跟着放缓速度,走在后面。
郁娘大抵是有些紧张,上船时,脚步竟不稳,差点儿摔倒,幸好身后一支坚硬的箭矢及时伸过来,在她腰下一抬,帮她稳住了身子。
她借着箭矢站稳身体,向萧重玄的方向福身,小声道:“多谢萧副将。”
萧重玄声音随着江风拂过她耳边:“举手之劳罢了。”
二人之间克制而疏离,没再多说话,进了龙船,各自而去,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回到房间,郁娘脸颊还是羞得一片滚烫,那层薄薄的面皮怎么也凉不下来,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颊,在心中无声祈祷萧重玄没听到她说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话。
不过转眼又想,即使这一次没听到,但萧重玄也早就从旁人口里听到其他的话了,且听到的还都是更为离谱和夸张的话。
思及此,她脸颊上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
三楼,神弓队几人结伴而行,待看到郁娘身影远去,两个士兵忍不住小声聊着话。
“太子这位妾室长得真好看,难怪能处处压宣姑娘一头。”
“长得不好看的话,太子怎么会将她宠得这般无法无天?”
“哈哈哈……说的也是,早些年在兰西时曾听闻太子不近女色,如今一看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
说到这,有士兵看向萧重玄,打趣道:“萧副将,你觉得这位太子奉仪如何?”这士兵本来是想问郁娘和萧重玄的亡妻相比如何,思量了下,怕过于唐突,于是委婉问之。
在神弓队,人人皆知萧重玄对亡妻感情深厚,为此还拒绝了老兰西王的赐婚。众人遂猜测他这位亡妻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然何至于香消玉殒,还能将萧重玄迷得七荤八素。
有好事者趁着萧重玄喝醉,打探他亡妻的容貌。
他只文绉绉念了句诗——“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此刻,萧重玄一愣,听到士兵的问话下意识开口:“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啊?”
几个士兵目瞪口呆,这话怎么和形容他亡妻的话一模一样?
回到房间,萧重玄将手中的箭矢置放在案几上,他坐到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的箭矢。
许久,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浮起淡淡的笑。
这段时间,他虽没有出现在郁娘的面前,却一直在暗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注意她,她跟别人吵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没想到她现在性子变化这么大,与以前截然不同。
嘴皮子变得很利索,有苦不受,有骂不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管男女老少都没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而太子殿下也很宠她,由着她行事。
她似乎真的过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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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回骂了一圈人,众人似乎都察觉到郁娘变得不好惹,没再到她跟前阴阳怪气。她得了空闲,在屋里翻看医书,查找关于疠障的记录。
只是可惜,医书上很少记录医治疠障的法子,解决疠障大都是靠隔开染疾之人,直至人死疫消。
不知道延陵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南廷玉那边没有消息传来,龙船上人心惶惶,不到三步便能听到长吁短叹之声。
这日,晚间用过膳食,郁娘去三楼看望火火,她怕火火越来越臃肿不便,便带着它在通廊上散步消食,结果竟在三楼甲板上看到熟悉的人——宣母。
宣母和宣若薇并排而站,夕阳的暖光落在二人身上,二人似是在闲聊着话,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画面看着很温馨。
宣若薇视线瞥到郁娘,默了下去。宣母则神色如常,向郁娘微微一笑:“郁奉仪。”
郁娘便也笑道:“宣夫人。”
宣母含笑解释:“我在都城听到若薇受了伤,心中实在害怕,便一路南下,紧赶慢赶,总算在延陵城,追上了龙船。”
郁娘见宣夫人言辞温和,没有攻击之意,她便也没有流露敌意,只是回道:“宣夫人爱女之心深切,佛祖定会保佑宣姑娘的。”
没过多寒暄,说完这话,郁娘便转身离开。
宣若薇看着郁娘的背影,眼神沉下几分,现在身边有宣母在,她犹如吃了定心丸,行事说话有底气许多。
“娘亲,她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说话她都要骂两句,快把龙船上的世家公子和下人们都得罪了一遍。”
宣母蹙眉道:“她怎么性子突然变化这么大?”
“不知道,若不是那张脸没变化,女儿都以为换了个人。”
“你之前说她越俎代庖,太子是何反应?”
“殿下没什么反应,由着她来,且她先前打了李长明等人,殿下也没有处罚她。”说到这,宣若薇还有些怒意。
宣母闻言,不知在想什么,双目微敛,瞳仁漆黑幽暗,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中佛珠。
许久,她才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太子殿下不对劲,纵使太子喜爱她,但太子素来注重礼仪规矩,怎么会允许她行事无规无矩呢?”
“娘亲,那太子是什么意思……”
“他……”宣母顿了顿,看着宣若薇因着受伤而苍白的面庞,心中十分怜惜,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看着宣若薇,安抚道:“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但那东宫太子妃之位,一定会是我宣家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往东宫和姚派再怎么争斗,总归都是党派之争,可现在姚家似乎有了起兵之意,那再站姚家的话,便是要跟着造反。
宣家自然不可能跟着造反,且上次如意寺一事,姚家的刺客差点杀死宣若薇,两家已经彻底结下仇怨。
不知南廷玉是不是经过如意寺一事,觉得宣家没了可选择的立场,所以才纵容郁娘无规无矩,踩在宣若薇头上?
若真是这样,南廷玉的下一步便是要……想到这,宣母心中浮起不安,手中佛珠转动得极快,眉目间蹙起忧虑。
不行。
她不能让若薇受一点委屈。
那个位置既然是若薇所想要的,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助若薇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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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牵着火火,绕到通廊另一侧。
时值初春,气温升高,傍晚的风携着岸上的人间烟火气息,一缕一缕吹过来,吹在脸上清凉舒爽。
火火像是突然嗅到什么,鼻子动了动,旋即,便拉着郁娘往前冲。它膘肥体壮,郁娘不是它的对手,被它像风筝一样拖在后面,摇摇晃晃,后来怕摔倒,索性松开了绳子。
这下火火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一处房间才停下脚步。它站在门槛上,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哼哼唧唧摇着尾巴,看看屋里,又看看郁娘,仿佛在等郁娘带它进去。
郁娘着急忙慌追上来,下意识瞟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形,顿时惊得杏目圆睁、面红耳赤。
屋里,烟熏缭绕,一群光着膀子的士兵正围在暖炉前吃古董羹,腾腾热气熏得他们面庞发红,汗水溢出。
这群士兵大抵是没有料到郁娘会突然出现,拿着竹筷呆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起身行礼,还是该先穿好衣服。
好在一道黑影反应迅速,从众人眼前掠过,站到门边,挡住房间里的情形。
萧重玄凝眉道:“没事吧。”
郁娘闷了口气,迎上萧重玄的视线,怔怔点头。萧重玄脸上此刻也有汗水,汗水一路向下滑落,从脖颈涌进敞开的衣领之中。
暖炉的热气,似是扑到郁娘脸颊上,郁娘脸皮热热的,忙道:“你们继续吧,我把狗带走,不打搅你们。”
说着,她作势要牵火火离开,然而火火此刻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望向暖炉,它屁股不动,郁娘压根就拽不动它,场面变得尴尬。
她挤了个勉强的笑,萧重玄压下掀动的嘴角,眼神温和:“你让它留在这儿吧,等吃完了,我让人送它回去。”这条狗住在哪儿,平日玩些什么,吃些什么,他都摸透了。
郁娘闻言,便俯下身拍了拍火火的脑袋:“好吃鬼,那你就先留在这吧。”火火一听到这话,象征性安抚着郁娘,蹭蹭她的手臂,尔后便头也不回,摇着尾巴去讨好那这群士兵。
他们平日里都挺喜欢火火的,常拿吃的逗火火,来让它学翻肚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作揖等各种动作,所以每日逗狗也算是龙船上一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见到它过来,几个人甚至要抢着要喂它。
郁娘不放心,向他们叮嘱道:“你们不能让它吃太多。”
“好!”众人异口同声道。
郁娘说完话,抬起眼睫,看向萧重玄,他个子跟南廷玉差不多高,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
“那就麻烦萧副将你们帮我照顾火火了。”
“客气了。”
郁娘说完话,转身离开,夕阳落下,通廊上挂满照明灯笼,悠悠灯火,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点一点从萧重玄眼前消失。
萧重玄沉默看着通廊尽头,忽而道:“刘延、赵毅,你们跟随我去巡逻。”
刘延、赵毅忙擦掉嘴角上的油渍:“是!”顿了顿,有人道:“去四楼?”
“嗯。”
萧重玄整理好上衣,戴上兜鍪,领着二人大步离开。
剩下几个士兵一边吃着菜,一边含糊聊着话。
“萧副将这几日每天都要上四楼巡逻五六次。”
“不是五六次,是早上两次,下午三次,晚上两次,夜间还有一次。”
“啧啧,萧副将怎么这般小心翼翼?”
“太子把看守贵人和龙船一事交给了萧副将,这是把萧副将当作心腹之臣,萧副将自然要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做事。”
……
四楼,郁娘进了屋,掌一盏油灯在桌前,借着微弱灯火翻看手中的医书。须臾,眼睛看累了,她出去休息一下。
夜间,风势变大,她裹上大氅,拿着巾帕掩住唇鼻,目光望着延陵城的方向出神。
远处的城楼在黑夜中只余起伏的轮廓,大抵是瘟疫缘故,夜市暂停,灯火近乎于无,整座城仿佛沦陷于无声的夜色中,冷清萧瑟。
已经五六日了。
城中瘟疫到底如何?
南廷玉也没有差人来报信。
她其实不必杞人忧天,当时裴元清没有开口让南廷玉暂避瘟疫,她心中便有数,知晓那瘟疫问题不是很严重,不然裴元清绝不会让南廷玉以身犯险,只是一直等不到个确切消息,心中难免不安。
身后,通廊响起脚步声,朦胧的人影在一盏盏灯笼的微茫中由远及近。
郁娘抬头看向那人影,是萧重玄。
平日休息,神弓队不背箭矢弓弩,众士兵腰间便别着长剑,穿着黑色轻甲,身影看着器宇轩昂,神武非凡。
她每日约莫能看到一两次来四楼巡逻的萧重玄。
在萧重玄走过来时,她紧了紧身上大氅,声音平静道:“萧副将。”
萧重玄亦温声道:“郁奉仪。”
二人这便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装作点头之交的寻常人。
走下楼时,赵毅打着哈欠道:“萧副将,咱们下次巡逻的时候,要不别绕那么一大圈了,只有西侧有人,咱们直接来西侧这边看看情况就行了。”
萧重玄每次绕那么一大圈,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也怕郁娘怀疑。他看了一眼赵毅,淡淡道:“东侧虽没有人住,但若有刺客们藏身于此,危害极大,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将每个地方都查的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又吹了会儿风,在苗苗的催促下进屋歇息,她脸颊和鼻子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反倒衬得脸蛋越发白皙好看。
她抱着汤婆子,下巴缩到大氅毛茸茸的领子中,只露出来一双漂亮妩媚的眸子。寒气未消,鼻头酸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苗苗见状,羡慕道:“郁娘子,你连打喷嚏的模样都好看。”
郁娘:“……”
“难怪萧副将一天来四楼好几趟。”
郁娘无奈道:“苗苗你不要乱说话。”
苗苗吐了下舌头,心道,她若不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估摸也看不出来那萧副将的意思,可知道后,怎么看都觉得萧副将是故意上楼来见郁娘。
一天来许多次,只为了一句“郁奉仪”。
哎,也是个痴情男儿。
只是可惜了,他和郁娘子有缘无分。
苗苗没多嘴问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一是怕引起郁娘难受,二是怕自己知道太多,脑袋不稳。
一想到太子殿下将来知晓郁娘和萧重玄的关系,就觉得要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现下她只盼望南巡能顺利结束,神弓队离开,这样这个秘密也就随之一同消失。
晚间,郁娘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伸手在枕边摸到一包柑橘药包,这药包还有淡淡的柑橘香,放到鼻子下边,轻轻嗅着。
过了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激烈的犬吠声传来,紧接着是丫鬟婆子们的惨叫声,楼下那一道道惊惧惨烈的叫声,尖锐刺耳,几欲掀翻四楼的地板。
震得郁娘心脏狂跳不止,连忙从床上下来。那犬吠声是来自于火火!
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她披上衣服,慌不择路冲到楼下。
三楼通廊挤得都是人,烛火通明,叽叽喳喳说着话,压根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字眼。
这时,人群散开一条道,两个侍卫抬着一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婢女过来。
郁娘看到那婢女,脸色一变,认出来她是宣若薇身边的婢女!
“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郁娘挤过层层人群,走到正中间,见到满地都是血。宣若薇似乎被吓到,白着脸,与宣母并排而站。一旁还有几个婢女婆子捂着流血的伤口,哭叫不止。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被铁叉子狠狠钳制在地上,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的火火。
火火此刻眼珠子通红,嘴角流着血,口中不断发出威慑声,它还想要起来咬人,可却被铁叉子牢牢摁住身体,
郁娘脸色煞白,冲到火火跟前,声音颤动:“这是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火火不可能会乱咬人!”
“郁奉仪,我们都是亲眼所见,这狗跟疯了一般,直接冲向宣姑娘,幸好被宣姑娘身旁的婢女挡住,那婢女竟这么被它活活咬死,可它还不为过,又咬伤宣姑娘身旁四五个下人,这还能作假吗?”
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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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没有任何反应,竟似连她也不认识了。她方要碰火火,火火却猛地张大嘴要咬向她,幸好萧重玄从身后及时拽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被火火咬住。
“怎么会这样?火火……火火这个样子不对劲……”
“这狗应该是得了疯病。”
“天哪,我们是被疯狗咬了?那不会要得疯狗病吧?”
“疯狗病可是治不好的,听说到最后会像狗一样乱叫乱吼……”
那几个婢女婆子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如刀子一般搅浑郁娘的思绪。
她还是不相信火火会疯掉,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医师呢?快叫医师来看火火的情况!”
“郁奉仪!”宣母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威严沉稳,自带着一股压迫气息,“如今四五个受伤,医师连人都忙不过来,还要先来看你的狗?”
郁娘攥紧手指,迎着她的目光没做退缩:“我怀疑它是中了药,自然要医师过来尽早确认情况,以免药效散去,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宣母睨着她冷笑:“好,那就请医师过来先给你的这条狗看病!”
旋即,一战战兢兢的医师从身后走出来,他甫一靠近,火火便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的姿态,郁娘在边上轻声唤火火的名字,试图能让它恢复几分理智,依然无济于事。
它现在不听她的话,也不看她一眼。
萧重玄见状,伸手叩住火火的脑袋,火火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咧着嘴流着口水怒吼。
萧重玄:“麻烦医师你瞧瞧它怎么回事。”
“好好。”医师一一检查火火的眼睛、口舌、身体等情况,少焉,惊呼一声道:“这确确实实是疯狗病!”
“什么?”
众人吓得皆后退一步,远离火火,郁娘仍没有动弹,她看着处在狂怒中的火火,心在滴血,犹不愿相信道:“还有没有其他医师?火火不可能会突然患上疯狗病。”
“郁奉仪,疯狗病并不是突然患上,很多时候是狗身上本来就有……”
秦婆子:“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难道还要留着这只疯狗乱咬人吗?”
“是啊,它这下咬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咬到宣姑娘,打死它。”
“打死它!打死它!”
耳边到处都是打死它三个字,一股怒气腾腾冲向脑袋,郁娘瞬间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凭什么要打死它!”
秦婆子:“分明已经查的够清楚了,只是在郁奉仪心目中,你的那条狗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重要罢了!”
郁娘没否认,看着秦婆子直接道:“是,在我心目中,火火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秦婆子气得脸色通红。
郁娘又道:“如果你们要想伤害它,那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路过。”她不强硬一点,根本没有人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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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众人皆被郁娘这番话给惊到。
眼见又要吵起来,萧重玄开口:“这狗是郁奉仪的狗,伤的是宣姑娘身边的婢女和下人,我们皆无权置评和处置,还是先将这只狗关押起来,等太子殿下回来,由太子殿下定夺。”
秦婆子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瞥到宣母的眼神,秦婆子立即道:“哼,那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夺吧,先让你这条疯狗多活几天!”
话落,秦婆子又开始哀嚎起来,“真是造孽啊,我怕不是要死了吧……我还没活够啊,我还想继续伺候我们家小姐……”
嘈杂的哭叫喊闹声又都起来了,郁娘只觉得此刻脑袋一片混沌,心跳剧烈颤动。
她不能慌,火火说不了话,那就只能靠她来逆转局势,所以她要冷静,不能慌。
她看向萧重玄,现在只能相信萧重玄了:“萧副将,麻烦你再找医师看一看火火,它不对劲,它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重玄看她语无伦次,神魂离体的样子,安抚道:“郁奉仪,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找医师给火火确认情况,你先回去吧,火火今晚交由神弓队看守。”
郁娘点点头,蹲下身看着火火,手刚一伸向它,它就咧着嘴要叫,她只得收回手,小声安抚着话。
“火火,你先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带你出来。”
然而第二天,郁娘却得到消息,火火不见了。
关押火火的那间房,徒留满地黑色毛发和鲜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推开门,看到满地刺目的鲜血,霎时心脏如被雷电击中,强烈的恐惧攀上心间,她手臂发抖,一步一步走进去。
鼻息中血腥味和毛发味杂糅在一起,墙壁地面皆是火火撕咬挣扎出来的痛苦痕迹,无不昭示着这间房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看守的士兵在身后小声解释着话:“昨晚这狗在房间里一直吼叫,天明的时候,它突然不叫了,我们还以为它叫累了,结果打开门,发现它不见了。”
郁娘恍若未闻,走到窗户前,看到窗柩上有明显撕咬破损的痕迹,猜测火火应是从这里离开的。
是它自己逃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想到这,她忙让士兵封锁龙船,在船上寻找火火。
它既然逃走了,那船上就一定有它逃走的痕迹。
然而,士兵将龙船上下四层仔细搜查了一番,依然没有找到火火的踪迹。
它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
她不敢想象火火那副模样跑出去会遇到什么,也害怕它已经遭了毒手,被人毁尸灭迹。
她止住泪,犹自确认道:“你们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
“是的,都查过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宣夫人和宣姑娘的房间没敢进去查。”
郁娘闻言没作声,拧住眉心,领着士兵找过去。
萧重玄这一路一直默不作声陪着她,看她这副模样,心知劝不住,又怕出事,于是差人去知会太子一声。
宣家母女此刻面对面而坐,手中皆捧着汤婆子,一旁暖炉煨着热茶,氤氲缭绕,二人聊着闲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见到郁娘出现,二人收敛了笑意。
“郁奉仪。”
郁娘开门见山道:“宣夫人,宣姑娘,火火丢失了,还请二位允许下人进房搜查一番。”
宣若薇和宣母对视一眼,没开口。
秦婆子上前斥责道:“郁奉仪,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家小姐是圣上亲赐的未来太子妃,你一个小小的奉仪,凭什么为了找一条狗就能让下人来搜查小姐的房间?”
郁娘袖子中的手指慢慢收拢。
萧重玄见状,冷下脸色,正要为郁娘说话,郁娘却先开口道:“宣夫人宣姑娘,请息怒,我此行目的是怕狗躲在二位的房间里,届时会发怒伤到二位贵体,我也是担心你们,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到她如此态度,宣母温和笑了笑,扬起手中佛珠,指向里面:“郁奉仪可以率人进去查看,但若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也总该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罢?”后面一句话音量骤沉,威慑感如潮水般袭向郁娘。
郁娘听到她这般说话,立即道:“我会向宣夫人、宣姑娘请罪。”此刻哪怕会丢尽脸面,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请罪倒不敢,只希望郁奉仪往后识得礼仪谦让,学会尊卑有别,勿再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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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满是羞辱的意味,想来是在为宣若薇出头,斥责她原先的逾矩行为。
郁娘压下眼中难堪,努力平静道:“好。”顾忌是女子的房间,没有让士兵进去搜查,而是让苗苗过去查看。
房间很小,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底,打个转的时间,苗苗便回来复命:“郁娘子,我没在房间里看到火火的踪迹。”
郁娘身形颤了颤,脑中血液似在倒流,耳朵轰隆隆作响,她好像听到秦婆子在阴阳怪气嘲讽她,那声音高高悬在头顶,每个字眼都听到了,组在一起却听不清意思。
萧重玄代她向宣家母女话了告别,示意她离开,她没有动身,只眼神直勾勾盯着宣夫人。
压抑的怒火和惊惧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她竟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昏了过去。
幸好萧重玄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郁奉仪……”
“郁娘子……”
郁娘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梦到火火逃出去被野兽吃了,一会儿又梦到火火是被人杀了,扒皮抽筋,悬挂在吊索上,以致她梦里一直不安,呢喃唤着火火的名字。
萧重玄不便近身照顾她,只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敛下眼中忧虑,迈步离开。
兴许是过于惊惧担忧,郁娘夜里又发起高烧,身上不断出汗,苗苗抽抽搭搭在旁伺候她。
苗苗见她这般模样,心道,火火要是找不回来,郁娘子估摸醒来又会哭昏过去。
怎么这宣夫人一来,火火就跟中了邪似的闹出这么多事?
