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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你倒是心急得很(1 / 2)

苗苗闻声,也来了兴致,凑过来,目光炯炯看着安公公。

“老奴也只是听旁人说的,不知真假就是了。这位宣夫人出自广陵名门鱼士家族,而宣大人当年却只是个贫苦书生,宣夫人为了同宣大人在一起,脱离鱼家,嫁入寒门。好在,二人成亲后宣大人也争气,一步步高升。

后来宣夫人在生宣若薇时,身子骨落下病根,再难以生育,而宣大人高中状元,入都城为官。宣夫人并没有随宣大人来都城,而是留在广陵照顾宣大人瘫痪在床的母亲,一照顾便是六年。”

苗苗忍不住接过话:“那这宣夫人至多是个善良之人,怎么会不简单?”

安公公笑着继续道:“不简单就不简单在宣大人年轻时可是十分俊朗,都城多少贵女盯着他,但他入朝为官,与宣夫人分离六年,未曾有过妾室。只曾在醉酒后,收了一个通房丫鬟,即便宣夫人后来不能再生育,且那同房丫鬟为宣大人生下一个儿子,宣大人也从未想过将那丫鬟抬做妾室,也未曾想过再娶新妇,这么多年来,宣大人依然与宣夫人相敬如宾,你说,这宣夫人手段厉不厉害?”

苗苗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确实手段了得。”乾朝位高权重的朝臣,先不说妻妾成群,就是常逛花楼的也不少,宣丞相能做到只有一个通房,算是合格了。

郁娘倒未置评,转而道:“所以宣若薇六岁时同母亲生活在广陵,六岁后才进都城?”

“嗯。”

忽然想到南廷婉曾经说,宣若薇本名叫琳琅,后来进都城改做若薇的,想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当时宣大人还未位极人臣,是礼部侍郎,这宣姑娘起初进城……”安公公压低声音,凑到二人跟前小声道,“并不怎么讨喜,但没想到过个几年,竟被宣夫人教得识大体懂礼仪,深受一众簪缨世家的主母喜欢。宣丞相更是对她有求必应,还听闻……宣丞相这般喜欢她,是因为在她出生时,曾被高僧断言她有……”

后面那两个字,安公公说得极轻。

“凤命。”

这时,忽有马蹄声靠近,打断安公公的话,安公公立即坐正身体。

马车被拦停下来,南廷玉的声音在外沉沉响起。

“琳琅。”

郁娘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唤自己,她掀开轿帘,探出脸来。

“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紧手中缰绳,目光凝在她身上三四秒钟,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方才道:“母后同你说了些什么?”

此刻正是在街上,身旁还有人,郁娘向他示意一眼,回去再说,他却是等不及了,将缰绳甩给安公公,自己转身坐进了马车。

安公公见状,连忙向苗苗眨眼,二人立即下马车。

轿帘放下,遮掩住外面的情形。

马车内光线昏暗,车帘随着车轮而动,交错的阴影落在南廷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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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踟蹰:“皇后娘娘说……”不知道南廷玉是怎么想的,她眼神轻轻觑他,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

“说什么?”

“说……只要奴婢怀上殿下你的孩子,她便容许奴婢留在东宫。”

南廷玉几乎是一瞬间便知道惠娴皇后是怎么想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眉眼间似蓄积着寒霜,又似山雨欲来,他攥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明显,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郁娘。

只是迎上郁娘澄澈清明的瞳仁,他心脏猛地一痛,僵硬偏开头,眼中闪过不忍。

郁娘察觉出来他情绪的不对劲,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他是不想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先前想过,若是攀不上这株大树,那就“爬墙”,也便是另谋一条出路。

如今惠娴皇后松了口,她可以两手准备。

第一条出路,生下孩子,与南廷玉这棵大树牢牢绑在一起。第二条出路,攒银子,学谋生手艺,以备将来逃出东宫,不至于饿死在外面。

想到这,她心中有了盘算,面上流露出可怜的神色,小声求道:“殿下,奴婢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就一个……可以吗?”

像是怕他不信,以为她所求是为了别的,她又忙道,“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且奴婢出身低下,纵使生了儿子,将来也不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嫡……”

“这事先放着。”南廷玉没说好或不好,只道一声先放着,至于怎么放,放多久也没说。

郁娘实在摸不准他的态度,以前为了隐藏瘦马身份,许多事情,她都没有同南廷玉说清楚。

如今怕南廷玉嫌弃,她想着都给解释清楚,故而委屈道:“我知道殿下看不上奴婢,觉得奴婢不配给殿下生子。可奴婢虽出身在那种地方,但殿下,其实是奴婢的第一个男人,将来……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

后面那句话跟施了魔咒似的,钻进南廷玉耳中后,南廷玉只觉得胸腔中的愤怒如潮水般从身体徐徐退出去,涌入进来的是甜蜜蜜的糖浆,一层又一层,包裹住他的心。

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最后一个男人。

明知道这话是为了故意拿捏他,可他还是被说得心神涌动,眼中浮起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意。

“所以奴婢想生个孩子,生一个长得像殿下一样的孩子,这样将来即使殿下忘了奴婢,有了这个孩子,奴婢也是万般满足。”

马车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之中,除了二人的呼吸,再无其他。

两人的目光皆浸在阴影之中,瞧不出有太多的情绪。只有彼此的呼吸静静交缠,片刻,南廷玉伸出手,抚向她的侧脸。

他的掌心温度略高,贴上她的脸颊,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传来。

“殿下。”

这声呢喃振动了南廷玉的心弦,南廷玉忽然将她拽过来,她猝不及防坐到他怀中去,柔弱无骨的身段却顺势紧紧贴上他。

他喉结不住滚动,自她受伤以来,两人一直未曾亲近过,偏偏他开荤后兴致强,这段时间全靠意志力极力隐忍。

“你只想着要孩子,忘记自己还在养伤吗?”

郁娘忙道:“我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颊边适时涌上绯色,显得模样很是昳丽娇媚。

南廷玉眼神深了几分,嗓音落在她耳边:“你倒是心急得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

她只是说可以,没说要做什么,想多了的人明明是他。

南廷玉似乎还想说什么,马车外响起安公公的声音。

安公公见二人一直没下车,犹豫了会儿出声道:“殿下,到长乐宫了。”

南廷玉松开郁娘,几乎是眨眼间他便换了个神色,也跟换了个人似的,面上又覆上一层距离感,掀开轿帘,迈步下去。

声音则幽幽传入马车内:“先养好身体再说。”

郁娘听他这话,察觉出他没有直觉拒绝的意思,脸上扬起喜色:“是。”

当日回了长乐宫,她便去军医苑,找裴元清给自己调理身子。

裴元清见她神情一改往常,瞧着很有朝气的样子,打趣道:“郁娘子这是捡到金子了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郁娘视裴元清为亲人,没有隐瞒,便将今日惠娴皇后召见她时说的话,一一道了出来。

末了,郁娘开心道:“裴老先生,皇后娘娘说只要我能生下殿下的孩子,往后便能有名有分跟着殿下。”

裴元清听完后,倒没有那么开心,因为近些时日围绕南廷玉的那个谣言,他有所耳闻,心中猜测惠娴皇后这话恐怕是跟着个谣言有关系。

且按照祖宗礼制,太子殿下的长子只能由太子妃所生。惠娴皇后就不怕郁娘子会生下男孩吗?惠娴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着郁娘脸上的欣喜,裴元清不便扫兴,替她开了副新的方子。

郁娘接过方子,自己去抓药,这些时日,她对于这些中药材摸得很透,虽不能说可以出师,但抓个药不是问题。

她提着药包离开,出门时同一个摇着蒲扇、白发苍苍的老者恰好撞到。

那老者夸张哎呦一声,抬头正欲斥责郁娘,在看清郁娘的面庞后,又愣住,慌忙改口:“小娘子,没伤到你吧?”

郁娘被他这飞快转变的神色道,还来不及说话,裴元清的声音先在后方响起:“云栖啊,她是殿下的人。”

那老者又哎呦一声,眼中流露出惋惜。

“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

“……”郁娘。

郁娘估摸能自由进入长乐宫,且与裴元清为好友的人,想来身份不低,她便向这老者微微福身,从一旁离开。

走远了,那老者的叹气声仍从身后传来。

“哎,若有这般漂亮的小娘子陪着老夫,老夫也不至于失了作画的兴致……”

“你这话莫让殿下听到,否则拔了你的舌头。”

晚间,郁娘喝下满满一碗药,喝完后,只觉得从嘴巴到喉咙皆是一片苦涩,嚼了一颗蜜枣才找回味道。

苗苗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郁娘笑了下:“吃什么补什么,那爱吃苦,岂不是一辈子都吃苦?”

苗苗连忙道:“呸呸呸,郁娘子你才不会一辈子都吃苦,我观你面相纯良,将来一定会大富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贵,不对,不只是大富大贵……”

怕苗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郁娘连忙阻止她:“好了好了,不跟你逗笑了,你去厨房看看,莲子粥熬好了没?”

她身子能下床后,就主动开始给南廷玉煲汤熬粥,不管他吃不吃,每晚必然风雨无阻送去给他。

今晚,她过去时看到沈平沙他们还没走,仍在殿内和南廷玉商讨事情,她便让玲月和木蓉去厨房多备三份碗筷过来。

她没有进殿,只是站在外面,交由玲月和木蓉为他们送上粥。

沈平沙等人聊了许久,早已有些疲惫,此刻看到婢女端过来莲子粥,脸上皆不由露出笑意。

沈平沙:“想必这是郁娘子为殿下熬的莲子粥,我们几人也跟着沾光了。”

南廷玉没说话,目光向门外望去,虽没看到郁娘,却看到一角她的影子,被月色映在石板上,裙裾轻扬,几分绰约。

月色似乎都因这影子显得温柔许多。

一旁的大臣讨好道:“殿下府中之人,定是个心细之人,这莲子粥能养心安神、补脾止泻、固肾涩精……”

话越说,南廷玉脸色越黑。

那大臣不知道是嘴巴快,还是脑子钝,一阵叨叨过后,又道:“可见,此女子当真是为殿下的身子着想。”

沈平沙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便低下头遮掩住脸色,肩膀笑得直发抖。

南廷玉看着莲子粥,一时无言。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时候他需要补脾止泻、固肾涩精了?!

门外,郁娘见两个婢女将粥送过去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听到大臣后面说的话。她不知道南廷玉何时才能结束商谈,回去后熄了灯,先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受到身侧床榻陷进去,她下意识伸过手去,抱住南廷玉的腰肢。

“殿下。”

南廷玉身子一僵,眼神黑沉沉睨向她,想到先前那碗莲子粥,心中犹在生气。

“今日的莲子粥……你倒是会为孤的身体考虑。”他磨了磨牙。

郁娘意识不清,闻言只是下意识道:“殿下事务繁忙,奴婢怕殿下伤了身子,特地熬了莲子粥。”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声:“孤的身子就这么让你担忧的?”

联想到最近的谣言,南廷玉觉得郁娘这是在故意暗示他,怀疑他,甚至还是在挑衅他!

她作为他的枕边人,不该是最了解他?最相信他的吗?

怎么能也和旁人一样这般看他?

今日她这个举动,让他有一种被背刺了的感觉。

到底是他以前表现的不好?还是他最近顾忌她的身子,隐忍下去,让她误会自己不行了?

郁娘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含糊道:“奴婢作为殿下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照顾殿下的身子……”

话方落下,便感觉周身空气被夺走,燥热的呼吸覆面而来,南廷玉强硬吻上她的嘴唇,动作蛮横用力,有着惩罚的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味在其中。

“孤看你是不知死活!”

郁娘脑袋瞬间清醒:“……”

怎么不知死活了?

她脑袋来不及捋顺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位太子殿下了,便察觉身前一凉,旋即,又有炽热寸寸贴上来。

他一边吻她,手掌一边沿着她的脊骨一寸寸向下,落到受伤之处。

疤痕已褪去,只是仍未恢复到最初模样,指腹能感受到一点隆起的突兀。

他不由多摸了几下。

郁娘浑身一颤,两条.腿本能想要扭动并拢,下一瞬她尾椎骨附近的大手直接从她身后将她的腿.分开。

她的惊叫声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向后退去,脑袋在快要撞到床栏时,被南廷玉精准抓回来。

她还想问怎么回事,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剧烈的摇晃颤动中,只余破碎不堪的哼吟声。

这人白日里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让她先养好身子,怎么晚上突然就跟饿狼附身了一样?

且这饿狼分明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动作比往常凶猛许多,也有着故意的磋磨,郁娘怕自己的腰、自己的腿被他给折断,只好装作疼痛的模样,竖起柳眉。

“殿下……疼……疼……”

他这才放缓力道,眼神黑幽幽一片,喉结滚动中,嘶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中。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怎么还敢挑衅孤?”

郁娘茫然看向他,眼中覆上一层薄雾,迷离而,只看得人心痒痒的。

南廷玉不住咬住后槽牙。

“奴婢……怎么挑衅……殿下了?”

“给孤熬莲子粥,呵呵,孤看你倒长得像那……莲子……”

白白嫩嫩的,又十分光滑,跟那莲子无甚区别。

郁娘:“……”

送莲子粥也叫做挑衅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前南廷玉总是喜欢吃粉葛生鱼粥和山药粥,今日儿她是觉得该吃腻了,便替他换上莲子粥。

他若不喜吃,那就不吃了呗,缘何这般生气。

可惜不容她多想,她又再一次陷入到飘飘乎之中。

二人都素了许久,身子除了开始有些陌生,很快便磨合得十分契合。

天色将明,南廷玉才躺下休息。

郁娘半边身子靠在他胸膛上,肌肤相挨,游丝般的鼻息洒在他胸前。

这一刻两人脑海除了原始欲望退去后的满足,什么也没有。

没有杂念的二人,如纯粹干净的赤子,依偎在一起,被平淡而又难得的安宁所包围,似乎前半生的所有时光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当下。

南廷玉虽然闭着眼睛,右手却如有记忆般,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似是在哄她睡觉,这是前段时间照顾她受伤时养成的习惯。

她实在累到,也吃不消,很快便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下躺着的人变成了枕头,南廷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本还想再睡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声响,说是皇宫里的人来了。她便整理衣服出去,看到小厮们抬着各色补品过来,指挥小厮的人正是惠娴皇后身旁的那位宋嬷嬷。

宋嬷嬷视线从郁娘脖颈掠过,脸上扬起一抹饶有深意的笑。

郁娘见状,连忙整理头发,遮掩住脖颈上的痕迹,这般行为倒显得欲盖弥彰。

宋嬷嬷笑着道:“是老奴打搅到郁娘子休息了,老奴这次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一些滋养身子的补品来给郁娘子。”

郁娘见小厮络绎不绝搬东西进来,温声道:“麻烦嬷嬷了,代我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谢。”

“嗯。”宋嬷嬷走到郁娘跟前,又道,“郁娘子,借一步说话。”

郁娘随她进入殿内,宋嬷嬷合上门,目光又落到郁娘身上,打量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子,老奴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想问一下郁娘子和太子殿下房事上的事宜。”

这话说得很直白,郁娘听了脸色微微涨红。

没想到这等私隐之事也要告诉外人。

宋嬷嬷继续道:“本来长乐宫是该有敬事房的下人记录殿下的房事,但因为殿下一直未有妻妾,这才有了疏忽。是故,郁娘子你不要羞怯,就把老奴当做敬事房的下人好了。”

郁娘不自在道:“好。”

“殿下阳锋大小如何?平日勃立是否有问题?”

“大,没有问题。”郁娘惜墨如金,面上装作平常,心里却在想往后若是有敬事房的人日日来问这事,她还不如两眼一闭,装死算了。

“房事几日一次?”

“约莫两日一次。”

“一次多长时间?”

“一次一个半时辰左右。”郁娘还不忘替南廷玉夸大回答。

那宋嬷嬷听到一次一个半时辰,当即杏眼圆睁,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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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只有一次。”这一点,郁娘故意往少了说,不敢再替南廷玉吹嘘,怕将来南廷玉身子出了事,惠娴皇后会怪罪她魅惑主子。

宋嬷嬷眼中深意无限,有着促狭的笑,又问了些话,了解得越来越细致。

末了,宋嬷嬷递了一摞书给郁娘,告诉她,要让她按照册子中的姿势去伺候南廷玉,事后也要按照册子中的姿势睡觉,这样有助于早些怀上子嗣。

郁娘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送走宋嬷嬷后,她却将小册子塞进床底,藏到最里面去。

先前苗苗的话本子被南廷玉看到,南廷玉已经学着里面的内容,换着花样折腾她,若是再让他看到这些小册子,她这单薄的小身子只怕要被折腾散架。

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还是要将这个小册子藏紧。

南廷玉今日留在议政堂,跟在启明帝身后处理政务,得知惠娴皇后又派人来东宫,他当即找了个理由,沉着脸返回,一刻也未耽搁。

下了马车,大步越过庭廊,径直走进寝殿,见到寝殿四周摆满各色补品,郁娘正坐在这堆补品中,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这才放缓心情。

他轻咳一声,走向郁娘:“母后今日差宋嬷嬷过来是为了送这些补品?”

郁娘听到声响,站起身向他微微福身:“是。”他晨间叮嘱过她,说是今日会晚点回来,让她夜里不用等他,没想到太阳还未落下他便回来了。

“可还说了些旁的话?”

郁娘脑海忽然闪过宋嬷嬷问过的话,脸色泛起古怪的红晕。

转眼想到南廷玉讨厌她这副扭扭捏捏,不大气的样子,她便如实道:“宋嬷嬷问了些房事上的事情,问殿下阳锋尺度如何,是否有勃立问题、房事频次怎样……”

“好了。”

南廷玉出声打断她的话,一双墨眉深深压下,掩住眼底的不自在,心里却在想,母后这是疯了吗?竟连他的房事都要打探?!

他早已解释过,有关他的那则谣言是假的,且裴元清可以给他作证,她仍是派人过来试探。

郁娘看他表情如此凝重,试探道:“殿下,奴婢有在宋嬷嬷面前夸赞殿下,殿下不必忧心。”

南廷玉:“……”

晚间,躺到被窝里,南廷玉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沿着她的手背缓缓打圈,嗓音似被黑夜的漏网过滤一遍,显得沙哑:“你今日是怎么夸孤的?”

郁娘本来都已经睡着,闻声脑子清醒过来。

心道,这人还挺爱面子的。

明明白日里告诉他时,他模样冷冷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晚上,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

郁娘暗笑了下,将以前在教坊听到过的那段话用以搪塞他:“奴婢说,殿下坚如镔铁,通体发硬,持久不怠,实乃,俗物不俗。”

南廷玉哼笑了声:“这怎么算是夸?不过是事实罢了。”

是是是。

本来就是事实。

郁娘哭笑不得,睡意被这么打搅彻底没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交缠到一块儿,如浓稠的墨遇上无边的夜色,组成起伏的海。

浪潮,一波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几日。

郁娘原以为,惠娴皇后允许她为南廷玉孕育子嗣,送上补品,已是转变之大,未想到惠娴皇后还差人送来宴请帖,邀请郁娘十日后参加她的生辰宴。

郁娘看着宴请帖,凝眉忧思。

她若出现在惠娴皇后的生辰宴上,那就相当于惠娴皇后是对外认可她的存在了。

心中有点拿捏不住,晚间,她将这事告诉南廷玉。

南廷玉接过请帖,看了一眼,便径直放到油灯上烧掉。

郁娘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请帖被大火攀上,慢慢化成灰烬。

“殿下……”

“要这帖子无用,孤到时带你进去。”

惠娴皇后每年的生辰宴,他是必定要出现的,如今惠娴皇后特地绕过他,给郁娘发了个帖子,不知是何用意。

难道是怕他不愿意带郁娘去?

郁娘闻言,眸光瞬间比那油灯还要明亮:“嗯,殿下,那奴婢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南廷玉眼神一顿,放下手中狼毫:“给母后挑个礼物吧。”旋即,他又望着她道,“不可太寒酸,也不可太贵重。”

“奴婢明白。”郁娘忙点头,明白这是要她好好表现,“那殿下给报账吗?”

南廷玉笑着睨她:“这是你送人的礼物,自己掏钱。”

郁娘心道小气鬼,面上却愁眉苦脸:“可奴婢没钱。”

“不是有一百两白银吗?”

“殿下,那是火火用命赚的钱,奴婢不能占一条狗的便宜。”

“……”总觉得这话有骂人的意思。

他刚刚让她自己掏钱,只是有逗她的意思,懒得再同她辩驳下去,沉声道:“你买了东西,去库房报销。”

郁娘颊边漾起笑:“是。”

“还有……”他向后靠到椅背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看到她颊边的笑,心神随着灯火动了动,“往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她现在虽然没有名分跟着他,但身份也已不是奴婢。他不想看到她面对旁人时,自称奴婢的场景。

“那奴婢自称什么?”

南廷玉磨了磨牙:“愚钝。”

郁娘故意歪曲他的话,一脸茫然道:“愚钝明白了。”

南廷玉:“……”

察觉到郁娘憋着笑,意识到郁娘是故意的,他心里一时又气又想笑。

她胆子倒是大,竟然还敢拿他逗趣。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的动作引得空气一阵鼓动,墙壁上的灯火闪烁,向案几上洒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脑子愚钝,嘴巴倒是不饶人。”

郁娘声音刻意娇娇嗲嗲:“妾错了。”

这一声妾,十分勾人,迅速在南廷玉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手臂收拢,方想做些什么,却见郁娘咬唇,小声道:“殿下,妾今日肚子疼。”

南廷玉手掌逡巡到她小腹上:“吃坏肚子了?”

郁娘摇摇头:“是来了癸水。”

南廷玉眼神暗了下去,拍拍她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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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下去,温软香玉在怀,他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郁娘忍着笑,轻轻福身退下。

这还是自上次挨了板子后,她第一次来癸水,中间隔了三个多月。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深怕身子出了问题。她本就气血不足,亏了根本,若问题再加重,落下难以根治的痼疾,那她这一生,就真的一点盼头也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再受宠的女人都要有子嗣傍身,而要子嗣的前提,便是有个好身子。

这次来癸水依然如先前那般,手脚冰凉,小腹阵阵坠痛。晚上,她早早上床歇息,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睡得很沉。

次日,她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

身旁的南廷玉早已经入宫上朝,身侧床榻空荡荡的,若不是床上留有他睡过的痕迹,还以为他一夜未归。

她伸手去碰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他躺过的地方变得一片冰冷。

她没有起床,而是让苗苗给她灌了汤婆子,抱着汤婆子蜷缩在被子里。

须臾,身上冒出一层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听到殿门外响起南廷玉的怒吼声。

“郁琳琅!”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看样子是真的发脾气了。

她从被子中探出半颗脑袋,南廷玉已经大步走到跟前,方想要骂她,结果看到她脸颊消瘦苍白,眼神如覆朦胧水雾,一脸迷惘可怜的样子,他口中的话瞬间闷在了胸腔中。

“怎么回事?”

郁娘张唇,气若游丝:“肚子疼。”

南廷玉脸色阴沉沉的,生硬道:“肚子怎么还疼?没喊裴老先生吗?”

郁娘唇瓣动了好几下,才有声音传出来:“这事一时根治不了,需要长久调理。”

南廷玉对女子的癸水不了解,唯一有印象的还是上一次在布店里,他从郁娘怀中拽下来一块布条。

他皱着眉,探向汤婆子,发现温度已经褪下去,便唤来婢女重新添上热水。

郁娘意识回笼,想到南廷玉原先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有点忐忑,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这位主了。

“殿下,你刚刚为何喊妾身?”

提到这,南廷玉怒火又上来了,指向自己的长袍:“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郁娘艰难伸着脖子去看,发现南廷玉身前的长袍上有一团浅浅的血渍,他今日穿着浅青色制式宫装,那血渍在衣服不算明显,但若要多看几眼,也还是能看得出来。

而这团血渍所在的位置,正是南廷玉大腿根附近。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她坐过他的大腿。

“……”

郁娘一时心虚不已,将大半张脸蛋缩回被子里。心道,这也不能全怪她,他自己今早也没有注意到。

南廷玉见她这副小心翼翼模样,心里又气又想笑。

“你可知道,孤今天有多丢人?”

南廷玉一想到自己站在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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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在场的人坏得很,也没有一人提醒他。

直到下了早朝,他被启明帝单独留下来。

启明帝一边咳嗽,一边问向越公公:“朝服有污,殿前失仪,是个什么罪?”

越公公紧张的瞥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回陛下的话,咱大乾律令中没有这条罪名。”

“哦?那就改天加上一条吧。”

南廷玉:“……”他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裳前沾了一团淡淡的血渍。

偏偏这血渍还印出来一点花形,一看便是从妇人家的衣裳上映过来的。

南廷玉当即整个人便不好了,僵着身形向启明帝告退,匆匆回长乐宫兴师问罪。

郁娘小声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哼。”南廷玉脱掉外衫,随手一扔,“谅你也不敢。”

“那等妾身身子利索了,帮殿下把这衣服洗干净,以作赔罪。”

南廷玉本是想直接把这衣服扔掉,听她这么说,眉头挑了挑:“要洗三遍。”似乎多洗几遍,就能找回他丢失的面子。

郁娘嘴角牵动:“是。”

南廷玉话锋一转:“用过早膳了?”

她摇摇头,现在难受到吃不下任何东西。鬓间的汗水还未散去,仍细细密密渗出来,连挺致的鼻尖上也涌出汗水。

南廷玉蹙眉头看她:“一直都是这么难受?”

“嗯。”

他忽然想到那次在军营里,也是她的癸水期,他差点拧断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吓唬了一顿。

那时她的身子是不是也正如这般难受?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这时候的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往后很多年,他才意识到曾经对她的一点一滴的冷漠和轻视,在后来都变作刺向他的回旋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坐到床边,试探伸手覆向郁娘的小腹,他的掌心很热,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贴上她的肌肤,有丝丝缕缕热意传来。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可以帮她:“可好些?”

“嗯,殿下的手很热。”

南廷玉忽然饶有深意的笑了下:“孤何处不热。”在床上耳鬓厮磨时,她总嚷嚷着热,他问哪儿热,她说他的胸膛热,手热,甚至是连呼吸也热。

她也确实如被火炙烤一般,身上的薄汗一层又一层,浸湿小衣、被子。实在受不住了,她会用沙哑的调子求饶,让他别碰她,别贴得那么紧,每回听得他心神晃漾。

郁娘见他眼神飘忽,深怕他的手会不老实,没敢再说话,只抿紧唇角安静躺着。

出乎她意料,他只是帮她揉搓小腹,未再做旁的事情。

他的手似乎比汤婆子还要管用,揉搓了一会儿,小腹疼痛缓解许多,竟有些睡意涌上头,她的两扇睫毛不住与下眼皮打架。

一炷香后,南廷玉方才收回手,看着她垂动的眼睫:“你好好养着,无事不要出去吹风。”

“是,殿下。”

郁娘窝在被子里睡了个下午觉,难得这般悠闲惬意,醒过来后,躺在床上琢磨该送什么生辰礼物给惠娴皇后。

送礼,意在投其所好,而惠娴皇后所好之物定不是一般的俗物。

如果送金银珠宝就太俗气了,且她能买得到的金银珠宝,也入不了惠娴皇后的眼睛。

她陷入到艰难中,不知道该给惠娴皇后选什么样的礼物。

过了两日,癸水走得差不多,她琢磨去都城各大铺子里看看,凭空在屋里想是怎么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再者,她原先已经闷在长乐宫三个多月,也想到外面透透气。

她本以为南廷玉不会轻易同意,抱着试探提了一嘴,结果他很快准了,另支了四个侍卫跟着。

“孤今日有事,无法陪你,外面危险,你出行须得戴上面纱。”

郁娘心道,外面已经这么危险了吗?出行竟需要戴上面纱?

她心中狐疑,没做反驳,准备了一顶兜纱帷帽戴上。

苗苗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她,也整日待在长乐宫,没有出去,零嘴早都吃完了,此刻坐上马车,她激动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情形。

“郁娘子,等下我们去买龙须酥、桂花糕、豌豆黄……”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吃食。

玲月和木蓉二人望着她,抿嘴偷笑。

郁娘宠溺道:“好,都买了。”

车轮慢悠悠前进,景色徐徐后退。

风和阳光透过帘帐洒进来,很是惬意。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街道正中央,三个婢女先下了马车,郁娘最后出来。

苗苗伸手扶住她,她脚步轻轻落地,面纱和长裙随着动作漾出浅浅弧度。

南廷玉本意是不想让人看到郁娘的面庞,却不知道戴上面纱的她,更引得旁人频频张望。

幸而身旁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婢女护卫,才没有人敢上前。

一行人先是漫无目的,随性而逛,即逛各色铺子,又逛小摊子,玩得很是开心。走至街角,一座重檐三层楼的仿古建筑跃入眼底。

廊檐下,牌匾上书“玉珏楼”三字。

“这是金宛最大的古玩店,背后老板是徐国公的嫡长子。”苗苗笑呵呵道,“我也是看话本子才知道的,哦,咱们上次在丹霞宫遇到的那位徐妙兰徐小姐,便是徐国公的嫡女。”

提到徐妙兰,郁娘想起来前段时间,徐妙兰差人送过帖子,欲邀她一同喝茶,她当时在养伤,只好寻了个理由婉拒,不知道徐妙兰有没有生气。

改日找个机会,同徐妙兰好好解释。

玉珏楼分为三层楼,每层楼皆有八个房间,房间内呈列各类奇珍异宝,这些古玩宝贝按照品类、大小、颜色一一摆放整齐,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一楼卖的主要是玉石等物品,二楼是瓷器之类,三楼则是书画文玩。

郁娘逛至三楼,便见墙上挂满古画,其中多为水墨画,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各地山川美景的韵味和独特的风土人情。

望着这些画,郁娘心神一动,忽然想到惠娴皇后的常宁宫殿中央,也挂了一幅山水画,那画只有一半,不知道另一半在何处。

想到这,她立即找到店老板,描述起惠娴皇后那幅画的内容。

“这画约莫长八尺,宽两尺,画布自右上角铺子沿街林立,中间有一桥,桥上隐约可见玉宫二字,桥下有乌篷船,桥两侧是黑瓦白墙的低矮房屋,远处山峦叠嶂……”

店老板听到“玉宫”二字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画了:“这画是不是当今皇后娘娘手中那幅《宛西玉宫图》?”