以火火现在犯下的事,估计找到了也是要……苗苗叹口气,现在只盼望能找到证据,证明火火是被冤枉的。
次日,郁娘退了烧,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鬓间布满汗水,整张脸因着担忧和恐惧没有一点血色,便是连嘴唇都透着白。
她嗓音沙沙,眼神带着骐骥问向苗苗:“他们找到火火了吗?”
苗苗难过摇摇头:“郁娘子,在你昏睡期间,士兵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它。”
郁娘阖上眼,胸腔猛地颤动,不住咳嗽起来。
苗苗忙给她顺气,说着宽慰的话,她缓和了会儿情绪,又道:“火火应该是去了岸上,苗苗你给我备衣裳,我要去岸上寻它。”
“郁娘子,现下延陵整座城都因着瘟疫被封了,你进不去的。”
郁娘一怔,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
如今多耽搁一天,火火便危险一分,且找不到火火,宣家死伤的那几个婢女婆子也会叩在火火头上。
她不明白,宣家母女二人如此大张旗鼓,甚至闹出人命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一条狗吗?
她现在脑子混沌,实在难以捋清事情。
晌午,宣若薇竟带着婢女来看她。
门外响起宣若薇的声音:“听闻郁奉仪醒了,我让婢女熬了汤,来送给她补补身子。”
郁娘点头,苗苗方才放宣若薇等人进来。
宣若薇今日穿着一身白色云纹华服,肩披黑色大氅,银纹玉冠束发,模样看着清爽俊逸,她进了屋,却让婢女关上门,悉数退了出去,连苗苗也被关在门外。
郁娘见状,抬起眼睫睨她。
宣若薇坐到床边,眼中丝毫不见前几日的芥蒂,宛若换了个人似的,体贴道:“郁奉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喝喝汤,补补身子罢,有了力气,才好找狗。”说着,她将汤碗端到郁娘面前。
郁娘不想同她虚伪寒暄:“你找我是有何意?”
“我来此是想要把火火的行踪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火火是被你带走的?”
郁娘目光瞪向宣若薇,大抵是情绪冲向胸腔,又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身子轻轻颤动。
宣若薇笑着将汤碗放到她手中:“郁奉仪,你先别急,喝一口肉丸汤,暖暖身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郁娘凝着她,没有动,像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
宣若薇见状,也不再演戏,面庞分明还在笑,眼神却一寸一寸黑下去,她凑到郁娘跟前,一字一顿道:“郁琳琅,你这么爱那只狗,就没看出来它在你眼前吗?”
郁娘一愣,旋即,瞳仁慢慢转动,不可置信看向她手中的汤——枕瓜肉丸汤。
此刻手臂不受控制颤动,尔后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崩塌的情绪,汤碗从她手中坠落,她形如鬼魅,眼眶攀上血丝,凄厉质问道:“火火……你杀了火火?”
“是啊,我杀了那个小畜生,将它扒皮抽筋,肉做成汤丸子,皮毛……”宣若薇扬起身后羽氅,“你看,我身上的这件黑色羽氅,毛发是不是很熟悉?”
郁娘眼珠子僵硬转动,见到羽氅上覆了一层黑黄杂糅的毛发,与火火的皮毛几乎一模一样。她理智轰隆一声坍塌崩裂,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带着火火离开,可为什么还要这样逼她?
他们竟把她唯一看重的东西残忍夺走?!
郁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疼痛让她失去思考,愤怒之下拔出头上的簪子,对着宣若薇的心口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要为火火报仇!
凭什么宣若薇总是作恶还能置身事外?
凭什么?
她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宣若薇慌忙起身后退,惊声尖叫:“你疯了……郁奉仪你疯了……”
说罢,她跌跌撞撞向门边逃出去。郁娘从身后追上她,对着她的脑袋扎过去,却只扎中她的肩膀。
“啊……”宣若薇吃痛叫着,打开门向外求救,“救命……郁奉仪要杀人了……”
郁娘欲继续去刺宣若薇,门外两个婢女连忙伸手去拦她,但此刻她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她如穷途末路的野兽,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婢女,向宣若薇挥去簪子。
“我要杀了你!”
“你去死吧!”
郁娘刚将宣若薇扑倒在地,那两个婢女又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想要控制住郁娘,郁娘和她们撕扯起来。
忽而,一柄长剑飞来,精准打掉郁娘手中攥着的簪子,那股强大的力道连带震得她手臂发颤,身体向后仰去。
又来了两个士兵冲到跟前,将郁娘紧紧摁倒在地,郁娘愤怒抬起头,看向挥剑阻止她的人——南廷玉!
她眼中杀意和恨意不休,浓烈的情绪翻滚交织,悲痛而绝望,让大步走过来的南廷玉神色一顿。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娘拼命挣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着,整颗心都被仇恨和痛苦牢牢淹没。
“放了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南廷玉这段时间似是宵衣旰食,眼中血丝弥漫,神情疲惫。他推开押住郁娘的两个侍卫,郁娘又要起身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中,难以动弹。
他还从未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过,沉着声道:“怎么回事?”
“她……她……”郁娘哽咽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手中带血的簪子直指向宣若薇,恨意汹涌。
二人的声响闹得很大,三楼,宣母和萧重玄也都赶了上来。
此刻,宣若薇捂着身上的伤,脸色苍白依偎在宣母怀中,她啜泪道:“我今日前来看望郁奉仪,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要杀我,说什么……只要杀了我,她就可以独享殿下,再也没有人能在东宫威胁到她的地位。”
郁娘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心血出来:“不,是她……她杀了火火……”
南廷玉脸色骤然一变,眼神凌厉盯向宣若薇。
宣若薇忙道:“殿下,我没有,我来看郁奉仪的目的便是想好心告诉她,我帮她找到了火火,可没想到她竟突然行凶……”
“你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乱语,我可以将火火带出来证明……”
宣若薇话刚落,楼梯拐角处,秦婆子便和三个杂役抬着一个铁笼子走上来。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正是双目猩红、龇牙咧嘴、处在狂躁之中的火火。
郁娘一愣,茫然看着火火,大脑有一瞬空白。
这是火火……
火火没死?
尔后,从那晚火火发疯咬人,到如今这局面,隐隐有一根线从中将这些事情全串联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害死火火,而是借着火火来逼疯她,来陷害她。
现在在外人眼中——她先是故意放疯狗去咬未来太子妃,谋害失败,后又在未来太子妃上门照望她时,发怒失控,做出行刺之举。
如此种种行径,善妒、恶毒、疯癫,将她表现的丑陋不堪,与高风亮节的宣若薇形成云泥之别。
秦婆子:“太子殿下,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四个下人无故被郁奉仪的疯狗咬伤,甚至还有个婢女被活活咬死,可郁奉仪却不管不问,反而还只念着这条疯狗。且我们家小姐虽受了惊,但心地善良,不计前嫌,见郁奉仪忧思过重,便彻夜未睡,出去帮她找狗,没想到找到狗后,郁奉仪竟然还恼羞成怒要杀人……”
秦婆子说完这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喘气。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本以为郁奉仪只是目无规矩罢了,没想到她是想顶替太子妃,眼见顶替不成,便要杀了宣姑娘啊。还好今日恰好被太子殿下撞见,若没殿下出手,宣姑娘怕是要……”
这人话还未说完,宣若薇身子突然一弯,面色苍白,无力倒在宣母怀中。
宣母急忙喊了几声“若薇”,没听到回应,许是心疼不已,她面上不复平日温和,厉声开口:“太子殿下,郁奉仪多次行凶,害我女儿。今日这一次,太子殿下你更是亲眼所见,不得有假,还请太子殿下为我女儿,为宣家做主!”
南廷玉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怔忡失神的郁娘,方才敛声道:“宣夫人,待查明一切原委后,孤自会为宣姑娘和宣家做主。”
宣母闻言,没做耽搁,便带着昏迷的宣若薇先离开。
待人走后,南廷玉揽紧怀中的人,垂下眼眸问向郁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行刺宣若薇,不只是被他,还被一群人看到,现下便是他有心要保她,也难堵悠悠之口。
且宣家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召集文臣向他施压。
郁娘眼睫动不动,不答反问道:“殿下还记不记得,你曾许诺给我一个请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甲板上,郁娘的声音几乎一出来便被瑟瑟江风撕碎。
“我要东宫太子妃之位。”
南廷玉收拢手指,揽紧郁娘几分,垂下的眼眸中晦意涌动,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琳琅,孤暂时……”
“殿下既然无法应允妾身,那便放妾身离开吧。”
南廷玉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她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不过是故意为难他,在等着他拒绝,她好再提第二个。
如当年她让他带她回都城一样!
她对他,还是充满算计。
当年需要他活命,她便千方百计要做他的女人,如今觉得待在他身边不快活,她就要离开,凭什么?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长乐宫当成什么了?
他敛住怒火,一字一顿道:“皇家没有弃妇,入了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顿了顿,他又道:“比起这个事情,你现下更应该要考虑的是你和火火的处境。孤许诺你的条件,你该好好考虑怎么用。”
随后,南廷玉以查案为由,派人重兵把守她的房间。
她被关在房间里,整日除了苗苗和看守士兵,不许任何人再见她。
她从苗苗口里得知,延陵城瘟疫已经被控制住,城中再无新的染疾之人,渡口刚开,南廷玉率着一行人巡察,这次宣若薇没有跟着去,留在龙船上养伤。
郁娘那一簪子虽未伤到宣若薇根本,却引得她身上旧伤复发,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自作自受。
火火则被送往军医苑交由裴元清治疗,它每日被针灸扎得宛若个刺猬,好在排了几次毒,现在情况稳定,已经恢复几分意识。
“可惜火火不会说话,不然有它开口澄清,郁娘子你就不必受委屈。”苗苗叹气道。
郁娘躺在床上,眼神一动不动看着上方房梁,没有说话。
火火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没有火火,还会有其他无法解释、无法澄清的阴谋诡计向她使来。
她不懂宣家为何突然向她出手,难道是报复她越俎代庖的行为?
可宣母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她的越俎代庖行为,只会让她无礼无立,不得人心,甚至是自寻死路,何苦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九品奉仪,而让宣若薇以身犯险,差点被簪子刺死?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竟让她们行如此之险的一招。
苗苗看着郁娘,欲言又止。那日在甲板上听到郁娘提出要离开南廷玉的话,她吓得怛然失色,听着郁娘那语气不像是一时兴起,像是早就在心中酝酿过。
苗苗很矛盾,既想要郁娘留在长乐宫,与自己做个伴,也想要郁娘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这段时间郁娘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长乐宫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富贵路,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如郁娘这般没有后台,行事只能靠自己的弱女子,要想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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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要从这种地方离开,同样也要脱掉几层皮,剜掉几层肉。
门外,看守士兵到了轮岗时间,换了一波。
一道身影立在门前,窗纸隐约照出他的身影。
“郁奉仪。”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郁娘视线这才从房梁移到门口。
是萧重玄。
一旁的苗苗识趣离开房间,留郁娘和萧重玄单独相处。
门外看守的士兵也已被调走,郁娘悬着心,从床上下来,隔着一道门同萧重玄说话。
“你怎么在这,小心被……”
“无碍,太子现下让神弓队负责看守你,我出现在四楼,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嗯。”郁娘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重玄也沉默下去。远处,江水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旌旗在杆头上鼓鼓作响,许久,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在风中响起。
“郁娘,你是不是过得并不好……”
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过得很好,不用颠簸流离,不用挨饿受苦。
明明有很多人还在欺压她,在侮辱她。
房间内,郁娘笑了下,伸手揩拭掉眼角的泪:“让你见笑了。”
“郁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如果过得不好,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萧副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重玄眼神渐深,靠近木门,俯下身,声音透过门缝,仿佛就在郁娘耳朵上方响起:“朝中局势动荡,天下即将大乱,太子将自顾不暇,那时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郁娘心脏一顿,思考萧重玄的话,如今南廷玉不肯放她离开,那她只能选择逃走。而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至关重要。
只是她不想将萧重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萧副将,我的事,自有我自己决定。”
“郁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你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离他的羽翼。有我帮你,可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顿了顿,他像是猜测出她的顾虑,复而又道,“若你同意,这件事情我会办得妥当,不会连累到我。”
郁娘听他这么说,有些心动,只是心中仍有些顾忌:“真的不会连累到你?”
“嗯,我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郁娘咂舌,他这么快便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看着一门之隔的高大人影,她心中不禁有些百感交集,似乎每一次脱离“魔窟”,都要靠萧重玄。
她眼眶泛红,笑着开口:“那就麻烦你了,萧副将。”
她言语之中一直有着分明的界限和克制的疏离。萧重玄攥紧手指,只应了一声“嗯”,便未再多说什么。
此刻,另一边。
南廷玉看着趴在地上,后背扎满银针,一脸生无可恋的火火,问向裴元清:“它还要多久能痊愈?”
“再扎个两三次针,便能彻底排完毒。”裴元清一边给火火扎针,一边道,“殿下,说是被火火咬死的那个婢女,尸首已经被人烧了,我初步看了下,觉得她的死有些蹊跷,不像是被狗咬死的。为准确起见,还请殿下请个仵作仔细检查一番。”
南廷玉颔首。
裴元清又道:“宣姑娘送过来的衣衫上检查出来有毒药,正是这毒药,与火火体内的毒结合在一起,引得火火失去理智,疯狂攻击人。现下,宣家认为,是郁娘子故意在宣姑娘的衣衫上涂了毒药,借此谋害宣姑娘。”
南廷玉没说话。
裴元清看他一眼,问道:“郁娘子怎么说?”
“她全都认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啊?”裴元清一惊讶,手中银针插错穴道,火火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裴元清忙拔出银针,安抚火火。
“郁娘子看样子是心如死灰了啊,哎……”
他长叹一口气,那日甲板上的事情,他不在场,不过这几日从苏子和其他人口里,知晓的差不多了。
他心知南廷玉固执,他帮郁娘说话,也无济于事,便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不能让郁娘子蒙冤,且这事一出,也掣肘了殿下您接下来的动作。”
南廷玉没作声,鼻息间溢出一声冷哼,躺到摇椅上,合上沉沉双目。这段时间先是忙于解决城中瘟疫问题,后又调查郁娘行刺一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身体似是负荷到极致,说话时竟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殿下……”裴元清还想说什么,转头发现他竟然两手叩在腹前,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元清无奈笑笑,抽出银针,对着他脑袋扎过去,连扎了三四针。
所扎的穴位,有安神助眠之用。
火火本来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恹恹无神,看到南廷玉脑袋也被扎了,它两眼一亮,摇起不怎么利索的尾巴。
·
江风吹进屋内,烛台微茫摇动,婆子连忙将窗户关上,退了出去。
宣若薇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蹙眉询问着话:“她怎么会不辩解,全都认下了?”郁娘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宣母淡淡道:“她可能是在以退为进。”
“太子曾许诺要给她一个条件,不知她是不是要以这个条件来自救?”
“她若真拿那个条件来换自救的机会,那是蠢到家了。”因为这样便坐实她的“恶行”了。
“蠢是蠢,但终归能保她平安。”
宣母闻言,睨宣若薇一眼,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没告诉她真相,这一次行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对付郁娘,而是为了挟制太子。
如意寺中,太子为护宣若薇,以身犯险,更是让奉仪去引敌,此举仁至义尽,似是不欠宣家任何情谊。
他想借此,跟宣家撇清关系,撤回婚约……
可惜,没门。
她就是要让太子和太子的人欠宣若薇,欠宣家,让这债无法偿还,永远难以提出悔婚的话。
宣母拍了拍宣若薇的手,温和道:“现下,外面的人都知晓你还未过门,便遭善妒的太子妾室行刺,受了重伤,天下人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为你担忧呢。”
宣若薇唇上扬起笑,眼中深意无限:“娘亲你放心,女儿这几日会在房间里好好养伤。”
“嗯。”
顿了顿,宣若薇又道:“娘亲,你觉得太子会信我们吗?”今日太子来看她,神色如往常那般平静内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这让她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以前,她喜欢太子这般琢磨不透,深不可测的性子,看不上崔明尧和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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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廷玉,她始终都缺乏驾驭他的信心。
宣母摸着佛珠,淡淡道:“那婢女的尸首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他查不出来什么证据,就算怀疑也只能压在心中,更何况这件事情是你受了伤,吃了亏,只要你不咄咄逼人,任由他决断,他又怎么好意思对你声色俱厉?”
那个所谓被狗咬死的婢女,其实是突发恶疾去世的,宣母顺势利用她的尸体陷害火火,后又以天气炎热为由,早早火化了她的尸首。
怪就怪那只狗不会说话,无法澄清,白白担下杀人罪名。
“嗯。”宣若薇放下心,点了点头。
·
龙船停泊十多日,再次出发,沿着遥河而上。
分明是逆流,但众人归心似箭,竟感觉回城的路快了许多,沿岸春意盎然的景色模糊成翠绿线条,编织出两条柔软的青色纱巾,护送龙船远去。
郁娘一直被当做犯人关在房间里,不许随意走动,其间,南廷玉来“审”她,让她为自己辩解。
她躺在床上,不看南廷玉,只提出来要离开的请求。
大抵是觉得她只会说这句话,南廷玉气得没再来过。
回程的路,风平浪静,未再出任何事情。
在抵达都城的前一夜,南廷玉又来了。
屋内,一盏灯火,朦朦胧胧。
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之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声音透着克制的情绪,也有着无奈妥协:“明日要到都城了,你将会羁押在牢中,交由审刑司审问。”
郁娘:“殿下若是在担心妾身,那便答应妾身的条件,放妾身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孤?”
郁娘抬头看向他,他似乎很生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的威慑和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她,她淡淡道:“妾身粗俗、无礼、恶毒,跟在殿下身边,只会成为殿下身上的一滴污点,不能给殿下带来任何利益。殿下何必放着纠缠妾身呢?若是殿下觉得是面子问题,那大可以对外说是殿下休了妾身,或者让妾身假死都可以……”
南廷玉眉心一点点蹙起,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恨不得找什么东西把她的嘴给堵住!
也是从她的这番话中,意识到她原先的反常竟是在逼他放手!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厌恶过他?
暴戾的情绪冲上脑袋,如一只魔鬼在他脑海中叫嚣,他该是要发怒,该是要狠狠惩罚她,最终,他只攥紧手指,一寸寸遏制住那些疯狂的情绪。
“孤还是那句话,皇家没有弃妇,你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郁娘凝着他,平静开口:“殿下不愿放妾身离开,难道是爱上妾身了?”后面这句几乎是一字一顿,随着招摇的烛火,涌入进南廷玉耳朵中。
刹那间,这些字便化作急骤雨滴,砸在他心上。
他心跳狂乱,一瞬不瞬看着她,口中的答案却在她冷漠而又轻视的目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在故意嘲讽他,故意挖苦他。
这时,亲信侍卫急匆匆跑上楼来,附到他耳边,惊惧开口:“殿下,三皇子发丧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怔住,看向侍卫:“消息无误?”南巡前,他听闻三皇子受到惊吓,患了梦魇,本以为是小病,没想到竟会要了三皇子的命。
“嗯,是惠娴皇后亲信传的话,理应无误。今日姚贵妃以为三皇子超度为由,离开皇宫,去了青华寺。”
南廷玉听到这,拢起眉心,三皇子薨逝的责任,姚家绝对会推到他头上,届时怕是要以为三皇子报仇而起兵。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动荡局势,心中已无闲情逸致再处理郁娘的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郁娘,口中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和侍卫一同离开。
郁娘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模糊的“三皇子”“超度”等字眼中,拼凑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
三皇子薨逝了……
看样子离天下大乱不远,距她离开之际也不远了。
次日,天方明,龙船抵达金宛渡口。
郁娘如今是“罪犯”,手脚虽未上刑具,却安排了一队士兵前后看守她,他们看得很紧,步步紧挨着,似是怕她在下船的过程中逃走。
晨间,江面蓄起一层薄雾,薄雾顺着风一阵阵涌过来。
郁娘想起来她的小日子就在最近这几日,手脚格外畏寒,下船时竟忘了穿厚点,还以为是身处在温和的南方。
这时,安公公层层挤过人群,着急忙慌将手中大氅披到她身上,让她小心点,别吹了风。
郁娘看着大氅,神情一顿,旋即抬起头望向前方,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南廷玉的背影。
他个子高,很突出,走在正前方,被侍卫团团围住,肩上披的黑色羽氅在走动间划出凌厉内敛的气势。
郁娘收回视线,向安公公道了声谢。
大抵是嗅到她的气息,裴元清刚牵着火火下龙船,火火便挣脱开绳子的束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一只黑色大老鼠,直奔向郁娘。
而裴元清则吓得胡子乱飞,提着绳子跟在后面追火火。
因着有“疯狗”恶名,现在众人看到火火,皆是脸色巨变,惊恐让出一条路。
火火腾地一下,顺利窜到郁娘跟前,竖起两只爪子抱住郁娘,身后尾巴在不停颤动。它唧哭诉着话,瞧着是委屈极了。
它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而醒来后看不到郁娘,也找不到郁娘,每天被关在小房间里,不停被被白胡子老头扎针、灌药。
见到那白胡子老头跟过来,它两只爪子连忙拉住郁娘,汪汪吼叫,仿佛在告状。
郁娘怜惜摸着火火的脑袋,这段时间它瘦了很多,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它,未料到她们会从它身上下手。
“裴老先生,火火的毒排得怎么样了?”
裴元清喘着气,顺着心口道:“排得快差不多了。”
“那不知能否将它交由我照顾?”
裴元清摇摇头:“殿下特地吩咐过,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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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吩咐过……看样子这个特地吩咐,便是专门防她的。
她闻言,没再多说什么:“那这段时间,火火就麻烦老先生你了。”
“嗯。”
裴元清欲将绳子拴到火火脖子上,火火不愿意,郁娘接过绳子,火火没有挣扎,任由她拴住,当她站起身,将绳子另一端递给裴元清时,火火神情肉眼可见难过起来。
它扒拉着郁娘不放,不想要和郁娘分开。郁娘摸了摸它的脑袋,想着它很聪明,通人性,她便道:“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似乎真的听懂了,没再扒拉郁娘,被裴元清牵住,与郁娘并排而走。
它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郁娘。
郁娘眼眶悄悄红了,没敢看它。
回到都城,南廷玉并未将她移交给审刑司,而是以她疑身染“瘟疫”为由,将她关押在城郊一处庄子中,庄子里外,重兵把守。
她如笼中鸟,困在这一方天地内。
自那日和萧重玄一别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不过却莫名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带她离开。
她私下已经收拾好行囊,放在床下,只待他出现,便提上行囊立即离开。
·
另一边。
南廷玉回到都城,马不停蹄赶向皇宫,刚到皇宫门口,便有探子来报,说是姚贵妃进入青华寺后,踪迹就不见了。
南廷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值晌午,乌云阴沉堆叠,不见一丝阳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进到大殿内,见到启明帝穿着白色长衫,坐在椅子上,正一人分饰二角,独自下着棋。
听到他的脚步声,启明帝开口:“坐下来,陪朕下一把。”
“父皇,姚贵妃……”
“你执白棋,该你落子了。”
南廷玉一顿,没再说什么,坐到启明帝对面去,思忖过后,执起白棋,落下一子。
南筠之眼露赞赏,笑了下:“不错。”停顿一瞬,又道,“你母后的骨灰从如意寺中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南廷玉还想说这一路上的所经所历,但看南筠之的模样,似乎不甚感兴趣,他便闭了口。
“往后她终于可以葬进皇陵了。”南筠之说到这话时,尾音极淡,眼中颤意一闪而过。
棋局下到一半,黑白两子,不相伯仲。
南筠之抿了口茶:“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对父皇,还要藏着掖着吗?”
这话模棱说得两可,南廷玉忍不住抬头望他一眼。
又过十几个回合,一盏茶的时间,输赢已成定局。
白棋险胜。
南廷玉:“父皇承让了。”
南筠之笑笑,向后靠到椅背上,越公公见状,欲上前倒茶,他摆摆手,越公公识趣退走。
南廷玉收拾着棋盘,棋子哗啦啦的碰撞声中,有哀乐声响起,那是从上阳宫传来的丧声。他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父皇,三皇子真的是因梦魇而亡吗?”
姚家现在已经在外造势,说是他害死了三皇子,虽说三皇子之死,他的确是获利最大的人,但这事不是他所为。
能在上阳宫让三皇子“病死”,又能让姚家抓不住任何把柄,思来想去,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南筠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平静道:“姚行舟一时为臣,绝不会一世为臣。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他没有否认,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
南廷玉忍不住攥紧掌心的棋子,只觉可怕、可怖、可悲。
南筠之看着他:“朕与姚家、与姚泊月虚与委蛇十几年,不过是为了给你铺路。”那时候,他身下的龙椅有一半是靠姚家军所打下来的,姚行舟权倾天下,自视甚高,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在南廷玉生母死后,他压根不敢、也不能对南廷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偏爱,否则,姚家只会变本加厉谋害南廷玉。他只得以冷漠和忽视来做盾牌,护住南廷玉和南廷玉的储君之位。
南廷玉似是不接受他这话,忽地站起身,凝视他片刻。
“儿臣可担不起父皇如此之深的‘关心’。”
“关心”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有着阴阳怪气之意,随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来,南筠之几乎从未对他尽过父亲的责任!
现在却在说他与姚家虚与委蛇十几年,是在为他苦心孤诣铺路,真是可笑!
他不接受!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心脏忽然一痛,意识到自己其实与南筠之的区别又有多大呢?
他亦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郁娘。
在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却选择隐忍忽视,纵使后来有百般苦衷,也无济于事。
原来这就是郁娘在得知真相后,依然不愿意原谅他的原因。
南廷玉自嘲笑了下,遏制住胸腔中的难受,将儿女私情暂且放到一边去。
这时的他还以为等战争过后,会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弥补郁娘,却不知道两人从此分别数年。
回到东宫,他立即召了赵飞澜和沈平沙,共商事宜。
看南筠之如今那模样,就像是胜券在握,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南筠之怎么打算的,他这边要先做好布局。
姚家有二十万平南大军,目前,一部分已经靠近都城,意图逼宫。还有一部分,应是打算从平南而上,一路攻城掠地。
皇宫这边,有铁骑兵和神弓队,应付姚家军不是问题,怕就怕平南那一块,祈风应付不了姚家军。
平南北上的第一座则是鸾州城。
赵飞澜将小石头叩在鸾州城上,叹道:“殿下,你若是怕祈将军应付不了,不若我抽一支神弓队前去鸾州城支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正好,我的一个副将,殿下你也认识的,萧副将他便是鸾州城人,他若是在鸾州城作战,也算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
南廷玉神情一愣,赵飞澜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记住一句话,绷紧脸部线条,一字一字确认着话:“萧副将是鸾州城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是啊。”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呢喃:“萧校尉。”他记得,郁娘的未婚夫便是鸾州城的一个小官,萧校尉。
他从未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便是因为一个是校尉,一个是副将,位阶差别大,且听着萧重玄的口音,似兰西本地人,未料到他竟是鸾州城人!
赵飞澜还未看出他脸色不对,盯着地图道:“嗯,萧副将以前做过校尉。这一年,因着有两场战争,他功绩实在突出,又救过我的命,我便破例提拔他为我的副将。”
南廷玉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一旁的沈平沙,还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心直口快道:“这么巧?殿下府中的太子奉仪也是从鸾州萧家出来的,没准那萧家与萧校尉还是同宗呢。”
“哦?”赵飞澜来了兴趣,看向南廷玉,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南廷玉脸色发黑。
南廷玉声音有着克制:“萧重玄有个妻子?”
“不能算是妻子,确切来说是他的未婚妻,他被人误报了丧讯回萧家,那女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早早离世了。”
南廷玉犹抱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可知晓那女子的其他事宜?”
赵飞澜诧异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南廷玉怎么对萧重玄未婚妻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不过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回道:“没有,对于他这未婚妻的来历,我们都甚是好奇,可惜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出来。只在他喝醉时,套出来一句话,说他的郁娘子‘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南廷玉在听到“郁娘子”三个字时,霎时间脑海轰轰作响,狂风暴雨骤袭,千万个念头涌上心间,纷乱复杂,每一个念头都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誓要将他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他一时不知是该恼怒她的欺骗还是她的背叛,生生气笑了,胸口重重颤动了几下。
她竟敢将他当成猴耍,不对,是她和他一起将他当成猴耍了!
沈平沙看到南廷玉这副模样,饶是脑子转的没那快,但也猜出来什么了。
此刻只恨自己多嘴干什么,早知道在南廷玉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他便寻个理由给岔开,只是谁能想到赵飞澜身旁的副将会是郁娘子的未婚夫?!
这也太他娘凑巧了!
赵飞澜说完话后,诡异沉默下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这时,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声音刺破宁静的夜,也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殿下……不好了!城中,暴徒四处闹事,有两拨暴徒正在向皇宫和长乐宫而来。城外,姚家军已在攻城!”
南廷玉听到这话,脑海中愤怒的情绪如坍塌的城墙迅速重砌,恢复几分理智,他立即吩咐着话:“赵飞澜,你领神弓队去皇宫保护陛下,沈平沙,你去指挥禁卫军守住城门,另发信号给铁骑兵,让他们不用继续蛰伏,从后方攻向姚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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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姚家军掉以轻心,这一次他南巡时,龙船后方跟的战船里面藏满了铁骑兵,那些铁骑兵离开都城后,蛰伏在城郊四周,意图给姚家军一个前后夹击。
吩咐完话,南廷玉便要离开,赵飞澜忙道:“殿下,我去保护陛下?”后面“那你呢”三个字没说出来,忍了下去。
南廷玉摁住腰中剑柄:“孤尚有要事。”
话落,他又要走,赵飞澜再次拦住他,小心叮嘱道:“殿下,姚行舟早已知道神弓队入京,却丝毫不慌,只怕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嗯。”
南廷玉这下没给赵飞澜拦住他的机会,领着侍卫飞快离开,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此刻。
郁娘本已熟睡,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兵戈厮杀声,意识到外面乱了,机会也来了。
她穿好衣服,叮嘱苗苗几句话,随后,将包袱从床底取出来,抱着包袱,坐在床上。她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是害怕外面的那些暴徒,还是对未知的逃亡之路感到紧张。
门外,似乎有暴徒想要冲进宅子,但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有人过来,侍卫却没有拦对方。
“我奉太子之命,带郁奉仪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萧副将可有手谕?”
“事发突然,未有手谕,但有信物为证。”
侍卫看了长乐宫令牌,又想着在龙船上,萧副将和太子的关系,便没多做怀疑,放萧重玄进去。
萧重玄直接骑着马,闯进院子内,郁娘此刻恰好推开门,和他对上视线。
郁娘万万没想到,萧重玄竟会正大光明带走她,他是疯了吗?
然而萧重玄没多说话,也没多做耽搁,直接将郁娘拽到马鞍上。
“闭上眼,这一路,什么都不要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策马离开长乐宫没多久,便与街上的暴徒遇上,这些所谓的暴徒实际上是姚家培养的死士,现在与城外的姚家军里应外合,负责搅乱都城里的情况。
他们一见到南廷玉出现,立即挥着刀剑向他冲过来。
“杀狗太子!拿赏金!”叫喊声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
南廷玉留下一些侍卫去抵抗,他策马快速朝庄子的方向而去。
那庄子隐蔽,暴徒不知道里面是他的人,想来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去围攻,但他还是不放心。
这时,忽有箭矢从后方射过来,长箭划过夜空,呼啸声惊心动魄,他立即策马偏过身,敏捷躲避背后射过来的长箭。
身下骏马咈哧嘶鸣,他方才稳住身形,几个死士便已拿着刀纠缠上来,他一边与死士缠斗,一边不忘躲避暗处箭矢的攻击。
这些死士好对付,弓箭手却藏得紧。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与他们缠斗,想要速战速决,手中剑花遂挽得如腾云入海的银龙,矫健恣意,迅猛如风,一顿连招攻击下,死士皆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硿然一声,两根长箭射中他身下骏马的前蹄,马儿顿时疼得嘶鸣嚎叫,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远处,隐有弓弦一点一点拉满绷紧的声响,明明是在兵戈交错、厮杀不止的环境中,可那声音却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压制住所有的声音,清晰穿到他耳朵中。
下一瞬,便见一只箭矢有惊雷之威,闪电之速,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的气势,从黑暗中直直向他而入。
他忙侧身应对,可那箭矢速度更快,扑的一声,刺入他的腹部之中,他吃痛咬住牙,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影见射中他,未再纠缠,转身离去。
南廷玉脸色无比难看,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他猛地拔出腹部的长箭,只做了简单包扎,换了匹马,又沐着血雨腥风,向庄子而去。
这一路不断有死士围过来,同样,来保护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多,双方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待策马来到庄子,鲜血已经染湿南廷玉胸前的衣裳,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他顾不得疼痛,翻身下马,只想着要尽快见到郁娘,带走郁娘。
“郁奉仪呢?”
“郁、郁奉仪刚刚被萧副将接走了……说是奉殿下您的命令……”
南廷玉眼中霍然迸发出滔天怒火,死死瞪向那看守的侍卫。
那侍卫见他这副模样,转瞬之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南廷玉此刻没有闲心处置他,压抑住情绪,声音冷静到可怕:“他们往哪儿走的?”
“庄、庄子右道。”
南廷玉没再作声,阴沉着脸,再次上了马,攥紧手中缰绳,领着一众侍卫追过去。
其间,有侍卫想让他先止住箭伤,他却恍若未闻,一颗心全沉浸在了被背叛和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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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断挥舞手中马鞭,身下马儿跑得咈哧喘气,杂乱马蹄声,声声如刀,剜在他心上。
追了许久,终于在城郊官道上,看到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
黑夜晕染了整个世界,可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犹如带着刺目的光,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大抵是气急败坏,也许是走投无路,他忘了气度,忘了修养,忘了矜贵,只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唤着郁娘的名字。
“郁琳琅!”
听到他的声音,前方的马似乎跑得更快了。
他见状,欲挥鞭追过去,可惜,前方有箭雨来袭。
“殿下小心!”
他以手中长剑为盾,拦截住飞过来的箭矢,仍有一只长箭擦过他的脸颊,瞬间,一道血痕从他的脸上涌现出来。
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只在恼怒喊话。
“郁琳琅!你给孤停下来!”
再不停下来的话……
他手起刀落,飞快解决掉一个弓箭手,从对方手中夺过弓弩,对上萧重玄的背影。
……
郁娘坐上马后,紧紧抱住萧重玄的后背,她耳中只余咚咚马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她谨记萧重玄的话,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忽然强势挤进她的耳朵中,震得她心脏一颤。
南廷玉追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都城动荡,他不该是去保护圣上吗?
她想自欺欺人,将脑袋埋进萧重玄的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惜他的声音还是裹挟着无尽怒火冲向她,让她无法忽略,无法冷静,仿佛她不回应,他就要毁掉这个世界。
她终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过身望向他,月色将这黑夜照得有几分通明,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她看清南廷玉的动作。
他手中持有弓弩,弦上的箭正对准他们的方向。
郁娘心脏瞬间提到喉咙上,几乎没作多想,她抱住萧重玄的后背,以自己做挡箭牌,想要护住萧重玄。
南廷玉看到郁娘护住萧重玄的动作,张弓满弦的手倏然僵住,再也使不出来任何力气,也说不出来任何威慑的话。他缓慢松开手中的箭,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眶中的人影在夜风中模糊在了一起。
他们正策马逃离身后这个坍塌紊乱的世界。
也在逃离他。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钝痛涌上他心间,他猝不及防竟从马上栽了下去。侍卫们见状,迅速将他团团围住,架起盾牌护在中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旋即,南廷玉又爬了起来,借着长弓站稳身体,推开层层围住的侍卫,看向远处。
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他神情蒙上一层可怖狰狞的阴影,心潮喧嚣澎湃,无法休止。
她就这样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
她是什么时候想要走的……
他忽然想起来,她性情大变是从如意寺开始的,而那时,萧重玄恰好出现。
是因为萧重玄的出现,她才突然想要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才舍得丢弃自己一直想要的名分,一直想要的怜爱,转头毫不留情走了。
而他愚钝,蠢笨,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以为如意寺那一晚,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是因为恐惧,却原来是因为遇到了死而复生的旧情人。
他以为她性子变得跋扈,是在吃醋,是学会了争夺,却原来是想逼他早点放手,好成全她和旧情人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遇到瘟疫的时候,贴心将萧重玄留下来守护龙船!
为他们制造机会!
一想到他们单独相处的十多日,可能是在谋划着如何离开他,一股懊恼和恨意腾地涌上他的心口,他喉咙一甜,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太子殿下……”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惊呼声。
“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快跑啊……”
————————
【作者有话说】
ps:宝子们,萧重玄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并不表示他就是绝对的坏人,也并不表示要黑化他,来洗白太子。每个人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发展逻辑和痕迹,以及有自己的原因,关于他的原因,要等到后面再说
稍后还有一更,零点前更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的风从呼呼大作逐渐平稳下去,马蹄声也由急促变得缓慢。
郁娘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离开都城,身旁两侧的风景是春日招摇的绿色,是重获自由的喜悦。
这一刻,天是蓝的,风是甜的。
这支神弓队跟随萧重玄,护送她到另一座城的渡口才停下来。
渡口这里早已有一艘“商船”在此等候。
赶了一夜的路,郁娘半边身子发麻,从马上下来时两腿酸麻,差点摔倒,幸好萧重玄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心。”
郁娘忙道:“多谢。”
“郁娘子,可否将一些能证明你身份的贴身物品交由我,我安排了人伪装成你,她们会去往各地,迷惑太子的判断和搜查。”
郁娘点点头,打开包袱,原先在长乐宫时,她就已经将攒的银子换成银票,如今倒是方便她逃跑了,包袱里除了银票外,只有换洗衣裳和一个小木匣。
她取出小木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一枚螭纹玉佩和首饰都递给乐萧重玄。
萧重玄接过玉佩和首饰,叮嘱道:“现下局势动乱,兰西常年与世隔绝,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一时半会不会受到战争侵扰,我的人会护送你去兰西。”
顿了顿,他又道,“早些年我在兰西立下军功,攒了钱,化名在外盘下一个铺子。那铺子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如今算是物归其主,往后,你可以借此营生。”郁娘包袱里攒有一沓鼓囊囊的银票,瞧着不需要他的铺子也能好好活下去,但他还是想再多给她一份保障。
曾经这个铺子,是他想着带郁娘回到兰西后,让郁娘出去做做生意、打发打发时间,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时乏闷。
郁娘听到他这番话,手指慢慢收紧,本来觉得萧重玄能救她出去,就已经仁至义尽,万万没想到他还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且安排的那么妥当。
她心中满是感动,又生出些命运弄人的苦涩,一时眼眶通红,看着他,张着唇,语无伦次道:“我……你……不值得……”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此举也算是为萧家恕罪。”萧家那般对待她,她跟了太子后却没有要报复,想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了。
她还是像记忆里那般善良。
萧重玄收回思绪,沉下声音:“时间紧迫,不宜再耽搁,你现在便动身离去罢。”
郁娘看着他,慢慢道:“那你呢?”
“我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处理。”
“重玄……”这是二人见面知晓身份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犹豫了,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是姚派的人?”他带着她一路冲出城门,顺畅无阻,她耳边也隐约听到了些城中的叫喊声,意识到不对劲。
萧重玄并未立即开口。
郁娘又道:“我不了解朝堂政事,只是姚家……”
萧重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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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投姚家,和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萧重玄摇摇头,像是怕她担心,他又继续道,“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担心我跟了姚派会被那位所向无敌的太子殿下杀死,我已经想好了策略,过段时间便会回兰西,找你。”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清。
他估摸姚家和太子这一战,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他不想深陷战争泥淖中,决计寻个金蝉脱壳的时机离开。
郁娘怔了怔,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不能现在就离开吗?”
“等我,至多半年。”
郁娘见他这般说,没再多问下去,她上了船,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岸边看着她。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英武非凡的将军雕塑。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尚在萧家,讨好萧重玄时,对萧重玄说的话。
“萧郎你顶天立地、气宇轩昂,一看便有将军相,将来定能做上神武大将军。”
“可我若是一辈子都没坐上大将军,郁娘子你会难过吗?”
“当然不会难过,因为那萧郎你现在便已经是我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那时她说这话多是分讨好和殷勤,如今,他真的成了她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一直到江岸在视线里变成灰蒙蒙的线条,岸上人的影子只余一抹黑点,郁娘才收回视线,坐进船中。
外面战事打得胶着,她则如一只躲进贝壳的鱼儿,避开了滔天海浪。
一路向西南方向,去了兰西。
一个陌生的地方。
·
神弓队出了叛徒,里应外合,破开城门,迎接姚家军入都城。
南廷玉和启明帝,以及朝中的那些支持者,在一众士兵掩护下,被迫北上而走,暂避姚家军锋芒。
这是南廷玉一生以来,最为失败、最为不堪的日子。
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惨。
都城和女人,同时因一个人而没了。
安公公没在营帐内看到南廷玉,便在营地四处寻找南廷玉,最终在河水中看到他,他站立在河中央,一动不动。
河水漫过他腰身,浸湿身上的白衫。
想到他腹部还有伤口,安公公忙蹚水而过,来到南廷玉身旁,正要将南廷玉拽上岸,却在看到南廷玉的面庞后怔住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安公公哽咽出声:“殿下。”
南廷玉没作声,转身走向岸边,衣衫湿漉漉上了岸,方才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向后倒去。
安公公着急忙慌从身后接住他,看到他腹部包扎的绢纱染出大片血渍,神情又惊又惧:“来人!快来人!去请裴老先生!”