郁娘没想到店老板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心中暗叹,不愧是都城第一古玩店,她点点头:“是,这幅画似乎分作两幅,皇后娘娘殿前的那幅画只有一半……”

“《宛西玉宫图》确实为两幅画,不过这两幅画可以分,也可以合,分合皆有不同韵味。它不算古玩字画,是在世画圣云行之所作,二十年前,云行之将上半幅画赠予先皇后,下半幅则流落民间。先皇后的那幅画,后来则赠送给了惠娴皇后。”

店老板口中的先皇后便是南廷玉的生母。

郁娘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还有这个渊源,眼神期待看向店老板:“那另一半流落民间的画,如今还能不能找得到?”她看得出来惠娴皇后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不然也不至于将一幅不完整的画悬挂在殿中央。

若是能把另一半找到,送给惠娴皇后,定能讨到她欢心。

店老板笑道:“这位姑娘,你想要这幅画的话,那小店便帮你在市面上找一找,若是小店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更是指望不上了。”

“好,那便麻烦老板你了。”郁娘递上一锭银子,“若是能找到这幅画,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店老板笑着接过银子:“姑娘留个地址吧。”

玲月上前,将长乐宫的地址报出来。

店老板面色一惊,但总归是生于天子脚下,见多识广,很快便恢复正常神色,向郁娘拱了拱手,也很识趣没有多看郁娘。

郁娘和苗苗她们又逛了一会儿,才离开玉珏楼。

几人离开后,一楼房间内有两个做男子打扮的翩翩“少年”走出来,眸色复杂的盯着郁娘离去的背影,这二人正是宣若薇和南廷婉。

两人素来喜欢女扮男装出来游玩,今日倒没想到会在此看到郁娘。即便郁娘戴着帷帽,听那声音也一瞬便识出来身份。

南廷婉哼了声,收回视线:“她来玉珏楼做什么?”

宣若薇看向三楼:“问问老板便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今日南廷玉朝中有事,一直到深夜才回长乐宫。

蓟州城贪污和北义军造反之事虽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但二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远远没有消失。

如今百姓心中,皇帝昏庸,姚家专权跋扈,乾朝气数将尽。

风平浪静下是蓄势待发的激流,若不能妥善化解矛盾,如蓟州城这般的起义事件只怕会此起彼伏,直至将乾朝掀个底朝天,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启明帝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他和宣明朗等一众大臣,一同商讨南巡一事,企图借着南巡,来收复民心。

回到书房,安公公替他解掉大氅,他坐到椅子上,正要处理堆积的折子,忽然看到笔架换了,换成一只虎头形状的笔架。

他拿起虎头笔架打量着,这虎头做得十分粗糙,额间那弯弯曲曲的“王”字,勉强能辨别出来它是个老虎,而不是一只歪嘴斜眼的病猫。

看样子这笔架是郁娘今日去街上给他买的小物件。

他唇边扬起笑,竟莫名觉得这笔架和笔筒看起来很适配,摆弄好这两只丑丑的“老虎”,让它们正对着自己。

心中那股沉积许久的怫郁一扫而空。

距离惠娴皇后娘娘的生辰,还剩下五日,郁娘见玉珏楼老板一直没有联系自己,本不抱希望了。

但没想到又过了三日,玉珏楼老板忽然差人来传递消息,说是找到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了。

郁娘忙带着婢女护卫,再次去玉珏楼。

四个小厮各执一角,小心翼翼捧着画,方才能将宛西玉宫图的下幅完整展开。其画近乎占据了房间一半大小,画上笔墨线条流畅,山川草木、风土人情似从纸上跃然而出,在眼前组成一幅生动鲜明的画面。

郁娘仔细看着,凭着记忆,这下幅画确实能与惠娴皇后的那幅画对应上来,且看工笔也是极佳极简的风格,画右方最底侧留有云行之的红色印章。

郁娘:“这画是在何处找到的?”

“是在岭南一富商那儿找到的,那富商是从一落魄世家手中收购而得,他见这画是云行之当世之作,自觉值不了多少钱,故一直随意放在卷缸之中。”

郁娘心道,还真是缘分,她本只是试探询问,没想到竟真能找到这下幅画。

店老板并未狮子大开口,只在他收购的价格上收取了一成报酬。郁娘付过银子,小心翼翼将画卷起来,置入画筒中,三个婢女一同抬着画筒,才勉强将它放进马车内。

玲月笑着道:“恭喜郁娘子喜获佳画,惠娴皇后娘娘收到这画,一定十分高兴。”

“是啊,还是咱们郁娘子有心。”苗苗跟着夸赞。

郁娘手不自觉摸着画,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隐隐有些不安:“但愿如此。”

得了画,寻到合适的礼物送给惠娴皇后,心中一个大石头落下,总归是开心大过不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郁娘走下来,恰好遇到从皇宫回来的南廷玉。

这几日南廷玉皆在朝中忙事,她很识趣,晚间送了糕点和粥后,便没怎么去烦他。

南廷玉今日脸色不怎么好,从马车上下来瞧到郁娘,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差了。

郁娘:“……”顿了顿,她声音温柔唤了声,“殿下。”

他视线凝在郁娘的面纱上,心道,她出门时,他就该好好检查一下她的面纱。

本意是想让她藏住面庞,不被那些登徒浪子看到,结果她戴的这个帷帽,白色薄纱轻扬,里面的五官若隐若现,瞧着令人浮想联翩。再者,她身段又好,长裙勾勒出娉娉婷婷的姿态,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戴帷帽之人是个绝色佳人。

南廷玉沉一口气:“帷帽……难看。”

郁娘:“……”

“过来。”

郁娘缓步过去,帷帽下的杏目暗暗翻了个白眼。

南廷玉掀开她的面纱,她脸上转瞬便换作温柔的笑。

他迎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她的眼角似弯弯的小船儿,在他眼底悠悠荡荡,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语气有着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温柔:“买到合适的礼物了?”

郁娘乖巧掉头:“嗯,从玉玦楼买了一幅山水画,希望皇后娘娘会喜欢。”

南廷玉笑笑:“母后确实喜欢山水画,你送她这个算是投其所好。”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长乐宫,下人们亦步亦趋跟随着。走至石板小道上,郁娘差点崴到脚,南廷玉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就再也没有松开过,一直揽着她进殿。

下人们吓得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

当晚,郁娘刚拿回这幅画,没想到就收到徐妙兰差人送来的信,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她看完后,将信纸放到油灯上烧掉。火苗落地,吓得苗苗慌忙上前灭火。

“郁娘子,你怎么了?”

“无碍。”

她端坐在案几前,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摇动的烛火,心中盘算着事。

·

一转眼便到惠娴皇后生辰这一日,郁娘早早起床匀红点翠,画了个清淡妆容,头发束结于顶,挽做乾朝妇人喜爱的凌云髻。

头饰搭配的较为简单,仅戴了结香花发冠和一只木簪子,耳朵上则戴上一对翠绿吊坠,平添了几分娇俏。

身上穿的是与吊坠同色的交领襦裙,裙子柔顺松软,十分显身段。

这是先前南廷玉怕她出门“寒酸”,丢他的人,差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几件衣裳。

那裁缝似乎很懂南廷玉的喜好,给她做的衣裳,花纹工整,裁剪对称,样式简单而又不失质感和贵气,同南廷玉的日常衣裳样式颇为相似。

南廷玉今日也盛装打扮一番,不知是安公公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挑选的华服花纹和颜色竟与她身上的一样,看着似是同一块布,裁作两件衣服。

他本就生得好,又穿上华服,腰间别着美玉,衬得他形如神之骄子,贵气不凡。

他看见玲月和木蓉抱着一条卷筒,小心翼翼放进马车内,敛眉问向郁娘:“你送给母后的画到底是什么?”

郁娘望着卷筒,打包票笑道:“殿下,这个礼物,皇后娘娘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见郁娘卖关子,又想她平日也不是个恣意鲁莽性子,便放下心,没多问,二人相继上了马车。

安公公和苗苗几人携着贺礼,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两个侍卫在前方开道,其余数十个侍卫左右围着马车伴行。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抵达皇宫,宫道两侧的下人见到马车,立即停下脚步跪地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东宫的马车可以驶入皇宫,一路畅通无阻,道路上的行礼声也是此起彼伏。

车帘晃动中,光线涌入马车内。南廷玉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庞在昏暗的环境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润之气。

郁娘坐在他对面,默默盯他,他忽然睁开眼,二人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郁娘下意识撇开头,就好像做了什么心虚之事。

南廷玉鼻间轻哼一声:“盯着孤做什么?”以前在蓟州城的时候她就爱这般盯着他。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唇边扬起一丝羞涩的笑,小声道:“妾身是觉得殿下今日十分俊朗,忍不住多看几眼,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嘴角牵出个弧度,没再作声,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马车这时停下来,四周又是一阵行礼声响起。

“参见太子殿下。”

郁娘随南廷玉下了马车,见到惠娴皇后身旁的宋嬷嬷早已在此等候,那宋嬷嬷上前迎着他们往满蹊楼而去。

宋嬷嬷:“殿下今日儿是遇到什么事了?”

往些年南廷玉都是早早进宫,先是陪惠娴皇后说话,再陪惠娴皇后一同进入宴会,今年却是掐着时间到来,满蹊楼内贵客早已坐满。

南廷玉:“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今年的生辰宴,母后全权交由婉婉来处理了?”

“嗯,皇后娘娘说要锻炼三公主的主事能力。”

惠娴皇后一直想为三公主挑个好夫婿,只是三公主不是皇帝的亲生女,且东宫和姚派明争暗斗不止,导致许多世家都在观望,并不愿意自家嫡子和三公主攀扯上关系。

惠娴皇后此举,便是想通过生辰宴,向世家展示三公主的主事和为人能力,妄图能打消几分世家心中的忧虑。

瞧到南廷玉眉头收拢,宋嬷嬷又忙道:“殿下不必担忧,此事还有我和徐嬷嬷协助。”

南廷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至满蹊楼,郁娘跟着南廷玉进去,安公公和苗苗等人则留在殿外守着。下人们皆被安排在殿外,要等召见才能携着礼物进去。

郁娘本不紧张,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只是走进殿内,环境陡变,鼻息间是脂粉和果酒交织的香气,耳边是一道道规整有序的行礼声,原还平静的心脏忽然如紧绷的琴弦,被人胡乱拨弹一番,只余一片急促紊乱。

好在她尚没有吓傻,仍记得跟随南廷玉向高座上的惠娴皇后行礼。

“参见母后。”

“参见母……皇后娘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及时改了口。

“免礼。”惠娴皇后声音温和,向他们二人抬了手。

“谢母后。”南廷玉寻着座位而去,郁娘向惠娴皇后福了个身,方才跟着南廷玉,坐到他边上。

今日宴会上邀请的皆是簪缨世家的女眷,无不盛装打扮一番,殿内衣香鬓影,贵气萦绕,端是欣赏这些女眷的妆容和身姿,便已是一幅令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的美景。

坐在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并未珠环翠绕,她不需要靠这些来夺目,因为身上穿着的那件绣着金色凤凰的正红色长袍,就足够压制住所有人的风采,长袍上凤尾与裙裾融为一体,她便如那凤凰似的昂起头颅,端坐在高座上,眼神温和而又优雅睨向众人。

众人则被衬成了五颜六色的鸟儿,倒有种百鸟朝凤的意味。

郁娘坐下来后,注意到正对面坐着的是宣若薇和宣母二人。

宣若薇正在同三公主说话,两人不知聊些什么,相谈甚欢。

郁娘便将目光移向宣母,发现宣母也正在看自己,视线对视上后,宣母先朝她露出淡淡的笑。

郁娘也回之微笑,收回视线,又同一张熟悉的脸庞对上,她边上坐着的人竟是徐妙兰。

徐妙兰向她眨眼,郁娘唇角扬起,颔首回礼。

南廷玉和她来得迟,两人甫一坐下,宴会便开始了。

先呈上贺礼的是司隶校尉刘越续弦的正妻,王氏夫人,这位王氏夫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她行事十分大胆,想着今日一定要拔得头筹,讨好皇后娘娘,因此,送上来的贺礼极为珍贵,是一尊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延命观音像。

“这尊观音雕刻成比丘尼身,身倚水上之岩,手支腮颊,有着延年益寿之意,特献给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康健如金。”王氏夫人滔滔不绝介绍着话。

殿中其他人闻言,却神情迥异,并未因王夫人的话而露出惊叹之色,只因为皇后娘娘素来喜爱高雅之物,对于金银玉石,那是一点也看不上。

再者,蓟州城流民造反一事刚平息没多久,惠娴皇后带头缩衣节食,为难民筹措钱款和祈福,如今宫中除了姚贵妃,其他人皆是素净简朴,不敢有一点奢靡之风。

王氏今日这马屁是拍错地方了。

惠娴皇后看了一眼这观音像,便知晓玉质极好,价值不菲,虽不是她合心意的东西,但也不愿扫兴,笑着同王氏夫人说了寒暄道谢的话。

那王氏夫人听得美滋滋的,坐回原位时,嘴角还止不住挂起。

同旁人幸灾乐祸的视线相比,郁娘眼中满是震惊,心道,这王氏夫人是司隶校尉的正夫人?那沈寻梦……

自那次赏花宴结束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沈寻梦,心中已经隐约猜到,泄露她为教坊瘦马一事,应是沈寻梦所为。

她还没来得及找沈寻梦算账。

不知道司隶校尉突然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弦,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想到这,郁娘看向南廷玉,南廷玉倒是神色如常。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南廷玉回眸望她。她这次并未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看他,南廷玉却忽然绷起脸,移开目光。

她正不解,下一瞬感觉手一紧,桌子底下,他的手竟握住了她的手。

她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以为借着桌子遮掩,旁人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只是未料到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将二人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惠娴皇后:“……”

除了那位极力想表现的王氏,稍后,一众宾客皆是按照身份和位阶,将贺礼先后呈上给惠娴皇后。

首先便是宣家,宣若薇代替宣母起身,她如往常一般,发髻高盘,除了根流苏簪子外,并未有其他头饰,身上雪白色的长裳显得身形修长,腰间别着鸣玉铃,打扮得十分潇洒爽朗。

身后两个丫鬟将贺礼呈上来,是一册关于盆玩园艺的孤本《盆景志》,最近惠娴皇后对于盆玩园艺很感兴趣,这份贺礼算是投其所好。

惠娴皇后眼中流露出满意,三分满意这贺礼,七分满意宣若薇的心意和表现,盛赞一番宣家有女初长成。

宣若薇则不卑不亢谢过惠娴皇后,退回座位时,她视线掠过郁娘一眼。

郁娘吓得心脏猛地高悬,不知道宣若薇是不是发现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她怕被人注意到,于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下裙子,用层叠的裙子做遮掩,藏住南廷玉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手。

惠娴皇后这时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瞥一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视觉产生错位,倒像是看到南廷玉的手伸进了郁娘的衣裳间。

惠娴皇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怕南廷玉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惠娴皇后连忙出声道:“廷玉,你今日送给本宫的贺词呢?本宫现在就想瞧瞧,也顺带瞧瞧你的字进步了没有。”

往些年,南廷玉题的贺词都是私下给她,母子俩感情深,反而不愿意在宴会上做表面功夫。

闻声,南廷玉不动声色抽回手,抬头向殿门口宋嬷嬷看过去,宋嬷嬷立即唤安公公进殿,随即,安公公捧着贺词进来。

几个下人合力打开对联,只见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线条如刀如叶,挥洒自如,笔锋又如风如雨,交缠不断,上书“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皆尔或承”十八个字。

这是出自于《诗经》中的贺寿词。

南廷玉:“希望母后能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瑞绵延,寿无止境。”

惠娴皇后开心地笑了起来,旁人见状,也忙夸赞着话。

“殿下的书法进步飞快,如今瞧着堪比顔柳。”

“是啊,一笔一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形骨俱佳,可见,殿下天赋极高,自然,这也归功于皇后娘娘教导有方。”

惠娴皇后听得很满意,这些奉承赞美之词,无不夸在了她的心间上。

南廷婉这时站起身,跟着众人一同夸道:“皇兄有心了。”话锋一转,她视线看向南廷玉身后的郁娘:“不知道郁娘子为母后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句话话像是一粒小石头忽然投进湖中,霎时间,在殿内荡开一圈圈涟漪,本还沉浸在笑意中的众人闻言,瞬间从氛围中抽离出来,目光移向郁娘身上。

先前郁娘随南廷玉进殿,这些官家女眷,只敢轻飘飘睐一眼,不敢多望,怕失了礼节。现在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看了。

南廷婉这话问的有点突兀,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忍不住瞥了一眼她,随后目光才望向郁娘。

被众人视线“围堵住”的郁娘,神色自若,她款款起身,步子走得是徐徐缓慢,站到南廷玉旁边,向惠娴皇后行礼,又向三公主的方向福身。

礼仪端庄,举止得体,神色中没有怯意,也没有故作的冷静。

众人见状,眼中不由流露出来复杂和疑惑之色。

听闻这女子出身卑微,是太子行军路上收的乡野村妇,如今一看,无论是面容还是举止,与乡野村妇皆相差甚远。

方才三公主那话,明眼人都知道是有挑刺甚至是挑衅的意味。

郁娘是太子的人,她今日跟着太子而来,不备礼物也是可以的,但三公主那话却把人直接架起来了,下不来台。

而这郁娘听了,仍礼数周到,开口前不忘向三公主福身致意,衬得三公主越发无礼任性。

“皇后娘娘,妾身送您的礼物是一幅山水画。”

话方落下,宋嬷嬷向殿外唤人,苗苗、玲月和木蓉三人合力抬着画筒走进殿内。

众人见这画筒尺寸不小,忍不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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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瞧着有一人高。”

“岂止是一人高,估计两人高都有。”

“是什么画,怎么如此之长。”

郁娘取出画,解开扎带,一边展开手中的画,一边道:“妾身前些时日在常宁殿中见皇后娘娘挂了上半幅《宛西玉宫图》,自觉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便差人寻到下半幅画,特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贺礼。”

南廷玉在听到《宛西玉宫图》五个字时,脸色霍然大变,欲阻止郁娘,可惜已经来不及。

待画全部展开后,画中山耶云耶、笔墨横姿的场景,惊艳众人。

山川草木,寥寥几笔,却勾勒得栩栩如生,而画中的行人铺子,从精细到简约,从清晰到模糊,层次分明,远近有别。

一笔一划,明暗交织,这书画线条本身既已是艺术,而这画却是用无数纵横交错的艺术堆砌出来,画面空灵、干净、纯粹,是烟火一缕,是世间一角,却又包含万物。

殿中不禁有人感叹:“云行之妙手丹青,将这下半幅画竟也画的惟妙惟肖。”

忽然又有人开口:“可这下半幅画不是说早就毁……”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正疑惑间,南廷婉的声音又响起,她言辞激烈,鬓间珠钗摇动,似是怒不可遏。

“郁娘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母后的生辰宴上,呈上假画来糊弄母后!”

郁娘面上一愣,看着南廷婉的怒色,又看向惠娴皇后,发现惠娴皇后的脸色不知何时也冷淡了下来,她慌忙解释:“皇后娘娘,三公主,此画并不是假的,确确实实是由当世画圣云行之所作。”

“一派胡言!”南廷婉眼神睨视着郁娘,眼中有着挖苦,“你怕是不知道,这《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其实多年前便已经在母后手里,只是我年幼时调皮,不小心撕碎了画的一角,后来,母后便将那下幅画放进了杂房。”

殿中一众人闻言,先是不住惊愕,再眼神复杂的看向郁娘,原来这下半幅画一直是在皇后娘娘手中的,那眼前这幅画……

“这画原来是假的啊……”

“她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拿假画糊弄皇后娘娘!”

“她这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娘什么也不顾了。”

这些声音即使刻意压低,却还是一点一滴涌进郁娘的耳朵中。

郁娘脸色发白,攥紧手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柳眉轻轻凝起,犹自小声道:“三公主,妾身不敢说假话,这画确确实实是真的。”

南廷婉鼻间哼了一声,向郁娘踱步而来,见郁娘这副姿态,以为郁娘是害怕了。她便乘胜追击,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讥笑道:“莫说是别的,单看你手中的这幅画,画布如此之新,怎么可能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且这画中的笔墨,瞧着还未干,该不会是昨日才画出来假画的吧?”

有人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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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果真是乡野村妇,装也装不出见识,还是三公主别具慧眼。”

“今日好好的一个生辰宴会,被她搅和成这个样子了。”

……

南廷玉脸色此刻已是冷至极点,无心怪罪于郁娘,扫了一眼出声的方向,眼神蕴含着威压,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即消失下去。

南廷婉却没看到南廷玉的脸色,仍沉浸在被众人吹捧夸赞的情绪中。

“郁娘子,母后看在皇兄的面子上,好心邀请你来宴会,你却送假画给母后,这是对母后不敬,该当何……”

“够了……”

南廷玉沉着脸打断南廷婉的话,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雄厚内敛,似玉石相击,穿过整个大殿,清晰落入殿内。

“此画,虽然墨水未干,画布较新,但笔意精微、技法巧妙。画中杏霭流玉,羊肠翠绕,山水天地自然交融一片。至于风俗人情,细腻入微,寸毫之间烟火味毕现。整个画面体现出‘气’与‘道’、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符合早些年云行之的作画之道。”

说话的人逆着光走进满蹊楼中,明黄色的身影褪去刺眼的浮光后,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的面庞同南廷玉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近乎是一模一样,只是他上了年纪,鬓间有着白发,瞧着倒像是二十年后的南廷玉。

不消他亮出身份,只这张面庞,便已知晓他是谁。

启明帝,南筠之。

殿中众人下意识站起身,尚来不及行礼,又听到南筠之问向身旁的人。

“行之,朕方才说的话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参见陛下。”

众人行完礼,抬起头,看向被南筠之被唤作“行之”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跟在南筠之身后,个子不高,胡须发白,眉眼弯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殿中有些女眷见过他,当即惊呼出声:“云行之!”他便是那位还活着就已经被尊称为画圣的云行之!

云行之捋着胡子,笑着回南筠之的话:“对,陛下慧眼如炬,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能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臣的画。”

“哈哈哈……”南筠之爽朗一笑。

二人的对话犹如惊雷一般骤然投在大殿内,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这画是真的?

不说是云行之十年前便不怎么作画了?

当时他对外宣称,年纪大了,没了灵感,画无神魂,往后不会再轻易动笔。

行踪也因此变得神秘,甚少人能再联系到他。

惠娴皇后也同众人一般,眼中有着诧异,不过须臾间便想通怎么回事,眼神不由多看一眼郁娘。

南廷婉却还未明白,只当云行之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故而应承下来,她皱眉嘟囔道:“父皇,你都这般说了,他还敢说不吗?”

南筠之:“哦,行之,你方才的话是迫于朕的威严?”

云行之喜眉笑眼状:“自然不是,臣听闻这幅画是要献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臣便闭门一日一夜,从早画到晚,连饭都未曾吃一口,才将此画完完整整画出来。第二日臣出来时,差点儿两眼一黑,一命呜呼。”

南筠之忍不住笑出声。

殿中众人皆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幅画确实不是《宛西玉宫图》原来的下幅画,而是云行之重新画的一幅。

既是如此,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假画?

南廷婉也总算反应过来,她面皮瞬间涨红,张了张唇,却哑口无言。

怎么都没想到这画竟然是真的!她先前的那般举止和那番言论,顿时显得她像个猴子一样,无理取闹,丢人现眼。

此刻若是有地洞,她真想钻进地洞中,将自己藏得紧紧的。

南筠之睐她一眼,叹气道:“婉婉,你这审视字画的眼光有待提升。”

“是,父皇。”南廷婉憋屈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隐隐感觉南筠之这话有丝威慑在里面。

高座上,惠娴皇后怕南筠之当众责怪南廷婉,让南廷婉下不了台面,于是一边给南廷婉一个眼色,示意她坐回去,一边缓步下来,笑着迎南筠之同坐。

“陛下,请入座。”

她今日本不抱希望南筠之会过来的,因为前些时日姚泊月称病,南筠之便数日陪在姚泊月身边,无微不至照顾姚泊月。

先前惠娴皇后差人告诉南筠之,她的生辰要到了,南筠之也没作何反应。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失落,却也只得作罢。

她是皇后,一国之母,行事永远都要端庄得体,不能如普通妃子那般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想着要争宠。可是她心底总归还是抱有一丝奢念,期盼她的丈夫,目光能多停留在她身上。

南筠之坐下来后,惠娴皇后又忙指使身旁的嬷嬷,“林嬷嬷,给陛下斟茶。”

“是。”

南筠之看着惠娴皇后的侧脸,声音温和:“元瑶,朕将南清州送过来的一双比目鸟玉像,已送入常宁宫的库房,当做你的生辰贺礼。”

惠娴皇后眼中含笑:“臣妾谢过陛下。”

殿中其他贵妇人识趣附和出声。

“比目鸟象征夫妻琴瑟和谐、相濡以沫之意,陛下送此物给皇后娘娘,实在是有心了。”

前段时间,南青州献上比目鸟玉像,此玉像贵不在价值,而在含义,宫中妃子们皆想要,本以为最终会花落姚贵妃之身,没想到南筠之竟会将其送给惠娴皇后做贺礼。

殿中这话正中惠娴皇后的心怀,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开心,面上却未流露太多。

刘嬷嬷斟上茶,南筠之端起茶杯,尝了口茶,目光看向殿中的那幅《宛西玉宫图》,视线又转向还立在殿中央的郁娘,话却是问惠娴皇后。

“她便是廷玉府中的通房?”

“正是。”

南筠之笑了下:“这孩子才是真的有心了,为了讨你欢心,送上《宛西玉宫图》,要知道云老头已经十年不动笔了,不知她磨破多少嘴皮子才说动他。”

一旁的云行之忙道:“陛下,您可是冤枉臣了,臣可没敢让这姑娘费口舌,臣看到她,那是当即、立马、一口就答应了!”

“哈哈哈……”南筠之大笑起来,食指点了点云行之,又摇摇头。

云行之一说那话,他便知道怎么回事。

估摸着一见到美人,就魂都没了。

殿中其他人不知道南筠之在笑什么,只尴尬出声陪笑。

惠娴皇后则陷入进沉默中,《宛西玉宫图》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长姐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可惜早些年下幅画被南廷婉调皮撕坏,她心中十分难过,多次找云行之,让他再画一幅,云行之却以年纪大了,心境不同,画不出曾经的感觉,拒绝了她。

她本不抱希望能再看到完整的《宛西玉宫图》,没想到会在今日生辰宴上,圆了这个梦。

收回飘远的思绪,惠娴皇后向郁娘投去赞赏的目光。她邀请郁娘来宴会,不过是想将郁娘正大光明露出来,将来好方便打破谣言,却没有想到郁娘会为她准备贺礼,还是如此有心意的贺礼。

当真是一份惊喜。

惠娴皇后:“郁娘子,落座吧。”

“谢皇后娘娘。”

郁娘向高座上的二人福了福身,才重新坐回座位。坐下来时,她才轻轻呼口气,有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错觉。

想到这,她抬起头,和云行之的视线隔着半空对视上,云行之立即挤眉弄眼,郁娘憋笑撇开目光。

惠娴皇后命人仔细收好画,又向郁娘温柔道:“郁娘子,开年年春,本宫将会率领都城世家女眷在伽蓝寺抄经诵佛,为求民生安康,基业永存,你也一同过去吧。”

这话一说完,殿中众人面面相觑。

每年开春能陪惠娴皇后进伽蓝寺抄经诵佛的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以及四大世家的女眷。而惠娴皇后这次竟然邀请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东宫通房过去。

一时之间,众人落在郁娘脸上的视线有艳羡、不平、也有嫉妒。

郁娘没做推辞,姿态大方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识,妾身愿随皇后娘娘左右。”

惠娴皇后满意点点头。

殿中女眷皆是人精,此刻谁成了大红人,谁成了笑话已经明朗。更有心里门清的人甚至都猜出来这个局是怎么回事,望向郁娘的眼神带了许多深意。

她是乡野村妇?

怎么看都不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在听到惠娴皇后邀请郁娘陪同她去寺庙抄经诵佛后,不自觉攥紧手指,又怕让人看出异常,于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杯盖遮掩神情。

宣母倒没什么变化,专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一切,不为所知,也不为所动。

这个小插曲过后,殿中宾客继续呈上贺礼,这些礼物皆是不凡,贵重只是小小的一方面,稀缺和独一无二才是最重要的。

郁娘秉持着要长见识,看得十分仔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身旁的南廷玉神情不太对劲,他眼角下压,侧脸轮廓紧绷,面上如覆一层寒霜,似冰雕般伫立在她身旁。

她望向他,盯了数秒钟,他却连个眼神也不给,瞧着是真的生气了。

犹豫了下,她主动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如他先前那般,十根手指深深交缠。

他脸色一顿,甩开她的手。

没想到她很快又缠了过去,他装作再次甩手却没甩动,只好皱着眉,任由她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逾矩行为。

旋即,她曲起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

郁娘知道他在气什么,气她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告诉他,也气她害得三公主丢了面子,差点将宴会搞得一塌糊涂。

可她也是无奈之举,她只想自保。

若三公主对她没有敌意,没有陷害之心,那今日这幅画将会顺顺利利送给惠娴皇后,宴会也会顺顺利利继续。

“回去再找你算账。”南廷玉单手掩唇,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克制道。

郁娘没敢吱声。

宴会方至一半,上阳宫忽然来人,一公公神色慌张跪在地上,说姚贵妃方才在殿内昏厥过去,叫了三四个御医过去也未见好转。

高座上的启明帝听到后,倏然站起身,脸色凝重:“泊月怎么会昏过去?”