不知是伤口发炎还是心神受创的缘故,南廷玉发起高烧,陷入到昏迷中,他脸色苍白,唯有干涸的唇角显出一点血色。
安公公守了他一夜,时不时给他擦汗、降温,一直到晨间,他身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安公公坐在床边,闭上眼打个盹。
阳光出来后,笼罩在营地上方的阴影褪去,只是众人心中仍蒙着一层阴影,北上逃跑,狼狈落魄,城破国危,忧心忡忡。
在这营地中,唯有火火,没那么忧愁。它趁着裴元清不注意,溜达出去,一会儿嗅着气味像是在找什么,一会儿又摇头摆尾去求士兵手里的肉汤。
苗苗拿着绳子在后面追它,不准士兵喂它,它像是知道苗苗话里的意思,黑溜溜的眼珠子硬是翻出了几分白眼的意味,故意跟苗苗作对,不让苗苗抓住它。
苗苗气喘喘吁吁在后面喊它的名字:“火火……火火……”
偏生,每喊一声,它还会应一下,可就是不停下脚步,不让苗苗近身,它似在玩游戏,绕着一座座营帐,来回逗苗苗。
“火火……火火……”
南廷玉浑浑噩噩中听到呼唤火火的声音,心道,这臭狗怎么一早晨又在乱跑乱叫。他没睁开眼,却已下意识道:“郁琳琅,把你臭狗看好!”
这话方一说完,他就从睡梦中醒过来,心中的抱怨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无边空洞和寂然。
鼻息中混合在一起的药味和泥土味,在清楚提醒他,他现下的处境。
他已不在长乐宫做他的太子,而是败走北上,状若丧家之犬。
胸中郁闷顿生,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不住咳嗽起来。安公公听到声响,醒过来,匆忙给他顺着背,提醒他注意腹部的箭伤。
还好伤口没伤到根本,只是失血过多,但也要仔细养伤才行。
南廷玉止住咳嗽,推开安公公,从床上下来。他穿着里衣走出去,掀开营帐,一股微风裹挟着炊烟拂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他眼神淡漠,吩咐着话,让侍卫把火火和苗苗带过来。
不多时,苗苗牵着火火慢腾腾走过来。苗苗觑他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火火则来到他身边,嗅来嗅去,对着他腹部汪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担心他。
南廷玉睨它一眼,它摇了摇尾巴,他收回视线,看向苗苗,桀然一笑:“她倒是心狠,把你们都留下来了,不怕孤杀了你们吗?”
苗苗连忙跪下去,想起郁娘的叮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着急道:“殿下,你先别杀我,郁娘子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带了几句话?
她处心积虑琢磨着逃走,竟还能不忘给他带话?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她说了什么话?”
“郁娘子说,殿下你是大乾的储君,该要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你有青云之志、万丈雄心,往后定会乘风破浪、步月登云,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而不必拘泥于一段男欢女爱之中。郁娘子说,她只是你人生路程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南廷玉说不出来话,胸口一阵阵钝痛窒闷,满脑子都是“心怀天下”“步月登云”这些将他捧得高高在上的话,他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咧开唇角,笑了笑。
她说那么多,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罢。
她不想他再去找她!
想让他彻底放手!
苗苗偷偷瞄一眼南廷玉的脸庞,继续道:“郁娘子还说,殿下曾答应过她一个要求,她希望殿下能守约,往后替她好好照顾火火、裴老先生和奴婢。”
南廷玉咬牙切齿:“她倒是安排的妥当……凭什么认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孤还会守约?”
说着,他看向火火,俯下身,如幼童般恶劣捏着火火的脑袋。
“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她把你丢在孤这儿,任由孤宰之割之。”
他察觉出她已有想走的心思,于是故意将她和火火隔开,以为拿捏住火火,便能留下她,没想到她还是走了。
她竟就这般铁石心肠……
为了那个男的,什么都不要了。
想到最后见到她的画面,她抱着萧重玄,为萧重玄挡箭的模样,他又突然不住咳嗽,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裴元清赶过来,恰好见此情形,一边将他扶进营帐内,一边给苗苗使眼色,让她赶紧把狗给牵走。
这个时候,还让他看到郁娘的狗,不是在刺激他吗?
进了营帐,裴元清利索给他换药,看着他万念俱灰的神情,包扎的动作一顿,眼眶竟也悄悄红了。
郁娘走了,裴元清心里很开心,希望她往后能远离是非,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看到南廷玉这个模样,他心里又觉得难受,不该如何是好了。
他算是见证了二人的感情,十分清楚他们这一路以来的故事,也清楚他们彼此的心意。
只是在这动荡不安、尔虞我诈的世间,两人的心意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竟兜兜绕绕被迫错过了。
或许换个身份,换个时间,他们两个相遇会是一段檀郎谢女的佳话。
裴元清包扎完伤口,本想宽慰南廷玉,再看南廷玉,发现他神色已变,不见先前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靠在椅子上,抽出一旁的长剑,剑刃寒光瑟瑟,映出他冷戾的面庞。
手指掸过剑刃上残留的血渍,似是在看剑,又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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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然,那剑指向南面,正是都城所在的方向。
什么青云之志?男欢女爱?
他都要!
属于他的东西,他会全部都拿回来!
谁都不能抢走!
·
南廷玉和启明帝一行人暂且在北方锦州落脚,锦州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便于对抗姚家军的攻袭。
都城被破的第二日,姚行舟便迫不及待自立为帝,建立了新国号——安,随即打出“奉天靖难”和“诛恶龙”的口号,派遣军队北上追杀南廷玉父子俩。
南方,祈家军在鸾州城对抗平南十万大军,本来能遏制住平南军北上的第一步,没想到那鸾州城知府竟然叛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鸾州城瞬间失守。
祈风不得不率领祈家军后退至泽州,与平南军进行第二波周旋对抗。
鸾州城战事失利的消息传到锦州,顿时人心惶惶,没想到战事会一败再败,极大挫败了众人的信心和斗志。
南廷玉收到战报,神色倒是如常,看完后便顺手叩下,问道:“孤让你查的另一个事呢?”
“殿下,各地暗线讯息汇到一起,约莫有五六个女子疑为郁奉仪,且……萧重玄身边近日出现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那女子身形苗条纤瘦,与郁奉仪极为相似,听闻……她整日与萧重玄形影不离。”
南廷玉闻言,忽地一下攥紧腰中剑柄,手臂青筋暴跳分明。
形影不离?
呵呵。
他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形影不离!
·
姚行舟安排萧重玄和亲信鲁照二人,负责率领姚家军,北上追杀南廷玉等人。
这支姚家军目前驻扎在距离锦州一百多公里外的县邑。
入夜。
火把高高挂起,火舌顺着风呼呼哧哧,照亮营地。
青瑶穿得单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不稳,她整了整面上被吹歪的黑色面纱,抱紧瑟瑟发抖的双臂,着急忙慌进了营帐。
然而方一进去,便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对上一张陌生冷峻的面庞!
那人朗眉星目,丰神俊逸,脸颊上却有一道淡淡的血痕,让这张有着温润文人气息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野性。
他个头很高,居高临下看着她时,无声的威慑和压迫从漆黑的瞳仁中漫溢出来,如刀如剑般,悬在她头顶上,让她无法动弹,也不敢吱声。
下一瞬,只见他手中长剑抬起,剑花挽得极快,从她颊边一挑,她脸上缀着珠玉的面纱坠了下去。
珠玉散落一地,叮当作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青瑶看见来人在看清她的面庞后,眼神一顿,旋即,他眼中浮起万般复杂内敛的情绪。
青瑶还来不及辨别他眼中的情绪是何,停在她颊边长剑忽然背过来,对着她的脖颈狠狠打过去,她两眼一黑,吃痛昏倒在地上。
等她再有意识时,耳边听到的是萧重玄呼喊她的声音。
“青瑶……青瑶……”
青瑶睁开眼,意识从恍惚中恢复晴明,像是想到什么,她急忙站起身道:“萧副将,他……他来了……”
“谁?”
“太子殿下。”
萧重玄一顿:“你怎么确定是他?”
青瑶脸色微红,抿了抿唇道:“应该是他……”因为那人确如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廷玉太子,温如其玉,世无其二。
所以只看一眼,便直觉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萧重玄敛目,看向地上的面纱,他本是利用青瑶来迷惑南廷玉的视线,让南廷玉以为郁娘在他身边,这样南廷玉便会暂停寻找郁娘,可以为郁娘多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没想到南廷玉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单枪匹马,独闯军营,来确认“郁娘”的身份!
这人对郁娘的感情,倒是超乎他的预料。
萧重玄神色凝重。算算日子,郁娘现在应该赶了一半的路程,已经从水路走上陆路,再过个五六日便能到兰西。
届时,天高皇帝远,南廷玉又自顾不暇,将再难寻到郁娘。
·
另一边。
一支民间商队走在林荫小道上,其中一辆马车内,郁娘涂黑了脸蛋,正闭上眼休息。
车轮辚辚而动,马蹄嗒嗒作响,声音杂驳交错,兴许是连日来的轴转,让郁娘又困又累,浑身乏痛,竟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一支长箭忽地从帘外射进来,从她脸庞擦过,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出来,郁琳琅。”
那声音平静克制,可却让她汗毛根根竖起,莫名恐惧,以致于现实中的她也发起抖来,肩膀瑟缩,唇瓣呢喃喊出求饶的话。
“殿下,放了我罢……”
她只是一个小蝼蚁,何苦对她步步紧逼?
这天下还有那么多女子啊……
看到她脸上冒出来冷汗,深陷梦魇的模样,陈婆子伸出手轻轻喊醒她。
“郁娘子……郁娘子……你怎么了?”
郁娘忽地一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进车帘,在她等乖乖回握过去。
分明只是一只手,但无形的威逼和压迫如牢笼一般禁锢住她,让她喘不过来气,有种生生闷死在笼子里的错觉。
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只是噩梦,她轻轻喘了口气,向陈婆子道:“我没事,谢谢你,陈阿嬷。”这一路,跟在她身边的人换了三茬,最后陪伴她的是陈婆子和陈婆子的老伴杨老翁。
她扮作他们的女儿,三人装作南下逃荒的一家人,没引起什么怀疑,后来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又跟随这支商队而行,一路顺畅无阻。
郁娘缓和心情后,掀开帘帐望向外面,越往南方,景色越不同。
这里已到了春末,沿途枝头上几乎见不到花儿,只见到各类果子。
前方,几个贩夫走卒模样的人在聊着话。
“哎,虽然咱们这条线路现在还没有受到战争影响,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听闻叛军已经把鸾州城攻下,下个城市便要往延陵……再往不了几个城市,国就要灭了。”
“去去去,别说这种话,叛军除了平南那片地儿,现在也就只靠阴招拿下都城和鸾州城,我方还没反攻呢!等我方太子和世子一起领兵,一定能打得敌人屁股尿流,将他们重新逼回平南。不对,往后,怕是连平南那块地儿也要被夷为平地!”
“哎,谁赢谁输不重要,只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们这些王侯将相为了争权夺利,打得你死我活,可最后真正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
郁娘放下帘子,隔绝了交谈声。她想到萧重玄先前说的话,这场仗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眉目间忍不住蓄起忧愁。
不知这场战争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心中虽然觉得南廷玉没有心,不懂情爱,伤她一次又一次,可也明白,他深谙用兵之道,有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也有爱民如子的赤城,若是他胜利的话,对百姓是再好不过。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如此过了六日,郁娘三人顺利抵达兰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如今的身份是陈阿嬷和杨老翁的女儿,化名为杨伊。
来到兰西后,三人先去向萧重玄为她置办的铺子,本以为萧重玄口中的铺子会是个胭脂首饰之类的铺子,没想到竟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客栈,客栈后方置有院子,连接着一处四合院。
郁娘三人便安顿在四合院中。
这客栈记在一个姓闵的掌柜名下,由他平日里负责经营维持,闵掌柜告诉郁娘,萧重玄曾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为了报答萧重玄,一直暗中为萧重玄做事。
往后郁娘将以他表妹的身份,留在四合院中。
兴许是一路奔波的缘故,也兴许是乍然来到陌生的地方,郁娘第一晚竟发起高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窝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其间,她听到闵掌柜他们的话,得知负责北上诛剿南氏父子的首领之一便是萧重玄,这下,她心中越发惊惧,高烧持续不退。
她并不希望南廷玉和萧重玄成为死敌,更不愿他们二人是因为自己而成为死敌。若是这样,当初不如不知萧重玄还活着。
在忡忡忧虑之中,次日晌午,她身上的高烧才退下去,精神仍旧不好。
医师说她是身子骨差,连日轴转劳累,风寒侵袭,再加上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这才生了病,需要好好静养。
郁娘养了四五日,精神渐好。
这日,街上放起鞭炮,她从陈阿嬷口里,得知姚家军攻袭锦州失败,太子将率领铁骑军南下反攻。
看她蹙着眉,沉思模样,陈阿嬷安慰道:“囡囡啊,你不用担心,萧副将说过,他很快便能脱身回兰西的。”
郁娘向陈阿嬷笑了一下,点头道:“嗯。”她暂且将心中的担忧和思虑压下,如今在兰西这个地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兰西的天很蓝,很矮,仿佛触手可碰。这里草木葱郁,有着与世隔绝的静谧,真的如萧重玄曾说的那般好看。
希望时间过快一点,萧重玄早点回来,战事早点结束,安宁早点归于每一片土地。
锦州。
南廷玉和赵飞澜二人身先士卒,两路领兵,抵挡住叛军的多次进攻,使得军队信心大增。
夜间,军营内篝火重重。
南廷玉与一众士兵共同庆祝战事的胜利,他将酒洒向都城的方向,高举手中长剑,发表了一番激昂慷慨之言。
一众士兵跟随他,纷纷拔出长剑,指向苍穹,喊出嘹亮口号声,声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每个士兵胸中都充满了斗志,恨不得立即请缨杀敌,重拾旧山河。
南廷玉微微敛目,火芒在眼底闪烁晃动,赤色的光映衬出眼中的决心和狠厉。
这只是胜利的第一战。
往后的每一战,他都要赢!
深夜,待他被两个侍卫架着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营帐时,他已是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今夕不知何夕状。
他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其实很少喝醉,不喜欢理智失控的场景,可今日实在是高兴,放纵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飞澜怕他出糗,便让侍卫将他送回来。
帐内烛火将他脸庞照得通红,脸上原先的伤口,已经结疤褪去,只余一条细小的白色痕迹。
安公公上前欲伺候他洗漱,忽然听到他声音细弱如蚊般响起。
“杀……杀了……”
安公公哭笑不得,心道,他一喝醉酒就幼稚许多,像个孩子一样,口里还在嚷嚷着杀,打仗都打糊涂了。安公公眼中浮起宠溺,顺着话问道:“殿下这是想要杀谁呢?”
南廷玉没睁开眼,仰头靠到椅背上,一字一字道:“都、得、杀、了。”
安公公:“……”
作为那个“都”里面的人,他突然就不想和南廷玉说话了。
他找来巾帕,浸上热水,替南廷玉擦拭脸庞。
南廷玉不耐推开他的手,又道:“它呢?”
安公公一愣,以往他这般询问,找的都是郁娘子,如今郁娘子不在,他要找谁?
“殿下,它是……”
“臭狗……把那只臭狗给孤喊过来。”
她临走时特意叮嘱他,要他好好照顾火火,她凭什么觉得可以拿捏住他?他偏不要好好照顾它!
他要将火火发配到最冷的营帐、睡在最硬的石板上,要让它啃最小的骨头,吃最稀的粥!再让最粗心的奴婢照顾它!
“是。”
不多时,安公公牵着火火进入营帐。
苗苗则站在营帐外,紧张的攥起双手,愁眉苦脸盯着营帐,深怕南廷玉发酒疯,伤害火火。
她这几日偶尔在军营撞见他,老远便低下头,压根不敢和他对视。大抵是突逢江山动荡,又遇郁娘子离开,双重打击让他像是变了个人,脸上蒙上一层晦暗阴影,眉梢眼尾无不透露着锋利肃杀。
帐内,南廷玉向火火招了招手,火火不情不愿走过去,靠近他时,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火火遂转过身,只拿屁股对着他。
他气得打了它屁股一下,它哼唧一声,又识时务转过身来。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南廷玉捏住它的脸,每次一生气,他就想捏它的脸,口中重复着那句早已说过千万遍的话:“她不要你了,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
火火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摇着不怎么利索的尾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又纯良看着他。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下,偏过头,盯着它,声音突然低沉几分:“其实她不要的是孤……是孤……”
安公公瞥他一眼,连气都不敢喘大了。
南廷玉胡乱揉着火火脑袋上的毛,似是不解气,蓦地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火火脸皮被挤在一块儿,挤得它龇牙咧嘴。
他语无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次道:“她不要孤了,呵呵,那又怎么样?孤不伤心,孤无所畏惧,孤要乘风破浪、步月登云……”
后面的话越说越有调调。
“孤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区区男欢女爱怎么能配入孤的眼里?”
火火挣脱不开他,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叽里呱啦,非常烦。
它眼珠子转了转,无助看向安公公:“汪汪……”仿佛在说快点来救它。
安公公迎上它的视线,狠下心撇开头,不敢救它于水火之中。
南廷玉若是没喝醉酒,他还敢上前说两句,可南廷玉现在喝得醉醺醺,理智全无的模样,他啥也不敢说。
郁奉仪突然离开,他现下心正恨着呢,不让他耍酒疯,他怕是要砍人。
“孤不难过,孤这辈子就不会为女人而难过,一直都是……都是女人为孤争风吃醋……”
说到这,南廷玉一顿,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尔后,他看向火火,又转头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给孤备笔墨。”
“啊?”安公公惊讶了一下,不过行动力极强,转眼便将文房四宝给他备上,“殿下,你要笔墨做什么?”
“孤要封妃。”
“封……谁?”
南廷玉摸了摸火火的脑袋,无比认真说着话:“它。”
安公公:“……”安公公心中暗道,知道他要耍酒疯,没想到会这么疯。
看样子是真的被郁娘子气得理智全无,竟要立为火火为妃。
估摸郁娘子知道他此举,也得被气笑。
“她不是对这只狗很好吗?把它当做亲人?姐妹?那孤要给它更高的名分,让它压她一头……”说到这,南廷玉眼神闪烁着一丝诡谲亮光,“孤要让她们姐妹俩,为孤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
安公公:“……”他觉得郁娘子和火火不会。
安公公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南廷玉挥起狼毫,一顿书写:“殿下……你要冷静啊……万万不可……”
“等等……”南廷玉半道停下手中狼毫,看着面前摊开的宣纸,脸色严肃而认真,“孤突然想到,孤立它为妃不太合适……”
安公公艰难咧嘴:“是啊,殿下,你终于发现不合适了……”
“因为她心里压根就没有孤,她不会跟这只臭狗争风吃醋,孤就算把它立成太子妃,也无济于事……”
安公公:“……”
话落,南廷玉放下手中狼毫,又抱着火火的狗头,怅然若失坐到椅子上。
“孤该怎么办?”
天下还可以打回来,可是她怎么办?
他又不能去打她,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反倒是她还胆大包天打过他一巴掌。想到这,他心里顿憋屈窝气急了。
怎么会在她身上栽得那么深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次日。
南廷玉醒过来,脑海中仿佛有只手在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坐在床上,痛到一只手抵住额角,皱起眉心。
昨晚心情愉悦,喝得酩酊大醉,只记得赵飞澜让人将他送回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印象了。
想来他是一回来就倒床睡过去了。
“殿下,老奴伺候你更衣。”
南廷玉头疼缓和几分,从床上下来,伸开双臂,安公公上前为他穿衣。
洗漱完毕,赵飞澜在营帐外求见。
自从赵飞澜身边出了个奸细,这段时间,赵飞澜夹着尾巴做人。启明帝本欲治他的罪,后来二人不知达成什么条件,最终决定先让赵飞澜戴罪立功。
“进来。”
南廷玉坐到椅子上,脸色十分冷淡,他对赵飞澜现下也是一肚子火,就是赵飞澜把萧重玄送到郁娘身边的!
那么多神弓手,他偏偏派萧重玄过来!
赵飞澜行了礼,抬头看向他:“殿下,探子传来讯息,说是姚行舟打算再派五千精兵过来,意欲再次攻向锦州。”
南廷玉正想要回复赵飞澜的话,不知看到什么,他视线一顿,旋即伸出手,将桌上摊平的那张宣纸拿到眼前确认。
“火火,身长三尺,高亦三尺,重约七十又三斤,毛发浓密,黑中杂黄,面部周正,威风凛凛,为犬王后代。孤深感其性情淑慎、品行俱佳,特封其为太子良娣,封号为火……”
南廷玉忽地一下把手中薄纸揉作一团,动作迅速凌厉,大有一股毁尸灭迹的意味在里面。
这动作将对面赵飞澜惊得眼神一怔。
安公公倒是憋着笑,饶有深意瞟了一眼南廷玉。
赵飞澜看南廷玉神情古怪的样子:“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着纸团,眼神黑沉沉道:“孤无碍,你刚刚说了什么?”
赵飞澜便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南廷玉听到话后,向后靠到椅背上,攥着纸团,斥道:“姚家自大狂妄,以为自己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就能攻下锦州,打赢战争,可惜了,打赢战争靠的不仅仅是士兵。”
百姓也是至关重要。
这些年,他宵衣旰食、勤政为公,在民间赢得的盛赞和美誉,也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找些民间眼线,多多散播姚家和姚家军的恶行,还有,原先培养的那些文人墨客也该发挥作用了,让他们多写一些诗词歌赋,激起民间怒火,待时机差不多了,让暗线组织民间散军,先给姚家军使绊子。”
“是。”
“这次,不必等姚家军重整旗鼓打过来,我方要先反攻。”
南廷玉打仗素来喜欢速战速决,如今留在锦州城内,只守不攻,打得他难受至极。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都城,将那姚行舟变成历史上倒台最快的“帝王”。
赵飞澜走后,南廷玉绷着脸,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团撑开,他皱着眉,表情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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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再三确认。
字迹是他的,语气瞧着也像他。
难道是他昨晚喝醉后,写了这么个鬼东西出来?
他是疯了吗?
南廷玉脑海已经自动幻想出当时滑稽可笑的场景,而后,他目光冷冽看向安公公,这位疑似目击到他糗事的见证者。
“昨晚为什么不阻止孤?”
“殿下写得快,老奴还没反应过来,殿下就写完了。”
南廷玉:“……”顿了顿,他又道,“那你怎么不把它给扔了?”
“老奴昨晚刚要碰它,就被殿下出言阻止,殿下似乎……对它宝贝得很……”
南廷玉:“……”
他瞪了一眼安公公,安公公做了个缩脖子的动作。他想把纸团撕掉,再扔出去,似又觉得不放心,于是直接点上火,将这团未来得及公布于世的册封太子良娣的旨意烧成灰烬。
这时,门外侍卫禀报。
“殿下,宣姑娘来求见。”
南廷玉掸掉烟灰:“让她进来吧。”
宣若薇掀开帘帐,走了进来,一股晨间寒气缠绕在她身上,随着她一同涌入营帐内。她面上瞧着苍白憔悴,大抵是连日来的忧心和思虑造成的。
她向南廷玉微微福身,举止得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不知宣姑娘来找孤有何事?”南廷玉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看着公文。
“殿下,臣女知晓您一直在暗中寻找郁奉仪,臣女便想为殿下分忧,于是传信于父亲在各地的门徒和学生,晨间,有父亲的学生来信,说是疑似有了郁奉仪的去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倏然抬眼望向她:“她在何处?”
“父亲的学生说,豫州一个叫做禹安的县邑里,忽然出现一陌生女子,该女子相貌美艳,说着一口吴侬娇语,极有可能是宫中‘走丢’的郁奉仪。”
南廷玉一直对外掩下郁娘离开的真正原因,只说城破后,郁娘意外与他们走丢。
闻言,南廷玉皱了皱眉。
豫州,禹安。
千里之外,与他隔着遥远的山海。
他敛下眼睫:“宣姑娘费心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责任。”
南廷玉没再说话,客气完后,便垂下头忙着事,似乎公务很繁忙,宣若薇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轻轻福身行礼,走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安公公上前为南廷玉伺候着笔墨,道:“没想到宣姑娘胸怀这般宽容大度,本还以为因为龙船的事情,宣姑娘心中会对郁娘子生了龃龉。”
南廷玉脸色淡淡:“会做人的不是她。”
“那是谁?”
南廷玉没有回答,只嗤笑了下,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机关算尽,只怕到最后,人算不如天算。”顿了顿,他岔开话题:“父皇近些时日在做什么?”
安公公看着他脸色,缓慢道:“陛下在下棋。”
南廷玉砰的一下将手中折子扔出去,安公公忙出去追折子,掸干净上面的灰,又小心放到书桌上。
安公公:“陛下兴许是觉得,事已至此,不如苦中作乐……”
南廷玉脸色阴沉:“苦中作乐?孤宁愿他现在病急乱投医,去烧香拜佛。没准菩萨心情好,睁了眼,弹指间就能助我们消灭姚家军。”
这话似乎一语成谶。
次日,遥河上方的平岚堰突然泄洪,水道不知何时被人改了流向,滔滔滚滚的水流向鸾州城一泻而下,直接将鸾州城三个县邑淹成一片汪洋。
这三个县邑中驻扎着三万姚家军和四万未来得及逃走的平民百姓。
水势平缓下去后,水面浮尸遍野,满目凄惨。
另有数个县邑受到影响,姚家军被迫止住进攻步伐。
而祈家军趁势从三座城池发起反攻,打得姚家军步步后退,最终从鸾州城撤兵,重回平南一带。
南廷玉收到“捷报”后,去找南筠之。
南筠之仍在屋里下棋,越公公站在一旁伺候着,见到南廷玉气势汹汹模样,越公公识趣离开,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说话。
“孤原以为鸾州城知府是姚家的人,现在想来他是父皇的人。”此举还真是破釜沉舟,也丧尽天良。
南筠之手中执着一枚黑棋,让南廷玉坐到对面,陪他下棋。南廷玉未动,只眼神冷漠看着他。
他状似未看到南廷玉的眼神,笑了下:“廷玉,朕一直执黑棋,让你为白棋,便是因为朕希望自己做那恶人,能在有生之年,还你一个清白无忧的江山。”
南廷玉并不领这个情:“所以需要四万百姓的命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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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这般用计,只在战场上,你一刀我一剑,来来回回,双方不知要打到何时,届时死的就不只是四万百姓了。”
淹城,是最狠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南廷玉不说话,眼神冷漠看着他,仿佛平生第一次看懂眼前的人。
原来,他早就运筹帷幄,布局好一切,难怪他一直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模样。
南筠之下了一子,缓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话方一落下,下一瞬,便见南廷玉抽出腰中长剑,直接一剑砍断南筠之面前的棋盘。
白色黑色的棋子,哗啦啦坠落一地。
黑白分明,似是而非。
这次谈话,父子俩不欢而散。
又过六七日,北方战事也开打起来。
南廷玉率领一众士兵南下反攻,与姚家军正面迎上,他和赵飞澜相互配合,将姚家军打得落花流水,更是将姚行舟极为看重的五千精兵或杀或俘虏,重创姚家军士气。
兰西。
身体养好后,郁娘很快便适应了此地的生活,跟着闵掌柜学习做生意,私底下还盘了一个快要倒闭的医馆。
近来,战事不休,流离失所的难民越来越多,兰西成了难民们争相涌入的一片净土。
郁娘便让医师每隔一日,在医馆前义诊,免费为受伤的难民看病,她则在边上打打下手。虽然以前跟着裴老先生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还是不敢轻易“出师”。
这日,街上忽然放起鞭炮,斥候官纵马高呼。
“赢了!赢了!”
“南北战事都打赢了!”
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众人无不在聊着战事。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入郁娘的耳朵里。
“我就知道乾朝气数未尽,我们一定能打赢的。”
“是啊,有太子在,乾朝肯定不会输,现在我军愈战愈勇,这姚家叛贼估计快活不了多久。”
“听说那萧逆贼也死在了这场战事中。”
郁娘本来默不作声捣药,闻言,动作一顿,旋即,她僵硬走进里间,整个人犹如被人抽走了神魂。
脑海里只剩下刚刚那人说的话。
萧重玄死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说他会尽早脱身来找她的吗?
她正六神无主时,一道黑色身影,缓慢向她靠近。她以为是病人,头也没有回,恍惚道:“看病的话,找门口的医师就行了。”
那人没说话,唯有平稳有力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
郁娘现在整个人处在又懵又乱,又痛又惊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看向来人。
对方戴有半边面具,只露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高大的身形,独特的气质,不需要看清他的五官,便知他是谁。
郁娘怔忡:“萧……”
萧重玄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闭上了嘴。
……
“萧重玄”死在了这一场战事之中,尸首被马蹄践踏,面目全非。两个士兵将他的尸首用麻袋裹着,抬到南廷玉面前。
“殿下,从他的身形、武器、盔甲来判断,他应是萧逆贼无异。”
南廷玉看着眼前的麻袋,面无表情道:“不是他。”
“殿下何出此言?”
“他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毕竟祸害遗千年,所以这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掉。
不知想到什么,南廷玉铁青着一张脸,让探子去禹安县邑盯着,看看会不会有陌生男子出现。
他现下抽不出身,无法去禹安,因此不能确定那女子的身份,纠结之下,便命人先将他给盯住。
待战事没那么紧,他再找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北方战事又胶着两月有余,最终,姚家军被打回都城,南廷玉决计乘胜追击,和赵飞澜两面夹击,一同攻城。
本来计划要打五六日,没想到都城百姓发生暴动,一群人冲向城门,姚家军放箭也未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终在城内百姓的帮助下,南廷玉等人成功攻下都城。
南廷玉衣裳沐着血,骑着骏马,领着士兵走在官道之上,从败走北上到重回都城,尚不到四个月,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心境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扫阴霾、会扬眉吐气,可现下等真正回来了,只觉得沧海桑田,变化的不只是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人,还有自己的心境。
“殿下,姚行舟的两个副将逃走了,但他……没有逃,留在了皇宫。”
士兵将皇宫层层围住,城墙内,一部分姚家军没有逃走,追随着姚行舟,仍架起弓弩,在做垂死挣扎。
姚行舟站在了望台上,他穿着刚制好没多久的龙袍,头上戴着九旒冕,鬓间那抹白发尤为明显。
当皇帝似乎是他一生的执念。
南廷玉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姚行舟的身影,如他所想的那样,姚行舟不会逃走,会选择死在最后的荣耀中。
这是一个将军的血性。
南廷玉向士兵吩咐着话:“告诉姚行舟,若是他愿意投降,宫中那些追随他的姚家军不必再枉死。”
士兵传了话,很快又回来复命:“殿下,那姚逆贼说……”
南廷玉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什么?”
“说是……只要让陛下和他单挑,不管输赢,一刻钟后,他便让手下开宫门投降。”
沈平沙立即斥道:“这姚逆贼怕是还认不清楚如今的局面!我们让他投降,可不是有求于他,也更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姚家军再枉死罢了,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不配合,我们一声令下,不出一刻钟,整个皇宫便能被拿下。”
那士兵正要离开,忽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
“等等。”
身后,士兵自动分成两列,一辆马车徐徐靠近。
南筠之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一众士兵立即跪下来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南筠之抬手,他笑着看向远处姚行舟的身影,姚行舟似乎拔出长剑,对着他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他唇边笑意加深,“朕若不满足姚卿这个心愿,怕是他死后到了地府,心里也不安顿。”
所谓的单挑,只是一个借口,他是想要亲手杀了他罢了。
而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也想亲手杀了姚行舟——为南廷玉的生母报仇。
这么些年,只要一看姚行舟,他便会想到无法保住心爱之人的场景。
刻骨恨意,啐入心肠。
南廷玉看了一眼南筠之,猜测出来他的意图,沉声道:“您是一国之君,怎能与叛贼单挑?”
“朕和他斗了二十多年,都想亲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解对方,让朕去吧。”
“陛下……”
南筠之笑笑:“朕要是出了事,还有你在。”说着,他看向南廷玉,“你会比朕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王,朕放心你。”
南廷玉脸色凝重,开口想继续劝南筠之,只是南筠之心意已决,完全不听劝,他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骑上骏马,冲向宫门,待他进入皇城,宫门又迅速紧闭。
沈平沙皱眉道:“陛下这性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当年剿匪时的南廷玉,也是这般固执己见,决定好了的事情,不顾危险,也不听旁人劝,一定要身先士卒,亲手擒敌。
没想到这性子还是遗传的啊。
南廷玉自上次和南筠之不欢而散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此刻看着南筠之策马独自去和姚行舟决战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父爱,小的时候很羡慕三皇子四皇子能得启明帝欢心,每每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他心中十分失落难受,只得独自承受一切,想着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优秀,或许也能讨父皇的欢心。
然而后来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父皇都不喜欢他,他逐渐心灰意冷,不再想着吸引南筠之的目光,也不再想要那点父爱了。
可突然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告诉他,他的一切隐忍和谋划都是为了他。
从未感受过父爱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却厚重到让他窒息,让他无法接受。被冷落和忽视的十几年,原来只是别人的一场谋划。
他人生中的痛苦和恨意一瞬间都失去了支撑点。
·
政和殿,门窗紧闭。
姚行舟持剑指向南筠之,皮笑肉不笑道:“朕还以为你没胆过来。”
南筠之含笑道:“朕有的可不只是胆子。”
下一瞬,剑器硿然相撞,二人手中的剑便如银蛇交缠到一起,剑花如雨,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姚行舟自持习武多年,以为自己能轻易碾压南筠之,交起手来才发现南筠之竟然深藏不露,武功极为高强,完全没有以前染个风寒就要咳嗽三个月的病恹恹模样!
好一个胸府深沉之人!
竟分毫点滴之事都不忘伪装。
约莫一盏茶时间,二人身上都落了伤。
姚行舟年纪大,体力明显不如南筠之,最终还是被南筠之一剑劈断武器,腹部中了一剑,逼退至墙角。
却也在这一瞬,他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猛地刺向南筠之,南筠之侧身躲开,那长剑扎在了他大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随后又打了半盏茶时间,直至打得浑身是伤,皆没了力气。
南筠之靠到中柱上,姚行舟挣扎着,靠到另一个中柱上。
两人隔着一丈距离,隔空对望,眼中分明恨意汹涌,却忽然都笑了一下。
“可惜了,我还是没有为我的两个儿子报仇。”
南筠之笑笑:“或许,朕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件事情,让你九泉之下,心里也能高兴点。姚文元当初挪用赈灾粮款,私建兵器厂,实际上是想要超过他长兄,给你锻造出一把怎么也不会上锈的玄铁神剑。”
姚行舟听到这话,沐着血的双眼愣住,而后不可置信看向那把一直不离身、已经上了锈的剑。
这剑,是他长子为他锻造的。
长子死后,他常年带在身上。
没想到姚文元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只是为了给他打造一把新的剑?
想到这,姚行舟心中又悔又恨,他记起来是他有一次喝醉酒,拿出这把上锈的酒,怀念长子,又借着酒意斥责了姚文元一番。
他不该拿姚文元和已故的长子处处相比,不然也不会逼得姚文元总想证明自己比兄长好,以致行差踏错。
“文元……”
这时,姚贵妃的声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
“父亲……筠之……你们怎么样……”
姚行舟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怒道:“你怎么没走?我不是已经安排你走了吗?”
“我不想看到父亲和筠之你们二人自相残杀的场景!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人有事!”
“你……”姚行舟气得不行。
南筠之则笑了笑,看着撞门的姚贵妃:“你猜,泊月进来会先走向谁?”
姚行舟瞪他一眼,没说话。
须臾,殿门被撞开。
与此同时,南廷玉等人也已来向大殿。
姚贵妃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殿中场景,先是一怔,视线落向南筠之,随后,却是扑到了姚行舟跟前,担忧道:“父亲,你怎么样……”
姚行舟唇角咧出笑,自从长子死后,他很少笑,脸上的血色模糊住了笑意:“我没事……”
姚贵妃看向姚行舟腹部和心口上的伤,下一瞬,她望向南筠之,歇斯底里质问着话:“南筠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父亲的性命,可为什么你却刀刀剑剑都是致命伤?”
她也同样要求姚行舟留南筠之一命,姚行舟做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欺骗我,总是要伤我的心?”
像是恼怒到极致,再也不可承受,姚泊月神情崩溃,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南筠之。
“我就只剩下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
下一瞬,姚泊月竟拿起一旁的长剑刺向南筠之。
“你不该骗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门外,南廷玉等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姚泊月挥剑欲砍南筠之的场景。
“陛下!”
那一剑砍下去,被南筠之用手臂生生挡住。
姚泊月似是不解气,又拔出剑,朝南筠之砍过去。
“南筠之,我恨你!”
她的两个哥哥,甚至还有她为他生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这二十年来的偏爱和恩宠,原来都是一把裹了蜜糖的剑,这把剑借由她,狠狠插在了姚家的心脏上。
她要他死,要他和她一起共赴黄泉,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你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到跟前,替南筠之挡下那一剑。
“母后!”
“皇后娘娘!”
长剑砍中惠娴皇后的肩膀,惠娴皇后顺势一把抓住姚泊月的手,不准姚泊月再拔剑,身后士兵飞快冲上来,控制住姚泊月。
似是知道大势已去,再无回转余地,姚泊月形如疯子,神情狰狞可怖,她看向倒在南筠之怀中脸色苍白的惠娴皇后,突然大笑起来:“祈元瑶你居然替他挡箭……你居然替他挡剑……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惠娴皇后眼前画面逐渐模糊,听到姚泊月嘲讽的声音,如翻滚的江流,轰隆隆涌入耳朵中。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吧?你之所以不能……”
南筠之忽然捂住惠娴皇后的耳朵,俯下身在她脑袋上方安慰着话:“元瑶,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惠娴皇后抬头看向南筠之,只能看到南筠之模糊的轮廓,她嘴角艰难牵动了下:“陛下……”她眼前视线一黑,昏死过去,终究没有听清姚泊月后面那句话。
南筠之忙唤人去叫医师,吩咐完话,他视线冷漠看向姚泊月,让士兵将姚泊月带下去,监禁于冷宫之中。
姚泊月被拖走之际,还不忘咒骂他。
“南筠之,你不得好死!”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声音凄厉惨烈,宛若恶鬼嘶鸣。
沈平沙伸手探向姚行舟的人中,少焉,皱眉道:“陛下,姚逆贼已经死了。”
姚行舟此刻靠在中柱上,腹部伤口流了一地的血,花白胡须也被染成血色,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状。
南筠之抱起惠娴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砍下他的人头,送往平南,威慑平南叛军。”
姚行舟的两个副将现在正往平南逃去,还有三万多叛军从鸾州城撤回平南,这些人仍在负隅顽抗,既是如此,那就借姚行舟的人头来威慑他们。
姚泊月被关起来没多久就疯了,整日嚷嚷着要南筠之为她家人和儿子赔命。
南筠之听到下人来报此事,神色平静,只让人看好她,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因着南筠之受伤,公务大都落到南廷玉身上,又因为惠娴皇后还处在昏迷中,南廷玉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完处理公务,又去看望惠娴皇后。
事宜繁忙,无法抽身。
如此忙了半月有余,惠娴皇后苏醒,南筠之也养好身体,南廷玉才得空闲,寻了个理由,领上一支铁骑兵去豫州禹安找郁娘。
这半年,每日都处在惊心动魄之中,时间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想到即将要见到郁娘,他心中忐忑复杂,爱恨交织。
见了面,要和她说些什么?
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因为她说出来的话,他一定不喜欢听。
那就让她闭上嘴,由着他一路带她回去。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一行人终于赶到禹安,按照探子给的地址,他率着士兵将房屋团团围。
只是没想到,屋里早已人去楼空。
篱笆上晾晒的衣服还未干,锅里米饭煮至一半,土灶下火星子将灭未灭,似乎才逃走没多久。
这个地方瞧着像是暂时的落脚之处,并未置办太多东西,仅有三间小屋,厨房、堂屋、寝卧。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不久前探子来报,说是看到有陌生男子在此地出现,与“郁娘”举止亲昵,像是相识许久。
然而这个屋子却只有一处寝卧!
他隐忍住情绪,大步走进寝卧,此刻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这女子不一定是郁娘,没看到她的面庞就不能确定……
这时,他余光忽然扫到梳妆台上置放着一块色泽剔透的玉佩,像是被人故意丢弃在这里,便于外人看到。
他走过去,缓缓拿起那枚螭纹玉佩打量。
这是他曾经在蓟州城时,因为错怪她而送给她的东西。
心中的侥幸在一刻轰然坍塌。
原来真的是她。
玉佩的边缘如上了锈的刀子,坚硬而钝弊,烙着他的掌心,疼痛从掌心向上,顺着经脉蔓延至心脏,他突然忘了呼吸,喘不过来气。
脑海一片空白,除了痛觉,再无旁的感觉。
侍卫搜查完村子,前来复命。
“殿下,卑职询问附近的村民,说是这对夫妻两个时辰前突然收拾包袱走了,想来他们是察觉出不对劲了。”
南廷玉睨向那侍卫,眼神犀利阴鸷:“他们不是夫妻!”
侍卫吓得忙认错。
他未再置声,只眼神通红望着掌心的玉佩。
她是故意把这枚玉佩留下来,想要让他看到?
她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将过去都放下了?
休想。
他们之间结束与否,只能由他来决定。
他攥着玉佩,大步走出去,路过厨房,发现铜炉上煎有中药,他脚步一顿,上前掀掉炉盖,捻起中药在指腹上摩挲,旋即命令侍卫将附近的医师都带过来。
片刻,村子附近的两个医师被带过来,其中一人认出来这中药是自己开的药方子,战战兢兢回复道:“官爷,这……个药方子是我开的安胎药……”
南廷玉:“你说什么?”