“奴才也不知,娘娘昏倒前还在念陛下二字。”

这句话似是搅得启明帝心神大乱,他只简单同惠娴皇后说两句,便大步离开。

姚贵妃偏偏这个时候“昏倒”,分明是故意要把皇帝叫走,给皇后难堪。

这一点,殿中的女眷们明白,惠娴皇后自然也明白。

只是不知道南筠之明不明白。

前段时间,姚文元惨死,不少与姚文元有关的官员也遭到清理,姚家的名声和权力皆受重创。

众人都以为皇帝会连带着也讨厌姚贵妃,没想到皇帝却对姚贵妃越发疼爱,得知姚贵妃身子不好,这段时间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也要陪姚贵妃养身子,惹得一众大臣十分不满。

殿内只有南筠之一步步走远的脚步声,惠娴皇后望着南筠之离去的背影,视线有一瞬模糊,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留下来一把空荡荡的椅子,横在她身旁,仿佛在显示她的可怜。

他带来的惊喜和他带来的失落,都同样让人刻骨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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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一阵风,离开便离开就好了,可偏偏,他是狂风,是飓风,离开过后,满地狼藉。

惠娴皇后收回目光,面上恢复正常,向众人淡笑道:“我们继续吧。”

大抵是不想让惠娴皇后尴尬,殿内复又热闹起来。

云行之本来只是想跟皇帝来凑个热闹,现在皇帝突然一走,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于是他寻了个理由,也早早离开。

到了寿宴时间,丫鬟们鱼贯而入,为殿内贵客布菜。

席间三三两两,言笑晏晏。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生辰宴也到此结束。

女眷们告别皇后娘娘,相继结伴离开。

郁娘离开前特地找上徐妙兰,轻道了一句“谢谢”,又道:“徐姑娘,改日我请你吃茶。”

“好,那我就在家等着郁娘子你的帖子。”徐妙兰娇笑道。

人来人往,二人不便过多交流,便话了告别。

郁娘跟在南廷玉身后,坐上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内瞬间陷入到昏暗中,几乎不能视明。

郁娘却感觉到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穿过黑暗,正直勾勾盯着她。

“今日这幅《宛西玉宫图》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

事情回到三日前。

郁娘收到徐妙兰差人送来的信,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有人做局,

此画为假。”

郁娘烧掉书信,心中盘算着事情,决定做两手准备。

次日,太阳方一升起,她便命人将画拿到花园晒太阳:“这画有股霉味,去去味吧。”

铃兰和木蓉闻言,面面相觑,眼色各异。

木蓉:“郁娘子,这画十分珍贵,拿出去晒太阳会不会不合适?”

“不打紧,有我们在边上看着呢。”郁娘小心护着画,“不把霉味晒掉,也不好将它送给惠娴皇后做生辰之礼。”

过了会儿,日头渐盛,郁娘道:“铃兰木蓉,你们二人先进屋歇息去吧,等下你们跟我和苗苗轮换着看它。”

“是。”

二人得了命令便先离开。

郁娘采了几朵花,拿花当做掸子,阻止飞虫蚊蚁靠近画。她正小心护着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老者的声音。

“小娘子,你这画是哪里来的?”

郁娘转过身,发现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出没于军医苑的老者,裴元清的那位好友。她向对方福身,姿态十分恭敬:“回前辈的话,这画是我从古玩店中所购。”

老者见郁娘态度温顺有礼,笑眯眯道走上前,向郁娘道:“你这画是假的。”

郁娘脸色微变,蹙眉道:“不可能,老先生你不要吓我,这画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玉珏楼所购,过几日便要进宫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

老者闻言,先是拧眉、后吸气、再咬牙,一连串气愤动作做得十分生动流畅。

“这玉珏楼号称天下第一楼,怎么能这般骗人?小娘子,你手里这画确实是假的,先不说这画工,就说这印章,二十年前,云行之的印章哪里会用这么好的红泥?这种泥是最近十年才出来的,所以小娘子你若是真拿这幅画送给皇后娘娘,怕是要当场就被侍卫给拿下,乱棍打出皇宫了。”

郁娘看他讲得头头是道,似乎相信了,吓得捂住唇,眼中水雾盈满眼眶。眼眸转动间,泪水从眼角,顺着雪白的脸颊一滴滴坠下。

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我见犹怜。

老者见状,哎呦一声道:“小娘子,你别难过,看到你难过,我也难过了,咱换个生辰礼不就行了。”

“可是我已经告诉旁人,要将此画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不便再变动……”郁娘擦掉泪,“现下我可怎么办?”

老者挠头:“你非要这幅画?”

“是啊,我是个俗人,不懂画,但这幅画,即便是假画,可瞧着也布局精妙绝伦,画工精湛入微,若是能寻到真的画,那只怕更是美到不可言说……”

“罢了,罢了。”那老者眉开眼笑,有些飘飘然,“老夫我就看在小娘子你的面子上,为你重作一幅《宛西玉宫图》。”

郁娘茫然望他。

“嗯,老夫便是这幅《宛西玉宫图》的画者,云行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听到云行之这句话,眼中瞬间流露出来浓浓的崇拜之情,连连出声称赞云行之,将云行之夸得云里雾里,忘乎所以,甘愿闭门一天,不吃不喝去作画。

一日一夜之后,云行之推开门出来,宛若打了一场仗,衣衫上满是墨水,白发似乱糟糟的鸡窝顶在脑袋上。

他气若游丝,感慨道:“好在有这假画做模板,若是没它,以老夫这把年纪,那是万万记不住所有细节。”

“云老先生您辛苦了。”

“岂止是辛苦,这事啊,小娘子你欠我一个人情。”

“自然,往后晚辈愿为老先生效劳。”

……

马车内,郁娘收回飘远的思绪,将她从买到假画到遇到云行之一事,一五一十告诉南廷玉。

对面的南廷玉听了后,脸色难看,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那份怒火。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到底是气她的隐瞒,还是气她的不信任。

“你答应那云行之什么条件?”

“云老先生暂还未提。”

南廷玉磨了磨牙:“他是个老色……”后面那个字没说出来,音调压低几分,“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宁愿去找他,也不愿意来找孤?”

郁娘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身上似有怒火缭绕,她悬着心解释:“殿下,不是妾身不愿意找殿下,而是这段时间殿下甚忙,妾身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来叨扰殿下。”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声,分明是不信她的话。

难怪她先前再三缄口,不愿意将她送的礼物告诉他,原是怕他阻止,这样殿前就上演不了这么一场好戏。

她做了个局中局,让那个在背后做局害她的人,像个小丑一样在殿中自乱阵脚。

真是好手段!

马车这时抵达长乐宫,马夫一声长长的“嘘”打破沉默,南廷玉没有动,郁娘也不敢动。

二人在黑暗中相互对视着,车厢狭窄,鼻息相融,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今日做局之人是谁?”

“妾身刚来都城没多久,平日里不出门不交友,未曾得罪过人,想不到是谁,也想不通怎么会被人设局陷害……”话落,她叹口气,眉目间挂上忧愁,似是没有察觉到南廷玉话中的试探。

帘帐外,苗苗适时跟上话:“兴许是有人见郁娘子你深得太子殿下欢心,便心中不平,想要……”

“苗苗,休得胡言。”郁娘及时打断苗苗的话,“殿下,是妾身管教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板着脸,欺身靠近她几分,在她耳边磨着牙道:“放心,你的罪孤稍后一件一件和你算。”

郁娘:“……”

南廷玉撂下“狠话”后,便下了马车,唤来张奕和涂二等侍卫,他要亲自去抓玉珏楼的老板。不管那人背后受谁指使,现下他必定是多方势力要抓到的人,他落在谁手上,谁便占上风。

郁娘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他的吩咐,忙道:“多谢殿下为妾身做主。”

南廷玉没看她,大步离去,一队侍卫紧随其后,他声音悬在黑夜之上,有着威慑和压迫。

“孤只是不喜欢有人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耍把戏。”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郁娘心虚不已。

心中只盼他稍后秋后算账能宽容大度些。

进了殿内,苗苗将门关上,还谨记郁娘的教导,说别人坏话要悄摸摸的。

今日宴会上三公主是怎么羞辱郁娘的,苗苗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十分愤怒,她不明白那南廷婉三番四次针对郁娘子,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郁娘子,背后指使玉珏楼卖假画给我们的人就是三公主吧。”

郁娘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南廷婉估计只是个冲在前面的前锋罢了。

苗苗气呼呼道:“不管她是不是主谋,但她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她欺负郁娘子你一次两次犹不够,这次竟然还用这么歹毒的计谋!难道郁娘子你要一直忍下去,什么也不做吗?”

如果今日郁娘真的送了幅假画,后果将不堪设想。苗苗本来以为郁娘回来会向南廷玉诉苦的,没想到郁娘却什么也不肯多说。

壁灯灯芯颤颤巍巍,火芒闪烁,映着郁娘素净的面庞,她垂下眼睫,眼圈下方垂落有一圈晦暗的阴影。

她道:“我与三公主是鸡蛋和石头,没有资格你来我往,相互争斗。”

三公主是主,她是仆,她若出手对付三公主,留下把柄的话,那便要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故今日一事,她只敢自保,将假画换作真画,再多的计谋是不敢做了。

如徐妙兰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差人送信给她,信中也只含糊说有人设计她,并未挑明是谁。可见,这趟浑水,徐妙兰也深知不可随意而蹚。

想到这,郁娘转过身,向苗苗温柔一笑,“不过苗苗你放心,鸡蛋虽不能和石头正面交锋,但不等于不出手,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出手便一招毙命。”让对方绝无反击之力。

这样即便三公主反应过来,是她设的计谋,那也无济于事,无力回天,因为没人再给她扭转乾坤。

苗苗睁大眼睛,呆呆看着郁娘,郁娘面上仍是温和笑着,可不知怎地,却有种四两拨千斤、一木支危楼的韧感。

消瘦单薄的身上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任凭风雨而来。

·

此刻,常宁殿。

惠娴皇后脱掉华服,披上松软舒适的红色长褙子,端坐在高座上。

南廷婉从殿门外走进来,看到惠娴皇后,心跳莫名一颤。

“母后,您找我?”

“跪下。”

南廷婉下意识就跪下了,惠娴皇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见到她就直接罚她下跪。

她一时惊得脸色发白,犹如受了酷刑,身子在细细打颤。

“母后……”

惠娴皇后没看她,正在摘甲套,不紧不慢说着话:“婉婉,那幅《宛西玉宫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惠娴皇后这话问得模棱两可。

南廷婉还想继续隐瞒,支支吾吾道:“母后,我……我一看到那画,便想到小时候不小心将它弄坏了,所以女儿才下意识以为它是假画。”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当真如此吗?”

“是……”南廷婉犹在辩解,只是抬头迎上惠娴皇后的目光后,口中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惠娴皇后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一层层剥开她的皮,洞穿她的心思。

她以为的万无一失,或许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个雕虫小技,想到惠娴皇后平生最厌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她吓得跪着爬到惠娴皇后跟前,抓住她的一截衣角。

一句假话也不敢说了:“母后,婉婉是一时糊涂,见那婢子买画没忍住就……本只是想小施惩戒她一番……”

“小施惩戒?”惠娴皇后缓缓抬起南廷婉的下巴,“上次你惹怒廷玉,廷玉让你反思,本宫原以为能让你有所成长,有所顾忌,没想到你行事还是这般愚蠢!”

南廷婉被迫迎上惠娴皇后的视线,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慑悬在她心尖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她哽咽起来:“母后,婉婉真的知错了。”

“错在何处?”

“婉婉不该陷害她……”

“不!”惠娴皇后打断她的话,想不通南廷玉和南廷婉都是她从襁褓中便开始倾注心血抚养长大的,为何两人性子相差那么大。

但凡南廷玉的敏慧聪颖分一半给南廷婉,南廷婉也就不会如此愚钝。

“你错在,即便是她自己拿的假画,你也不该当众揭穿她,让她下不了台面。她若成为众矢之的,那你的皇兄也会跟着丢人。她既已是你皇兄的女人,和你皇兄为一体,你打她的脸,无异于打你皇兄的脸!”

南廷婉张了张唇,心中却想着郁娘只是一个无名通房,怎么能算南廷玉的人,又怎么能和南廷玉为一体。

母后说了这么多,在乎的不过都是南廷玉的名声和利益,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她。

见惠娴皇后如此生气的样子,她心中不服,也不敢反驳,哭哭啼啼道:“是,女儿明白了,女儿往后不会再这般任性行事。”

惠娴皇后手指轻抚,揩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却又有压迫:“婉婉,假画一事宣姑娘可知情?”

南廷婉思绪飘回当日,她和宣若薇找到店老板,询问郁娘来此是做什么。得知郁娘是想要找《宛西玉宫图》的下半幅画,她当时便忍不住出声嘲讽:“那她这辈子也买不到这下幅画了,因为早些年被我给撕碎了。”

适时,宣若薇听到后,凝着眉忧虑道:“那画既被三公主你给撕碎了,可店老板不知,郁娘子也不知,万一郁娘子买到假画了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心神一动,觉得可以趁此坑郁娘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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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婉收回思绪,小声回道:“若薇姐她不知情。”

惠娴皇后松开手,不知信没信,没再继续追究。

“你这些时日往外跑总是做出些糊涂事,本宫看你是该要好好静心反思,往后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准再离开皇宫。”

话落,惠娴皇后单手撑着脑袋,阖上目,俨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南廷婉还想求饶,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个嬷嬷走上前,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含泪起身。

“母后,那婉婉先退下了。”

·

此刻宣府,宣若薇的情况也没有比南廷婉好太多,刚挨了宣母批评,正竖着柳眉,不言不语。

她今日明明在宴会上什么也没有说,且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她身上,她至多不过是“多嘴”提了一句话,完全能摘得干干净净,不明白宣母为何还要生气。

宣母回到府中,当即变了脸色,将她狠狠训斥一顿,末了,更是让她往后少与三公主打交道。

她只得无奈应下。

大抵是看她神情不好,宣母叹口气,停下转佛珠的动作,安抚道:“若薇,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断不必使出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通房。”

“可是现在太子越来越喜欢她,给她支了丫鬟侍卫,还准她宿在望舒殿,今日在宴会上,他们二人穿着同一布料的衣服,甚至还当众在桌子下牵手……”宣若薇想到那个场景,心火便腾腾上涌,“我若再扮大方,那我除了一个名分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对,我可能连名分都不一定有。”

宣母见宣若薇失控模样,心中斥责和安抚的话一时皆难以说出。

心道,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她总是希望她能冷静,大度,要从大局出发,可若换作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能做得到吗?

若是当年的自己也能做得到,那也就不会脱离鱼家,不会嫁给宣明朗。

身在此山之中,注定难识真面目。

宣母阖上眼,掩盖住情绪,又转起手中佛珠。

“若薇,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她即使再得太子的欢心,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反倒是你贸然出手去对付她,会留下越来越多把柄,招致祸端。”

“母亲,你确定她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前些时日三公主明明告诉我,皇后娘娘想要她怀上太子的孩子,一旦她生下孩子……”

宣若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宣母打断。

“她不会生下太子的孩子。”

说这话时,宣母的脸庞浸在昏黄的灯火中,端庄温柔的面孔泛起一丝瑟骨的寒意。

宣若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想通什么后眼神一亮,蓄积在心中的那股不安和苦闷此刻如潮水般徐徐退下。

她原以为惠娴皇后让郁娘怀上子嗣,是对郁娘改观,要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可郁娘了,万万没想到,惠娴皇后心中竟是这般打算的。

宣若薇唇角扬起笑:“女儿明白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宣若薇才离去。

宣母则继续坐在椅子上,一边诵经一边转动手中的佛珠。

不知缘何她最近心神紊乱,诵经总是会出神,一旦出错又要重新念。

她要一遍一遍念《金刚经》,虔诚念到十万遍,方能如主持所说,心愿所成,可见思念之人。

·

郁娘这几日提着心,等南廷玉来找她算账。终于在第三日,南廷玉唤她过去,地点在浴清池,是他平日浴湢的地方。

她一步一顿,走得十分艰难,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进去。

在这个地方找她算账,一看便知道要算什么账。

她越过屏风,丝丝缕缕的热气拂面而来,视线中南廷玉坐在汤池里,水汽缭绕形成一层薄雾,在他周身浮动。

他背对着她,两只手搭在池岩上,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后颈发际线修剪的整整齐齐,透着一股禁欲气息。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没察觉到她过来。

这幅场景莫名让她想到他们的初遇,当初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坐在浴桶之中。如果没有后来刺客偷袭的意外,他们或许压根不会再有交集,也更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关系。

郁娘踟蹰站到池边:“殿下……”见他没有动,她又小声道,“殿下,你睡着了吗?那妾身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方要离开,下一瞬,脚踝忽被人抓住,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鱼,被人从砧板上噌的一下向后拽去,进入了油锅。

不对,不是油锅,是汤池。

她本能觉得恐惧,想要爬上去,腰肢却被一只手叩住,将她重重一带,她坐到了南廷玉的腿上。

耳边这时响起一道沙哑又摄人的嗓音。

“是跪在一旁认错,还是坐在孤腿上认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睫毛颤颤,试探道:“殿下,能有第三个选择吗?”

南廷玉眼神凉凉睨她。

她抿了抿唇,心道,这是没有第三个选择了,没再说话,也没再动弹,身体已经做出决定。

南廷玉感受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眼色如暮霭一寸寸黑下去,眼底泛起浓烈的情.欲,手掌沿着她的脊骨,隔着衣衫,一边向下,一边问着话。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另类的审讯。

“你是怎么知道云行之的身份?”

“妾身尚在蓟州城时,听闻裴老先生是当今世上唯二的文将军,便好奇另一位文将军是谁,于是向裴老先生打听,得知那人叫做云栖,且也是裴老先生的多年好友。后来妾身在府中遇见他,立即便识出来他的身份。”

“哦,那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云行之会帮你?”

“殿下,妾身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在知道那幅画是假的后,便重新买了礼物。但私心认为……啊……”郁娘声音忽然一顿,眼神瞪大,红着脸看向南廷玉。

他怎么能趁她说话这样做……她身体僵住,吓得一动不动。

南廷玉的半截手臂已经悉数没入水中,面上却很会装,淡淡道:“继续说。”

她平缓了心跳,方才道:“妾身认为云行之不会不答应,唔……他若拒绝了妾身,妾身……唔……便打算让裴老先生出面。”

裴老先生和云行之是多年好友,云行之不看她的面,总不至于不看裴老先生的面,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却有三个退路。

南廷玉眼睫微动,暗暗磨了下牙。

她一会儿找云行之,一会儿又想找裴元清,就是没打算来找他。

郁娘不知道这话哪点儿惹到他了,他神色很难看,抽回手。

换了个东西。

她没看清那是什么,吓得不住发颤。

水纹从池底升起,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身体忽然撑不住,栽进南廷玉怀抱中,犹如溺水的人,两只手紧紧攀住南廷玉的肩膀,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南廷玉仍是面无表情问道:“你与徐妙兰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上次在丹霞宫的赏花宴上认识的。”

“只见一次面,她便帮你?”

郁娘小声抽噎了两下,求饶道:“殿下,你这般,我……说不出来话……”

“孤哪般?”

郁娘脸颊和脖颈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无法回答他这话。水汽沾湿她的睫毛,神情显得楚楚可怜,又有几分隐忍,仿佛正在经历着某种煎熬。

她的指甲几乎快要嵌入进他的肌肤之中,竭力平复胸腔中的吟喃。

“妾身也不知道她为何传信过来,妾身……已经约了她吃茶,打算见面问问清楚。”

话方落下,南廷玉倏然翻了个身。

两人位置颠倒,池水瞬间浸湿她的衣裳,玲珑毕现,她也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衣裳。

很快,衣裳便悉数被扔到岸上。

她不想再受这“酷刑”,于是主动去讨好南廷玉,可南廷玉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解开她发髻上的彩绦,捆到她手上,不准她动弹。

她觉得自己这下更像是砧板上的鱼了,没了手,连扑腾的能力都没有,可能会淹死在这汤池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妾身好好说,什么都说,你先放开……唔……妾身……”

“哼,既是罪人,就该要受到惩罚。”

水花迸发出激烈的弧度,将袅袅氤氲打得四散。

“殿下,呜呜呜……”她知道他在发泄“怒火”,只是不知道要发泄多久,心中哀哀戚戚,只盼着能早日结束这场“审判”。

可他对付犯人的手段恶劣,又持久。

“殿下,那到底是什么?”

“见过水蛇呢?”

“蛇……”郁娘吓得失声尖叫,胡乱挣扎,眼泪扑簌簌落下。怎么会是蛇,太可怕了。

不要蛇。

南廷玉捏住她的脚踝,见她反应实在激烈,没再继续逗她:“孤的意思是,它是和水蛇长得相似……”

郁娘:“……”

话毕,物什被扔到岸边。

郁娘来不及细看它,覆面而来的是他滚烫而又压抑的.吻。

她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

昏厥的前一刻,他才解开她手腕上的丝柢,湿漉漉的胸膛贴上她,声音有着克制:“郁琳琅……”

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喊她,她睁开模糊的眼,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嗯?”

“你是妖精吗?”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帮她,会喜欢她。

倘若不是她出身不好,估计惠娴皇后也早就承认她了。

郁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经昏过去。南廷玉垂下眼睫,看着怀中的人,面庞白如莹玉,颊边生出绯色,樱唇破了点皮,无力微张,呼出来的气息仿佛带着一股香甜味,丝丝撩撩,勾着人。

他手指逡巡在她的嘴唇上,咬牙切齿般,自顾自回答着话。

“狐狸精。”

·

下了一场大雨,一座城便突然入冬。

金宛的冬季,满目萧瑟,枝头上最后的那点摇曳绿色也在雾雨中逐渐消散。

入冬后,茶馆变得热闹,厢房中三三两两友人相聚,一边话家常,一边品暖茶,这是金宛百姓们的一大生活乐趣。

郁娘早早便依约来到茶馆二楼,包厢内点有熏香,暖炉热气丝丝缕缕升起,中间一道屏风将房间隔做两用,一处是茶室,一处供有文房四宝,能满足文人雅士临时兴起的闲情雅致。

她坐了会儿,觉得有点闷,打开窗户,一股寒气霎时扑面而来,吹得脸颊通红。

窗户上方,飞檐倒吊着几根冰柱,柱身已有裂痕,瞧着很快便要坠下去。

郁娘怕冰柱会砸到路人,思忖了下,让苗苗拿着兜帽在下方接着,她则拿砚台去砸那冰柱。

徐妙兰进来时恰巧看到这副场景,脸上扬起一抹调侃的笑:“郁娘子随性洒脱,真是个妙人儿。”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的娘子会拿砚台去砸冰柱的。

郁娘这时恰巧砸断一根冰柱,苗苗连忙收回兜帽,眼见冰柱要从兜帽中掉下来,郁娘手忙脚乱将它抓稳,又因为冰柱太冷,冻得她柳眉倒竖,小声哧溜,模样滑稽又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趣。

徐妙兰也未端着,上前接过冰柱,然后猛地一抬脚,将它踢了出去。

郁娘:“……”徐妙兰自己似乎也没怎么顾及形象。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店小二端着茶壶,为二人添上茶水。

两人今日相见,是郁娘上次主动邀约的,一是为了感谢徐妙兰的仗义相助。若不是徐妙兰传信提醒她,她恐怕早就犯下大错。

二则是为了询问缘由。她与徐妙兰只有一面之缘,这不值得徐妙兰冒着得罪三公主的风险来帮她,她想知道徐妙兰所求是什么。

徐妙兰也没有拐弯抹角,见郁娘询问,她便直接道:“郁娘子,我之所以愿帮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你知道惠娴皇后为什么要急着给三公主说亲吗?”

郁娘摇摇头,她既不知缘由,也不知说亲一事。

“因为大乾近些时日考虑与图门族议和,届时将会派公主和亲。圣上的女儿中,大公主早亡,年龄合适的也就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实不相瞒,我和二公主是闺中密友,我不愿自己的好友嫁入那虎狼之地。”

“第二个原因……”徐妙兰掩唇笑了下,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惠娴皇后看中驸马的人选之一便有我的长兄徐晏,我长兄才华横溢,心系天下,若是尚了公主,满腔抱负将难以施展。且这三公主性子也不好,我不想她嫁入我们徐家,所以她越丢人,便越难嫁进来。”

郁娘哑然,竟不知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默了一瞬又问道:“那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我喜欢郁娘子你,自然不愿意看你被三公主陷害。”

郁娘没料到是这个缘由,脸庞浮起一丝羞涩。

徐妙兰见状,颊边笑意加深:“郁娘子你这般有趣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的。”

“徐姑娘,你莫再打趣我了。”

“唤我一声妙兰吧。”

“好。”

二人不知不觉中,关系亲昵了些。

徐妙兰叹道:“可惜了,那玉珏楼虽为徐家的,但那老板却是个人精,将那画交给你后当日便走人了,徐家到现在也未查到他的踪迹。”

也正是店老板这奇怪之举,才被徐家察觉出不对劲,一番调查后,发现他竟然敢背主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家当时揣测不透,换画一事是三公主自己所为,还是背后有惠娴皇后之意,陷入到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

后来还是徐妙兰出来拿定主意,由她传信给郁娘。

惠娴皇后就算再怎么不喜郁娘,也不至于用此方法去陷害一个通房。她琢磨,这件事情应是三公主自己所为。

事实证明,她琢磨对了。

玉珏楼老板逃跑的事情,南廷玉已经告诉过郁娘了,郁娘拧眉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到徐家?”

徐妙兰摇摇头:“不会,还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出来掰扯这件事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后、太子和宣家的人也都只暗中调查。”毕竟真把事闹大了,兜兜绕绕,丢的还是惠娴皇后的脸。

惠娴皇后素来有着教子有方的美名,这三公主如此行事,让旁人知道了,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那便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聊得很是开心,待从茶坊出来时,见到天上忽降雪花。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纷飞飞,飘飘扬扬。

郁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她所在的鸾州城几乎没有下过雪,见此情形,忍不住伸出手:“真好看啊。”

回程的路,她和苗苗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边赏雪一边行走。

南廷玉下了朝,在常宁殿坐了会儿才回来,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身旁安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前方是郁娘子她们。”

南廷玉睁开眼,掀起帘子,只一眼便在街上见到郁娘的身影。

她穿着粉色披袄和马面裙,脖颈上围着白色毛领,脸蛋在毛茸茸的领子之中显得小巧精致。

“停车。”

一片雪花忽然落到郁娘的脸颊上,转瞬便化作一丝凉意,她正要伸手去擦,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替她揩拭掉雪花。

眼前光线变暗,绘着仙鹤腾空的油纸伞覆到她头顶上,替她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

郁娘抬起头望向来人,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跳似乎失去了控制。

她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杂乱无序,堵住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的面庞在纷飞的大雪中,身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是夺目耀眼的,是独一无二的,仿佛世间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忽然明白为何都城会有这么一句话了——“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南廷玉见她发愣,不说话:“冷吗?”

郁娘思绪慢慢回笼,她摇了摇头:“不冷。”

“怎么没撑伞?”

“妾身没见过雪,想要多看看雪。”

南廷玉哼了下,不置可否,随她一同步行回长乐宫。

苗苗很识趣,与安公公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二人。

不知何时,南廷玉把伞收了回来,肩上黑色大氅落下一层白雪。

二人并排走在大雪中,路是灰白色的,墙是砖红色的,在茫茫世界中映衬着他们二人一黑一粉的身影。

两人一步一步行走,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待回到长乐宫,路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鞋子踩在上面,有着轻轻的声响。郁娘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希望能在这场大雪中,一直走下去。

走进这个深冬。

无人打搅。

她发髻、衣裳上积了不少雪,薄薄的雪花像绒毛一般,柔软贴上她。南廷玉面无表情替她掸掉,郁娘看着他,笑道:“殿下这样倒似白了头。”

“你也没有好到哪儿,郁婆婆。”

郁娘被逗笑:“那殿下就是老头子。”

这话被跟上来的安公公听到,安公公神情一顿,慌忙抬头望向南廷玉,好在没有在南廷玉脸上看到不虞。

南廷玉昂着下巴,有几分倨傲:“孤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

郁娘心道,他老了确实会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见南筠之便能知晓。估摸四十岁左右,还依然能引得后宫一众嫔妃争风吃醋,暗斗不休。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他身边。大雪的寒意,似乎在这一刻才融化进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瑟凉。

他俯下身看她:“眼睛怎么红了?”

郁娘连忙揉眼:“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冬日昼短,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除夕这日。

郁娘早晨醒来时身旁已经看不见南廷玉,他和安公公早早入宫了。今日他要等除夕晚宴结束方才能回来,也有可能要留宿在宫中。

长乐宫的下人大都休沐回去,与家人团聚,玲月和木蓉昨日便已经离开,苗苗陪她到中午后也离去,偌大的长乐宫只剩下军医苑的裴元清陪她。

裴元清年轻时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往后多年未娶,无妻无子。他行医多年,桃李满天下,今日有不少徒弟来请他去自家过年,他都给拒了,要留下来陪郁娘。

郁娘心中很感动,想着裴元清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菜,于是年夜饭便由她包了,她做了四菜一汤外加一个糕点,凑够整数。

晌午一过便有炮竹声响起,二人在炮竹的喧嚣声中早早吃了饭,然后便围着火炉煮酒、唠话。

外面的雪还在下,积雪已有半寸之高,能浅浅没入鞋底。

果酒煮热了,郁娘拿起温酒尊,先给裴元清斟上一杯。

门外,苗苗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过来。

“郁娘子!裴老先生!我来陪你们啦!”她的声音震耳欲聋,瓦片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而落。下一瞬,便见她浑身裹挟着寒气,提着箩筐冲进来,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眉眼里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

“我带来了番薯,我们烤番薯吃。”

“苗苗,你今天怎么没留在家里陪家人?”