“是……是安胎药……”村医一边说话一边偷觑南廷玉的脸色,看到南廷玉那张俊逸周正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吓得村医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官爷,这女子身子骨不好,孕期落红,所以找我给她开了几包安胎药。”
“你可知她有几个月的身孕?”
“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啊。他们分开不过半年,她竟就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南廷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曾设想过找到她的万种场景,未料到会是这样。
什么是肝胆欲碎,什么是烈火烹煮,他在此刻尝了个遍、从未有人让他这般爱过,这般恨过,也从未有人能伤他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深。
一颗心被砍裂,又被捣得稀碎。
她似乎知道怎么让他痛,怎么来!
回程的路,南廷玉神情阴鸷,一字不发,一众士兵胆战心惊,亦不敢多言。
回到东宫,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他砸碎了房间中的东西,随后又让安公公上酒,他跟不要命似的,拿酒当水喝,一壶又一壶,喝得醉醺醺的。
“还有什么意义呢?”南廷玉揪住安公公的衣领,嗤笑了下,“你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都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时候,他要像个恶霸一样,破坏人家一家三口吗?
为什么她这么迫不及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不等等他?
他已经知道……知道怎么好好爱她了。
“出去,出去!”
“殿下……”
安公公还未来得及出声安抚,就被他赶了出去,急得安公公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南廷玉这次去禹安查到什么,怎么会这般失控?
现下,南廷玉谁都不见,谁的话也都不听,他像是将自己封闭在一具坚硬的石壳内,独自承受着情绪上的狂风骤雨。
安公公实在没办法,决计死马当活马医,从苗苗手里借来火火,以两根肉骨头作为诱饵,把火火骗进南廷玉的房间。
他在门外合上双手,求爹爹告奶奶:“火火小祖宗,你把殿下哄好,改日儿老奴给你杀一条整猪。”
火火猝不及防被推进屋里,嘴里叼着根骨头,茫然抬起头,正好和屋里喝得烂醉如泥的南廷玉对上视线,它大抵以为南廷玉会像往常一样逼它过去,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结果南廷玉只淡淡看它一眼,又把头撇过去。
南廷玉此刻坐在地上,衣襟松乱散开,手里提着个盛酒的玉壶,视线正一动不动望着屏风上面绣着的浣纱仕女,一滴泪悄然从他眼角落下。
这时,火火竟然走过来,伸脑袋蹭向他,仿佛想要将他蹭起来,不准他坐在地上。
他推开火火,火火又凑过来,他没看它,只目光望着屏风。
“你不是很讨厌孤吗?”
最近这几日,它看到他扭头就走。
火火汪汪两声,见他不起来,索性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扭着个屁股,哼哼唧唧,像个磨人的小孩。
他又气又想笑:“不愧是她养的狗,和她一样胆大包天。”
竟然敢将它的狗脑袋放到他肩膀上。
一人一狗就这么个姿势互相僵持着,窗外,夜色漫溢进来,一点点爬上屏风,屏风上的仕女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伸着手,在半空中描摹她的轮廓。
“喜欢耍小聪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点善良、又铁石心肠的女人。”
说到这,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抱住肩膀上的狗头,低下头去,声音在夜色中轻轻颤动。
“你说……她为什么只对孤一人铁石心肠?”
口中的话逐渐从坚硬变得柔软,变得悲恸。
“孤……其实知道孤错了……”
他做了很多错事。
从相遇到现在。
前半生的经历和他的性子,注定了让他们的相遇,充满不平等。
他一开始只将她当做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奴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直接向她发脾气,那时候的她却从未表露过难过。
想来不是她不会难过,只是被逼着去承受,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谁都可以碾死她。
她曾说,她只是一条想要活下去的小鱼儿。
所以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小聪明和所有的努力,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滔天权势,而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他,却不顾她的生死,一次又一次拿她的命当诱饵,来实现自己的谋算。
她心中一定恨透他了。
他又何尝不恨透自己呢?
他总是嘴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其实心里很清楚,逼她离开的人正是他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他记得,真正让她转变性子的是伽蓝寺那次的落胎之事。
她当时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而他残忍打碎她的幻想,让她从云端坠入深渊,偏生还要让她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想到这,南廷玉抱着火又哭又笑:“好了,她现在有孩子了,有人圆了她的梦,哈哈哈……”
火火难得没有嫌弃他,眼神安静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说郁娘子。
“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吧,孤也很开心,孤为她开心,哈哈哈……孤开心到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萧逆贼……”他吐了口胸中恶气,继续语无伦次说着话,“杀了他,孤就能当她孩子的父亲……哈哈哈……”
“火火……孤要做父亲了,你为孤开心吗?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
这一夜,他抱着火火,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最后说累了,靠在火火身上,慢慢合上眼皮。
呢喃声浸在无边夜色中。
“孤有点想她了。”
·
皇宫。
南筠之向常宁宫而去,越公公跟在他身后,小声禀报着话。
“太子殿下还在为那位走丢的郁奉仪而伤神,他从禹安回来后,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喝了不少酒,动静闹得很大。”
南筠之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无碍,只要他不是为宣家女闹得死去活来就行了。”
他不希望南廷玉步他后尘,当年他不得不迎娶姚泊月,受姚家挟制半生,所以他不希望再有一个世家来挟制南廷玉。
这才是他为什么一直不给宣若薇和南廷玉赐婚的原因,并非是怕南廷玉和宣家联合,威胁帝权,而是想让南廷玉将来能自在无忧坐稳他的江山,不再有外戚干政之忧。
当年,南筠之抬宣明朗做丞相,一步步纵容宣家壮大势力,目的就是为了制衡姚家,如今姚家已不成气候,这宣家,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
南筠之眼中笑意渐深,进了常宁宫,看到躺在床上养伤的惠娴皇后,南筠之脸上阴鸷退去,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元瑶,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惠娴皇后点点头,自从她受伤后,南筠之每日都会来看她,甚至在她昏迷期间他还和南廷玉彻夜守着她,她心中十分开心,只觉得苦尽甘来,这么多年的隐忍都值得了。
“嗯,臣妾今日好多了。”
南筠之搂住她,她温顺靠到他胸膛中,二人又说了些话,她困意渐生,这时,脑海忽然闪过姚泊月那张歇斯底里的面孔。
她睡意顿时全无,心脏跳个不停:“殿下,那日臣妾昏了过去,那姚氏说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筠之闻言,垂眸看向她,神色不变:“那姚氏疯了,说得尽是一些咒人生死的污言秽语,你不听也罢。”
惠娴皇后见他坦然自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没有多想,她轻轻笑了下,又依偎到南筠之怀中:“陛下……”
“嗯?”
“如今这是梦吗?若这是一场梦,臣妾希望这一场梦永远也不要醒了。”
南筠之视线从她苍白的面上掠过,眼色复杂,搂紧她道:“不是梦,元瑶。”大抵是忆起这么些年她的付出,他声音温柔了许多,“这些年朕不得不与姚氏周旋,对你多有忽视,朕心中愧疚不已,往后,朕会好好待你。”
惠娴皇后眼睛通红,睫毛垂动:“臣妾不需要陛下愧疚,只愿陛下年年岁岁,能如今日这般对待臣妾就行了。”
她入宫二十多年,他几乎从未这般温柔抱过她,以前都只是她看着他抱姚泊月,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场景。
她因着皇后身份,要端庄,要大度,从不敢多奢求什么,其实心中也希望他能多看看她,多陪陪她。她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有一点真心。
“好。”南筠之垂下头静静望她,他宁愿她会向他抱怨,会向他提出苛刻要求,也不愿她这般容易满足。这样反倒让他心中更为……愧疚了。
他脑海忽然闪过很多年前,祈飞雪和他说的话。
“我这位元瑶妹妹,温和贤淑,大方得体,将来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好男儿。”
兜兜转转,竟便宜他了。
·
次日,酒醒过后,理智也恢复过来,南廷玉躺在床上,攥着手中的玉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从查到郁娘的踪迹,到找到郁娘的住处,确认郁娘的身份,再发现她怀孕,这一系列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就像是一幕早已安排好的戏,等着他入瓮。
联想到上次那位蒙面女子,南廷玉怀疑豫州禹安的“郁娘”,恐怕也是萧重玄安排好的幌子!
想到这,他脸色难看至极,随即又命人去查萧重玄的踪迹,想到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人的踪迹,那么找到另一人也就不远了。
兰西。
杨氏医馆门前,郁娘戴着帷帽义诊。
战事暂时休止,但逃难的百姓却不减少,尤其平南一带,百姓近乎逃走了三分之一,或往北方,或往西去。而兰西恰好位于平南西部,最近承接了不少难民。
远处,一阵敲锣打鼓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到一行侍卫在道路两侧开道,骑在骏马上自在威风的新郎官,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徐徐向这方走过来,锣鼓声震动旗锣伞扇,童子四处作揖,场面热闹喜庆。
百姓纷纷抢占位置观望,还有人想要过去讨喜头,可惜被层层侍卫拦住。
郁娘正在给一逃难的孕妇把脉,这孕妇听到锣鼓声,不忘凑热闹,扭头看向迎亲队伍,见到那队伍里络绎不绝的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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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上有人看了一眼她,接过话道:“你外地来的吧,今日儿是老兰西王嫁女。”
孕妇摸了摸高高耸起的孕肚:“难怪能这般风光,看这新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街上响起一阵哼哧不满声,有人不以为然道:“这新郎官放在普通人中是一表人才,但却配不上昭云郡主,毕竟昭云郡主是兰西第一美人,嫁给这小子,纯粹是下嫁了。”
“哎,若是那神弓队的萧重……逆贼没有叛变,他和咱们的昭云郡主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啊,这人也真是糊涂,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做郡马去做叛贼。”
“听闻昭云郡主现在仍对他一片痴心,不愿意嫁给旁人,在王府闹了许久,可惜还是没退掉这门亲事。”
……
迎亲队伍走近,众人闭上了嘴,待队伍远去后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着话。
“现在老兰西王着急忙慌把小郡主嫁出去,怕是也跟他叛变之事有关。他倒是好,在战场上一死了之,害得神弓队和兰西王府为他背上千古骂名。”
“等仗打完,估计皇帝要秋后算账。”
听到那些交谈声,帷帽下郁娘脸色低沉,想要站出来大声告诉他们,实情不是这样,可是却不能说。
萧重玄这一生怕是都要担下背主投敌的骂名了。
明明真正的主使者是大乾的皇帝,南筠之。
数月前,萧重玄假死逃离战场,来到兰西找她,她便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一切原委。
“皇帝不似外表看得那般简单,他生性多疑,善弄权术,想要借这场战争,一举清除所有威胁,这其中除了姚家,也有兰西王府。他一直想收回兰西王府的兵权,只是又顾忌与兰西王府的关系,不想做那个恶人,遂指使我做出投敌背主之事,好借此降罪于兰西王府。现下兰西王府并未受牵连,想来是因为皇帝以交出兵权和飞澜世子达成了交易。且背主投敌之举,也可助我顺利打入姚家军内部,摸清姚家军的情况,再与皇帝他们里应外合,对付姚家军。”
“或许正如古语所言,自古忠义两难全,我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不得不走上这条没有对错,只有君臣的不归路。是故,往后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投敌的真正目的。”
“郁娘,这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又怕你听了外面的那些话,在心中为我煎熬、为我难受。”
适时,郁娘听到他的这番话,脑中思绪万千。
原来他没有背主投敌,他背后真正的人是皇帝南筠之。
她心中那口气刚松下,又悬起。
“可你要……永远背负这个骂名,做不回自己了吗?”
“自己?”他不以为意笑了下,“郁娘,我做不回萧重玄,不代表我做不回自己,萧重玄只是个名字罢了。”
郁娘见他神情柔和,她也不好再惆怅,收敛了所有负面情绪,在心中安慰自己,既已此,便安之。
萧重玄不便在兰西久居,想同她一起离开,可她刚适应兰西的生活,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医馆,自己的朋友,不想再奔波周转,萧重玄察觉出她的意思,没有逼她。
他一人离开了,再出现时,易容改名,成了商人,游走在大乾和图门族之间,将大乾的商品卖给图门,又将图门的东西买回大乾。生意似乎做的不错,组建了一支商队。
不管忙不忙,每月初一他都会来兰西看她,二人如老友般,会互相道平安,诉说着这一个月以来的所经所历。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一号,萧重玄该来了。
谁知刚想曹操,曹操便到。
院子里,陈阿嬷、杨老翁还有几个学徒围在一起,笑着争抢东西。
“这是我的!”
“丛老板说了这是我的!”
“我不管,反正我先看到了,哈哈哈……”
陈阿嬷笑着道:“你们都别抢,都有啊,丛老板这次可是给我们带了一堆图门特产。”
郁娘正想要走进院子看看情况,一道沐着寒霜的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先走了进来,光线瞬间被他挤走,屋内暗了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重……丛老板。”郁娘忙改了称呼。
萧重玄笑笑:“嗯,是我。”他瘦了许多,脸上又做有伪装,贴了假胡子和眉毛,便是以前相识的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郁娘看见他身上寒气萦绕,转身去给他倒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与他并排而坐:“快喝口热茶,驱驱寒。”
萧重玄喝了两三口茶水,从怀里掏出黑色盒子,放到桌子上。
“这次在图门的山上看到一块红色的石头,觉得新奇,便找工匠将它打造成一副璎珞,送与你,你看看如何。”
“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孩子了吗?怎么每次来都要送礼物。”
萧重玄没说话,只唇角温柔牵动一下。
郁娘笑着打开盒子,拿起璎珞打量,只见上面缀了一圈红色宝石,正中间的吊坠宝石足有铜钱那般大,十分璀璨明亮,很是好看,想来价值不菲。
“贵吗?”
“不贵,不要钱的石头罢了。”
郁娘不信这话,打趣道:“看样子,丛老板你最近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钱。”
“我是个俗人,不如你,你这个月医馆义诊开支如何?银子还够使吗?”
说着话间,他便要将钱袋子放下来。
郁娘见状,出言阻止他:“不不,医馆暂时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你放心,若这医馆将来有一天真的开不下去了,我不会向丛老板您吝啬开口的。”
“那就好。”
二人又笑着聊了些话,晚上,用过膳食,天还未暗,二人遂沿着龙沽湖散步消食。
兰西的冬季很冷,风吹过来时,犹如刀子刮在脸上。郁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正想要提议回去,这时,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燃起。
红色焰火如花一般,绚丽绽开,开满半个夜空。
兰西城被这一束束焰火照得不分黑夜白天。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是老兰西王庆祝嫁女一事。
郁娘不动声色看向萧重玄,见萧重玄此刻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忽然想到他这个月提前一日来,莫非是跟小郡主今日的婚事有关系?
她很少和萧重玄聊感情上的事,二人似乎都不愿意过多提及过往,她是因为窘迫和愧疚,下意识便想躲避,不知道他是为何。
走了会儿路,焰火还没有断,郁娘看见他目不转睛望着焰火,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重玄,今日是昭云郡主的成亲之日。”
萧重玄茫然望她:“嗯?”
“或许你可以向她解释你有苦衷……”
萧重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道:“我与昭云郡主只见过一面,不知坊间怎么会流出那么多谣言……”
郁娘咂了咂舌,真的只是谣言吗?记得在龙船上,那些世家子弟也说得头头是道。
“你今日怎么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我见你这次提前一日过来……”
萧重玄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止住脚步,眼里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温柔和无奈看着她。
焰火忽明忽暗,他的面庞亦是。
低沉的声音穿过炸裂的焰火声,清晰涌入她的耳朵中。
“我这次提前过来是因为天气寒冷,过几日兰西怕是要下雪,届时雪路不好走,所以早些来了。”
郁娘一怔:“啊?”
萧重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继续迈步走路:“嗯。”
这话方一落下,老天爷便验证了他的话。
郁娘脸颊上落下一丝温凉,她伸手去掸,那东西却又转眼消失,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不知何时,朦胧的夜空上方飘着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
她伸出手感受着雪花,掌心落下的温凉,一瞬即逝,时间过得真快啊,离上一次看到雪花已经一年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中流露出些恍惚,心口浮起淡淡的酸涩。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想,等到南廷玉老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待在他身边,
却原来她和他之间连第二场雪都看不到,何须要担忧老了之后的事。
她在发愣之际,萧重玄在看她,待她缓过神,他早已移开视线。
“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忙说不用,欲将大氅还给他,你来我往中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郁娘心脏一顿,下意识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神色如常,抽出手,为她披上大氅,系好毛领,又将帽子戴到她头上,让她只露出来一双明媚的眼。
她垂下眼睫,掩饰慌乱的眸色,心道,是她龌龊了,总是想歪。兴许萧重玄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诚如他所说,他是在为萧家赎罪?愧疚于她?
二人没再说话,气氛陷入到沉寂中,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到雪花落下来的声响。
郁娘拢了拢身上的两件大氅,努力找着话题:“你这些时日走南闯北,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姑娘?”萧重玄比她大四岁,如今二十有二,一般男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生意中遇到的都是男子,哪里会遇到有趣的姑娘。”
“不能只想着做生意,人生大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重玄唇齿轻喃这三个字,“我一直在往前看,只是在等一个人,等她也在往前看。”
郁娘怔忡。
“你说她何时能释怀?”
这话说得很模糊,郁娘不知道该不该想多。
下一瞬,又听到萧重玄道:“郁娘,我在等你忘掉对南廷玉的感情。”
“感情?”这个词莫名让郁娘觉得很陌生,她以笑笑来掩饰不自在,“丛老板,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对他有感情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没有立即回答,大雪纷飞中他的面庞蒙上一层愁郁,夜色模糊住他的眼神,只余沙沙暗哑声响起。
“我认识的郁娘子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绪,会竭尽所能讨好别人,从不会让人觉得尖锐犀利,但是在与南廷玉相处时,她却不是这样,她露出了柔软又真实的心,有了脾气,有了情绪,也有了感情……”
郁娘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当时的我想要离开他。”
“为什么想要离开他?”
“因为……”郁娘顿住,像是在说服萧重玄,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因为皇家容不下我,东宫容不下我,宣家也容不下我,我过够了如临深渊、步步惊心的日子,只想要找一处偏隅之地,安心自在生活。”
萧重玄闻言,没有紧逼她,只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见她和南廷玉相处的场景,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南廷玉有情,南廷玉亦是。
她是因为动了感情,学不会隐忍,不愿再算计,变得有期盼,希望南廷玉也能回应她的心意一两分,可偏偏那位太子殿下年少轻狂、权欲仇恨熏心,应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算计中,践踏了她的心意,她才对他失望至极,决计要离开他。
他在龙船上时,见到她被宣家母女设计陷害,又从苗苗口里打听到她以往的事情,知晓她的所经所历,这才明白她口中“过得很好”只是在安慰他。
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她还是那么善良,不愿意让他担心,将委屈都隐藏住。
她越善良,他心里便越愧疚,想着无论如何,拼上性命也要带她离开。甚至,在离开前,他大逆不道,违背君臣之道,刺了南廷玉一箭。
只为替她报以往的仇。
郁娘见萧重玄一直没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低下头,盯着脚尖,二人的身影落在石板上,衣摆随风晃动,触碰又分离。
身后的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走回客栈。
郁娘摘掉身上落满积雪的大氅,脸色白如薄纸,她回应着萧重玄先前的话:“我一直在往前看,余下的事就交给时间,我想,时间是最好的忘忧草……”
萧重玄眼神一亮,一直绷紧的脸部线条放缓,温和道:“嗯。”
进了屋,二人坐在火盆子前,喝着暖茶回温。
郁娘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的事,担忧道:“鸾州知府以谋反罪被问斩了,他与你是不是都是皇帝的人……”她很害怕启明帝要杀人灭口。
萧重玄宽慰道:“他与我不一样,皇帝惩治他,不仅是要杀人灭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做了许多恶事,皇帝顺势让他背锅,除掉他。我……目前还在为皇帝做事……”所以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不会轻易杀了他。
郁娘诧然,旋即若有所思道:“你组建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支商队……”难怪他与图门族厮杀多年,竟还愿意与图门族做生意,原来是因为他是卧底!
萧重玄笑着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手势:“嗯,所以这事要……嘘……”
郁娘乖乖点头:“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了。”
“嗯。”
二人又聊了会儿,萧重玄起身话了告别,他若今日不走,等雪下大了,四方封道,一时难以离开。
郁娘没留住他,只好道:“下一次你过来,要多留几天。”
“好。”
萧重玄坐上马车,冒雪离去,车内有郁娘为他准备的汤婆子和包袱。
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塞满干粮和糕点,唇角倏而笑了下,这时,看到干粮下放着一个黑色盒子,拿起来发现正是他今日送给郁娘的红宝石璎珞。
她竟又悄悄还给他了。他握着璎珞,帘帐晃动中,风雪涌进来,如刀子般扑在脸上。
不知何时她才能真正接纳他。
马车消失在风雪尽头,郁娘收回视线,打着哈欠去休息,转身看到桌子上落下一黑色钱袋子。这是萧重玄钱袋子。
她明明说了不需要,他却还是悄悄留下银子给她。
她拿起钱袋子,心中五味杂陈。
·
都城也下起了雪。
一夜过去,白雪皑皑,千里素裹。
火火是长乐宫最早起来的,它在雪地上转圈打滚,玩得不亦乐乎,整个长乐宫的雪地都布满它的狗爪印,玩累了,它跑到军医苑去。
裴元清刚开门,就看它顶着满身的雪走进屋里。它坏得很,非要在暖和和的屋里才抖掉身上的雪,裴元清气得只摇头。
这段时间,它每日都哼哼唧唧围绕着裴元清转,尤其是看到裴元清拿出银针,它更是乖巧坐到裴元清身边,等着他给它扎针。
裴元清哭笑不得,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直到突然想到,郁娘曾经说过的话。
“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是不是以为郁娘没来接它,是因为它的病还没有好?
所以它才每日来军医苑,哼哼唧唧求他扎针?
它明明以前很害怕扎针的啊。
思及此,一股酸涩忽然涌上心头,裴元清看着外面覆着的层层白雪,眼眶悄悄红了,怅然道:“火火,你也想郁娘子了吗?”
不知道郁娘现在去哪儿,又在做些什么。
·
两年后。
兰西,乞巧节。
这日,街头枝丫挂满乞巧结和织绣,入夜每家每户点上灯笼,整座城陷入到喜庆欢悦的氛围中。年轻男女面上覆着面具,无畏身份和尊卑,走到街上自在惬意游玩。
兰西民风较为开放,有些男女甚至在街上看对眼了,可以当场交换面具,以做定情信物。
医馆打烊,郁娘捶着腰背,本想早点休息,结果被两个女学徒拉着去街上游玩。
海月笑道:“杨娘子,今日乞巧节那般热闹,你怎么能不去看一眼?”
四惢:“是啊,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子你年轻貌美,何必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郁娘常以帷帽示人,只是总会出纰漏,医馆里的医师和学徒大都见过她的容貌,有些病人也见过,好在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见了她也无大碍。
海月叹道:“我若有杨娘子你这样的容颜,恨不得每天都要过乞巧节。”
四惢在一旁狂点头。
郁娘:“……”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月和四惢又对视一眼,促狭道:“你是不是怕被丛老板知道了,他会生气?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丛老板说的!”
“丛老板这个月都没有准时来见杨娘子你,你就当今日出去玩,是对他失约的小小惩罚。”
郁娘哭笑不得:“什么惩罚不惩罚,不要乱说。”
“好,我们不乱说了。”
二人笑作一团,郁娘在她们的促狭声中,脸色微红,最终抵不过她们,结伴一起去街上游玩。
海月和四惢都是跟随父母,避战逃到兰西的穷苦人家女孩儿,后来一人父母生病去世,一人父母想卖女儿,郁娘知道后收留下她们,让她们跟在医师后面当学徒,平日里,既能拿到工钱也能学到手艺。
所以二人都将郁娘当做救命恩人,与郁娘关系极好。
路过小摊,三人相继买了面具。
郁娘挑中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将她上半张脸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
四惢见状,羡慕道:“杨娘子的脸可真小,就跟巴掌脸一样,这狐狸面具一戴,不知怎地显得更好看了。”
海月:“半露未露,才是最为诱惑的。”
郁娘:“……”眼见她们二人又要聊些有的没的,她忙岔开话题,带着二人向人群深处走去。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繁华热闹。
一处酒楼包厢内,几个男子坐在四楼上方,居高临下看着鼎沸人声的街景。包厢这里倒是一片清幽,酒香淡淡,乐伶在弹奏舒缓高雅的乐曲。
几个男子从衣着来看,虽未分尊卑,但从神情上能分清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衣男子最为尊贵,因为剩下几个男子皆会时不时看他一眼,姿态毕恭毕敬。
只有白衣男子,全程表情不变,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南廷玉此刻捏着虎口,靠在椅背上,眼睫向下垂落,在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他似看着街景,又似在看着某处发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为南廷玉斟上酒,在一旁介绍兰西乞巧节与都城乞巧节的一些不同之处。
南廷玉时不时“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过了会儿,几杯酒下肚,有作陪的公子哥胆子大了些,开始主动和南廷玉说话,盛赞南廷玉前些时日攻下平南,歼灭姚家余孽一事,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赞美之词。
聊着聊着,有人醉醺醺道:“殿下,你可要多在兰西待几日,我们兰西景美,女子也美。”
“你这话说的,我们殿下可是大乾储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是我们兰西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美人差,先不说那些养尊处优的闺中大小姐了,便是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看的。我为了见她,常扮作难民,让她给我看病。”
有人来了兴趣问道:“嗯?你为何要扮作难民见她?”
“因为她只给难民义诊,普通的病人,她不接待,哎,所以我不仅要装病,还要装成脏兮兮的模样。”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下,看到南廷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们也笑不出来了。
心中皆忍不住叹道,这东宫储君可真难伺候,说什么话,他都没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动,都以为他是个木头人。
郁娘三人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脸上戴有面具,便不必顾忌形象,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沿街游玩。
路遇一杂耍绝技卖艺,三人驻足观望。
有骑马耍剑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有跳圈翻筋斗的,五花八门,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好!”
“好!”
郁娘也忍不住跟着拍掌助威,其间,有男子走过来,想要询问郁娘的名字,与她交换面具,郁娘委婉拒绝了。
等到她转过身看向杂耍,正是到了喷火绝技,那师傅含了一口“水”,对着火把喷过去,瞬间便吐出来一道张扬恣意的火龙,火龙向上翻滚绵延,久久不绝,甚是壮观。
众人拍手叫绝之际,未料到那火龙竟烧到一客栈的招牌上,随后又顺着风烧上枝头的乞巧结和织锦。
众人起初尚没放在心上,不紧不慢扑着火,直到火势忽地一下变大,大火烧到客栈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爆裂声,惊得附近众人仓皇逃离。
“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众人皆想逃离着火的客栈,往同一方向而去,瞬间变得人挤人,有些人甚至摔倒在地上,被踩得不住痛叫。有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因为慌乱摔在地上,手中孩子甩向了客栈方向。
“孩子啊……啊……快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有人踩到她身上,她也顾不得喊疼,只哭着让人去救她的孩子。
襁褓中的小婴儿如果被人踩中,哪怕只是一脚也要凶多吉少。
“快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郁娘恰好在客栈附近,见到那小婴儿被甩在地上,哭得哇哇叫,模样实在可怜。她不忍心,便转过身朝小婴儿的方向而去。
她刚抱起小婴儿逃走,客栈上方烧得只剩下轮廓的招牌掉落下来,恰好砸在方才的地方。
郁娘惊魂甫定,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前方表演杂技的黑马被人流急得躁动起来,嘶鸣一声,乱闯乱撞,伤了不少人。
大抵是怀中小婴儿尖锐的哭泣声引起黑马的注意,黑马瞳仁赤红,突然向郁娘的方向冲过来。
郁娘此刻无路可逃,前方是攒动人头,后方是着火客栈。
她吓得心脏狂跳,左右观望,不知该往何处躲藏。
就在千钧一刻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上方而落,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到怀中,与此同时,寒光乍现,长剑如龙,转瞬之间便直接将那疯马脑袋劈作两半。
马血瞬间浸满对方半边身子。
郁娘落入到对方怀抱之中,在一片混乱嘈杂声里,清晰听到耳朵上方传来一道沉沉声音。
“可有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大火燃烧的哔剥声,人头攒动的呐喊声都自动降下音调,模糊混乱的背景中,她只听得到对方沉稳有力的询问。
这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纵使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对方是谁。
南廷玉。
刹那间,郁娘浑身血液倒流,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惊慌无措。
怎么会是南廷玉?
他怎么会在兰西?
她害怕身份暴露,没敢抬头看他,遂捏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尔后,抱紧怀中的小婴儿,转身就跑。
“你……”
南廷玉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只抓住她身后面具的丝带,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拽了下来。
她脚步一颤,头没敢回,继续逃跑,宛若身后有洪水野兽在追她。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火光照着他半边张脸,火苗似是在他眼中跳跃,他眼神安静看着郁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千人万,念兹在兹。
自从她离开后,似乎每个女子身上都有了她的影子。
见谁,皆似见她。
“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狐狸面具,兴许是沾到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面具上有着淡淡的脂粉气,他想起来,揽住她时,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这味道跟裴元清身上的药草味相差无几。
想到这,他心神一敛,脑海莫名想到先前那位公子哥说的话。
“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
是凑巧吗?
一个长得像郁娘的女子,身上也有药草味。
他攥紧手中狐狸面具,眼色深了几分,恰在这时,赵飞澜和那几个公子哥追了下来,他问向原先说这话的人。
“你方才说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回殿下的话,那家医馆叫做杨氏医馆。”
“那女医师长得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个公子哥听到这,面面相觑。
赵飞澜倒是瞬间明白南廷玉的意思。
南廷玉这次路过兰西,就是在找那个人。
这公子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害羞道:“她五官长得自是好看,没有一处不美的,正所谓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丹唇玉面……哦,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好,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药袍穿到她身上,那也是曼妙凹凸,娇娇啻啻……”
南廷玉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可有曾注意过她的行医手法?是何流派?”郁娘跟着裴元清,学的是千金派。
这公子哥平日里只顾盯着郁娘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行医手法和流派,见南廷玉这话问得急躁,态度又步步紧逼,公子哥又惊又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南廷玉见状,懒得再浪费口舌,当即领着人向杨氏医馆而去。
…
郁娘一直在跑,不知道跑了多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传来,她没甚在意,直到跑累了,速度慢了些,耳中的哭喊声才逐渐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郁娘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婴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竟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在逃跑!
这时,一披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冲到郁娘跟前,一把将婴儿抢过去。她眼神惊恐万分看着郁娘:“你……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这妇人本来见郁娘救了她孩子,心里感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感谢,又见郁娘抱着她的孩子逃走,妇人吓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路撕心裂肺哭着追上来。
郁娘:“……”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娘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向妇人道歉,没做耽搁,一路跑回家。
她进到屋里,关上门,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只是心中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收拾包袱。
南廷玉暂时没认出来她,但以他的心思,只要转转脑子,很快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还是要小心点,要未雨绸缪,必须得先换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萧重玄她的藏身之地。
不知道这个月出了什么事,萧重玄没来找她,也没有差人送信给她。以往遇到事耽搁住,他都会让人差信来报平安,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她压下心中的忧虑,收拾好包袱,叫醒隔壁的陈阿嬷和杨老翁,叮嘱着话。
此刻,南廷玉领着侍卫杀到医馆门口。
看门的小厮坐在石墩上打盹,听到声响欲伸手拦住他们,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森冷的视线,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南廷玉命人将医馆围住,目光扫了一眼院子,看到一穿着灰褂和开裆裤,留着命辫儿的幼童正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这幼童年龄不大,瞧着是才学会走路的模样,不过胆子却不小,见到南廷玉等人,没觉得害怕,竟蹒跚咿呀走过来。
南廷玉忽然想到在街上看到她的场景,当时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灰布裹得严实,没看清楚有多大年纪。
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纵使这三年来,他在心中早已做过最坏的猜想,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后,她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甚至会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便心如刀剐,五内俱焚!
他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股怒意和酸涩,俯下身,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
这小幼童正在学语,说话不清:“娘……你……找我娘……”
娘?
还真是她的孩子。
“殿下,这孩子怎么办?”
“带走!”
…
郁娘叮嘱完陈阿嬷他们,止住眼中泪意,背上包袱告别,刚走到院子,就与一高大身影迎面遇上。
霎时间,一股威慑和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如网中鱼,笼中鸟,挣脱不开,逃跑不掉,被迫步步后退。黑暗中,那道身影则步步逼近,廊檐下的灯将他的面庞逐渐照清。
长眉入鬓,黑眸点漆,神情如覆寒霜,让这张金质玉相的皮囊显得阴鸷冷冽,他面颊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疤痕,又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成熟。
五官明明与以前变化不大,但却像变了个人。
变得陌生,变得更有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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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陷入到黑暗中,模糊成一片,南廷玉眼中唯余眼前的女子,爱恨在心中化作滔天巨浪翻滚不休。
他忍下复杂剧烈的情绪,直直凝视她,凝视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千万次,让他爱不能已,恨不能忘的面庞。
唇齿碾磨,一字一顿:“郁琳琅,你让孤好找。”
郁娘被他步步紧逼,退到墙壁上,直至退无可退,她眼神惊慌看着他,心口一起一伏。
仅仅只是迎上他的视线,便让她觉得无所遁形、无路可逃、
三年的平静自由,就要结束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明明对于他来说,天下江山、宏图大业才是最为重要的,她只是一个女子,微不足道的卑下之人罢了。
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一年罢了,何苦如此逼迫她?
她垂下眼睫,无可奈何道:“殿下,放过我罢”
南廷玉倏而笑了下,神情却愈显阴鸷,没想到三年后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放过她。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吗?待在他身边就让她这么难受吗?她就一点也不怀念他们的过往吗?
他怕情绪淹没住她,怕口舌交锋只会更伤彼此,他蜷起手指,努力克制住所有情绪,收敛了身上的威慑感,向后退去一步。
他缓了缓脸色,抬眸环顾一眼药馆四处。
这间药馆不算大,却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平复情绪后,出声利诱:“琳琅,跟在孤身边,你想要的孤都可以给你。你喜欢开药馆,那孤将都城最大的药馆买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郁娘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预想中的斥责和怒意并没有来,反而听到的是他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的话,他就跟突然变了性子似的。
她知道,他这是想和她谈条件,忍下了本性。她唇角掀动,婉拒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我更喜欢留在兰西,开一间小药馆就足矣。”
“你若喜欢兰西,往后,孤可以陪你常来兰西。”
二人分明在说一件事情,却说的驴头不对马嘴,谁都不肯退让。
郁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力感,又觉得苦涩。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
太子殿下,你明明拥有弱水三千。
“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孤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这三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我兴许早已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没有原地不动,我……”
“够了!”
南廷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了他心中,扎得他鲜血淋漓,他一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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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绷起不甘的脸庞,敛目道:“你以为这样,孤就会放过你,让你跟那个奸夫萧重玄双宿双飞吗?”
奸夫萧重玄五个字一出来,郁娘脸色瞬间气白,忍不住怒目瞪着他。
“休想!郁琳琅,你既然招惹了孤,那就休想一笔勾销!”南廷玉吐出一口恶气,“这一生,你都将要与孤纠缠到死。”
不管是痛苦还是恨,让他们一同不得解脱。
哪怕是阿鼻地狱,也要一同共赴。
郁娘缓缓闭目,他的偏执,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觉得无助绝望,嘴角不由自嘲笑了一下。
“殿下,若是我不愿意随你去都城,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说着最伤人自尊的话。
仿佛在笑话他,堂堂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这样做。
南廷玉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终归没有发火,既然利诱不行,那就只能威逼了。
他敛了敛目光,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萧逆贼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来见你?”
郁娘忽地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他,声音带上了颤意:“你……你抓了他?”
这像是最大的把柄,最深的软肋,最柔软的心脏,突然被敌人掌握住了,然而敌人看到她这副反应,却没有开心,眼神愈发难堪恼怒。
“是,我抓住了他,可惜无论怎么逼问,他都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后来还是从他的商队里抓到了人,严刑拷问下得知他每个月都会去几个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兰西,孤这才来兰西。”
他说了很多话,郁娘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语无伦次道:“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对他用刑了吗?如果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然而刚一碰到他,便被他反握住手腕。
她如今长了些肉,只是手腕仍让人觉得轻轻一折便能断裂。他未敢用力,俯下身,近在咫尺望她:“他有没有事,你去都城一看便知晓了。”
郁娘张唇,没说话,无声中,眼泪如珠般一滴滴坠落。
南廷玉见到她这副模样心脏一顿,脸上阴鸷一点点瓦解。
不该这样的。
没想要伤她,没想要让她难过,可还是让她流泪了。
他总是让她那么痛苦……
他也不想要这样的。
他伸出手欲给她擦拭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南廷玉屈辱收回手。
这时,院子里有孩童啼哭声响起,在黑夜之中尤为清晰,打断他们二人的谈话。
“呜哇……娘……娘……呜呜呜……我要娘……”
“我要我娘……”
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只好抱着哭啼不止的幼童上前,无助看向南廷玉:“殿下,这孩子一直哭……”
郁娘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壮壮,又不可置信看向南廷玉,恼怒道:“你抓胖大婶的孙子做什么?”
胖大婶一家当年也是来兰西避战的,孙子壮壮还是郁娘接生,后来郁娘心疼胖大婶无以为生,便让胖大婶在医馆帮忙做杂活,所以壮壮常放在医馆里待着,郁娘算是看着他长大。
南廷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动了下,转头平静吩咐道:“把那孩子给放了。”
“是。”
“你不要碰无辜的人,我随你回都城就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兰西的三年,像是偷来的短暂时光,最终还是还了回去。
南廷玉给郁娘一天的时间,让她处理好医馆的事。
她没告诉医馆众人,她要离开了,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只是说自己要去都城找丛老板,将医馆先交由他们一起打理。
众人没生疑,出言调侃着话。
“丛老板不过一个月没来,杨娘子你就担心到要亲自找过去……”
“哈哈哈……那等杨娘子找到丛老板,下一步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郁娘正欲说话,医馆外面忽有马匹不耐的嘶鸣声传来,她神色顿了顿,没再说别的,只话了告别,走出门,坐上马车。
南廷玉早已在马车内等候,他闭着眼,听到帘帐掀动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凝视着她。
她坐到他对面去。
马夫扬鞭,车轮滚滚而动。
走至大道拐角处,一行侍卫跟上马车,护送马车远去。
南廷玉一直在看她,目光倒是与那些登徒浪子不一样,安静而专注,不含情.色的意味。
郁娘则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一路安静,各自想着事情。
行至驿站,正是晌午时刻,侍卫们下了马,吃饭补充体力。
郁娘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南廷玉见状,命人将食物送给她,等到他进马车,发现食物一动未动,他神色平静:“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在没有看见萧重玄之前,我不会吃东西。”
他只告诉她萧重玄在他手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她现在如无头苍蝇,被他完完全全挟制住。她若不摆明自己的态度,只怕他压根不会将萧重玄的生死放在心上。
南廷玉气极反笑:“从兰西到都城最快也要六七日,你一路都不打算吃喝?”
“那就请殿下先将萧重玄的情况告诉我,你对他用刑了没?你伤了他没?”
“你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逆贼了吗?从遇到孤到现在,你除了问他,就想不到别的人别的事吗?”
她左一句萧重玄,右一句萧重玄,听得他心中火气腾腾升起,只想拿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巴给堵住。不待她回答,他又嗤笑道,“罢了,你既不吃,那就饿着肚子挺着。”
反正难受的是她自己。
撂完话,他便闭上眼睛,没再看她。
马车复又前行,起初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倒还平稳,到了晚上,路过羊肠小道,马车开始摇晃颠簸,郁娘本就没有吃东西,再几经折腾,身子很快不舒服起来。
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出异常,她偏过头,袖子中的双手牢牢攥紧,忍下身体的难受。
月上中梢,队伍暂且在林中歇息。
南廷玉下马车前,看了一眼郁娘,她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融化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想到她先前面无血色的模样,他沉下一口闷气,甩下帘帐,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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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种!
林中,侍卫们熟练生起篝火,烤着树上抓的麻雀和水里捕的鱼儿,肉香味顺着夜风飘远,飘进了马车里。
郁娘鼻息微动,忍不住伸手捂住肚子。
转眼,南廷玉又折步回来,他掀开轿帘,人没进来,只递进来一碗粥,声音淡漠响起:“吃。”
郁娘抿了抿唇:“不吃。”
“不吃?”
郁娘还未察觉到这话中的危险之意,下一瞬,便见他喝了口粥,尔后,竟长臂一揽,将她半边身子拽了出来,口中的粥以嘴渡给她。
他的气息倏然逼近,唇舌侵袭势不可挡,一路攻城掠地,撬开她的嘴唇,压制住她的呼吸,将粥渡了进去。
她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没料到他会这般无礼无耻,亏她原先还觉得他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
她伸手欲掌掴他,又被他抓住手腕,另只手还未来得及抬起,他却顺势将她抵到车舆上。
借着车舆,将她牢牢困在胸前。
分明口里的粥已经渡进去,他却迟迟未离开她的嘴唇。
直到她心口起伏,恼怒渐生,他才与她拉开距离,不过仍是在咫尺之间,他看着她,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抚着她的下巴:“你若继续耍性子,不吃东西,孤不介意用这种方法来喂你。”
郁娘气得擦嘴,故意羞辱他道:“别碰我,你嘴巴臭!”
他却咂了咂嘴,状似意犹未尽,心里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可你的嘴香得很。”
郁娘:“……”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变得这般泼皮无赖!