苗苗撇了撇嘴:“家里有我没我,没甚么区别。”

郁娘没再多问,怕她冻着,倒了果酒给她:“先喝口酒,热热身子。”

“好。”苗苗找了个小杌子,坐到他们二人边上,“我不在的时候,郁娘子你和裴老先生,你们俩在聊些什么呢?”

裴元清笑道:“什么都聊,一通瞎聊。”

“哈哈好……”苗苗大笑起来,喝了好几口果酒,不忘将手里的番薯放到火炉边缘,拿着火钳,小心翼翼翻烤。

番薯甜腻的香味很快溢出来,同果酒交织在一起。

郁娘有点醉了,单手撑着脑袋,靠在苗苗的肩膀上听苗苗说话。

有了苗苗,除夕的气氛瞬间不一样,变得热火朝天。她一个人能顶三个人,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

门外响起打更声,三人竟已闲聊到子时,南廷玉还没有回来,想来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

郁娘恍惚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又喝了半杯果酒,睡意和酒意一起涌上脑袋,意识变得恍惚,隐约听到苗苗在对她说话。

“郁娘子,你帮我一起盯着番薯。”

“好。”

应了一声后,她太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靠着墙壁想眯盹一会儿,没成想竟直接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人悬空抱起,失重感让她迷迷糊糊哼一声,对方的怀抱很温暖,跟火炉一般,一路抱着她进寝殿,她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都没有被惊醒。

她睡到床上,口里还在嘟囔着话。

南廷玉见到她一直在嘟囔,实在好奇便附到她耳边,听到她在说:“苗苗,番薯……别烤焦了……”

南廷玉哭笑不得:“……”

步入新春,长乐宫变得热闹,每日都会来好几拨客人。

迎宾待客轮不到郁娘这个小通房,她宅在后院,仍过着往常那般的日子。

热闹和喧嚣都与她无关。

说来奇怪,她已经在长乐宫待了大半年,身边有苗苗玲月木蓉,还有裴元清安公公苏子他们这些人,可是这个地方依然没有给她家的感觉。

长乐宫之于她,就像是客栈,她付出了一些东西,暂且留宿在这里。

新春初七,宫中差人过来,让她准备好事宜,初八要随皇后娘娘去伽蓝寺抄经诵佛。时间一直持续七日,也便是在元宵节前,方才结束。

郁娘准备好衣裳、首饰,又带上几本医书和针线包。临走时裴元清找过来,递给她三包药,叮嘱她要熬了喝下。

她见药材与往常不同,以为是新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方子,便没有多问。

·

南廷玉这边,自开年以来一直忙于各类应酬,晚上还要抽空处理政务和准备南巡之事,他每晚回寝殿时郁娘已经睡下,待他早晨醒来,郁娘还未起床。

以至于他们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说到几句话。

在他忙到焦头烂额之际,偏生宫中又不安宁,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年初一,四皇子误食花生,遍体长满风疹,陷入昏厥,至今还未苏醒。

四皇子生母云妃娘娘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三皇子所为,因为除夕当晚,四皇子大秀文采,引得南筠之夸赞不已,随后邀四皇子与他同坐,往些年同坐殊荣都是由三皇子独享。

因此,云妃认为三皇子心生妒意,才会在次日故意送上含有花生的糕点,诱四皇子吃下,想要谋害四皇子。

姚贵妃则矢口否认。云、姚二妃因此在后宫撕破脸面,斗得你死我活。

这件事情本来对南廷玉来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现在,南筠之却将这件事情交由他来调查。

姚派本就对他不满,怀疑他会趁机报复三皇子,便先下手为强,四处造谣,说是他和云妃联盟,诬陷三皇子,意图借机除掉三皇子。

这也导致他处于被动局面,若查出来什么不利于三皇子的证据,会被认为是蓄意报复,难以服众。

他邀请了刑部侍郎李慕清和大理寺少卿岳戋协助他一同调查此案,这两人在朝中皆有铁面无私的美誉,有他们在,便能堵住悠悠之口,那姚派若是还敢质疑调查结果,便有寻衅之嫌。

这日,南廷玉从刑部回来,让安公公去唤郁娘过来,他记得郁娘会按摩,想让她给他按一按脑袋,他今日脑袋里面隐隐作痛,很是难受。

安公公一脸诧异道:“殿下,郁娘子今早便随惠娴皇后去伽蓝寺了,临行前,郁娘子还叮嘱殿下这几日要好好休息。”

南廷玉一愣,方才想起来早晨和郁娘话别的场景,他忙了一整天,竟忙到记忆错乱了。

他捏了捏鼻梁:“她去寺庙多久可以回来?”

“一般都是要跟皇后娘娘一同回来。”安公公揣摩他的意思,又道,“没有提前回来的惯例。”

南廷玉没再说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伽蓝寺。

今年随皇后娘娘来此抄经诵佛的有三公主南廷婉、宣母、宣若薇、凌家主母祈氏、徐家徐妙兰、另有几个世家的主母和嫡女相伴,算上郁娘,约有十二三个女眷。

一行人先用了素斋,尔后便在藏经阁抄经文。

今日她们抄的是《华严经》第一部分。

众人屏气凝神,不言不语,专心抄写经文,便是连往日最为不受拘束的三公主今日儿也跟改了性子似的,十分乖巧温顺。

原先郁娘在回廊迎面遇上三公主,以为又要遭一番戏弄,没想到三公主只轻轻瞟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想来是上次假画事件得了教训,收了些性子。

只是不知道本性能藏几时。

晚间,抄经结束,郁娘胃口不佳,没有去吃素斋,她和苗苗在寺中游玩。

因为下了雪,屋檐、地面皆覆上一层厚重的白雪,即便到了傍晚,四周也依然明亮,与白日相差无几。

苗苗停在一座观音像前,跪下来一阵叨咕,求财求平安,跪拜完后才发现眼前的雕像是求子观音。

苗苗整个人都不好了:“……”

郁娘忍不住掩唇偷笑。

苗苗委屈道:“郁娘子你看到了,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你跪下来的太快,口里嘀嘀咕咕,待我听清楚时已经来不及了……”

“哎,我还没有嫁人呢!菩萨你千万不要乱保佑我啊!”话锋一转,苗苗忙将郁娘拉到蒲团跟前,笑着道,“菩萨你看清楚,你要保佑的话就保佑这位郁娘子,让郁娘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七年抱四……”

郁娘:“……”

嬉闹完毕后,二人回厢房歇息。

寺庙厢房的条件比不上望舒殿,夜里,即使置有汤婆子、火盆,依然觉得寒意顺着缝隙涌进来,丝丝缕缕缠绕到身上,冷得郁娘直发抖。

她缩到被子里御寒,苗苗将中药煎好,端到她面前。

裴元清新抓的这服药,味道极苦,她捏着鼻子,咕哝咕哝一口气喝完,喝过后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

不知这药是不是夜里发挥了效用,小腹隐约有股肿胀的异样感,等到她次日醒过来,小腹又恢复正常,身子也无其他异常,以致觉得夜里是自己做了场梦。

在寺庙中不必匀红点翠、描眉打鬓,她只挽个发髻,戴上木簪子便出了门。

今日照例跟在惠娴皇后身后诵经、抄经、用斋,一切顺遂,并无大事发生。

如此平安两日,在第三日发生了意外。

这一日,她睡得很沉,偏偏苗苗也起来迟了,没有及时唤醒她,导致她晨起疏迟。

等到她去佛堂时,殿中女眷早已来齐,一行人诵经正诵到一半。

她一出现,诵经声停下来,十几道目光唰唰落在她身上,眼神各不同。

惠娴皇后睨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眼底不满之意跃然而出。

郁娘心虚低下头,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蒲团上,心道,等念经结束后再向惠娴皇后请罪。她也不知道昨夜怎么回事,异常嗜睡。

诵经声复又响起:“种无量善,获众大福,悉已入于方便愿海……”

郁娘闭上眼跟着主持念,念至一半胃部忽然涌上来一股不适,不受控制向一旁干呕起来。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惊到上方主持。

主持停下手中木鱼,看向郁娘,殿中众人也随着主持的视线看过来。

“檀越,身子是否不适?”

郁娘脸色涨红,以为自己是受凉了:“主持,我……呕……”她一开口又忍不住干呕起来,纤瘦的脊背轻轻颤动。胃部就跟打了结似的,一阵阵翻滚,想要将东西吐出来,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徐妙兰见状,上前扶住她,替她顺气。

殿内有人出声抱怨。

“先是迟到,再是殿前呕吐,如此心不诚,意不正,何必还来诵佛。”

“是啊,对佛祖不敬,还怎么能祈祷佛祖保佑。”

郁娘正欲解释,倒是惠娴皇后的声音先响起来:“宋嬷嬷,你去请御医过来。”这次的随行人员中,有两个宫中的御医跟过来,话落,惠娴皇后和宣夫人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道看向主持,“圜意师父,诵经能否暂停片刻?”

主持轻轻颔首:“可以。”

郁娘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娘娘这般模样倒像是十分关心她,急切知道她患了什么“病”。只是她不想当众看病,怕御医看出来自己身有怪疾,她正欲婉拒,两个御医已经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一人递上脉枕,一人悬丝问诊。

郁娘只得作罢。

捻着悬丝的御医把完脉后,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让另一位御医再确认一遍。须臾,两位御医皆把完脉,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意思,这才敢确定诊脉结果。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位娘子是有身孕了。”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神情蓦地一怔,不可置信看向郁娘。

她竟然是有身孕了?!

徐妙兰反应迅速,立即向高座上的惠娴皇后道:“恭贺皇后娘娘,想来郁娘子晨起疏迟,便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并非是对佛祖大不敬。”

“是啊,孕妇会嗜睡干呕,这不能怪她,佛祖宽容大度,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件事情。”

……

郁娘在听到御医说她有身孕后,下意识摸向腹部,她比她们更加不可置信自己有身孕一事。

她的身子明明还在调理中,尚有些问题,怎么会突然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猝不及防。明明是她盼望的,竟让她一时心绪复杂起来,各种念头涌上心间。

惠娴皇后眼睫微垂,遮掩住眼色,声音平静确认道:“所诊无误?”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二人皆悬丝问诊,理应不会有差错,这位娘子确实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

郁娘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向御医,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两个多月的身子?

两个月前她尚卧病养伤,压根没有和南廷玉同房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听到御医这话,心中觉得奇怪,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当是腹中孩子尚小,御医诊断有误。

惠娴皇后一时没作声,视线看了一眼郁娘,又抬头看向正中间的如来雕像,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莫辨。

片刻,惠娴皇后唇角露出笑意:“既然有了身子,那往后便不必晨起诵经,郁娘子你且回房歇息吧。”

郁娘身子还在难受,时不时想干呕,闻言倒也没有推脱,起身向惠娴皇后福身致意:“多谢皇后娘娘体恤,那妾身便先退下了。”

“嗯。”惠娴皇后微微颔首,又道,“烦请两位医师为她开一些安胎补身子的药。”

“遵命。”

郁娘随两位御医出去,没看到身后众人脸上复杂的神情。殿中有些世家主母已经猜到她腹中这个孩子的未来下场,心中忍不住叹息。有些尚不懂的,还在这里恭贺惠娴皇后要做祖母了。

惠娴皇后只淡淡笑着,并未多回应。

少焉,朗朗梵音声再次响起,盘旋在佛堂上空,回荡不休。殿中,神龛香烟缭绕,一众虔诚的面庞深陷氤氲中,模糊了真假虚实。

郁娘从御医那儿拿了养胎的药,没忍住又问道:“两位医师,我腹中的孩子已有两个多月吗?”

“是。”

郁娘不死心道:“会不会诊脉有误,实际上我腹中的孩子不到两月?”

“若是如此,滑脉便不会这般明显,你这腹中孩子瞧着,至少已有两月。”

郁娘心一顿,没再说话,神色凝重谢别御医。与她不同的是,苗苗面上却难掩激动之色,围着她手舞足蹈,左右欢呼。

“郁娘子,一定是你昨天拜的送子观音显灵了,哈哈哈……你马上就要当娘亲了,咱们太子殿下要做父亲了,哈哈哈……”苗苗高兴到语无伦次,“郁娘子,要把这件喜事告诉太子吗?我来说吧,我现在立即回东宫一趟。太子殿下如果知道了,肯定万分高兴!”

郁娘连忙按住苗苗的手:“先不说,等过几日再说吧。”

她心里现在没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御医开的安胎药和裴老先生原先开的药,她都没再喝,心中琢磨,还是寻个机会,找个江湖郎中看看。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郁娘做起噩梦,梦到南廷玉提着一把沾血的剑,眼中杀气腾腾,一步步逼近她,质问她奸夫是谁。

她吓得缩在墙角,哭哭涕涕求饶:“殿下,妾身真的没有奸夫,妾身是……”

那冤枉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见一股血水喷涌而出,她似乎直接被抹脖子了,当场一命呜呼。

死后,梦境还没结束,她又顺势做了第二个梦,梦到她来到阴曹地府,见到了萧重玄。

她已经快记不得萧重玄的模样,自来到长乐宫后,很少再看萧重玄的牌位,因为心中觉得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重玄。

阴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地府相遇后,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过了许久,只有一声“对不起”响起。

这一世,终归是她对不起他。

次日,郁娘醒过来,眼角还有残留的润意,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她摸着腹部,窝在被子里,久久也没有动弹。

惠娴皇后免掉她每日晨起诵经的任务,她不用早起,只是被窝越睡越凉,都城的冬天是真的冷。

下雪时还不觉得冷,化雪时感觉寒意似是从地面丝丝缕缕攀附上人的身上,即便穿再多的衣裳,裹再厚的袄子,也难抵挡寒气入侵。

晨间,两位御医又奉惠娴皇后的命令过来问诊,现在他们每日会问诊两次,对她关心得紧。

寺庙这边也为她单独备了荤菜,甚至昨日连夜将地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干净,只因怕她摔倒。

她用过斋饭,心情依然未见好转,那股隐秘的不安始终堵在她心尖上,总觉得忽略了什么,脑子如今跟浆糊一般,稀里糊涂。

她不想回厢房坐着,便和苗苗在寺中散步,想着吹吹风,兴许能清醒一些。

伽蓝寺很大,佛堂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另有南北两座佛塔,巍峨伫立。

钟鸣声和梵音声连绵交织,悠扬盘旋,却显得晨间的寺庙更加幽深宁静。

散步过程中,苗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左右照看她,不准任何人靠近。

路过的佛徒见苗苗这般滑稽夸张的模样,皆眼神愕然,又透着些荒诞,就跟看猴子一样看着她们二人。

郁娘有点尴尬,劝道:“苗苗,你不必紧张,如平常那般走路就行了。”

“不行,郁娘子,你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保护你!”

郁娘:“……”见苗苗这般认真,没忍心拒绝苗苗的好意。

二人又沿着回廊,继续向寺庙深处而去。

走至偏僻处,本以为已经到头,没想到这里间竟有一间小小的佛堂。

这间佛堂相较于其他佛堂,不算大,却布置的很别致。

房檐上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暖阳照在黄色砖瓦上,溢出流光,似金砖墁地。佛堂内,墙壁两侧挂满长幡,幡上写有经文,正中间是一座观音像,观音像前方立着一块无字牌位。

郁娘和苗苗心中好奇,走进去仔细观赏,见地面不见一丝灰尘,排位前两根立香正在燃烧,弯弯曲曲的烟灰悬而未落,想来方才佛堂内还有人。

苗苗左右打量着牌位:“好生奇怪,这佛堂前怎么会立一个牌位?”她看了半天,也没在牌位上看出一个字,“还是个无字牌位。”

郁娘则盯着眼前的观音,隐约觉得这观音像从姿势和服装皆有点奇怪,同这寺庙其他观音像不同,她道:“这里倒像是香客私下供奉的佛堂。”

她走上前几步,看见观音两侧砌有鱼池,池水清澈,能清晰看到池中置有石头、水草,鱼儿穿梭在石头和水草之间的场景,自由嬉戏。

苗苗惊道:“怎么还有人在佛堂养鱼啊?”

“是啊,这是什么习俗……”郁娘喃喃。

这时,池中忽然有一条鱼跳了出来,摔在地上,不停的挣扎。

郁娘见状便俯下身将那鱼儿捧起来,正要放进鱼池中,身后忽然响起来一道严厉的斥责声。

“你们在做什么?!”

郁娘捧着手中的鱼儿,转过身,便见到素来泰山压顶依然面不改色的宣母此刻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向她走过来。

“你对我的鱼池做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忙解释着话:“宣夫人,是这只鱼儿自己跳了出来!”见此情形,她便已明白,这间佛堂是宣夫人所供。

宣母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解释,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小鱼儿,放进鱼池里。

那小鱼儿却是翻着肚子,浮出水面,一动不动了,宣母脸色瞬间难堪起来。

苗苗见状,怕她会伤到郁娘,赶紧将郁娘护到身后,眼神警惕瞪着她。

“谁准许你们擅闯进来的?”

“我们以为这间佛堂是对外开放的……”

“你们以为?呵,那么多佛堂,偏偏进这间,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郁娘从未见过宣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心中愕然的同时又觉得委屈。

这间佛堂未做单独标志,且也未有人看护,她们才以为是对香客开放的,便进来观赏一番,怎么就是不怀好意了?

且一间置于寺庙的佛堂,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宣母这态度,简直把她们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郁娘正欲解释,宣母伸手指向门外,毫不留情斥责道:“出去!不要以为你现在有了身子,就能为所欲为!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郁娘看她如此“癫狂”,难以沟通,又听她拿她腹中的孩子来嘲讽她,心里也有点气,甩着袖子道:“苗苗,我们走。”这古怪地方她还不稀罕来。

“是。”

这宣家女眷,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打交道。

郁娘闷着口气,走至回廊,气呼呼坐到鹅颈椅上。

苗苗在边上宽慰道:“郁娘子,你别气,她没准是见你怀有身子,心里发堵,故意借机生事!”

郁娘觉得她不似借机生事,倒像是真的很生气,气到失去平日的端庄风范。也不知道那佛堂到底有什么隐秘?

她回忆佛堂的情形,陷入沉思。

远处,徐妙兰见到庭廊这边的情形,领着丫鬟过来,看到还在气头上的郁娘,笑着询问怎么回事。

郁娘便将在佛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

“你被宣夫人骂了?”

郁娘委屈应了一声:“嗯。”

徐妙兰浅笑:“宣夫人是伽蓝寺出手最阔绰的香客,寺内为她单独供了一间佛堂。她可宝贝这间佛堂了,平日里有专门的佛门弟子帮她看守,想来今日这弟子是偷懒离开了。”

“那她这间佛堂里供的是……”

“听闻是宣大人府中那位通房早夭的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取,于是立了个无字牌位在这儿供奉。”

郁娘咂舌,宣大人通房早夭的女儿?

这关系同宣夫人隔得远,怎么让宣夫人如此重视?

徐妙兰看她惊讶的样子,挑了下眉道:“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她们都说,宣夫人善良仁慈,宽厚大度,连通房早夭的女儿都这般尽心尽力对待,可我却觉得这里面真正供奉的另有其人……”

那个所谓早夭的女儿,可能是个幌子。

但奇怪就奇怪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能让宣夫人立无字牌位的人会是谁?

宣夫人和宣丞相少年夫妻,十分恩爱,且宣夫人信佛多年,平日深居简出,从未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那这牌位供奉的也不可能是见不得人的……

郁娘想到先前看到的观音,蹙眉道:“这间佛堂布置的有些古怪……”

“哦,郁娘子有何见解?”

“见解不敢说,只是我自己的一番瞎推测罢了,这殿中央雕刻的神像不似乾朝本土的观音……”

兴许弄清楚这尊“菩萨”本体为什么,或许就能明白宣母到底是在供奉谁。

二人正说着话间,忽然听到有谈话声朝这边靠近。

先是一妇人的两声轻咳:“咳咳……我这风寒染了近一个月也未好,一把老骨头,患上个小病也变成大病。”

惠娴皇后声音响起:“姑母,冬季寒邪侵袭,风寒本就难缠。不过姑母你不必担心,在这寺庙中,有佛祖保佑,寒邪必能退散。”

回廊尽头,惠娴皇后搀扶着祈氏向这边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郁娘和徐妙兰见状站在一旁,屈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惠娴皇后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看到郁娘,停下脚步,温声问道:“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妾身今日好多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告诉本宫。”

郁娘又感谢了惠娴皇后一番。

惠娴皇后没再说什么,搀扶着祈氏远去。

那祈氏鬓发已白,额间戴着缀有晶玉的黑色抹额,眉眼中蓄着一股忧愁,隐约能听到祈氏的长吁短叹声响传来。

“前方那是普陀塔吗?我们过去为尧越供一盏长明灯……”

“好。”

郁娘好奇看着那位被惠娴皇后搀扶着的祈氏,原先在藏经阁抄经,她便注意到惠娴皇后对这位贵妇人十分尊敬。

三公主也多次想要同这妇人交流,只是她却不怎么理睬三公主,三公主几次热脸贴冷屁股后,便不再上前套近乎了。

昨日在佛堂,也是这位祈氏开口为她说话,说孕妇会嗜睡干呕,佛祖宽容大度,自是不会计较这件事情。

徐妙兰见郁娘眼神一直盯着祈氏,解释着话:“这位是惠娴皇后娘娘的姑母,凌家祈夫人。惠娴皇后和先皇后幼时都曾受过祈夫人照拂,同祈夫人感情深厚,且……”

后面一句话,徐妙兰压低声音。

“祈夫人最小的幼孙,隐姓埋名参军,半年前同北义军交锋,战死在沙场了。”说到这,徐妙兰摇摇头,叹息道,“凌家本以为那小公子只是小打小闹,由着他在军营历练,没想到他却私自加入铁骑军,这事,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以至于死后,那小公子的尸体就地长埋在异乡。

这事也导致惠娴皇后对祈夫人心生愧疚,平日里便多加照拂祈夫人。

郁娘听到“北义军”、“铁骑军”这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怅然。

仿佛昨日还在行军路上,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此处了。

那段不安、焦虑、血腥却又充满希望的路程,被渐渐抛下。有些人也一同留在那段路程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郁娘惆怅道:“那小公子倒是个勇敢之人。”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道:“妙兰,方才祈夫人说要点长明灯,这长明灯作何用?”她在鸾州城长大,本地倒没有这习俗。

“长明灯寓意甚多,即可缅怀告慰死者,也可祈福求愿。”

“哦,原是如此。”郁娘慢慢说着话,心思已经飘远。

缅怀告慰死者……

她可以为萧重玄供一盏长明灯,现在的她,或许只能为他做这样的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徐妙兰:“郁娘子,你若是想要点长明灯,可以叫上我一起,我也想为兄长和父亲祈福。”

郁娘收回思绪:“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结伴回去。

惠娴皇后虽免了郁娘晨间诵经一事,但下午还要在藏经阁抄书,郁娘早早过去。

抄至一半,她身子又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干呕起来,尽管将声音压得很轻,却还是在落针可闻的藏经阁内显得格外突兀。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毛笔,眼神温和望着她:“郁娘子,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今日抄经也免了吧。”

“皇后娘娘,我手中《华严经》第三部分还差几十字,待我抄完再离开。”

惠娴皇后点点头:“嗯。”

郁娘抄完经,轻手轻脚从边上离开。

她走后,中途歇息时有妇人向惠娴皇后奉承着话:“皇后娘娘,妾身见她孕吐如此厉害,想来肚子应该是个小皇孙。”

“是啊,我怀长子时,也是孕吐厉害,听闻肚中若是怀的女儿便不会这般闹腾。”

惠娴皇后淡淡笑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既是廷玉血脉,本宫都喜欢。”话锋一转,她又继续道,“也算了了本宫一桩心事,免得外面总有流言蜚语,诋毁廷玉。”

几个妇人自然听到过这流言蜚语,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便附和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这个话一看即知是诋毁。”

“是啊,如今殿下府中人有孕,谣言算是不攻自破。”

惠娴皇后叹口气,佯装无奈:“只怕悠悠之口难堵,还有人质疑。”

“这还要怎么质疑?总不能把每个人都喊到长乐宫去看一眼吧,改明儿,我们就都到外面说说,把事儿传开,看谁以后还敢质疑咱们大乾的储君。”

“对对,就该这样。”

……

妇人们的交谈声悉数落入到宣若薇耳朵中,宣若薇只觉得嗡嗡作响,耳朵疼,脑袋也疼。

即便知道郁娘的孩子不会顺利生下,但心中还是不舒服,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肉里,只要一想到郁娘,一见到郁娘,那根刺就会作祟,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她。

不痛,但很膈应人。

这根刺即使将来被拔了,伤痕却永远也不会消散。

想到这,她忍不住攥紧手中狼毫,面前摊着的宣纸早已被墨水晕出大片墨渍。

宣母看了她一眼,轻拍着她的手臂,她缓过神,换了张干净的纸张,脸色恢复如常。

伽蓝寺闭寺七日,不接待香客,他们这行人倒是能出入自由,不限行动。

郁娘让苗苗从外面找个郎中进来,叮嘱要让郎中扮作香客模样。

苗苗闻言,心下茫然,也没多问什么,知道郁娘这样吩咐,那定是有缘由的。她得了话,立即出寺去找郎中,不到一个时辰,带回一个乔装打扮过的江湖郎中回来。

那郎中鬓发胡须皆白,上了年纪,模样瞧着较为可靠。把脉片刻,郎中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出了和那两位御医相同的诊脉结果。

“这位娘子,从脉象上来你的确是有身孕了,至少是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老先生,可我一个多月前还曾来过癸水。”

郎中犹疑解释:“这脉象无误,那上次便可能不是癸水,兴许是出血。”

“出血?”

“嗯,孕早期胎儿尚不稳定,有可能会出血,你既已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平日里便要万分小心,谨慎安胎。”

郁娘心不在焉点点头,又问了些话,末了,问道:“那这孩子有无……什么奇怪之处?”

郎中如实道:“胎儿尚未成型,现在还难以判断是否有问题。”

郁娘没再作声,低下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癸水的事情尚能解释,但是两个月前她的的确确没有和南廷玉同房过,这事要怎么解释?

难道是趁她睡着时,南廷玉对她狼性大发……

送走郎中后,郁娘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着腹部,惆怅不已。这几日她精神不好,脑袋跟浆糊一样,想不通里面的弯弯绕绕。

苗苗见状,小声试探道:“郁娘子,是不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自知道有身孕后,这两日郁娘不仅不高兴,反而还整日心事重重状。

“这孩子没什么问题。”郁娘摇摇头,“有问题的可能是我。”

她现在还没有将有孕的事情知会南廷玉,惠娴皇后竟也出奇没有告诉南廷玉,但这事瞒不住,相信不久就会从从寺庙传到外面。

不知道他知晓这事时,会是什么样。

“啊?”苗苗张大嘴巴,“郁娘子你不要吓唬我?”

郁娘怕苗苗担忧,笑了笑,岔开话题:“跟你说笑的,你去把妙兰喊上,我们去点长明灯。”

“好。”

想不通,那便索性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也难将屎盆子叩在她头上。

·

藏经阁。

抄经结束,一行人依次向惠娴皇后福身告别。

宣母去了佛堂,宣若薇和三公主结伴向斋堂而去,见到今日斋堂做了两道荤菜,清蒸鲈鱼和莲藕排骨汤。宣若薇眉眼扬起笑,正要来一份排骨汤,却听小沙弥说这两道荤菜是破例给郁娘养身子的,其他檀越还须继续遵循口戒。

南廷婉眼角瞬间垮下去,没了胃口,宣若薇也没甚么胃口,二人只尝了几口素面,遂出去散心。

寺中僧人这几日将积雪铲得干干净净,路面更是连积水都看不到,南廷婉忍不住嘟囔着话。

“母后为一个小小的通房,大动干戈。”

“三公主,她现在怀有身孕,皇后娘娘自然要好好照看她。”顿了顿,宣若薇又道,“昨日她和她的婢女闯进我娘亲的佛堂,不知是不是意外,竟将我娘亲精心饲养的鱼儿弄死了几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她怎么这般行事?”南廷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觉得是郁娘仗着自己有孕,故意去欺负宣姨,实则是想对宣若薇出手。

宣若薇面上无奈叹口气,没再吱声。

二人路过竹林时,听到里面有嬉笑声响起,正是这次一同来抄经诵佛的几个世家主母和嫡女在聊天。

冬日凛凛,每人皆披着大氅,手中抱着个汤婆子。

不知在聊些什么,声音压得很轻,却也聊得很投入,未注意到身后宣若薇和南廷婉缓步而来。

“可见出身好还是不如命好,那小娘子就是命好,先是被太子殿下看中,现在又怀有身孕,要是再一举得男,那往后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还看什么出身啊。”

“是啊,英雄不问出处,这美人自然也不问出身。”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就算命好,但至多就是个妾,正妻之位还是要留给……”

后面“宣若薇”三个字没有发音,打了个哑谜,在场的人看唇形便知是谁。

有人掩唇,小声道:“但她如今已过十六岁,再过几年芳华不再……”

“咳咳。”

忽然一道咳嗽声响起,众人一惊,回过头,见到宣若薇和南廷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这道咳嗽声便是宣若薇发出的。

她同她们微笑致意,裙裾轻扬,大步而去,似是没听到她们的话。只是待背对着她们时,她脸色瞬间绷紧,眉眼阴沉。

芳华不再?

南廷婉瞪了一眼说话的几人,忙追上宣若薇,宽慰着话:“若薇姐,佛门净地,她们还敢造口业,会遭反噬的。”

宣若薇自嘲般道:“可她们说的也是实话。”

“什么实话不实话的,还有谁能比若薇姐你更适合嫁入东宫?等你将来嫁给了皇兄……”南廷婉压低声音,附到宣若薇耳边道,“你就是太子妃,届时你把她的孩子要过来,记在你名下,那就是你的孩子,看她还怎么母凭子贵。”

宣若薇心道,她才不会去养别人的孩子,且那孩子,也活不到那时候。

她心中有怒,脚步走得急,回廊拐弯处竟猝不及防和一人撞到。

那人哎呦一声,兜里的脉枕、药瓶掉落一地。

宣若薇身后的婢女立即上前斥责道:“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

对方连连道歉,跪在地上捡东西。

宣若薇瞥他一眼,迈步离开,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你是在给谁看病?”

郎中脊背一僵,想起来叮嘱,不可泄露身份,下意识摇摇头。

宣若薇倒也不急,皮笑肉不笑道:“惠娴皇后率众女眷在此抄经诵佛,伽蓝寺遂关寺七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若不交代,那别怪我喊人来抓刺客了。”

三言两语,便将杀头之罪叩到郎中身上,那郎中见宣若薇和南廷婉二人的衣着打扮和随行仆人,已经隐约猜出二人的身份,吓得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也不顾,将他方才和郁娘说的话,一五一十皆告诉宣若薇和南廷婉。

南廷婉没想到又是和郁娘有关,心道晦气,怎么哪哪都是她。

“若薇姐,咱们还是别掺和她的事了,管她私下喊郎中做什么呢。”

宣若薇却是眼神一动,长睫垂下,遮掩住算计之色。

这几日,她心口闷堵,觉得也该让郁娘试试滋味。

免得她日子太好过,就目中无人了。

“三公主,我也不愿多事,只是这事实在奇怪,她为什么要向郎中再三确认孩子月份的事情?”

“兴许是……”南廷婉沉默,想不通理由。

宣若薇敛眉推测:“两个月前她的伤应该还没好,恐怕不便同房。”

南廷婉脸色微红:“同房这种事情也不一定要伤好了才能……”

“话虽如此,那她何必还要再三追问月份的事情?而且……”

南廷婉心中被说动:“而且什么?”

宣若薇不答反道:“三公主可还记得她头上经常戴的那只木簪子?”

“记得。”南廷婉见到那簪子,还多次暗暗吐槽过郁娘穷酸,连个像样的的首饰都买不起。

“我曾是广陵人,对于江南那边的习俗比较了解。那只木簪子是一对,女制为桃花纹,男制为流云纹,寓意‘人面桃花笑春风,浮云素白若君心’,多是丈夫用来送给妻子的礼物。”

南廷婉睁大眼睛:“若薇姐,你怎么现在才把这事给说出来?”

“因为也常有人不识江南那边的习俗,买错首饰,我才没有提及此事,只是今日恰好遇到这事,我便突然联想到了……”

宣若薇没有明说,但心中想表达的意思,全藏在话里了。

南廷婉越想,脸色越难看,她本就对郁娘有偏见,认定郁娘出自教坊,定不是个守妇道之人,所以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我要将这个事情告诉母后!”

宣若薇拦住她:“你现在过去,恐怕跟上次一样,会被皇后娘娘责罚一顿。”

南廷婉闻言,以为宣若薇在为自己考虑,心中不禁浮起感动之情:“若薇姐,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证据,我们虽然没有方法抓到那个人,但是倒可以派人跟着她,她总还会露出马脚。至于这个郎中,要先押下去,留作人质。”

“好。”

普陀塔,郁娘向僧人要了长明灯和许愿牌,她在长明灯上题了词,正要落下名字时,胳膊忽然被徐妙兰碰了下。

徐妙兰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三公主身边的婢女,正在门外偷窥我们。”

郁娘闻言,身子僵住,没敢动。不知道这三公主又在做些什么,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手中狼毫换了方向,改了个名字。

兴许是被三公主这个举动搅得心慌,郁娘夜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眉心紧蹙。

明明日子已经有盼头,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叹口气,耳边忽然听到门栓被撬动的声音,心里一惊,下一瞬,便听到木门打开的吱呀声,一个黑影跃了进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郁娘正欲大叫喊人,对方动作却更快一步,转瞬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回被窝里,“你……唔……”

“是我。”

暗哑的男声在黑夜中响起,熟悉的气息涌入鼻息之中,让郁娘瞬间忘记挣扎。她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只能在黑暗中辨别出他模糊的轮廓。

像是确定她不会大叫后,对方才收回手。

郁娘怔了怔:“殿下,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攥紧被子,捂住腹部,想到那梦里的场景,又觉得该捂住喉咙才是正确之举。

南廷玉一本正经回道:“孤想烧香拜佛了。”

郁娘:“……”

他竟这般想烧香拜佛吗?

想到半夜而来,也不怕被当做刺客给抓起来。

二人的视线在黑夜中静静胶着,一时未有声响。他衣袍间有寒气,沁入进郁娘呼吸中。

郁娘轻轻咳嗽两声,他胸腔中溢出笑声,手指落到她的下巴上,捏了捏她的脸:“寺庙伙食不好?”

郁娘正欲回答,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将她所在的这间厢房团团围住了。

灯笼的光芒照在菱花窗纸上,隐约可见外面的憧憧人影。

紧接着,惠娴皇后的声音响起。

“你真的看到男人进了她的房间?”

“是,皇后娘娘,我绝对不会看错,的确有个黑衣男人进了她的房间。”说话之人正是南廷婉派过来暗中监视郁娘的婢女。

惠娴皇后眼中浮起凛色,方才她和祈夫人正在厢房中闲谈,南廷婉忽然进来,说是婢女出门小解,意外见到有男子偷溜进郁娘房中的情形。

惠娴皇后打岔,说应是婢女看错了,南廷婉却言辞凿凿,要她过来主持公道。

适时,祈夫人在身旁,她不便再推脱,一边命人围住郁娘的房间,一边命人拦住其他女眷,不准过来。

这事若是假的,不必让外人知道。

如若是真的,那就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一来她辛苦谋划,破除谣言的法子便因此失效了。二来,这等丑闻传出去,丢的是南廷玉,还有皇家的脸面。

这时,下人押着郎中过来。

南廷婉附到惠娴皇后耳边,又将郎中的事情告诉惠娴皇后,惠娴皇后脸色骤然沉下去,一双黑眸蓄满风雨,阴鸷看向郎中。

“你所说无误?”

“是,母后,这事绝不会出错。”

一旁的祈夫人闻言,睨了南廷婉一眼,撇开头去。

惠娴皇后抬手示意宋嬷嬷,宋嬷嬷得了命令,立即上前敲门:“郁娘子,请开门。”

屋内,磨磨蹭蹭了一会儿,郁娘打开门,却只打开一条缝,她探出脑袋,见到外面这阵仗,惊讶蹙起眉头:“皇后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惠娴皇后并未理睬她的话,吩咐道:“打开门。”

郁娘踟蹰:“皇后娘娘,妾身的房间……现在不方便开门……”

南廷婉听到她这话,又看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这般忸怩姿态,只觉得郁娘是在心虚。她压住心中的笑意,面上义正言辞道:“母后让你开门,你却以不方便来拒绝,你口中的不方便到底是何不方便?!”

“三公主你这话是何意?”

“呵,打开门便知我是何意了!宋嬷嬷,你快开门!别让那奸夫逃了!”

奸夫二字一出,郁娘愣住,宋嬷嬷推门时,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门撞倒,幸好及时扶住门把,才堪堪稳住身体。

厢房不大,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宋嬷嬷厉色道:“皇后娘娘,床上果真有男人!”话毕,南廷婉还未来得及高兴,又见宋嬷嬷忽地跪下来,声音发颤,“是太子殿下!”

南廷婉脸上的笑僵硬住。

南廷玉揉着眉心,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悉数落入到他耳中,他脑袋本就肿胀发疼,看了一场戏,现在脑袋更疼了。

心中忽然生出来个念头,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们都在欺负她?

南廷婉惊愕过后,似是不愿相信,大步冲上前:“怎么会是皇兄……”甫一进去,便迎上南廷玉威压十足的目光,她忍不住向后踉跄一步。

心中惊惧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将她瞬间淹没住,她声音颤了颤:“皇兄,你……你怎么会夜半来此?”

南廷玉不耐道:“孤不该夜半来此,那你觉得该是谁来?”

南廷婉:“皇兄,你听我解释,她……她的的确确是有人的!我有证据!”

南廷玉看了一眼郁娘,面无表情道:“什么证据?”

南廷婉犹如抓住救命稻草:“郎中!快把郎中带过来!”

侍卫立即押着郎中过来,

郁娘见到那郎中,心中大惊,没想到他竟然被三公主抓到了,难怪三公主会这般闹事。

南廷玉面无表情看着郎中:“这郎中怎么回事?”

“郎中说她腹中孩子已有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

这四个字说的很慢,南廷玉视线慢慢移向郁娘。郁娘下意识攥紧手指,提起心,张唇正欲解释什么,又听到他似笑非笑问向南廷婉道:“那婉婉你觉得孤的孩子该是几个月?”

南廷婉一愣,南廷玉的这个反应不在她预料之中。他听到后,不该震惊、愤怒吗?怎么会这般平静?

“孤的房事,难道你自认为比孤还要清楚吗?”

远处,厢房陆续点起灯,女眷们听到声响,披上外套探出头查看情况。

侍卫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她们看不清这里的情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倒是传了过来。

“这边怎么了?”

“好像郁娘子出了事。”

惠娴皇后本意是抓到那“奸夫”,封锁住消息,直接两碗毒药送走郁娘和“奸夫”,再对外宣布郁娘恶疾突发,一尸两命,既保全了皇室颜面,也破除南廷玉的谣言。

但现下却发现这是个误会,她忍着怒火,心中恨不得上前给南廷婉两巴掌,心中对这个女儿的情谊是一点也没了。

南廷婉一次次愚蠢犯错,如今还拉上她一起,害得她也成了个笑话。

“母后,既然人都醒了,那就让她们都过来,也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廷玉……”

“让她们都过来!”

惠娴皇后眼神一顿,攥紧手指,没再拒绝,转头命令侍卫:“放人进来。”

南廷玉此举,是完完全全不打算给南廷婉留退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侍卫让开路后,那群女眷立即向惠娴皇后围过来,焦灼问话。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侍卫?”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

……

惠娴皇后此刻面庞浸在阴影之中,眼色晦暗,没开口。思绪从眼前这纷乱复杂、令人头疼的场景中脱离出来后,她脑子变得清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最后赶来的宣若薇身上。

宣若薇怕被人看出自己掺和到这里面,遂姗姗来迟,只是没想到一到这儿,便遇到惠娴皇后探究的目光,她脚步一顿,神色自若福了个身。

惠娴皇后移开视线。

一直默不作声的祈夫人,这时咳嗽两声,拍了下惠娴皇后的手臂,轻轻开口:“皇后,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南廷婉见到女眷们围过来,心中莫名慌张,忍不住向惠娴皇后投去哀求的目光,惠娴皇后却冷着脸,不说话,视若无睹。

南廷婉只得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皇兄,你不要被骗了,若她腹中胎儿的月份没有问题,那她何必私下找郎中再三确认此事?”

此话一出,一众女眷表情肉眼可见震惊起来,大抵是没料到半夜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竟是来指证郁娘与人有染一事。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在南廷玉、郁娘、南廷婉和惠娴皇后四人之间来回逡巡,不知该看谁好了。

当真是一场大戏。只是有些来看戏的人心中却生出了悔意,皇室血脉有疑,这种私隐秘辛不便外人知道。他们来凑热闹,万一不小心,脑袋都保不住。

此时想走,也不敢走了。

郁娘瞟了一眼南廷玉,主动上前接过话:“三公主,妾身之所以再三确认孩子月份之事,便是因为不久前妾身身子出了血,误以为是癸水,心中有疑惑,于是向郎中多问了一嘴。三公主你若不信,可向郎中来确认。”

那郎中连连点头:“的确如这位娘子所说。”

趁三公主还未反应,郁娘又道:“三公主,难道你仅凭妾身的一句话,便要给妾身定罪?”话落,眼角一滴泪适时落下,她身子纤瘦,在风中瞧着如薄纸般单薄易碎,十分惹人怜爱,“三公主,妾身知道你一向对妾身有偏见,可你侮辱妾身也就罢了,你现在还侮辱妾身腹中的孩子,这孩子乃是皇室血脉,受你这般质疑,往后孩子……”

毫无疑问,往后孩子的下场不会好,它尚在娘胎中便被人质疑,出生了一生都将伴随着流言蜚语。

众人本只是悬着心,凑个热闹,听到郁娘这般说,看向南廷婉的目光中浮起责备,她怎么能如此任性为之?

只几句话,便来质疑皇室血脉,这行为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难怪惠娴皇后不再为她说一字。

“你……”南廷婉支吾住,察觉到众人眼中的责备,她气得脸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通红,身体也有些颤动,不知想到什么又怒道,“纵使你腹中这孩子月份无差错,但也不代表你就是无辜的!”话锋一转,她看向南廷玉,“皇兄,你知不知道她心里有人,甚至还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挑衅你,她平日头上戴的那只木簪子是一对的!她戴桃花簪,背后那奸夫戴的是流云簪!”

南廷玉蹙眉,想起来郁娘确实曾戴过一支木簪子,倒不知道那簪子竟还是一对,他抬起眼角,视线睨向郁娘,神情倒是平静,一副静待郁娘解释的模样。

郁娘心中泛起冷笑,这三公主还当真是“慧眼如炬”,想借簪子给她挖个坑,可惜挖错了。

这个坑,反倒是她为她们挖的。

郁娘从香奁中拿出桃花簪:“三公主说的是这只簪子吗?”

“正是。”

郁娘:“殿下,桃花簪一事,妾身自觉口说无凭,还请殿下您为我传来几名证人。”

“是何证人?”

“请殿下为我请几位家中已有妻子或未婚妻的铁骑兵前来作证。”

南廷玉没多问什么,想到有几个已有家室的铁骑兵首领目前在兵部当职,离伽蓝寺近,便让侍卫将他们几人连夜请过来。

郁娘不知道南廷婉手里还有哪些“底牌”,于是正了正脸色,再次套话:“三公主,你莫非又只凭一个木簪子,便要给妾身定罪?”

“自然不只是一个簪子,还有你今日晌午鬼鬼祟祟在普陀塔中点的长明灯,那也可做证据。”

南廷婉已经命人查过,确定郁娘在长明灯上留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这也是她今晚敢来指证郁娘的底气。

郁娘揣测南廷婉手中的底牌也就这些了,没想到南廷婉还是这般鲁莽,拿郎中当人证,拿簪子和灯笼做物证,便欲治她的罪。

郁娘心中发笑:“三公主,妾身倒是觉得,您昨日在普陀塔中点长明灯时,瞧着也挺鬼鬼祟祟的,难道也要查看您的长明灯吗?”

南廷婉一愣,下意识道:“放肆!我怎么会如你这般鬼鬼祟祟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可妾身瞧着三公主您确实也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放在往日郁娘自然不敢这样和南廷婉说话,但现在她要的就是激怒南廷婉。

“既是如此,那便让人将我们俩的长明灯都拿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心中有鬼!”

下人得了南廷婉的命令,立即往普陀塔而去。

夜间,寒风凛凛,吹得灯笼摇曳。

丫鬟婆子纷纷为贵人们送上来汤婆子,在场的贵人皆神色各异,本觉得质疑皇室血脉已是离谱,现在竟还演变成郁娘和南廷婉二人互相指认对方行事不端。

众人心中惊疑,抱着汤婆子,不敢出声,深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秦嬷嬷也为惠娴皇后送上汤婆子,却被惠娴皇后轻轻推开。她现在心中怒火遍身,丝毫不觉得寒冷。

无人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话后,寒风中的一群人哆哆嗦嗦,似是在看哑戏。

郁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方才开口:“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那枚桃花木簪确确实实是一男子送给妾身的,但妾身收下它是有缘由的。”

南廷婉见她承认,嘴角一扬,立即打断她:“你身为女子,收下男子的定情木簪,能有什么理由?”

郁娘没理睬她,视线望向南廷玉:“殿下还记不记得,殿下率领铁骑兵南下支援蓟州城时,路上遇到匪贼埋伏?”

南廷玉点头。

“妾身那时跟在裴老先生身后,为受伤士兵包扎伤口,有一次,妾身救下来一位受伤的年轻士兵,可惜他伤势太重,已无力回天……”

思及此,郁娘垂下眼睛,神情在灯火之中覆上一层哀戚。她是真的想到了那日的情形,想到了那条在她眼前一点点逝去的年轻生命,心中浮出悲悯,声音透着沙沙嘶哑:“他告诉妾身,旁人都买了首饰送给老家的未婚妻……他怕丢脸,也假装自己老家有未婚妻,所以买了个簪子。”

话到此处,郁娘停顿下来,视线不动声色从祈夫人身上跃过,继续道,“他说,他回不去了,这一辈子没有机会再送出这支木簪,希望妾身能收下来。妾身答应了他,收下簪子。他将簪子递给妾身后,说他其实不叫这个名字,本名叫做越……越……时间已过许久,妾身已经记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祈夫人在听到铁骑兵时,心中便已有动容,此刻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瞬间大变,她抓住身旁惠娴皇后的手,不可置信的看向郁娘。

“越……是尧越吗?”

惠娴皇后敛起眸子盯向郁娘。

郁娘茫然抬头,眼中还有着泪:“妾身不确定,只记得他说他原本的名字里有个越字……”

“是他……那应当就是我的尧越了……”祈夫人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这最小的孙子由她亲自抚养长大,疼爱不已,可最后却落得个战死沙场,长埋异乡的结局。

这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这次来伽蓝寺抄经诵佛,便也是有为小孙子祈福悼念之意。她心中一时情难自遏,捶了捶心口,万分悲痛喊着小孙子的名字:“尧越……我的尧越啊……”

一旁的徐妙兰,看了一眼祈夫人,视线又落到郁娘身上,浮起一层深意。

祈夫人小孙子一事,分明是她昨日才告诉郁娘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时,作证的五位铁骑兵过来了。

郁娘竟在其中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崇大,乍一看崇大如常人一般,并无异常,仔细才能注意到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

郁娘本还以为断了左臂的崇大,以后难留在军营,却没想到他升官了,看他身上的制式官服,还是个不小的官,心里忍不住为崇大开心。

崇大也还记得郁娘,见到她,脸上露出笑。

郁娘上前,将簪子举到几人跟前:“不知道各位大人对这种款式的簪子可还有印象?”

几人张目而望,认真打量。

“这种款式的簪子好像是在俊周邑买的?”

“对,我记起来了,当时我们路过俊周邑,放了半天假,大伙都挺高兴的,去街上游逛时有不少士兵买了这种款式的簪子,说要送给家中妻子。”

崇大道:“我还记得有个年轻士兵去世前,曾将这簪子送给郁姑娘,不知道这簪子如今是牵扯到什么事?”

祈夫人心中本来对郁娘的话有所怀疑,此刻听到崇大这般说,意识到这事是真的,郁娘没诓她,她望向郁娘的目光顿时不一样。

颤颤巍巍走向郁娘,惠娴皇后要搀扶她,却被她给推开。她看着那簪子,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尧越……尧越……这是尧越送给你的簪子……”

郁娘红着眼睛,将簪子递给祈夫人,心中却道了声对不起。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前面是真的,后面却是假的,那位年轻的铁骑兵并没有将姓名告诉她。

她在赌,所以说的话皆是模棱两可,赌成功了,那便能与祈夫人交好,赌不成功,也能澄清南廷婉的诬陷。

祈夫人握住簪子,眼泪不住流。场中上了年纪的女眷见此情形,也忍不住抹起眼角。年纪大了,她们唯一的盼头便是儿孙绕膝,平安喜乐。有人感慨着话:“原来这桃花簪竟是这样而来的……”

徐妙兰接过话:“那这次属实是冤枉郁娘子了。”话毕,徐妙兰轻轻瞥向惠娴皇后。

惠娴皇后全程没开口,这模样似要彻底放弃南廷婉,任由南廷婉丢人。

郁娘得到答案,向崇大等人道谢:“感谢五位大人深夜来此作证,以还妾身清白,若没有你们,妾身今日怕是要因为这簪子而背负上骂名……”

几人此刻隐约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心中十分不满。

“郁姑娘,这是有心怀叵测之人用簪子诬害你吗?”

“没想到士兵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后遗物竟然还能被人当做后宅阴私恶斗的工具?!

崇大叹气:“郁姑娘,你在战场上救了我们许多兄弟,本意是好心待我们,却没想到因此害了你,是我们对不住你!”

这话听着是他们对不住郁娘,实则却是在映射南廷婉甚至是皇家对士兵、烈士的不尊重,才会害得有功之人变成有罪之身。

惠娴皇后脸色凝重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婉哑口无言,脸色此刻要多难看便多难看。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那台上的傩戏一样,千回百转。

怎么也没料到这桃花簪竟是烈士遗物,还和祈夫人扯上关系!心中觉得这里面的兜兜绕绕一定是假的,是郁娘在骗她们,可场上的人似乎都信了郁娘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着害怕,脑海嗡嗡响,目光慌乱去寻宣若薇。

宣若薇脸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心弦紧绷,咬住半截嘴唇,意识到她和南廷婉这次是掉进陷阱里了。

其实她骗了南廷婉,她没有那眼力能识出来郁娘头上的簪子与江南地区的习俗有关。

她之所以能识出来,是因为半个月前,她去常逛的首饰铺子买东西,恰好遇到店老板。

店老板将一排排桃花簪和流云簪摆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从江南地区新送过来的货,是江南那边流行的对簪,多是男子送给心仪女子的定情之物。

她忽然想到郁娘头上也戴过这种款式的簪子,那簪子不像是南廷玉所送,倒像是别的男人给的,是故,她心中来了计谋,昨日才会在南廷婉面前提这么一嘴。

现下想来,属实怪异。

那店老板怎么就那么凑巧,会将这桃花簪拿到她面前?

只怕,此举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宣若薇此刻顾不得气愤,也顾不得细思,看到南廷婉求助的目光,她怕引火上身,于是连忙向南廷婉使眼色,示意她,还有灯笼一事。

南廷婉顺着宣若薇的视线,瞥到婢女手中提着的灯笼,她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忙道:“还有这灯笼!皇兄,母后……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她在那灯笼上面也留有奸夫的名字!”

话落,南廷婉几乎是失了形象,冲到婢女跟前,一把夺过长明灯,取下长明灯上嵌着的词牌,冲到南廷玉跟前。

“皇兄,你看,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名字!”

南廷玉接过词牌,未看题词,先看了牌中名字。

落款只有两个字——“火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兄,我没骗你,这个火火一定是她的奸夫!”

南廷婉歇斯底里指向郁娘,大抵是气极了,她神情狰狞,宛若困在笼子里拼命嘶吼的野兽,仿佛她声音大一点,狠一点,便能震慑住敌人。

但笼子之外的人,压根不怕她,看她如看瓮中之鳖、手下败将。

“只要查出来这个火火是谁,就能问她的罪了!”

南廷玉叩下词牌,捏了捏鼻梁,神色中露出不耐,大张旗鼓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笑话。

“南廷婉。”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含着威压,如潮水般在院落中徐徐散开,传进众人耳朵中,“火火是东宫养的一条狗。”

南廷婉瞬间睁大眼睛,说不出来话。

狗……

火火是一条狗?

一众女眷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努力憋笑,不知是谁没憋住,突然笑出声,这笑声在鸦默雀静的氛围中十分清晰,显得有些滑稽。

众人看向南廷婉的目光已经从责备变成鄙夷,只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这般陷害自家皇兄的女人。

又见惠娴皇后这般姿态,已经猜出来,南廷婉失宠了。

本就有人看南廷婉不舒服,见状,故意挖苦:“原来搞了半天,三公主口中的奸夫竟然是一条狗!”

“三公主怎么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这般行事?”

“是啊,不管郁娘子现在有无名分,但也是太子的人,身上还怀着皇室血脉,若是因此受了冲撞,那可怎么办?”

“哎,三公主此举太鲁莽了,到底是一时行差踏错还是受人蛊惑?”

说着话间,众人目光似有若无向宣若薇看过去。

宣母转动佛珠,慈眉善目状:“三公主数月前才及笄,年岁小,性子耿直,有事从不藏着掖着,这次想来是为太子殿下着想,为皇室脸面着想,才一时着急,失了方寸,误会郁娘子。如今,原委一一厘清,既还了郁娘子清白,也维护了皇室脸面,算是皆大欢喜之局。”

宣母三言两语,便将南廷婉的恶行描写成善行,更是将眼前局面说成是皆大欢喜,实在是有颠倒是非、扭曲作直的能力。

可偏偏,郁娘今日不打算如她的意。

郁娘向苗苗暗示一眼,苗苗心中一激灵,还记得郁娘先前吩咐过的话,于是上前大着胆子开口:“咱们郁娘子心地善良,连东宫养的狗都记得为它点上长明灯祈福,可却被三公主说成鬼鬼祟祟之举,实在是冤枉,反倒是三公主鬼鬼祟祟点的长明灯,还没有给我们看呢!”

说完话,苗苗连忙偷瞄郁娘。郁娘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苗苗嘴角止不住挂起。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没看南廷婉的长明灯,目光遂望向婢女手中的另一盏长明灯。

南廷婉自觉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被看,于是向婢女道:“你把我的词读出来。”

婢女战战兢兢开口:“二人同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

有人不解开口:“这首词出自《周易》,是指契若金兰之意,并无不妥啊……”

又忽有人道:“不过民间俚语中,常用这首词暗指……”

“暗指什么?”

那人闭口,吓得不敢说了。

徐妙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接过话:“暗指菜户对食,磨镜之意。因此,有此之癖女子,酷爱这首词。”

众人愣了愣,眼神诡异的看向南廷婉。

“怎……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南廷婉也是一愣,冲到长明灯跟前,取出来词牌,仔细看着。

前面一行确确实实是她所写,但后面一行却不是她写的,且她也只认得第一行字的意思。

当初祈福牌上写下“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本意是想告诉宣若薇,让宣若薇不必忧愁,她们二人合力,什么事都能解决。

想到这,南廷婉怒目道:“有人给我的词牌加了字……是你……”她想都没有想,便指向郁娘。

这词牌,若只有第一行字,瞧着意思再正常不过。但是加上了第二行字,连在一起,私情之意甚是明显。

郁娘神色如常:“三公主,你觉得妾身加了什么词?”

“是后面这句话,‘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我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没有写它。”

“那前面那句话三公主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三公主要与谁同心?与谁断金?”

“我……我……”她自然不能说出来,这话当初是要和宣若薇合力,一起对付郁娘,支支吾吾一番,遂又道,“我这二人指的不是人,而是君民上下一心!本意是想要祝我大乾国强民盛,国泰民安之意!”

郁娘心中泛起冷笑,这三公主现在倒是口舌伶俐,会辩解了,可惜她也做了万全之策,绝不会给三公主再翻身的机会。

“三公主若是怀疑是妾身加了字,可将你的词牌交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来评判词牌上的字迹是否一样。”

南廷婉没多想,将词牌递给皇后,眼中挂着泪,委屈开口:“还请母后您为女儿做主。”

惠娴皇后没看她,拿过词牌后,比对着词牌上的字迹,瞧着并无异常,看不出来什么。

正琢磨着找专业之士来辨别,这时,指腹忽然摩挲到词牌背后的凹凸,忍不住转过来细看,待看清背面刻着的小像后,当即失了颜色。

祈夫人离得近,抽抽搭搭之际也瞧到这背面刻着的小像,止住哭泣,佯装讶异道:“这不是宣姑娘的小像吗?这腰上别着的鸣玉铃,刻得是栩栩如生。”

这话进入到众人耳朵中,似石头骤然投进湖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人群中很快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词牌上写诗,又刻小像,这怎么瞧着也不对劲啊……”

“难怪她们二人常扮作男子在外游玩,原是……”

没人把话说的明敞,可话中意思却十分明朗。

宣若薇惊慌看向南廷婉,不知道南廷婉的词牌上怎么会刻有她的小像,这是在搞什么鬼?

南廷婉也是大惊,下意识否认:“母后,这是她在冤枉我,我压根没有刻什么小像。”话锋一转,她瞪向郁娘,“是你,这也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郁娘不慌不忙道:“三公主,妾身若是想要害你,那在词牌上随便刻个男子的画像,写个男子的名字便能毁了你的名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拿宣姑娘来生事?”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南廷婉一时哑然。

宣若薇则手指收拢,气得将脸上血色全无,心道,这南廷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抹了下眼睛,又向惠娴皇后戚戚道:“妾身是冤枉的,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以还妾身清白。”

惠娴皇后叩下掌心的词牌,一贯端庄自持的面庞浮现厉色,愤怒看向南廷婉。

一个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儿,一个是她中意的未来儿媳……

如今却闹出这种丑闻来。

她是真没想到,南廷婉能生出这么多事来,有种脸面都被南廷婉丢光丢尽的错觉。现在深怕再待一刻,南廷婉又要干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出声道:“佛门净地,你接二连三闹事,丢了皇家颜面,你可知罪?”

“母后……我……”

“罢了,指望你这么快认罪,那是痴心妄想。你先是质疑皇室血脉,再行事不端,蛮横无理,任性妄为,本宫深感难以教化,意欲将你从皇家玉牒除名。待抄经诵佛结束后,你回冀州宋家,由你亲生父亲宋郢教导吧。”

南廷婉生母为平岚郡主,生父则是冀州如今的知府宋郢。宋家虽比不上皇室尊贵,却也是名门世家。

郁娘心道,惠娴皇后还是留了情面。终归是养在身旁十几年的女儿,舍不得送去和亲,而是选择让她玉牒除名,重回宋家,只是以南廷婉的脑子恐怕不会领情面。

果不其然,南廷婉听到这话脸色悚然一变,满脑子都是“玉牒除名”四个字。

她要被赶出皇室,以后再也不是大乾的三公主了?