南廷玉最终又服软一分:“好好吃饭,孤便告诉你那逆贼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她的死活,但一看到她神色恹恹的样子,他也跟着遭受折磨。
柔弱的人好对付,倔强的人也好对付,但这种又柔弱又倔强的人,当真是磨人脾性,让人进退两难。
遇到她,算是彻底栽在她手上了。
郁娘没再忸怩,接过粥,咕哝咕哝一饮而尽,然后她又咂吧了下嘴,瓮声瓮气道:“还有烤鱼吗?”
南廷玉似乎笑了下,那声音极淡,一出来便被风撕碎。他要来烤鱼,递给她,因着有鱼刺,她细嚼慢咽,吃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黑夜模糊住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眼底是平淡、恼怒、贪婪还是深情。
郁娘:“我吃饱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萧重玄怎么样了?”
“关押在牢中。”
“你对他动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默了一瞬,南廷玉才道:“嗯。”
这也是他缘何不想和她聊萧重玄的事,是因为不想和她发生口舌之争。
“他放箭伤孤、叛主投敌,又带你逃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孤没杀他已是仁慈至极!”
“仁慈至极……”郁娘攥紧手中的树叉子,抬眸看他,恼怒道:“是不是他还该感谢你?感谢你留了他一条命?太子殿下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猜不出来,他缘何背叛……”
想到萧重玄的叮嘱,她口中的话倏然忍了下去。
如果贸然把实情告诉南廷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因为滔天之功,也是弥天大罪。
萧重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剑,悬在皇帝头顶上,时刻提醒着皇帝,他曾做过的事!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只能杀人灭口。
她不确定南廷玉会不会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而杀了萧重玄,遂隐忍住所有情绪,转而道:“太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看得出来,萧重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若因为我出了事,我难以苟活。”
这话成功气到南廷玉。
即使听到千万次,也早已知道这是事实,可每次听了,还是会被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意义非凡?难以苟活?
她就这么在乎萧重玄吗?
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脑海又忍不住想到三年前,她抱住萧重玄,以身为萧重玄挡箭的场景,心脏如被割开一道口子,疼得他脸色煞白。
她何曾这样为他付出过一两分真心……
口中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在威胁她,可却盈满酸涩和嫉妒:“你放心,他现在还好好活着,但是能活多久取决于你。”
确定萧重玄暂无性命之忧后,郁娘情绪渐渐平息下去,不想再激怒南廷玉,遂闭上了嘴,偏过头,一副不愿再与他多说话的样子。
南廷玉见状,甩下帘子,怒气冲冲离开。
除了萧重玄,她真就什么也不想和他说!
夏日的夜,微风习习,蝉鸣蛙叫不断,萤火虫化作会发光的丝带,飘落到草丛间。
可惜今日它们运气不好,突然被一道充满怒意的剑气吓得惊慌四散,霎时间,半空中浮起点点微芒,如坠落凡尘的星光,甚是好看。
一只胆大包天的萤火虫靠近南廷玉,南廷玉正欲挥剑掸开它,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下手中动作。
他侧目看向马车的方向。
郁娘此刻靠在车舆上,眉眼间心事重重,这时,一只萤火虫从帘帐的缝隙间飞进来,尾巴上的微芒在马车内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接萤火虫,从帘缝中瞥见外面月光通明,一群萤火虫正向马车的方向而来,她忍不住掀开帘帐,抬起头,这才发现马车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萤火虫。
千点飞光,珠玑玉列。
星辰落入凡间,月光敛去夜色。
如梦如幻的夜景,让心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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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啊。
就像是梦里的画面。
只是没多久,她便看到远处两个侍卫努力将萤火虫引向马车的场景,她唇上笑意僵住,嗖的一下放下帘帐。
不消多想,就知道这俩侍卫是奉谁的命令了。
幼稚小儿。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驱赶流萤吗?”侍卫踟蹰问着话。
南廷玉看着放下来的帘帐,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真是难伺候。
罢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她计较!统统不计较!
今夜本打算赶到下一次处驿站再休息,因着这么一耽搁,只好原地扎营歇脚。
南廷玉收拾好情绪,回到马车时,看到郁娘正询问马夫小溪在何处,马夫指了方向,她便抱着手中包袱,作势要过去。
他长剑一拦,挡住她下马车的动作,眼神睨向马夫,马夫忙识趣起身离开。
他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拧眉道:“你又要去小溪洗澡?”话语里有着一丝幽怨和责备。
郁娘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又”要去小溪里洗澡?
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忽变,恼怒瞪向他,所以四年前铁骑军行军路上,她在小溪里洗澡他是知道的?
或者来说他是看得见的?
南廷玉也察觉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溪水寒冷,不宜洗澡,孤让人烧上热水,送到马车上。”
正值夏日,哪怕什么不做,身上也会出一层黏糊糊的汗,晚上不擦身子,根本难以入睡。
郁娘闻言,没有拒绝,却还是忍不住出声挖苦道:“那殿下等下还会再装瞎吗?”
南廷玉气到失语:“……”
热水很快烧好。
郁娘将巾帕放到热水中浸湿,再拧干,一寸寸擦拭着身体。
深夜,万籁俱寂,马车内的声响很是清晰。
南廷玉就坐在外面,听到淅沥沥的水声,脑海浮起二人曾经在东宫,声色迷乱的种种,没一会儿,他双目幽敛,呼吸沉重,喉咙不住上下滚动。
有侍卫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南廷玉,殷勤讨好道:“殿下是渴了吗?卑职看您一直在咽口水……”
南廷玉僵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内,郁娘停下动作,暗暗斥了声“无耻”,便匆匆穿好衣服。
她现在坐的这辆马车很宽敞,内嵌一条暗板,可以做床,平日赶路时南廷玉便直接在马车上歇息。
他将暗板抽出来,示意郁娘睡觉,郁娘没有动,眼神戒备看着他。
他咬着牙,愤愤开口:“你放心,孤还没混账到这种地步!”
说罢,他甩开衣袖,坐到外面,曲起一条腿,冷着脸,就这么靠着车门睡觉。
有侍卫想上前喊他去营帐睡觉,他冷脸将人给瞪回去了。
几番折腾,困意汹涌,郁娘也没心思再与他交锋,她打了个哈欠,身子一点点瘫到木床上,呼吸不一会儿便平稳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颊。
手指力道十分温柔,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
她下意识觉得是南廷玉这个混账在摸她,想要睁开眼赶走他,可是太困了,眼皮始终睁不开,竟就这么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待到她醒过来,马车晃晃悠悠,已经走了许久。
如此六七日,终于赶回都城。
兜兜转转,又如四年前一样,她随他进入都城。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她算计来的,而是他威逼利诱为之。
亦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无名婢女,而是在他的安排下,有了光鲜亮丽的身份。
“孤的郁奉仪三年前便死在了都城沦陷之日,现在的你,是裴元清流落在外的女儿,裴琳琅。孤此次入兰西,便是替裴元清找你,在见到你后,孤又对你一见倾心,故将你带回长乐宫,以待册封。”
郁娘听到他的安排,心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他也会爱人啊。
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时,会为她考虑周全细致。
原来,他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会为她招致委屈,会让她难以立身,所以他现在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为她一步步铺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陪在他身边。
可惜,太迟了。
太子殿下啊,太迟了。
你的在乎,你的爱,都来的太迟了。
如果是她第一次随他回来时,他这般安顿她,她一定感恩戴德,早就爱上他了,爱得死心塌地。
但现在,她已经不爱他了。
面对这番安排,心中竟不觉感动,只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长乐宫没甚么变化,和她走时相差无几。宫中的下人倒是换了大半,她下马车,目光在下人之中逡巡,没看到苗苗和火火。
南廷玉解释着话:“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知缘何说到这句话,心中竟有些酸涩。
他侧目看向她,这一刻,心中似有海浪澎湃起伏,生出无数感慨。
他终于将她再次带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娘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难掩激动,轻车熟路穿过以前走过千万次的回廊、小道、竹林,来到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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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阳光正好,火火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苗苗则在一旁看着话本子。
眼前平淡温馨的场景,让郁娘有种错觉,她好像从未离开过,这画面就像她昨日才见到的。
这是她记忆里,也是她梦里常看到的。
郁娘眼眶通红,喃喃道:“苗苗……火火……”
苗苗看得专注,没听到郁娘的声音,倒是火火耳朵腾地竖起,从地上爬起来,望向郁娘。
它没有立即动,鼻子轻嗅,像是在确认什么。
郁娘看到它明显胖了一圈的模样,泪眼模糊中露出笑意:“火火……”
火火这才确认,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郁娘子!
它嗖的一下冲到郁娘跟前,绕着郁娘疯狂打转,又竖起身体,一把抱住郁娘,像个小孩子一样,哼哼唧唧,不停说着话,那声音快要哭了。
“汪汪……汪汪……”
它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等它治好病,她就来接它的吗?
郁娘抱住它,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对不起,火火……”她食言了。
苗苗这时也看到郁娘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郁娘子……”
那声音震得宫殿仿佛都抖了抖。
“我没看错吧,郁娘子?真的是郁娘子!啊啊啊……”
苗苗冲上来,一把抱住郁娘,若不是中间还有个火火,只怕又要将郁娘拦腰抱起旋转。
“郁娘子,我没做梦吧?你……你怎么回来了?”苗苗后面一句话压低,鬼鬼祟祟瞟了一眼远处的南廷玉。
郁娘:“此事说来话长,你和火火这几年怎么样?”除了火火,苗苗也长了一圈肉,看起来他们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
苗苗点头,又摇头:“好,很好,但是没有郁娘子你在身边,就又有些不好,我跟火火,还有裴老先生,我们都很想你……”
苗苗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郁娘坐下,大有要促膝长谈之意。
另一边,安公公看到郁娘出现,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恭喜南廷玉。只是很快,又跟变脸似的,他神情严肃,附到南廷玉耳边说话。
“殿下,在你离开第二日,便有人去死牢截囚,将那萧逆贼救走了。”
南廷玉的目光一直望着郁娘,神情温柔,闻言,脸色瞬间垮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可查清楚是何方势力救走他的?”
安公公摇摇头:“暂时还未有线索,不过对方一行人对死牢很熟悉,来势汹汹,我方根本无法招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给劫走走……”
南廷玉凝眉沉默下去,眸色晦暗,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他抬起头看向郁娘的方向,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安公公自然明白,他点点头。
郁娘安静坐在小杌子上,抱着火火,听苗苗喋喋不休诉说这三年的事情。
说到后面,苗苗一把挽住郁娘的手肘,埋首到郁娘肩膀上,抽抽搭搭道:“郁娘子,自从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万幸还有火火陪着我,要是没了火火,我怕是要在这长乐宫中孤独到老了。”
郁娘看着左右肩膀分别趴着的火火和苗苗,这一人一狗将她抱得很紧,像是怕她会再次消失。
她心中暖暖的,想到了当初在东宫的那段短暂无忧的时光,她们仨互相作伴,互相温暖。
她温声道:“苗苗,这些年辛苦你了。”
苗苗哼哼两声:“不辛苦。”
郁娘又谢了她几句,才看向火火,仔细打量火火,发现它脑门毛发竟然变得稀疏许多,与两侧相比明显凹了进去。而且本来黑黄杂交的毛发现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黢黢的毛发,看着跟被人磨平了一样。
“火火的脑袋怎么秃了?”算算年纪,火火也不过才四岁,正值壮年,不该秃头。
苗苗附到郁娘耳边,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些年,太子殿下只要一喝醉酒,就抱着火火自言自语,久而久之火火的脑门就被摸秃了……”
郁娘愣住:“……”
火火大抵是知道在聊自己的事,立即汪汪两声,表示委屈。
苗苗单手掩唇,继续道:“郁娘子你不知道哇,你走的第一年,太子殿下几乎每晚都要饮酒才能入睡……”
郁娘没说话,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南廷玉,他此刻正在和安公公说着事,眉目间浮起凝重。
“哎,就是可怜了火火,被太子殿下缠上,夜里睡不好觉,白日还要被太子殿下让人带去操练,说是要让它炼得精瘦康健一点。”
苗苗私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是有一丢丢报复之意在里面。
幼稚的太子殿下,就算生气了也只能这样发泄。
郁娘收回视线,望向火火膘肥圆润的体型:“那它怎么还长胖一圈?”
“因为后来火火怀上崽子了……”
郁娘闻言一愣,随即想到,按照年龄火火确实早就该做母亲了。
她摸着火火后背的手,绕到火火肚皮前,原来这里不仅有长胖的缘故,还有作为母亲留下来的痕迹。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过去这三年,对于它来说,是青春正茂、意义非凡的三年,可她却不在身边。
想到这,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心中忽然生出些愧疚之意,下巴轻轻抵上火火的额头。
当初离开没能带走火火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苗苗继续手舞足蹈向郁娘描述火火的事:“火火肯定跟郁娘子你一样,是个天仙,它当初随太子殿下去狩猎,一露脸就将一群皇家猎犬迷得死去活来,哈哈哈……我们火火…………”苗苗笑声陡然变得古怪,“就每年从里面挑两个又高又英俊的猎犬做夫君……一年生两胎,胎胎父亲不一样……哈哈哈……”
郁娘:“……”她心中伤感顿时拂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怕苗苗笑岔气,她岔开话题,询问其他事宜。
苗苗还处在激动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说着话。
郁娘从苗苗口里得知,宣若薇和南廷玉的婚事以尚未平定叛乱为由搁浅了,一搁便是三年,将宣若薇生生拖到二十岁。
宣家很是不满,战乱一过,便多方施压南廷玉,但南廷玉仍未松口。
“这两年,宣姑娘大概是知晓太子的态度,自觉丢脸,也不怎么往长乐宫跑了,咱长乐宫除了我和火火,就没进来过一个女的。不过,有次安公公喝醉,听他迷迷糊糊叨咕着话,好像是说太子中间想立一位霍良娣,但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没有立成功。”
“霍良娣?”
“是啊。”
郁娘心中挖苦道,他一边打仗,一边找她,还不忘要立“霍良娣”,竟能一心三用。
偏偏,他还要扮作深情的模样。
他和他那位父皇,真是像极了,也幸好她没有姚贵妃那样显赫的家世,否则现在的她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
他们这样的男人,归根结底,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郁娘本还想去见裴元清等人,得知他们数日前便已离开府邸,去西域为南廷玉找治疗蛊毒的解药,她心中失落起来,也不知道这三年裴元清和苏子他们怎么样。
与长乐宫的旧人一一寒暄完毕,郁娘去找南廷玉,她开门见山:“你将萧重玄关在何处?”
南廷玉伏在折子堆积如山的桌案前,闻言没有抬头,声音平淡道:“死牢中。”
“殿下,我已经跟你回来了,放了他罢。”
“孤既已答应你会放了他,那就不会食言。”
“我想见他。”
南廷玉攥紧手中狼毫:“不成问题,后天,孤便带你去看他。”
她今晚过来句句离不开萧重玄,字字不多余,不知道在他放了萧重玄之后,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了?
“为何不能明日就让我见到他?”
“明日,孤需要进宫述职,待述职完毕,后天,孤一定会让你见到萧重玄。”
说到后面一句话,他抬起头,神色认真。
郁娘盯着他的眼,见他不似作假的样子,没再纠缠,福身告退。
她没看到她转身后,南廷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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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甘她心里没有他,苦涩她只念着萧重玄。
可这般恶果,是他所酿,也只得他自己咽下,独自消化。
她能回到长乐宫,已经是他威逼利诱的结果,还再进一步强迫她,还想再多一点贪念,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她避之若浼。
皇宫。
白玉石屏风后面,南筠之掩着唇轻轻咳嗽,他近日染了风寒,心口乏闷,索性连早朝也不上了,就待在寝殿和越公公下棋、品茶。
南廷玉过去时,正是一局终了,南筠之赢了,越公公忙在对面说着讨好的话。
南廷玉向着屏风后方的人影行礼:“父皇。”
“太子来了,还是让太子来和朕下棋,这么多年,只有太子敢赢朕,能赢朕。”南筠之笑着摆摆手,示意越公公起身。
越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拍马屁:“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太子殿下厉害,那正是因为陛下您教导有方。”
南筠之闻言,开怀大笑起来,比起别人夸赞他,他心里更满意别人夸赞南廷玉,毕竟南廷玉是他凝结了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作品。
只是没笑几下,他又忍不住干咳。
南廷玉坐到他对面,抢在越公公之前,为他斟上茶。
“父皇,润润嗓子。”
“嗯。”
南筠之喝了口茶,正欲拿起黑子,对面的南廷玉已经先拿过黑子,将白子留给了他。
“父皇,这一次,儿臣走黑子。”
南筠之凝他片刻:“好。”
南廷玉落下一子便一句话:“父皇,萧重玄是你的人吗?”
南筠之亦是落下一子便一句话:“何出此言?”
“能闯进死牢,从孤的手中救出萧重玄的人,除了您,孤在整个大乾想不到第二个。”
南筠之摇摇头,咳得脸色发白:“你还不是皇帝,说话须得有证据。等你坐上龙椅,口说即为凭证。”
“父皇,其实孤这次离开都城,料到他幕后的人会现身,遂做了个局,等着对方入瓮。”
南筠之抬眸看他,手中白棋顿了顿,复才落下位置。
棋盘上,黑白两子相互胶着。
“父皇,把他还给孤。”
“你想杀他?”
南廷玉没说话。
南筠之继续道:“他确实该死,对于皇家来说,他死了才是万全之策。”
南廷玉脸色倏然难看。
“朕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打算抓了他,便欲将他杀了灭口,但没想到你自己猜出来了。”南筠之还从未见过南廷玉这般模样,眼中掠过深意,斟酌着话,又慢慢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能为皇家而死,是他的荣幸。”
南廷玉脸色煞白:“父皇,您杀了他?”
南筠之不答话,下了一子:“该你了。”
然而他却捏着手中黑指,手臂发颤,怎么也下不了。
萧重玄死了?
若是萧重玄真的死了……
他能想象得到,郁娘会难过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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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的黑子被他生生捏做粉齑,簌簌落下。
他站起身,掀起衣袍,下一瞬,竟直接向对面的南筠之跪下,便是在以前,他受过再多的委屈,也未曾这样乞求过南筠之,未曾这样卑微行事过。
“父皇,他不能死,儿臣求您,把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未料到南廷玉会这般行事,看着突然跪在眼前的南廷玉,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化,不复先前温润的伪装,而是深邃的凌厉。
他本来只是想出言逗一逗南廷玉,没想到南廷玉竟会直接向他下跪!
他心口呼吸骤然急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的越公公见状,想要上前为南筠之抚背,但看这父子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又吓得不敢站出来,只得屏气凝神,当好背景板。
南筠之缓过气后,眯着眼:“你这么在乎他的生死,是为了谁?”
南廷玉不答,神情苍白而又固执,只重复着那句话:“父皇,还请您把他还给儿臣。”
“你抓了他那么久,严刑待之,却始终没伤他根本,现在又怕他被朕给杀了,归根结底……你是为了你府里的那位郁奉仪吧?”
“父皇,与她无关!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南筠之闻言,嗤了声,心道,本来觉得太子年轻气盛,遇到貌美女子,付出些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如今一看,只怕他付出的不只是一些感情,而是付出了许多,甚至连他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求您!”
说着,南廷玉重重向地面磕了个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淡然不变。
然而这声响却惊得一旁的,越公公手足无措。
“还请父皇将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气得一用力,掌心白子也化作粉齑落下。他怒目瞪着他:“朕本还觉得你脑子清醒聪明,是朕最为优秀的孩子,如今一看,你这脑子里有一半装的是女人。”
南廷玉不反驳,作势还要磕头。
他只能拿自己威胁南筠之,怪就怪南筠之的弱点是他。
越公公忙上前抱住他,阻止他继续磕头,惊呼道:“陛下,太子,你们父子二人好好说话,别怄气,不值得啊……”
“父皇……”
“够了!”
南筠之打断他的话,缓缓闭上双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出息的东西!明日朕便会让他安然无恙出现在东宫!”
南廷玉磕得眉心肿胀破了皮,一丝血渍顺着他鼻翼缓缓下落,他视线有些恍惚,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
“还不快滚出去!”
越公公忙扶着他起身离开。
在他走出去后,南筠之捏了捏鼻梁,平缓情绪,他敛着双目,向暗处一角沉声道:“出来。”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出来,半跪在南筠之身后。
“陛下。”
南筠之靠到椅背上,抚着心口,如同说家常话般,慢悠悠道:“朕这辈子,就是拿太子没辙。”
“陛下并非没辙,只是爱子心切罢了。”
“哼,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黑影没敢说话。
南筠之瞟了他一眼,道:“朕拿他没辙,他拿府中那位郁奉仪没辙,郁奉仪又挂念着你,这般来说,倒是你……萧重玄,拿捏住了朕。”
南筠之这话,语速平静,却又威慑十足。萧重玄皱眉,立即恭敬回道:“陛下说笑了,臣何德何能能让郁奉仪挂念?更何谈能拿捏住陛下?臣,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从来,都是陛下拿捏住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