这个惩罚远比她想的要重许多,她一时吓得跪在地,拽住惠娴皇后的大氅,惊慌辩解:“母后,婉婉是被人陷害的,你要相信婉婉,是她害我,真的是她害我,她给我挖了一个大坑……”

惠娴皇后已经无心再同她说话,视线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宣若薇,正欲开口,宣母的声音抢先响起。

宣母叹气道:“乾朝近些年繁荣富强,养成开放自由的民风,女儿家们平日里也洒脱随性惯了,那些情谊深厚之举,若是被有心人挑拨,的确会显得不符合规矩。”话锋一转,宣母又道,“皇后娘娘,这规矩之事交由礼仪嬷嬷来教导便是了,不值得您这般生气。您往日本就宵衣旰食、席不暇暖,如今又率一众女眷来此抄经诵佛,实在不宜过多操心。”

见宣母这般说,与宣家一派的女眷立即开口帮衬着话。

“是啊,女儿家们都大了,打打闹闹是常有之事,皇后娘娘您应以保重身体为重,不必为此多加劳心。”

“正好,咱们在伽蓝寺静修,也算是能磨一磨女儿家们的性子。”

惠娴皇后阖了阖目,收回凌厉视线,心中怎么不知宣母等人的意思,这事止步于三公主就行了,不必上纲上线,将事闹大。

且真将事情闹大,除了丢人,也再无任何益处。

南廷婉如今已成弃子,宣若薇……还尚有用。

惠娴皇后思忖片刻,开口道:“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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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女眷恭敬福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话毕,惠娴皇后似是脑袋疼,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临走时,她目光跃过半空看向郁娘,晦暗的视线中有着深意。

郁娘面庞浸在摇曳的灯火之中,显得温顺柔和,瞧不出什么异常。

南廷婉还想要上前去向惠娴皇后求情,却被嬷嬷们拦下,她气得鬓间珠钗摇晃,声嘶力竭:“母后……母后……”

可惠娴皇后似是心意已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她唤不回惠娴皇后的心意,便将目光狠狠瞪向郁娘,旋即,瞥到郁娘旁边的南廷玉,她又吓得止住恨意,仓皇撇开头。

几经闹腾,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夜。远处,天际浮出丝丝缕缕的白。

一众女眷也相继结伴离开。

苗苗见南廷婉一副失魂落魄状,想到她先前那副趾高气昂欺负人的模样,忍不住最后膈应一下她。

“难怪三公主总是喜欢找郁娘子的麻烦,哎,兜兜转转,竟是为了宣姑娘……二人当真是情比金坚……”

情比金坚四字一出来,有妇人没忍住笑出声:“噗嗤。”

其他人也都在憋着笑。

惠娴皇后不准她们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可没不准她们自个儿闲聊。

“说来也是,只是手帕交的话,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为对方出头,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可惜了,都是女子,这片心意注定是要打水漂了……”

南廷婉脸色涨红,怒目瞪向众人,众人讪讪闭上嘴,可那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南廷婉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猴,一只被人看笑话的猴。她们的话,还有她们的目光,如化实质,密密麻麻扎在她面庞上。她屈辱沉下脸,扬起巴掌,便要向苗苗这个多嘴的婢女打过去。

苗苗吓得连忙躲到郁娘身后,郁娘一动不动,抬起眼睛,迎视南廷婉。

南廷婉那一巴掌终归是没有落下来,手指一根根收回,咬牙切齿道:“管好你的奴婢,下次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郁娘牵起嘴角:“妾身多谢三公主赐教。”

这一声三公主落在南廷婉的耳朵里,也似在嘲讽她,听着十分尖锐刺耳。

下一次她还会是三公主吗?还能有权力动郁娘的奴婢吗?

想到这,她情绪几近崩溃,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刻也不想面对郁娘。她宛若仓皇的落败者,失去了以往所有的骄傲,甩着袖子屈辱逃离。

身后的丫鬟婆子赶紧追上前安抚她。

这厢,宣若薇还没有离开,她望着南廷玉,似乎想要跟南廷玉解释什么。宣母却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收回视线,隐忍住所有情绪,跟在宣母身后离开。

祈夫人是最后走的,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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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尧越送给你的,你保存的很好。”

郁娘接过桃花簪:“祈夫人,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还……”后面的话没说完,只余无尽留白供人细细遐想。

祈夫人悲恸出声:“我知道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下人怕祈夫人再这么哭下去,会伤了身子,连忙将她搀扶回去。

原先满是人的院落,转瞬变得空荡荡,叽叽喳喳的声音,纷繁复杂的目光都没了。

阳光倒是如金丝银线穿过叶子的缝隙,填满整个院子。

郁娘深深吐一口胸中的闷气,连日来的憋屈,扫走许多,晨风吹在脸上,觉得十分惬意舒爽。

她转过身,看向南廷玉,见南廷玉正垂下眼眸,一瞬不瞬看着手中的词牌。

她脸色一僵,想起来上次在点长明灯时,怕暗中盯梢的人察觉到有异常,她只临时改了落款,上面写的词倒是没变动。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南廷玉唇齿碾磨,一字一顿念着诗,他抬起眼睛,看向郁娘的视线清明冷冽。

这诗是指“唯有辗转反侧的思念,才能报答对方奔波劳累的苦心”。

而在这句诗之前,还有一句,情谊更为深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意思是指“即使合葬一处,也无法倾诉衷情,来生结缘,是多么虚幻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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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葬一处?来生结缘?

当真是情深义重、感人至深。

南廷玉忽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词牌直接断裂于掌心。他眼神一股淬出寒意,一瞬不瞬看着郁娘,目光陌生而又冷淡。周身仿佛迸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郁娘吓得不敢动弹。

她张了张唇,能言巧辩却在这一刻卡顿了:“殿下,你……你听妾身解释,这个词牌……”

这时,安公公不知道收到什么密报,急匆匆过来,见到二人似对峙的场景,他也顾不得其他,附到南廷玉耳边小声说着话。

“殿下,四皇子薨了。”

南廷玉脸色瞬变,并未再看郁娘一眼,蹙起眉头大步离去。路过她身旁时,黑色大氅掀起的风,拂过她脸颊,透着瑟瑟寒意。

她转过身,视线追寻他的背影,口里那声轻轻的“殿下”,很快便被晨风撕碎在半空中,未曾被他听到。

她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走入薄雾,消失在月洞门里。墙上,络石藤在晃动,是他路过掀动的痕迹。

许久,她收回视线,手掌交叠在小腹上。心道,还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也没来得及询问孩子的事情,他就走了。

她心不在焉进了屋,看到地面上落有两滴血,怔了怔。

这方才是南廷玉站着的位置,怎么会有血?

马车内。

南廷玉包扎完手掌,阴沉着一张脸,听对面的安公公继续汇报着宫里密探传来的讯息。

“四皇子是今晨丑时左右薨逝的,云妃当场昏过去,陛下现在焦头烂额,估摸会催促殿下,让您尽快破案。”

南廷玉阖上眼睛,攥紧手指,掌心隐隐发热作痛,倒让他脑子清醒几分。

案子的原委已经查的大差不差,确实是三皇子嫉妒四皇子,诱四皇子吃下糕点,引得四皇子生起风疹。

不过,据四皇子的乳母所说,导致四皇子病情加重却是云妃一手造成的。云妃想借此对付姚贵妃,于是让四皇子又多吃了些花生,未曾想四皇子饮食过度,一度昏死过去。

在给出这份证词之后,四皇子的乳母便撞墙自尽。

是故,他们手中现在只有口供,没有人证。他和李慕清觉得还有必要继续查下去,但岳戋却觉得该是公布出来,三人尚在商讨中,没想到四皇子薨逝了。

后宫动荡,朝堂可能也要随之受影响。

南廷玉不耐捏了捏鼻梁,胸中烦闷尤重。以前,他常听到大臣们抱怨,说是堂前公务繁忙,后宅还不安分,前后夹火。

如今,他也体会了这把滋味。

真是,哪哪都不安分,让人搅心。

·

郁娘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从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后,精神困顿疲倦,躺在被子里,睡了一整天。

好在顾忌她有孕,且又熬了一夜,惠娴皇后并未说些什么。

晚间,惠娴皇后搀扶着祈夫人回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房,二人围坐在火炉前,整日不是盘腿诵经便是坐着抄经,二人身子骨都有些僵硬。

丫鬟婆子正在为她们捶肩揉背。

祈夫人捂着汤婆子,徐徐叹气:“皇后,我想认她为干孙女儿。”

这个“她”,惠娴皇后不消多想便知是郁娘。

这两日,祈夫人时常在她耳边念着郁娘,更是一日要往郁娘的厢房去两三趟,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郁娘。

惠娴皇后并未立即答话,从宋嬷嬷手中接过热茶,轻扬杯盖掸掉漂浮的茶叶子,慢悠悠道:“姑母,按照辈分,她本就算是你的侄孙媳妇,你收她做干孙女儿,不若多此一举。”

祈夫人蹙眉:“皇后,我认她做干孙女儿,她便是都城凌家和祈家的人,有此底气,将来不用受人欺负。”

惠娴皇后自然知道,祈夫人这话里的深意,她是想护住郁娘的孩子。这几日她与郁娘走得近,估摸也是有护郁娘之意。

祈夫人见惠娴皇后没说话,忍不住劝道:“皇后,我知晓你看不上她的出身,可你也看出来了,这孩子聪明善良,品性不差……”

惠娴皇后打断她的话:“姑母,是祖宗规矩,非乃本宫个人所愿。”

“祖宗是死的,规矩是活的。说白了,还是要看人的意思,且当今圣上也非嫡长子啊……”

“姑母……”惠娴皇后顿了顿,神色中流露出些无奈,“本宫知道你现在喜欢她,你想对她好,也无碍,只是这件事情,是本宫和宣家商量过的,无论是祖宗规矩,还是当前形势,都不容改变……”

东宫需要宣家的支持,那宣夫人提出来的要求便是嫡长子一定要由她的女儿宣若薇所生。

至于这个让郁娘怀孕以破除谣言,再让郁娘落胎的计谋便是宣夫人所献。

祈夫人闻言,心道,那宣夫人整日转着手中佛珠诵经,原来还是个佛口蛇心之人,这般恶毒的计谋,都能想得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汤婆子,劝道:“皇后,这个孩子是在寺庙中而来,与佛有缘,难道你真的忍心……”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惠娴皇后看向正前方供着的佛像,垂下眼睫,神色不辨。

祈夫人见状,又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同那宣夫人再商量商量,从别的方面弥补宣家,只要给的够多,我想宣家不会不同意。”

惠娴皇后叹口气:“本宫明日儿寻个机会,探探宣夫人的口风。”这态度虽然模棱两可,却也有松懈之意。

祈夫人脸上不禁挂起笑。

佛堂。

宣母为池子换上新水,又添了些水草和鹅卵石进去,撒了一把饲料,小鱼儿们立即凑过来,张嘴接饲料。

宣若薇进来时,便看到宣夫人倚着池边喂鱼的模样。

她神色顿了顿,方才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娘亲,听闻那祈夫人想要认郁娘为干孙女儿。”

宣母轻轻一哼:“老人家年纪大了,倒是喜欢掺和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宣若薇试探开口,先前她每次暗中出手,都被宣母责怪一番,可现在若是再作壁上观,无动于衷,那郁娘就要傍上祈家和凌家两大世家了。

届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将变得显赫尊贵,她们想再弄掉那孩子就没那么容易。

宣若薇又道:“皇后娘娘的态度似乎也有些松动。”

宣母将手中饲料全部撒下:“那就提前收网罢。”

本来觉得佛门重地,该让那孩子多活几日,可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郁娘费尽心思攀上祈夫人,便是想找个靠山,可她不知道,这一举动也是催命符。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属于她的,她怎么努力,也枉然。

喂完鱼,宣母在无字牌位前点上两根立香,香烟袅袅升起,笼罩住她的面庞,模糊住眉目间的狠厉。

挡她女儿路者,只有一个下场。

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自上次出现后,没再来过寺庙,想来是事务缠身,抽不出空,也有可能是生郁娘的气了。

一想到这,郁娘便长吁短叹。

当初就该换个诗词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难解释。

只是在那一刻她忽然说不出来假话,平生学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了,竟只想赤诚坦然面对南廷玉,如实告诉他一切。

在佛塔中点上长明灯时,她向萧重玄做了坦白和告别,她已经有了新的开始,决心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可还未鼓起勇气同南廷玉说,南廷玉便离开了。

她想,待再过两日,等寺庙清修结束就能回去见到他,届时再好好解释一番。

这两日不怎么呕吐了,人却昏昏沉沉的,心口也闷闷的,总是有一股不安感萦绕在周身,似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御医说,有身孕的女子,便是容易想得多,想得杂,让她平日里多放宽心,少胡思乱想。

她只得作罢。

这日,她方要睡下,忽然见到从东宫急匆匆而来的玲月。似是一路仓皇奔跑,玲月上气不接下气,鬓间满是汗,神情苍白而慌乱。

“郁娘子,太子殿下……出事了……”

郁娘一怔,忙道:“他出什么事了?”

“太子调查四皇子薨逝一事,查到不利于姚家的证据,遭到姚派的人暗杀,太子他……心口中了剑,他……他让奴婢来找郁娘子,想要看郁娘子你……一面……”

玲月每说一个字,郁娘心脏便下沉一分,直至沉入进湖底。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住她,让她浑身不住颤栗,顾不得披上大氅,便向寺外跑去。

玲月和苗苗立即跟在她身后。

他要见她一面……

恐惧和忧虑占据了所有,她不敢细想,只敢卑微祈祷,他没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她一面而已。

毕竟他那么厉害,在战场上白衣染尽敌人的鲜血,都能依然平安无恙,那这个刺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她坐上马车,苗苗和玲月也喘着大气跟了上来。

苗苗没想到郁娘能跑得这么快,急忙叮嘱着话:“郁娘子,你小心腹中孩子。”

可郁娘此刻心神慌张动荡,哪里还顾得上腹中孩子,忙催促马夫:“快去长乐宫!快!”

车轮辚辚而动,每一下声响都似压在她的心上,压出坑坑洼洼的忧虑和焦灼,她紧张到快忘记怎么呼吸,心口起伏不定。

不要有事。

南廷玉你千万不要有事!

·

惠娴皇后刚收到启明帝的传书,得知姚贵妃向启明帝告发郁娘是瘦马一事,且言明惠娴皇后也早已知晓这事,故意隐瞒了下来。

启明帝震怒,信中质问她是如何做母亲,如何管理后宫,如何以身作则的,连问三罪,逼她妥善解决掉此事。

她白着脸叩上信件,双目微敛,本来心中有所动摇,现下是彻底下了决心。

郁娘腹中的孩子,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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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皇帝会借此生事。

恰在此时,宋嬷嬷惊慌来报:“皇后娘娘,郁娘子身边的婢女来告密,说郁娘子得知娘娘你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现在连夜逃走,要逃出城了……”

惠娴皇后勃然大怒:“什么?”

宋嬷嬷:“说是她要到外面生下孩子再回来……”

惠娴皇后没想到郁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气火攻心,下了命令:“快命人封城,去捉她,捉到她之后,直接灌下红花汤!”

自郁娘怀孕以来,御医那边便一直备有红花汤,只待她下令落胎,而她却迟迟没有下令。

现在心里十分懊恼,只恨自己一时心软,差点酿成大错!

要是郁娘真的逃走,生下男孩藏了起来,再被有心人利用,不知将会酿出什么祸端!

她绝不允许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

“宋嬷嬷,落胎之事交给你,务必完成。”

“是。”

马车驶向黑夜,越来越快,夜风如呼啸的刀子贴着车帘而去,慌张的情绪在疯狂叫嚣,填满寂静的夜,耳边是轰隆隆响声。各种响声胶着在一起,掀动郁娘的心弦。

她紧攥着手,心想,怎么还没有到长乐宫。

明明伽蓝寺离长乐宫不远,只有一刻钟左右的距离。

她掀开车帘向外望去,黑漆漆的夜几乎不能视物,却也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出来,这不是往长乐宫的方向。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长乐宫的方向!”

苗苗一惊:“怎么回事?”

“停车!”

马夫却跟没有听到似的,卯着一口气赶到城门口。城门口守卫早就收到密令,见到马车一出现,一群人瞬间持刀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恰在这时,身后两拨人也追赶了过来。

一拨是惠娴皇后的人,宋嬷嬷阴沉着脸,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而来。

另一拨则是南廷玉,他方才得到消息,说是郁娘领着丫鬟从寺庙中逃走,没作多想便骑上马率人追上来。

郁娘掀开轿帘,只一眼便看到远处安然无恙的南廷玉,她神色一愣,还不待弄清楚眼前的场景怎么回事,玲月忽然从轿子中下来,跪着认错。

“郁娘子,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话锋一转,玲月向南廷玉和宋嬷嬷的方向开口,“太子殿下,宋嬷嬷,郁娘子她只是太爱腹中的孩子了,不愿意落胎,所以才想要逃出城,她并没有携子要挟殿下之意!”

郁娘脑海里只有“落胎”和“携子要挟”两个词,她愕然失神,僵在轿子中,似是反应不过来玲月的话。

宋嬷嬷厉声开口:“拿下她!”

两个侍卫立即冲向轿子,苗苗还想阻拦,却被侍卫一把推了下去。

郁娘被拽了下来,双臂被粗暴反剪到身后,两条腿跪在地上,疼得她脸色发白,本能看向南廷玉,开口求救:“殿下。”

宋嬷嬷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视线:“郁娘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敢做出这般忤逆之事,那就别怪皇后娘娘狠心了。”

郁娘挣扎要起身:“嬷嬷,妾身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宋嬷嬷根本不听她辩解:“这是早就为你准备好的落胎药,也总算是物尽其用了。”话落,宋嬷嬷打开药壶,强硬掰开郁娘的嘴,将那黑乎乎的落胎药直往郁娘的嘴巴里灌入。

郁娘挣脱不开,她被人死死箍住身体,苦涩浓稠的药汁不断涌进喉咙里,眼泪无助留下。

原来她的命运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让她生下南廷玉的孩子。

随着落胎药逐渐涌入喉咙中,惶恐惊惧的心跳,慢慢恢复平静,静如死水。

残忍的真相撕裂剥开后,她才知晓自己只是权势操纵的棋子,玩弄的对象。

平日里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关怀,不过是刽子手们伪装出来的表象。

她放弃了挣扎,余光中,看到南廷玉立在远处,身影一动不动。一盏灯笼在他身前照明,照出他模糊而又遥远的轮廓,而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黑色的触手紧紧攀附上他。

他神色清冷而陌生,就好像她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殿下……”

他也是知情的,甚至他也有可能是主谋。

南廷玉在宋嬷嬷掰开郁娘的嘴巴时,想要抬步上前,却被安公公按住了肩膀,安公公向他摇摇头,小声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没说话,只隐忍绷起脸部线条,手掌摁上腰中的长剑,骨节上的盘虬青筋凸显,克制住所有紊乱坍塌的情绪。

许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寒风而来。

随着时间流逝,血腥味不减,却越来越浓。

忽然,宋嬷嬷的惊叫声响起:“不对劲,这出血量不对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浓稠的夜,如墨水一般浸泡着整座城,血腥味在风中起伏,一股又一股传入鼻息之中。

在听到宋嬷嬷的话后,南廷玉便已失去冷静,他大步上前,推开宋嬷嬷,见到郁娘无力倒在地上的场景。

鲜血浸湿她身下的罗裙,如黑色的触手抓住了她的裙摆,似要将她整个人拖进地狱之下。

他颤动着手臂,俯下身将她缓慢抱起来,灯笼的微光照出她苍白的脸色,她嘴唇微张,眼睛虽是睁着,却已经失去焦距,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他克制着情绪:“怎么回事?”

宋嬷嬷忙解释着话:“殿下,郁娘子她忽然大出血,这出血量明显不对……”搞不好要出人命。

后面这句话,宋嬷嬷没敢说。

南廷玉闻言,未再耽搁,直接抱起郁娘,翻身上马。他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勒着缰绳,飞快朝长乐宫而去。

大出血……怎么会大出血呢?

明明没有孩子。

风在耳边呼呼吹,后背却出满冷汗,他时不时垂眸看她,她恹恹靠在他怀中,呼吸孱弱到近乎于无。

身下流出来的血缓缓浸湿他的衣袍,黏腻的触感,让他心中忽生一股灭顶的恐惧,手臂不由紧紧抱住她,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颤音。

“琳琅,不会有事的。”

“马上就到长乐宫了!有裴元清在,你不会有事!”

这段路,走得十分漫长,一分一秒都如在火海中炙烤、在油锅中上煎炸,待到了长乐宫,他不等马儿停下便翻身跃下,抱着郁娘直冲向医苑。

·

“琳琅……”

“郁娘子……”

郁娘浑浑噩噩中听到许多呼喊声,似是怕她睡着,那些声音如魔咒一般,一直盘旋在她头顶上空。

她很烦躁,想捂住耳朵,可却抬不动手。

“苏子,备上热水、九针、绢纱!空青,你快去熬逐瘀止血汤!”

“是。”

屏风外,几步之隔,南廷玉听着里面的声响,神色凝重。

晨曦光线一寸寸升起,照过菱花窗,在他脸上落下一层杂驳昏暗的阴影。

他如同一座雕塑,许久也未曾挪动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里裴元清吐了口闷气,声音带着些恨恨之意响起。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落胎汤,里面估摸加了东西才导致郁娘子大出血。”顿了顿,裴元清又道,“好在郁娘子不是真的有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先前给郁娘开了三副药包,能让郁娘有假孕的表象,且落胎时会出血以做掩饰,但现在落胎汤不对劲,引得郁娘大出血,甚至比一般落胎的女子出血量还要多,差点危及生命。

南廷玉一字一顿重复着话:“落胎汤不对劲?”

“嗯,只是普通的落胎汤不可能会这样。”说到这,裴元清看向处在昏迷中的郁娘,忍不住怅然出声,“郁娘子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老天爷怎么会给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么多磨难,她只不过是世道上一个艰难求生的弱女子,何苦这般折腾她。

南廷玉克制住情绪问道:“她现在有无大碍?”

“扎了针,喂了药,暂且止住血,具体如何,还要等到她醒来才能知晓。”裴元清越想,心里越气愤,忍不住要质问南廷玉是怎么回事,却见到南廷玉忽地大步离开。

黑色大氅如沐风霜,随着步伐,凛凛而动,衬得他背影很有气势。

裴元清口里的话顿在胸腔中,知晓他这是要去找人算账了。当初假孕这个计谋,是他们二人共同决定的,是他建议不要提早告知郁娘。

不然郁娘稍有露馅或者差池,便难以蒙住眼光毒辣、心思缜密的惠娴皇后和那两个老嬷嬷。待度过此劫之后,再向郁娘解释。

可没想到避子汤会有问题。

裴元清心里此刻愧疚极了,忍不住产生怀疑,当初收留郁娘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这条路,卧狼当道,对于郁娘来说实在是腥风醎雨。

伽蓝寺。

宋嬷嬷附在惠娴皇后耳边,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抄经动作,一滴墨水顺着狼毫滴落在宣纸上,毁了一个字,整张纸便已无用处。她扔掉这张废纸,脸庞线条一寸寸绷紧,未置一词。

“太子殿下……”

门外,婢女欲拦南廷玉却未拦住。

南廷玉裹挟着满身寒意,迈步走入佛堂,他像是一把长剑,突兀而出现在视线中,将眼前安宁的气氛生生割裂。

“母后,你一定要如此吗?”

惠娴皇后未立即答话,轻扬手臂,丫鬟婆子们识趣离开,关上房门,留他们母子二人独处。

她这才道:“廷玉,本宫既已答应你饶她性命,就不会再食言。本宫没有在落子汤中动手脚。”

南廷玉黑沉沉的眼眸仿佛有着穿透力,凝视着她:“昨日姚贵妃向父王告发了她的身份,父王施压与你。”

“是,陛下让本宫妥善解决此事,本宫这才狠下心喂她喝下落子汤,但自始至终没想要杀掉她。因为本宫知道若杀了她,你也会难过。”后面这句话言辞徐徐恳切,不似作假。

南廷玉没作声。

惠娴皇后见状,试探道:“廷玉,女子落胎本就有危险,或许并不是落子汤有问题,而是她身子骨差……”

南廷玉打断她的话:“母后,裴老先生已言明落子汤中有问题,既非你所为,那便是旁人动了手脚。暂且先将能接触到落子汤的人全部抓起来,由孤稍后亲自审问。”

惠娴皇后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见他心意已决、不容置喙的模样,只得颔首同意。南廷玉年岁越长,脾性越犟。宫中嬷嬷们常宽慰她,说他这是储君气魄,初具九五之威,她却听了,心中更为忧虑。

已经有一位不动声色便能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帝王夫君,她不希望再有一位这样的帝王儿子。可自从郁娘出现后,南廷玉与她越来越离心,已经想不起来母子二人上一次谈心是在何时。

“母后,儿臣朝中有事,先退下了。”

嗯。”

惠娴皇后怅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温和的眉目间蓄积着重重心事。丫鬟嬷嬷走进来,左右伺候她。一人给她换上热茶,一人为她揉肩捶背。

秦嬷嬷压低声音:“皇后娘娘,您觉得这落子汤会是谁动的手脚?”

惠娴皇后沉思:“本宫起初觉得是宣家。”所以她不想让南廷玉查下去,因为查出来之后,也只不过是添一分堵,但现在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是宣家所为。

毕竟借她的手去害郁娘,那也是得罪了她。

宣母还不至于如此愚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还未苏醒,南廷玉一直守着她,便是连批阅奏折也搬到望舒殿中。殿内点有熏香,早已无异味,他却像是魔怔了般,鼻息中总是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以致时不时查看被褥床单,怕她又出血。

元宵节这日,他须得进宫参加宫宴。

郁娘还未有苏醒之意,他看着榻上那张消瘦苍白的脸,敛下忧虑,叮嘱苗苗苏子等人好生照顾她。

鞭炮声从早连绵至晚,噼里啪啦作响,长乐宫这边却是一派清冷,府中下人大都休沐回去,主子也不在,仅剩下的几人热闹不起来。

壁灯的光被风撕得摇摆不定,晃荡不休,殿内,火盆里的木柴毕剥作响。

郁娘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她眼神混沌,如初生稚子,茫然不清,呆呆看着房梁上方。

床边,苗苗两只手撑着下巴,围着火盆,一副愁眉苦脸状,没注意到床上的情况,倒是火火先发现郁娘醒了。

火火急得围着榻上哼唧,见郁娘不理它,索性爬上床去。它身体长得飞快,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长到七十多斤,四肢修长,瞧着如成年猎犬那般威风凛凛。

它用脑袋去蹭郁娘,一边蹭一边发出委屈的声音,哼哼唧唧,说了很多话,却没有一句完整的,一句清晰的。小狗不知道自己是小狗,也不知道人类听不懂它的话。

苗苗伸手欲将火火赶下床,这才注意到床上的郁娘睁开眼睛了,立即激动大喊道:“郁娘子你醒啦!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郁娘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见外面的天是黑色的,尚以为时间停在那一夜,浑然不知已经过了两日。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这儿仿佛被人凿出一个洞,空荡荡的感觉比坠痛更让人绝望。

苗苗看她怔忡失神状,忍不住趴到跟前小声宽慰道:“郁娘子,殿下今日进宫赴宴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像是想到什么,苗苗又忙道,“我已经将那晚的事情都跟殿下解释清楚了,殿下应是相信郁娘子你没有逃走的意图,这两日他一直都在殿中守着你。”

郁娘此刻不想再听到有关南廷玉的事情,她阖上眼,面庞恹恹如病。微暗的灯火,模糊了她眉目间的悲痛。

身上的血止住了,心中割裂的伤口却依然在狰狞滴血。

苗苗没再说话,将汤婆子塞到她手中,神色忧愁守着她。现下什么也不敢奢想了,只希望郁娘子能早早把身子养好。

殿内陷入到安静中去,火火也很识趣,不乱折腾,乖乖趴在郁娘边上,只一双眼睛担忧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声响起,砰砰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将黑夜震得一阵阵发白。

四周传来欢呼声,整座城像是突然陷入到了欢喜之中。

“郁娘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苗苗打开门走出去。

郁娘睁开眼,偏过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向外面,焰火的绚丽光芒仿佛贴着菱花窗而来,一闪即逝,烟灰气息却留在了半空中,越过一座座城墙,徐徐涌入进她的鼻息之中。

满城的人都在欢呼。

为谁而欢呼?

少焉,苗苗推门进来,步子慢腾腾的。

郁娘见到她这般模样,出声道:“外面怎么了?”张开口,才发现喉咙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喝水的模样。

苗苗支支吾吾:“不清楚,大概是谁家在办喜事吧。”她一贯说不来假话,说完后,紧张捏住衣角。

这时,府邸小厮们的嬉笑交谈声响起。

“圣上今日看样子是真的高兴,率一众皇亲国戚登城楼,要放焰火至子夜。许多百姓都过去凑热闹了!”

“咱们虽然去不了,但也可以凑热闹,把府内炮竹焰火都放起来!”

苗苗想要捂住郁娘的耳朵,可惜没来得及,那些交谈声悉数传入进来。

“哎,圣上总算愿意给太子和宣姑娘赐婚了!”

“咱们东宫要有女主人了!”

苗苗气得推开门,犹如护幼崽的母鸡,一顿骂骂咧咧过去,那几人被骂得一头雾水,四散而逃,交谈声戛然而止。

骂完人,出完气,苗苗气呼呼进了殿,想要安慰郁娘,却看到郁娘此刻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入鬓间,苗苗一时也红了眼眶,哽咽住,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就不能等一等吗?

非要在这个时候和宣姑娘定亲?让郁娘子如何自处?

焰火仍在砰砰作响,听着已经让人没了兴致。

子夜一到,焰火消停,四周方才恢复安宁。

殿中只留有一盏壁灯,光线朦朦胧胧,兴许是流血过多,郁娘一直处在昏沉恍惚中,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身旁忽然有股浓烈的酒气袭来,铺天盖地,挤走新鲜的空气。

一只手落在她颊边上,温度灼人。

她缓缓睁开眼,对方气息微滞,旋即,沙沙嘶哑的嗓音响起:“何时醒的?”

“焰火燃放之时醒的。”

南廷玉脸色兀地顿住,没作声。

二人相互静默,气息在咫尺距离之中无声交融,许久,他收回手,似乎想解释什么,她却闭上眼,什么也没有多问。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仿佛视一旁的他为无物。

他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钝痛,却又根本抓不住那股疼痛,只觉得情绪在叫嚣,在沸腾,最终还是被理智生生压制住。

灯熄油尽,世界陷落进黑暗中。

被子里,他想要去碰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落在小腹上,霎时间他如被雷击,手臂僵住,再未有任何动作。

良久,久到她的呼吸归于平静,他才唇齿缓慢厮磨,轻轻一叹:“琳琅。”

今日的赐婚也是他所未料到,原本这么多年,启明帝都不肯松口,不愿他和宣家联合,如今却以他查案有功,突然为他和宣若薇赐婚。

这一举动满堂震惊,直接搅乱了当前局面。姚家的人恐怕要坐不住。

他一时竟看不透,启明帝到底是在安抚姚家,怕姚家造反,还是在逼姚家动手?

酒意上头,他也有些昏沉,在思虑谋算中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鼻的味道浮在半空中,很是难闻。郁娘先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捂住鼻子,觉察到不对劲,侧目看向外面。

菱花窗在月色的照耀下,隐约映出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有人似是在向殿内吹毒烟,有人则在倒火油。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火石相撞的声音。

旋即,火舌汹汹攀起,眨眼间,便笼罩住整个望舒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走水了?

这个念头甫一在郁娘心中升起,弥漫在她脑海中的浑噩如薄雾徐徐退散,神智清醒过来。屋内除了火油的味道,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刺鼻气息。

思及此,她立即捂住口鼻,从床上爬下来。落地时两腿酸软,小腹还有股坠痛,疼得她差点瘫在地,所幸的是求生的本能又支撑她爬起来。

火舌犹如长了脚,很快便顺着风从殿外烧至殿内,四周响起木柴燃烧的哔剥声和大火嚣张吞噬一切的咝咝声。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南廷玉,大火将他面庞照得深邃分明,他眉心紧蹙,嘴唇暗紫,似乎中毒了。

这时,燃烧的帐幔垂落下来,一丝火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他已醒,郁娘没再管他,要拔腿离开之际裙摆被什么东西摁住,她低下头,发现摁住她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狗爪!

火火竟然藏在床底下!

平日里,南廷玉不准火火宿在望舒殿,它也很识趣,一到晚上就乖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今日不知怎地却悄摸摸藏在床底下。

它此刻也是一副中毒的模样,眼珠子上翻,舌头伸得老长,身体在轻轻抽搐,哼哼唧唧向郁娘求救。

郁娘见状连忙将它从床底拽出来,它身体又沉又重,她憋着口气,累得满脸通红,连拖带拽,才将它从烟尘缭绕的大殿拖到门口。

大门被人从外面封死,还泼了火油,烈火正腾腾燃烧。

鼻息中满是浓烟和毒气,她不敢张口喊人,只得自救,环顾四处,见到案几上有茶壶,立即将里面的茶水倒出来,沾湿衣衫和巾帕。

衣衫裹在头上,巾帕捂住鼻,拿着砚台去砸殿门。

府中的下人这时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走水啦!望舒殿走水啦!”

“快来人救火!”

……

南廷玉睁开眼之后,神智一时还未清醒,耳边是混乱杂驳的声音,视线所望之处,浓烟四起,火舌缭绕,犹如置身在炼狱业火之中。

起火了?

他立即坐起身,下了床,只是醉酒和中毒的缘故让他行动和反应迟滞半拍,鼻息呼到一口浓烟,胸腔顿时不住战栗咳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剧烈的坍塌碰撞声,他顺着声响看过去,看到的便是大门被破开,郁娘一瘸一拐拖着火火走出去的场景。

他神色一僵,未注意到头顶上方梁柱已被烧出裂缝,欲裂未裂,悬在半空,离他仅有咫尺距离。

门外,郁娘又跑了进来。他眼神微动,正要说什么,却见到她目不斜视,如风一般直接从他边上跑过去,奔向衣匣。

他:“……”

旋即,两个黑衣侍卫冒着火而入:“殿下,你没事吧……”二人作势要扶住他,衣袖间却隐有寒光闪现,两把匕首悄无声息向他的腹部袭来。

他意识到不对劲,连忙侧身闪开,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猛地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用力,那人手腕骨节断裂,吃痛惨叫一声。

另一人又挥舞匕首而来,一顿乱砍、乱刺、乱戳,步步紧逼,他动作不利索,脑子也昏沉,一时与这刺客陷入到交缠之中。

二人的打斗动作,引得上方房梁再也支撑不住,忽地坠下。南廷玉想要躲闪,对方却一把抱住他的腿,大有同归于尽之意,两只手死死拖住他,不准他走。

房梁轰隆隆掉落,直接砸在了二人身上。

那刺客脖颈当场被砸断,瞪着眼睛,七窍流血而亡,南廷玉的半条腿则被他抱住,压在房梁之下。毒烟让他失去不少力气,他拔不动腿,下意识抬目寻向郁娘。

衣匣着了火,郁娘正不顾火势,翻箱倒柜,找到一块黑漆漆的牌位,如抱珍宝般踉踉跄跄出去,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他:“……”

火舌近在咫尺,吞吐是滚烫的温度,一股又一股闷热的浓烟熏过来。

他张唇,却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窒息感堵塞住他的口鼻,只觉得咽喉、胸膛往下是一片干哑酸涩。

外面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郁娘子,殿下呢?”

“殿下好像还在屋里……”

话方落下,郁娘的身影又从浓烟中显现,消瘦单薄,却有一股韧劲。

南廷玉本来灰暗无光的眼眸瞬间亮起,似比火光还要明亮几分:“琳……”

只是,郁娘这一次还是未看他一眼,捂住鼻子,跑到藤箧跟前,抱起一只木奁。他见过那个木奁,知晓木奁里平日装的是她的卖身契和一些值钱家当。

他:“……”

不知是愤怒还是被大火熏得,橙红明亮的火光中他脸色却是一片黢黑,眼神阴沉如墨,愤怒竟让他来了些力气,脑袋也清醒许多。

安公公和侍卫们冲进来见到的便是他被梁柱压住的场景,忍不住倒呼一口气,几人合力方才将房梁抬起来。

安公公慌忙扶南廷玉起身:“殿下,你没事吧……”

方才府内有两个脸生的侍卫给了误导讯息,说太子殿下在书房,书房也着了火。安公公便率着下人去书房救火,待扑下火后才发现书房里没有人,意识到中计,又慌慌张张来到这边。

差点便要酿出大错,想到这,安公公心有余悸:“殿下,大殿要塌了,我们快出去!”

上方不断有东西坠落下来,火花四溅,这个地方似要天崩地裂,一刻也不能多待。

火光中,郁娘已经第三次越过南廷玉,抱着东西而去。

南廷玉抿紧薄唇,沉下愤怒的眼色,由着安公公和侍卫的搀扶,走出火海。

他衣摆染了火,侍卫跟在身后又是拍打,又是扑水,雪白长衫沾满灰渍和水污,头上玉冠松散,发髻倾斜散乱,整个人显得甚是狼狈。

他一出来,便被裴元清喂下一颗清毒丸。

“殿下,你怎么样?”

南廷玉没说话,也说不出来。

他眼睫半敛,眼眸森冷如剑,睨向远处的一人一狗,混乱嘈杂的世界中,似乎只看得见那一角。

不甘的怒火愈积愈多,如风暴盘旋于心。

她救了狗,救了牌位,救了卖身契!

三进三出!

却一次都没有看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火光烛天,憧憧人影中,有一角安静到像是绝俗离世,同这纷乱嚷闹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

郁娘坐在地上,和火火抱作一团,火火身上有块毛被烧焦了,露出黑黢黢的半张屁股,尾巴左右摇摆,正哼哼唧唧埋首在郁娘怀抱中,求安慰,求抚摸。

郁娘笑着给它顺后背,温柔安抚它的情绪。明暗交替的火光映出这幅温馨画面的轮廓,如同含蓄的笔墨画,寥寥几笔,却十分美好。

刚刚裴元清也已给郁娘和火火喂了一颗清毒丸,一人一狗都解了毒,裴元清道:“殿下,不用担心,郁娘子和火火皆无大碍。”

南廷玉突然不住咳嗽,声音中有着克制的怒意。这场大火似乎烧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胸腔滚烫摄人,吐息皆是火气。

大抵是他骇人的目光极具穿透力,郁娘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望他。

二人之间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接触。

身后,下人们还在扑火,木柴燃烧的毕剥声、瓦片倾倒的坍塌声以及大水扑灭火焰的刺啦声,组成了嘈杂攘攘的背景板。

不知缘何,迎上郁娘木然平静的视线时,南廷玉脑海却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在蓟州城,那时她踩过满地匪贼的鲜血和尸体,扑到他怀里,说害怕,说担心。

现在的她却是连装都不装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胸膛,心脏被砸的稀碎,胸口空荡荡的。

屋脊悉数倾覆坠落,火苗碎屑纷飞,他们二人的面庞在分明和模糊中交替,长长的影子,洒落进那片崩坏的火海之中。

一同崩坏的仿佛还有过去的种种。

没多久,望舒殿便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个壳子。

火舌像是从地面爬上了天空,远处天际绯红彩霞破开乌云,伸展出如火般的夺目耀眼姿态。

天亮了。

一直支撑郁娘的那股力随着大火的熄灭,也一同消失,她眼睫颤了颤,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火火身上。

“郁娘子……”

苗苗和裴元清在呼喊她,她想睁开眼,说自己没事,可怎么也睁不开,又陷进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苦涩的药、寒冷的风、冷漠的面孔……一一挤入她的世界,如梦如幻,分不清现实。

她是那条搁浅的鱼,钩子刺破了下颚,被人围着欣赏她的挣扎和无助。

曾经以为能救她的人,到最后才发现是将她烹调之人。兴许那些小意温柔,不过是让食材变得更美味的佐料。

南廷玉俯下身,将郁娘从地面抱起,见到她眼睫上有泪,他神色一顿,旋即自嘲一哼。

哭?

“英勇无双”的她也会哭?

余光扫向卖身契和被烧得字迹模糊的牌位、以及半边屁股毛被烧掉的火火,想要一脚踢走这三样碍眼的东西,却还是在转身时命人照看好它们。

毕竟这些东西比他的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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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

郁娘昏睡在床上,屏风外,裴元清在给南廷玉包扎腿上的伤口。

南廷玉右腿有个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的伤口,黏着衣裳和火灰,裴元清费了些力气才清理干净伤口,皱着眉替他上药、包扎。

“殿下这伤口要好好休养。”口里的那句“不要逞强”没说出来。

裴元清心道,南廷玉倒是能忍,受了伤一字不说,只沉默抱着郁娘进殿,待他给郁娘看好病,确认无碍,南廷玉才出声让他过来看伤。

南廷玉沉沉应了一声:“嗯。”

安公公在一旁汇报走水一事的情况。

昨日元宵节,府中下人大都休假,只留下二十多个侍卫和杂役,那背后暗算之人应是料到这一点,才敢来长乐宫放火行刺。

对方用计也是险恶,先是打晕府中两个侍卫,由刺客扮做侍卫混入其中,再放毒烟、火油,点燃好几处宫殿,声东击西,分散他们的人手。

“行刺殿下的那两个刺客,毁了面容,查不出来身份,想来是豢养的死士。”

在大乾,能豢养死士的没几个世家,幕后主使是谁,呼之欲出。

这些年,姚家多次行刺南廷玉,却都是趁他在外进行,如今还是第一次派人来东宫刺杀。

看样子最近发生的三件大事,已经逼得姚家大乱。

第一件事是南廷玉已经搜到证据,查清楚四皇子中毒的真实原委。芸妃的确私下又喂四皇子吃了些花生,致使四皇子昏迷,但让四皇子薨逝却是姚贵妃后又买通御医,下的毒手。

第二件事是伽蓝寺中,有姚家的人,那僧人招供,是姚贵妃暗中指使他在避子汤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要嫁祸给惠娴皇后,借此分化他和惠娴皇后的关系。

第三件事则是皇帝为他和宣若薇赐了婚。

如此种种,逼得姚家便是冒险,也要对他痛下杀手。着倒也证明,姚家如今穷途末路了。

南廷玉闭上眼,想到什么后,沉声道:“安公公你去备车,孤要进宫一趟。”

“是。”

走出门口,南廷玉看到火火光着屁股、脚步打滑向这里而来,他阴沉着脸,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火火堵在殿门外。

安公公:“……”

火火:“……”

·

郁娘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醒过来时,又已过一日。身下的床单,眼前的帘帐都更换了,这是一间陌生的寝殿。

她口中残有中药的苦味,苦味从嘴巴一直蔓延进胸腔,她咳了两声,她想要喊苗苗端水,转过头,发现帘帐映着一道人影。

南廷玉坐在椅子上,应是刚从外面处理完事情,才回来此处,即使隔着帘子,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披着的大氅寒意未退,风霜化作褶皱间的凛光,丝丝缕缕窜进来。

察觉到她苏醒,他目光微动,看向帘帐。

他没有出声,她亦没有开口。

静谧的沉默里有着对峙。

直到她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身子怎么样?”

“多谢殿下的关心,妾身无碍。”

“也对,毕竟能三进三出。”不像是有碍的样子。

郁娘:“……”

她垂下眼睫,目光淡漠:“妾身没看到殿下。”

南廷玉声音消失一段时间,复才道:“孤就在你旁边。”不过咫尺距离,怎么可能没看到。

“妾身原先见到两个侍卫进了殿,还以为殿下早已被他们救走。”

她声音不咸不淡,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这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差点要了他的命。他隔着帘帐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那两个侍卫是刺客。”

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看到的是她一次又一次冷漠离开的背影。

她就这么恨他?就这么想他死吗?

郁娘闻言,神情茫然,却没立即说话。须臾,她才道:“殿下,妾身当时意识不清,尚未能思考周全,还请殿下恕罪。”

他嘴角牵起自嘲的笑,是啊,她意识不清,却也还记得,谁排第一,谁排第二,谁排第三。

深陷红尘的人,变得痴顽。

明知是一个难堪的结果,仍想一遍遍得到确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二人之间没再说话。

窗户支开了条缝,一阵夜风忽然而入,吹得床帘晃动,床上的郁娘似乎觉得冷,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南廷玉起身离开,大氅掠过窗户,眨眼间窗缝已经严丝合缝关上。他这一夜没再回来,不知是忙于公务还是宿在了其他偏殿。

郁娘睡不着觉,兴许是白日里睡够了,现下卧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她脑子昏昏沉沉,想事情也想不通,只觉得乱,没有一点头绪。

接下来几日,她几乎都待在床上养身子,南廷玉没再来过,想来不是公务繁忙,而是不再和她同宿一间房了。

这本该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恢复成原样,她也不觉得失落,反倒还有些庆幸,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奴颜婢膝去面对他。

这日,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位公公和两位嬷嬷踩着第一缕阳光,早早来到长乐宫,捧着懿旨宣读。

“婢女郁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感其侍奉太子有功,特册封为九品奉仪。”

奉仪,太子妾室中最末等的位阶。

郁娘脑海忽然忆起惠娴皇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本宫这次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能怀上太子的孩子,本宫往后将接受你留在太子身边,且也会让太子给你一个名分。”

原来这句话就已经暗示了今日的局面。

只是说让她怀上太子的孩子,而没说要让她成功生下来。

她神色冷淡接过懿旨,两位公公和嬷嬷立即上前恭贺,话语里有着讨喜头之意,郁娘还未说什么,一旁已经有识趣的人上前,替她打赏了。

这是安公公的得力弟子,小喜子。

自玲月出现叛主之举后,南廷玉便将小喜子调到她身旁伺候,小喜子是安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行事规矩可靠,几无差错。

秦嬷嬷攥着手中银子,笑着道:“郁奉仪这下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必能在长乐宫径行直遂、步月登云。”这话一半吹捧,一半由衷之意。

太子不好女色,府邸现在只有她一个妾室,将来虽会娶正妻,但只要她在太子妃诞下嫡长子后,抓住机会生下一儿半女,那往后便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郁娘没甚么表情,小喜子复又替她开口:“秦嬷嬷说笑了,咱们郁奉仪不敢盼望那么多,如今只想着把身子养好,好好伺候太子就行了。”

秦嬷嬷大笑起来。

一旁的宋嬷嬷一直没说话,脸色有些发窘,前些时日是她亲手喂郁娘灌下落子胎,再见面总归是有些尴尬。

思忖了下,她走上前,握住郁娘的手,脸上一派慈祥和蔼,与那晚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郁奉仪,你不要怪皇后娘娘,外面流言蜚语中伤殿下,储君名声不得有污,且祖宗规制也是这般,皇后娘娘才不得不如此为之。只是没想到那落子汤被人暗中动了手脚,竟伤到郁娘子你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身子,哎……好在听闻太子殿下已经抓到了凶手,相信不日便能给郁娘子你一个交代。”

郁娘抽出手,无视宋嬷嬷僵住的脸。

交代?任何交代都弥补不了她所受到的伤害。

郁娘嘴角牵起冷笑:“一个孩子,换一个奉仪位阶,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倒是十分‘大方’。”

这大方二字咬得很重,听得这几人脸色微变,深怕郁娘再说出些什么话,忙寻了理由离开。

回到常宁宫,惠娴皇后正拿着枝剪,打理花盆中的花儿,她看到两位嬷嬷悻悻归来,笑着询问今日的事宜。

两位嬷嬷一五一十将在长乐宫的事情道出来,末了,宋嬷嬷道:“皇后娘娘,老奴瞧着郁奉仪心中还是有怨气,恐怕不领皇后娘娘这个人情。”

惠娴皇后叹口气:“有怨气也是该的,毕竟若有孩子傍身,能做的梦可不只是当一个小小的奉仪。”

在这后宫内宅中的女人,无不想母凭子贵,一步登天。昨日御医府来话,说是姚贵妃近日差人调理身子,似是还想再拼龙嗣。姚贵妃的肚皮都已经十年没动了,现在竟还能生出来这心思。

秦嬷嬷不解道:“娘娘,她不领情,太子也不愿意,您此举……”

“本宫的孩子,本宫自是了解,廷玉现在……”想到先前见到南廷玉的模样,他似乎不愿意提及郁娘,提到时也是面若冰霜,惠娴皇后神色顿了顿,复又笑道,“估摸着是生她的气了。”

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应是跟东宫那场大火有关系,二人现在正在闹别扭。

“再者……”惠娴皇后垂下眼睫,手中枝剪徐徐剪断一朵枯掉的叶子,声音温柔中又透着些凌厉,“此举也能威慑在避子汤中暗中使坏的人。”

那人既敢借着她的手行事,那就别怪她不如她的意,打她的脸。

如今圣上已经知晓郁娘身份一事,虽动怒,却也只是让她处理干净,便没再计较。那往后这滴黏在南廷玉身上的“污点”已经不再令人胆战心惊。

赏个名分给她,自不是问题。

·

惠娴皇后的人离开后,郁娘将手中的懿旨交给小喜子。小喜子捧着懿旨,如捧烫手山芋:“郁奉仪,这懿旨……奴才帮你收起来?”

郁娘不答反问:“方才那位宋嬷嬷说流言蜚语中伤殿下,是什么流言蜚语?”

小喜子抓耳挠腮,一脸为难看着郁娘,事关主子的私隐之事,他一个下人实在不敢多说。

郁娘见状,便道:“你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长乐宫若没人告诉我,那我去外面随便拉个人问问,总能问得出?”

说着话,她作势要出去,小喜子忙拦住她道:“郁奉仪,你身子不好,可别出去吹了风。奴才说就是了,前段时间,应是姚派散布出的谣言,说太子殿下身中蛊毒,可能……不能有子嗣……”

不能有子嗣?

郁娘愣了下,联想到她所遭遇的这些事,忽然想通什么,顿时遍体生寒,如雷轰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郁娘子……”

苗苗红着眼看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到她,在这一刻,似乎任何话语都失去了辩解的意义,怎么修饰都掩盖不住真相的残忍。

她推开苗苗,一步一步走进屋里,步子摇摇晃晃,鬓间簪钗掉落,乌发如黑纱般松软垂落下来,遮住她的面庞。

力气似是在慢慢脱离这具身体,她颓然无力坐到椅子上。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出身低贱,又遭了人算计,所以才不允许她的孩子生下来。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打算让她的孩子顺利生下,只是要用她的孩子,一条生命,来破除南廷玉身上的谣言?

本以为已经被伤到至深,此刻才发现竟还能被伤到更深、更狠。

他们给了她一缕希望,又一脚踩碎,然后告诉她,她从来就没有接近过希望。

她只是权力倾轧下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牺牲品!

怎么能这般作践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四皇子薨逝之后,云妃精神失常,逼着启明帝去惩治姚家和三皇子,启明帝却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动姚家和三皇子。

云妃哀恸之下,吊死在了三皇子寝殿门前。晨间三皇子早起,撞见到这一幕,吓得当场神魂离体,梦魇不止。

启明帝本就子嗣单薄,只有四子。长子为南廷玉,二皇子早夭,四皇子又刚薨逝。如今三皇子还受了惊,启明帝担心得很,让御医府的御医悉数前来为三皇子诊治。

姚贵妃却只让两个同她交好的御医近三皇子的身,不让旁人知道三皇子的确切情况。

送走御医,姚贵妃垂泪看了一眼陷入梦魇中的三皇子,方才走出珠帘,来到正殿。

姚行舟早已坐在这里等着,他穿着黑色朝服,脸色威严肃穆,腰间别一把长剑,右手正摁着剑柄。他人虽年过半百,看着却十分精神,身上位高权重的气息浑然自成。

“三皇子情况如何。”

姚贵妃眼神敛动,思忖了下道:“父亲不必担心,三皇子只是受了惊吓,御医说卧床休养几日便能好。”

姚行舟攥着剑柄的手松开,像是想到什么,长眉压出几分凌厉,斥责道:“若不是你害四……也不至于牵连到三皇子身上!”

姚泊月闻言,坐到另一侧,美目流露出狠色:“三皇子不过是性子顽劣了些,心中不平,想要小小惩罚一下四皇子,可那云妃却借机生事,拿自己儿子的命来陷害三皇子,既是如此,那本宫何顺势不成全她?现下,她们母子二人在地府,也算是团聚圆满了。”

姚行舟摇摇头,心道,姚泊月这狠意,若是能对南筠之有三分,他们姚家这些年也就不至于是表面风光,暗中被打压。看着是步步高升,实则已被逼入绝境之地。

下一步要么是死,要么是反。

“皇帝对你可有意见?”

“没有,皇帝十分信任女儿,听闻太子前些时日向皇帝言明,有可能是女儿收买了四皇子乳母做假证一事,皇帝却不信,斥责了太子一顿,让太子还是先把精力放在修葺宫殿上。”说到后面,姚泊月忍不住笑出声。

提到宫殿,姚行舟问道,“长乐宫那把大火,皇帝也没来试探你?”

姚泊月压低声音:“女儿做的谨慎,那南廷玉抓不到把柄,皇帝没在女儿面前说什么,仍日日来看女儿和三皇子,瞧着不像是有怀疑。”

姚行舟听到这话,心中反而觉得不对劲。

储君府邸失火,连烧三座宫殿,早朝已经连续四日在讨论此事,各地大臣也一直在上奏折要求彻查此事,那南筠之怎么还能稳坐不动?连个怀疑也没有?

姚泊月看姚行舟脸色凝重的样子,复又道:“父亲觉得有所不妥吗?”

“嗯,只怕他是隐而不发。”

这时,婆子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内殿,为尚在梦魇中的三皇子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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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行舟看了一眼内殿方向,手复又覆上剑柄:“他能忍,我却不想忍了。他最好祈祷三皇子无碍,若是出了事……”姚家没了盼头,那就只能反了。

姚贵妃忙道:“父亲,三皇子不会有事的,且女儿还年轻,皇帝疼爱女儿,女儿将来也会有子嗣。”

姚行舟目光恨铁不成钢看向姚泊月:“疼爱能值几分?皇帝这人,心思深沉,根本不像你所想的这般简单。保不准他现在是故意在稳住你,稳住姚家,背地里已经想着怎么弄死你我。你可知道,皇帝前些时日借着祭祖大典,召了兰西世子和神弓队入京……”

姚泊月闻言,面色一怔,兰西世子入京倒是正常,但是神弓队常年驻守在边疆,是防御图门族的主力,一般不会轻易随世子离开兰西。

“父亲,皇帝此举……”

姚行舟冷笑:“不管他是攻还是防,皆我姚家在掌控之中,无所畏惧。”那南筠之还以为自己行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被姚家看得清清楚楚。南筠之若是敢有所行动,那他当初是怎么送他登上那个皇位的,现在就能怎么将他拉下来。

姚行舟说完话,没再逗留,大步离去,半空中飘来一句叮嘱。

“好好照顾三皇子。”

“是,父亲。”姚泊月应完话,转身看向内殿的目光却是一片忡忡。

·

这厢,处理完朝中公务,南廷玉回到长乐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听到小喜子禀报,说是惠娴皇后的懿旨今日儿来了,他脚步顿住,眉目之间神情复杂。

向书房走了几步,遂又转身向偏殿而去。

已经有两三日没有见她了。

他进入偏殿,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空荡荡的大殿内,她脊背消瘦单薄,微微弯曲,以一种怛然之态坐在木椅上,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分。

他心脏浮起难以言喻的感觉,脚下步子不自觉沉重几分。

大抵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面庞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似是一直坐在这里,专门等着他过来,就为了问这一句话。

“妾身腹中的孩子只是殿下用来破除谣言的工具吗?”

沙哑的声音划过他的心脏,他心跳一顿,呼吸也随之停滞。

没有立即回答这话,而是俯下身,将地面散落的珠钗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那日,他深夜去伽蓝寺本是想将假孕一事告诉她,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一时之岔而造成如今之错。

现在来看,这像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

“琳琅,你腹中……未曾有过孩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母后为了破除谣言,打算让你怀上孤的孩子,但因为祖宗规矩这个孩子留不得。孤知晓她的打算后,和裴老先生商量对策,最终决定以假孕的方式哄骗住母后,这样既能破除谣言,也能不伤你的身子。你去伽蓝寺的前一日,裴老先生给你的三包药,便是假孕药,能让你的身子出现有孕迹象。”

“不管你相信与否,琳琅,孤从没有想要伤害你,你离开后孤心中惴惴不安,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将实情先告诉你,于是那晚孤去伽蓝寺见你,只是当时……”

当时他看到词牌上的字,怒火攻心,又恰逢四皇子薨逝的噩耗传来,他气得匆匆离开。

他本以为佛门重地,母后不会出手,等她回到长乐宫再从长计议,只是没料到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那“孩子”死掉。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平稳,如冬日的风,吹向郁娘的脸颊,郁娘只觉得寒意从皮肤渗进血管,流进血液中。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这里没有孩子?

原来比起他们想要她的孩子死掉,更可怜的是她从来都没有过孩子。

难怪他想也不想就认下那个两个月的“孩子”……竟是因为他从始至终就知道她没有身孕!

她面色白如纸张,说不出来话,心中所有的难过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点,崩塌倾覆,却又有新的剧烈情绪堆积成山,压在她心中。

脑子一时乱作一团,忍不住伸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月色不知何时升起,洒在南廷玉的后背上,他垂落的身影宛若一把势如破竹的长剑,笼罩住她,似将她深深困在其中,插翅也难逃。

他俯下身,欲伸手搂住她,刚一碰到她,却被她猛地给推开。

她眼神定定看着他,眼底不是浓烈的恨意,而是刻骨的冷漠。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讨好的、殷勤的、温柔的,即使被他冤枉了,她也只会无声难过,从没有如此决绝尖锐。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带给她的伤害比他想象还要大。

他心脏一顿,正想要说什么,这时苗苗抱着一块牌位走进来。

苗苗那日见郁娘不顾危险,从大火中救出来一块烧毁的牌位,揣测牌位上的人对郁娘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可惜牌位已经烧得没法复原,她今日特地去街上挑了一块上好的木头牌位,想着送给郁娘,兴许能让郁娘心情好一点。

“郁娘子,我买了新的牌……”苗苗口里的话戛然而止,见到南廷玉在屋里,忙道,“参见太子殿下。”

南廷玉站直身体,望向苗苗怀中的牌位,眼色幽暗敛动,心中方才浮起的怜惜和自责在这一刻被不甘和怒火压下去。

他没见过牌位上刻的字,但不消多想就知道供的是谁——她的那位早逝的未婚夫。

从鸾州城到蓟州城,再从蓟州城到都城,兜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转转,她始终都没有忘记带上那个人的牌位。甚至在大火中她第一次选择折步回来,也是为了救这牌位。

一个死人的牌位,比他还要重要。

何其讽刺!

想到这,他不由攥紧手指,愤然离去,身后羽氅甩动间,在夜色中划出怒意。

既然她整日离不开这个牌位,那就和牌位过好了!

“殿下……”苗苗茫然看着南廷玉离去的背影,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走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忽然道,“殿下,夜已深,你不在这儿歇息吗?”

以往郁娘子受伤,身体不好的时候,南廷玉总会陪着她,而这一次不知缘何,南廷玉不仅没有陪着她,也好几日没有出现。

对于后宅的女人来说,恩宠就是天大的事儿。苗苗怕郁娘失宠,忍不住出声留南廷玉,只是南廷玉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背影十分决绝冷漠。

苗苗气得努了努嘴,转身进殿,将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出来:“郁娘子,我买了块新的牌位,明日儿,找府中的木匠帮你把字刻上。”

见到郁娘不说话,苗苗蹲下来,担忧道:“郁娘子,你没事吧。”

郁娘忽然伸手抱住苗苗,埋首进苗苗的肩膀上,她嘴唇颤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来。

“苗苗,我好痛。”

这句话似乎胜过千万句诉苦,苗苗的眼泪一时控制不住也落了下来,她抱住郁娘,抽着鼻子:“没事的,郁娘子,咱们把身体养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今局面对于她来说算是前进了很大的一步,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成为太子后宅有名分的女人。她不会再被人随意发卖,也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是现在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兴许是因为这个名分杂糅进太多东西,失去的远比她得到的要多。

原来一个奢望等了太久,再得到时,已经不复从前的那般心情。

那日在收到惠娴皇后的册封懿旨时,她脑海中涌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做了奉仪,往后没那么容易逃离东宫了。

晚间,裴元清给郁娘看完病,来做说客,解释假孕一事的原委,将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让郁娘不要怪罪南廷玉。

郁娘原先只觉得“孩子”丢失后,小腹空落落的,现在知晓压根就没有“孩子”,心脏也变得空落落的。

她自嘲笑道:“老先生,若我真的孕,太子殿下就不会如此为之吗?”他们不懂她难过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以为告诉她,她没有孩子,她的恨就没了根,就会消失。

裴元清一怔,没答话。

这个答案彰明较着。

殿内寂静无风,许久,裴元清叹口气,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无奈:“郁娘子,殿下所在的那个位置,注定了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儿女情长。”郁娘如今的反应超过他的预测,这倒是他所没想到的。

临走前,裴元清复又叹道:“郁娘子,这世间的事,无法事事顺遂,万般如意,还须拾阶而上。”

郁娘没说话,大悲大痛之后,不知是想开了,还是心如死灰了,千愁万绪归于平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书房被烧后,南廷玉搬到藏书阁处理公务,这几日也是宿在这里。他靠到椅背上,合上眼皮,捏着鼻梁缓解疲劳。

安公公端着汤盅和糕点进来,笑着告诉他,这是郁娘子命人送过来的。

他神色一顿,睁开眼,状似不经意确认道:“她让人送过来的?”

“嗯。”

他嘴角牵出微不可察的弧度,心道,这示好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和愚钝。

他伸出手,安公公忙为他舀了一碗汤,送到他手里。不知看到什么,他眉心皱了皱,尝了一口,又铁青着脸放下。

旋即,他目光落到糕点上,捻了一块放入嘴里,越嚼脸色越沉。

汤里有葱,味道也不对,糕点又甜又腻,这些东西分明不是她为他准备的。

她压根就没有来向他示好!

他铁青着脸,斜睨向安公公,安公公迎上他的视线,讪讪开口:“殿下,这汤羹和糕点不对胃口吗?”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备的?”

“是苗苗送给老奴的,老奴觉得应是郁娘子命她备的。”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郁娘的心意,是苗苗想为她固宠,假借她的名义备的。

而安公公不会看不出来,估摸也是在帮着苗苗哄他。他沉下脸:“把这些东西拿下去,往后不要再给孤送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安公公顿了顿:“是。”心中却在叹息,不知道这二人要闹脾气到何时,主子不开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夹着尾巴,跟着不开心。

·

“娘亲,女儿的头好疼,能不能晚些找父亲……”

“琳琅,你忍忍,再忍忍罢,我们若是去都城迟了,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

“娘亲……可是女儿真的很难受……”

……

“琳琅,你好些了吗?琳琅,你不要吓唬娘亲,娘亲这去给你找郎中,你在这里等娘亲。”

“琳琅……琳琅你去哪儿了?”

“你找船上那小丫头吗?她病死喽,尸首刚被收尸人扔到乱葬岗去了。”

“不可能,琳琅不会……不会有事……琳琅……琳琅……”

恰逢荒年,饿殍不知凡几,乱葬岗中尸首遍野。

大雨倾盆而下,她一具具尸首翻过去,疯了一般喊着“琳琅”二字,始终没有听到应声,万般绝望之际,忽然在脚下的死人堆里听到一声微弱的“娘亲”,她推开尸首,满眼惊喜的看过去,却又在抹开对方脸上的灰渍,瞧清楚对方的面庞后,眼中惊喜僵住,灭顶的绝望和无助如山般压来。

“琳琅。”她的琳琅丢了。

“娘亲。”

宣夫人忽然从梦中惊醒,听到耳边的呼喊声,一把攥住宣若薇的手,只是在看清是宣若薇的面庞后,眼中惊喜瞬间消失。

宣若薇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顿了顿,小声安抚道,“娘亲,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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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夫人没作声,从枕边摸到佛珠,转动着佛珠,平复心情。

她常会梦到这段记忆,梦到自己在乱葬岗中找人,最终找到了人,弥补了那段遗憾。只是近些时日,这段梦魇出现的实在有些频繁,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宣若薇抱住她,宽慰道:“明日,我陪娘亲去佛堂为……姐姐上炷香吧。”

“嗯。”宣夫人阖目,口里又念起经文,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她道,“你怎么这般晚来找我?”

“娘亲,太子二月中旬要准备南巡,我想随他同行。”

宣夫人蹙眉:“你是未出阁的女子,没有理由与他同行。”

“所以女儿才来求娘亲,想请娘亲帮帮女儿,出个主意,让女儿能跟随太子一道南巡。”默了一瞬,宣若薇又解释道,“不知是不是女儿多想,总觉得伽蓝寺一事后,太子殿下对女儿态度十分冷淡。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女儿和太子之间的赐婚会……出差错。”

宣夫人本想要拒绝宣若薇,可是听着一声声“女儿”,似是和梦里那道辗转思念的声音对应上,心中不由一片苦涩,忍不住将满腔悔恨和爱意,都注在了宣若薇身上。

“你若想南巡,我帮你,只是切忌不要生事。”

“多谢娘亲。”

·

长乐宫近些时日在重建宫殿,一早便有动工声,夜色落下后,声音才渐消。

郁娘住进最偏的寝房休养,远离这些声音。

她和南廷玉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怎么见面,也没怎么说话。苗苗倒是经常会把他的事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透露给她,前些时日还被她发现苗苗竟以她的名义去给南廷玉送汤送糕点,她把苗苗给说了一顿,苗苗方才消停些。

身子好了许多,她和苗苗在花园中散心。长乐宫里的花花草草,一年要换四茬,因此四季景色各不同,现在正值初春,院里开满了早樱。

白色樱花随风簌簌而落,在地面堆了一层花毯。

二人踩着花毯,闲庭散步,绕过竹林,来到望舒殿旧地。新的地基已经打好,规模瞧着要比以往更为宏伟壮观。

工匠们正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着事。

几个木匠一边做活,一边聊着事。

“灰筒瓦换作琉璃瓦、夔龙随梁枋变作双鹿随梁枋、菱花窗换作槛窗……宫殿较原先改了有几十处,听闻都是按照未来太子妃的喜好而动。”

有人笑道:“毕竟这以后是要作殿下的婚房,自然要考虑未来太子妃的意思。”

“听闻前些时日遥河十六座城上书圣上,认为宣姑娘既是飞鸾灯的神女,那便有赐福百姓之力,于是请宣姑娘和太子一同南巡,赐福辟邪、泽被十六城百姓。”

提到这,又有人接话:“南巡之后,咱们太子殿下和宣姑娘就该成亲了吧?”

“嗯。”

苗苗忙拉着郁娘走远,郁娘还是从他们的交谈声中听到些模糊字眼,面上倒是平静如常。

苗苗嘀咕着话:“这些人倒是会胡说八道。”

“南巡?太子需要去多久?”

“两三个月左右。”

郁娘若有所思:“倒是走得挺久的。”

他不在,她倒有了空闲和时间。

只是没想到当晚,她就见到了许久未见到的南廷玉。

他冷着脸,让她去置办东西,过两日便随他一同南巡。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巡一事,与其说是带着她去,不如说是直接命令她去。

她以身子休养,不易奔波为由婉拒,却没有拒绝掉,只得准备行囊,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带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只带了苗苗和火火。

此次南巡走水路,龙船将沿着遥河而下,路过七个州府,十六座城池。每座城池约莫停留三四天,南廷玉将会和当地的官员百姓见面,大有善体下情、访贫问苦之意。

郁娘想不通这事为什么要带上她,如今她和南廷玉两两相望,不过互相添堵罢了。

二月中旬,寒气未消。

郁娘披着羽氅,戴着帷帽,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马车停在遥河岸边,她在苗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目光望向远处,入目便是一艘四层高的龙船,那船修得壮观大气,如一座山横亘在河中央,自成巍峨磅礴的气派。水面泛起薄雾,雾气沿着船身缭绕,如云托举着高山,似缥缈仙境,又似海市蜃楼。

陆陆续续有人在登船,岸边还有些人在话别。

郁娘一眼便注意到宣母等人。

宣母手中攥着佛珠,眼神温柔看着宣若薇。宣若薇此刻正被一群贵女包围着,这些人都是来送她的,南廷婉也在其中。

大抵是上次伽蓝寺“磨镜”一事,让二人都起了避嫌的心思,举止不如往常那般亲昵。

南廷婉叹道:“哎,若薇姐,一想到这次要和你分别两三个月,我便觉得无趣,早知道我再去求一求母后,让母后也给我安排进南巡的队伍……”

宣若薇心道,她便是求个千百次,惠娴皇后也不会同意,现下,惠娴皇后巴不得她们二人隔得远远的,不要见面才好。宣若薇面上笑着道:“三公主,此次南巡路途久远,您金枝玉叶,身子不一定能吃得消。想来皇后娘娘也是怜惜你,才没有让你随行。”

南廷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些释怀,嘴角扬起笑,正欲说什么,余光忽然瞥到郁娘的身影,那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去。

郁娘隔着帷帽的薄纱,将南廷婉这陡然变化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心道,三公主还是这般怒形于色。她迈步正要离开,没想到南廷婉从身后追了上来。

“站住。”

郁娘转过身。

南廷婉看不清郁娘的面庞,见郁娘遇到她不打招呼,也不摘掉帷帽,大有轻视她之意,她心中憋屈恼火,可也不敢再向以前那样随意惩罚郁娘,现下喊停郁娘,不过是想来炫耀一番。

“郁奉仪。”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南廷婉磨了磨牙,“本公主还没有从皇家玉牒上除名,哦,往后本公主也不会被除名,因为父皇疼爱我,拒绝了母后的提议。”

郁娘声音平静道:“那妾身恭喜三公主了。”这事倒是在她预料之中,毕竟三公主玉牒除名的话,将来还怎么能代表大乾的公主去图门族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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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或许曾在二公主和三公主之间摇摆不定,但现在二公主的生母云妃自缢,胞弟薨逝,二公主孤苦伶仃,皇帝不忍,也不能再送二公主去和亲。否则此无情之举会遭到谏臣抨击,受天下人批评。

恰好三公主惹是生非,闹了许多笑话出来。那和亲之事自然便落到南廷婉头上了,想来这才是皇帝阻止玉牒除名的原因。

南廷婉见郁娘听到这,竟不为所动,心中觉得无趣,这时,目光瞥到南廷玉和几个世家子弟一边聊着话,一边向这边而来。她忙闭上嘴,回到那群贵女中。南廷婉现在见南廷玉,犹如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得不行。

众人向南廷玉的方向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郁娘也跟着福身行礼。

南廷玉目不斜视,没看她,越过她身旁,径直朝龙船的方向而去。

宣母轻拍了一下宣若薇的胳膊,宣若薇立即识趣跟上南廷玉。

世家子弟们笑着为宣若薇腾出位置,宣若薇也不拘谨,举止落落大方,与南廷玉聊着话,二人并排而行,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登上龙船。

郁娘则跟在他们身后,距离逐渐被拉长,没一会儿,视线中塞满熙熙攘攘的人影,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次随行人员众多,世家子弟和侍卫仆人加起来共有八百余人,堪比一支军队。一楼二楼是下人房,三楼是世家子弟和一部分亲信侍卫的房间,四楼则独属于南廷玉一人。

郁娘被安排宿在三楼最末尾的房间,与宣若薇的房间隔了十多米,挨得很近。

这位置虽不优越,但外面是甲板,适合赏景。

上了船,她便被苗苗拉着去观景。

龙船划动后,水面荡开一圈圈巨大的水纹,岸上的人和景都在慢慢变小,模糊成灰蒙蒙的轮廓。江面上,另有百艘首尾相连的战船护龙船左右,气势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这场景倒不像是要南巡,而像是要南下打仗。

苗苗不禁感叹着话:“真壮观啊,这个时候咱们该是要赋诗雅兴一番……”

这话才落下,远处就响起琅琅之声,几个兴致大发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吟诗诵词。亦有人吹笛奏乐相伴,颇有“韵悠扬,话短长,畅饮流觞翰墨赋华章”之意。

郁娘摘下帷帽,吹着江风,迸溅的水珠似有若无拂过面庞,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裙摆摇动间显出一抹纤细玲珑的身影。

少焉,明日高升,金色流光洒在江面上,随着水波粼粼而动,四周灰蒙蒙的轮廓被染上了千姿百态的绚丽。

看了会儿美景,她想要进屋,却在转身时看到四楼南廷玉的身影。他正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盯着她,不知道盯了多久。

郁娘收回视线,没甚么表情进了屋,第一日过得风平浪静,待在屋子里,看看书,逗逗狗,如此这般到了傍晚,龙船停下来,抵达南巡的第一站——津沽城。

津沽城江岸早已站满百姓,众人皆提着灯笼,摇着手绢,神情激动迎接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场面很是热闹。

南廷玉和宣若薇下了船,在津沽城的官员簇拥下向官亭而去。

郁娘没出去凑这个热闹,她留在船上,掌着一盏油灯安静看书。看了许久,脖颈酸痛,便披上大氅,抱着汤婆子,去甲板上放松休息。

江水在夜色中化作浓稠的墨,起起伏伏拍打着龙船,龙船自岿然不动。远处,岸边挂满长幡和灯笼,隐约可见繁华喧闹、熙来攘往的夜市一角。

真好看啊,世界偌大,形影却单只。

郁娘思绪飘远,漫无目的想着事。

不知不觉江面寒意入身,手中汤婆子凉下去,待她反应过来,脸蛋和手指早已冻得通红。

她紧了紧衣领,忙走进屋内。

脱掉大氅和外衫,揉着脖颈,向床上躺去,这时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酒气,她意识到不对劲,身子已经躺下去,正正好压在一处坚硬宽阔的胸膛上。

她吓得欲下床,但对方长臂一揽,又将她结结实实揽了回去。

那人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耳尖上,沉重而又熟悉的呼吸迅速包裹住她。

“琳琅,孤头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应是喝了不少的酒,脸庞透着红,连带脖颈也一片通红,神情瞧着很难受,眉心紧紧蹙起,闭着眼,没有看她,却是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又重复了那句话:“琳琅,孤头疼。”

郁娘没推动他的手臂,压下心中的闷堵,不咸不淡道:“殿下,你先松开手,妾身去找裴老先生过来。”

“不要裴老先生……”

说着这话,他将她抱得愈紧,胸膛小腹与她后背的曲线贴得严丝合缝,这姿态似是想要将她拆骨入腹,鼻尖抵着她的侧脸,呼出来的鼻息滚烫灼热,“孤不要裴老先生……”他想要的是她。

“那殿下你先松手,妾身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南廷玉闻言,果真松了些力道,只是郁娘刚要下床,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他气得翻身而上,将她箍在身下,目光如带着熊熊烈火看着她。

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就不能陪陪他吗?

他明明已经放下身段来找她了。

眼中的烈火逐渐变质,化作涌动暗潮,大有吞噬掌下之物的意思。

郁娘的两只手被南廷玉反扣在枕头上,无法动弹,被迫迎上南廷玉直白而赤.裸的视线,清楚看到对方眼神的变化,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绷紧。

她像是想明白什么,屈辱咬紧嘴唇。原来这就是他南巡要带上她的原因,负责给他泄火。

当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灯火暗淡,他未曾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

“琳琅,孤疼。”含糊的话中藏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很疼,绵绵密密的疼,一想到她,一见到她便觉得疼,可是不见她就更疼了。当真是奇怪,奇怪的病,奇怪的症状。

“殿下……”

她的声音被他堵住。

他此刻不想听到她的任何拒绝和抵触,也似乎只有这样——与她相拥,与她缠绵,与她沦陷,才能稍稍化解他的疼痛。

他的气息裹着酒气铺天盖地而来,充满侵袭和掠夺的意味,根本容不得郁娘这个掌中之物来抗拒。

兴许是二人都素了许久,也兴许是心中隔阂未消,云雨之欢的开头疼痛不止,郁娘忍不住落泪,喉咙中响起破碎的声响。

“殿下,痛……”

她实在受不住,开口求饶,声音中有着颤栗和惧意,像是被人给深深欺负了。

下一瞬,忽见一个黑影从床底下窜起,直奔向南廷玉,口里一并发出汪汪的威慑声,猛地咬向南廷玉。

本欲攻城略地的南廷玉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尖锐的疼痛从身上传来,气得他怒火冲天,想杀狗的心都有了!

“恶犬!孤要杀了你!”

火火咬了一口还不够,龇牙咧嘴欲继续咬向南廷玉。

郁娘见状,一把扑进南廷玉怀中,紧紧抱住他,又忙偏过头安抚火火:“火火……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火火对着南廷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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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

南廷玉咬牙切齿状:“这个恶犬怎么会在房间里?!”白日里瞧着就已经够碍眼了,现在晚上竟然还敢来碍事!

郁娘也不知道火火怎么藏在床底下,揣测道:“应该是妾身上次假孕落胎后,火火担忧妾身,从那日后便常常守在妾身身边。”她晚上休息时,会将它赶走,只是偶有疏漏,它就偷偷摸摸溜进来,藏到她床底下。

有一次被她发现,还是它在床底撒屁,味道太臭,把她给熏醒了。

南廷玉听到郁娘的话,神色一僵,怒火消去大半。又见郁娘此刻抹胸松垮,酥胸微露,柔软身段紧紧贴着他,温香软玉在怀,另一半怒火也消了。

房间里的声响惊动侍卫,侍卫迅速围过来,附近众人人也都从睡梦中惊醒,披上外套,走出来问着话。

“怎么回事?这不是太子奉仪的房间吗?”

侍卫踟蹰道:“里面刚刚传出来太子殿下的叫声。”

“什么?太子殿下在里面?”

宣若薇刚走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望向郁娘的房间眼神敛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外面的呼喊声逐渐急促焦灼,似乎南廷玉再不说话,他们便要破门而入。

南廷玉只好阴沉着脸,忍着痛,沉声道:“孤没事,孤只是被狗给咬了一口,你们给孤送一瓶膏药过来。”

安公公:“殿下,犬伤非小事,还是请裴老先生过来查看一番。”

南廷玉脸色略微古怪:“不必了,你们退下吧。”

安公公闻言,心道奇怪,但也不好再强求,便命人去找裴老先生拿药。

门外众人得了命令,悉数离去。

宣若薇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没有动,直到婆子轻扯她的衣袖,她才收回视线,进了屋。

不是说南廷玉和她关系生分,已经许久没有同房了吗?今日怎么会……这声响还闹得这么大!

整个三层楼的人都出来了!

房间内,郁娘把火火训斥回床底,蹙眉看向南廷玉:“殿下,真的不需要叫裴老先生吗?”

“不用。”南廷玉想也不想拒绝。

“那殿下伤到哪儿了?”

南廷玉睨她一眼,没说话,神情瞧着有些不对劲。

郁娘下意识想歪,看向南廷玉的两腿间,南廷玉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脸色黢黑。

“不是这儿!”

“那是哪儿?”

南廷玉还是不说话,只绷紧脸。

过了会儿,裴元清把药送过来,她要下床拿药,南廷玉见她衣衫不整,拦住了她,他自己开门去拿。

郁娘瞟向他身后,看到他长衫上破了口子,渗出点淡淡血渍,那位置正在……臀腚上。

郁娘:“……”

难怪南廷玉不愿意去看医师,原是不想让人知道堂堂太子殿下,半夜被狗给咬了臀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也算是活该。

郁娘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面上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撇开头去。

南廷玉搪塞住裴元清的关心,说了两三句话遂关上门,掂着膏药转身。

他脸色很难看,被咬中的部位尚在隐隐作痛,想着还没有找那只臭狗算账,他踢了踢床板:“出来。”

火火没理睬他,他继续冷笑道:“谋害储君是什么罪?即便你是一条狗也要担下杀头之责。”

说着话间,他余光瞄向郁娘,意图借着狗来“挟制”郁娘。

“津沽狗肉馆很有名,要不明儿就把你送过去,你这皮毛、脑袋、四肢,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

火火似是能听得懂这话,气得汪汪两声。

郁娘倒是神色不变。

南廷玉心中暗道,挟狗以令她,竟然令不住。

她不是很在乎这只狗吗?

毕竟失火的时候,她第一个先救的就是这只狗。

一想到这,他心脏闷闷的,不甘的苦水冒了一股又一股,也没了吓唬火火的心思,将那膏药扔到郁娘眼前,趴到床上,忿忿命令道:“替孤擦药!你的狗咬伤了孤,由你来善后。”

郁娘:“……”

她看着南廷玉,放在半年以前,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光风霁月、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趴到床上,让她给他的……臀腚擦药。

她神色顿了顿:“殿下身子矜贵,妾身怕……”

“你的狗连孤都敢咬,你还有什么好怕的?”磨磨叽叽,照顾他一下都不愿意,那他就偏让她照顾。

郁娘:“……”默了一瞬,她绷着脸,伸手帮他脱掉长衫和亵裤。

他道:“出血了吗?”

郁娘将沾血的衣裤悄悄藏了起来:“没有,只破了点皮。”

南廷玉蹙眉,伸手欲探向伤口,郁娘忙道:“殿下别乱碰,小心伤口生炎。”

他收回手,没再说话。

裴元清给的擦伤药,有些刺激,沾到伤口立即传来一股刺痛,不过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他在中蛊毒时,便已经体验过千万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想说什么,床底下忽然传来火火的呼噜声。

火火原先闹腾了会儿,现在沉沉睡去,口里的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响,似能震动上方床铺。

南廷玉默了一瞬,忽然道:“如此聒噪,晚上人还怎么睡觉?”

郁娘踟蹰:“那妾身把火火赶出去?”

南廷玉不答反问:“它晚上睡在哪儿?”

“妾身在甲板上为它搭了个简易的窝。”

“甲板湿寒,你怎么能让它睡在那里?”

郁娘:“……”

他方才不还是说要把它送进狗肉馆吗?怎么转眼就为它担心甲板湿寒了?

性子还真是阴晴不定。

南廷玉又道:“就让它睡在你这房间好了,至于你……”后面尾调拉长,语气沉下几分,“跟着孤,去楼上歇息。”这房间又小又冷,附近住的皆有人,声音稍微大一点,便私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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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

兜兜转转,原是为了这。

“涂了半刻钟,药还没有涂完吗?”

郁娘忙收回手,方才只顾着说话,竟忘了手中涂药的事。

南廷玉见状,勾着唇角看向她,幽幽道:“倒是会占孤的便宜。”

郁娘:“……”不知道是不是喝醉酒的缘故,他今晚一句接着一句怼过来,怼得她哑口无言。

她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索性闭上嘴,只趁他不注意时悄悄擦了擦手。

谁要占他屁股的便宜。

这一晚,她宿在四楼,二人并未再做什么,挨到床铺,二人的睡意都来了。

迷迷糊糊入梦前,她不忘问着话:“殿下,明日还要将火火送去狗肉馆吗?”

她先前之所以没有反应,便是因为察觉出来南廷玉语气虽恼怒,眼中却没有杀意,他对火火说那番话,估摸是想要她服软。

南廷玉含糊道:“送,怎么不送……”

然而第二日尚在睡梦中,龙船便离开津沽,朝下一个目的地驶去。

一路顺畅,如此这般,风平浪静度过十余日。

·

上阳宫。

姚贵妃将手中密信放到烛火上,火焰飞快攀上来,眨眼间便将信纸烧成一团灰渍。

此次南巡,南廷玉与宣若薇同行,还未出发前便已经借着神话故事在民间造势,引得万众瞩目,现在二人又访贫问苦、事必躬亲,才走过三四座城池,就已经在百姓和地方官中收获甚多美名威望。

东宫和宣家主导的这场大戏,二人演得很好,只是可惜,这场戏注定不会一帆风顺。

姚贵妃摸着缀满珍珠的甲套,妩媚的双目中溢出阴鸷的冷光。

心中悄然生出一计。

那南廷玉心思缜密,武功高强,他们多次派人刺杀皆以失败告终,但宣若薇可不一定,一个弱女子,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到时再借着宣若薇出事,分化东宫和宣家的关系,岂不是能一箭双雕?

想到这,姚贵妃立即唤来探子,在他耳边低语吩咐。

这时,内殿嬷嬷走出来:“娘娘,三皇子又梦魇了。”

姚贵妃闻言,忙摆手示意探子退下,她沉着脸走向内殿,撩开床帘,看向床上躺着的三皇子。

三皇子此刻满头大汗,张着唇,含糊不清说着话。姚贵妃趴到他跟前,听到他一会儿在唤四皇子的名字,一会儿又在向云妃忏悔。

姚贵妃眼眶通红,抱着三皇子的肩膀,又恨又恼:“廷昭,那不怪你,是他们母子俩福薄,该死!”

谁让他们敢算计她的,她只让他们母子俩死,没有牵扯到他们的母族,已经算是万般便宜他们了!

不知想到什么,姚贵妃又恶狠狠道:“南廷玉,我儿若出什么事,本宫必让你生不如死!”

她起初以为云妃是自缢在上阳宫殿门前,查了一番才知道,那云妃原是自缢后,尸首被南廷玉派人挂到上阳宫前!

为的便是要报火烧东宫一仇!

结果阴差阳错,将三皇子吓得魇住。

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三皇子状况还未好转,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精神日渐恍惚,她命御医掩住消息,现下是谁也不敢告诉。

“廷昭别怕,娘亲会把欺负你的人全给送走。”

三皇子似乎听得到姚贵妃这话,身子一抽搐,吓得不轻,可惜满眼都是恨意的姚贵妃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这段时间一直宿在四楼,只是留宿的第一晚,她便来了月事。她以为南廷玉留她是为了做那事,遂向南廷玉言明现在身子不利索,无法左右伺候,自请回三楼。

南廷玉却冷着脸拒绝了。

她每次来癸水精神萎靡,这次不知是不是还有晕船的缘故,越发恹恹无力,一趟便是数日。

待身子干净了,恰逢龙船停到阆中城。

这日,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温度升高,连带着风也变得舒爽许多。

她在船上待的乏闷,且这些时日,苗苗为了伺候她也一直待在船上。她估摸着再闷下去,苗苗要闷坏了。于是她和苗苗跟着队伍下船,打算散散心,见一见阆中风土人情。

正值二月末,已初见春日的明媚和朝气,江岸上柳树成排,枝头冒出翠绿嫩芽,水面则浮起一层白色柳树花。

岸边,阆中百姓得知南廷玉的龙船将会停泊在此处,天还未亮便在此等候,路上、楼上、甚至连墙上趴着的都是人。

“那是太子殿下吗?”

“应该是的,诶,怎么太子殿下和旁人穿着一样的衣服?”

“蠢蛋!那是太子殿下的侍卫!”

“那后面这位终归是太子殿下了吧,果真一表人才啊!”

“这也不对,这是世家公子们!”

“那太子殿下在哪儿……”

叽叽喳喳的各路交谈声响起,然而等到南廷玉真正出现时,那些声音似乎一瞬间凝固住,众人忘记了交谈,只目不转睛看向被阆中官员们簇拥而来的南廷玉。

他一出现,龙章凤姿、轩轩韶举这八个字便有了具象化。身上的光彩是周身世家子弟们戴再多金银珠宝、穿再华丽精美的衣袍也夺不走的。

偏生他打扮得内敛沉稳,只玉冠束发,着云纹白色开襟长袍,出众的是挺拔修长的身形和非凡的气质。

过了一会儿,人们像是如梦初醒,才有声音响起。

“这……这是太子殿下了吗?”

有人拍马屁:“这不是太子殿下,这是天神下凡呐!”

一瞬间,众人连连跪下来高呼“天神庇佑”,又有人看到南廷玉身旁的宣若薇,跟着喊“神女庇佑”,一声声呼喊中,时不时夹杂对南廷玉和宣若薇二人的称赞。

队伍里的下人们听到这些话,喜逐颜开,似也觉得脸庞跟着沾光。

郁娘本来是跟在队伍中央,走着走着,被人插队,逐渐落下。

她戴着帷帽,没看外面的盛况,倒是从那些声音中能够感受到众人的热忱和崇拜。

苗苗碰了碰郁娘的胳膊,附到她耳边,小声安慰她,让她不要难过,这些人就是喜欢说些马屁话。

郁娘没作声,心情平静无波。这时,忽然听到一道讽刺声。

一身穿紫袍华服的公子哥状似和身旁的朋友说话,没看郁娘,那声音却分明是故意让郁娘听到。

“这一路,多亏有宣姑娘。她仅是陪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下露个面,不用开口,就能俘获百姓的心。听闻,咱们龙船这一路南下,各地百姓也跟着编了不少歌谣,盛赞二人天作之合,为檀郎谢女转世。”话锋一转,他瞟了一眼郁娘,又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有些人跟着过来是为了做什么?”

另一人笑着作陪:“谁不想凑热闹啊。”

“哎,这热闹只怕越凑越相形见绌,觉得丢人的话就待在船上,何必戴着个帷帽也要下来。”

另一人大抵是察觉到这话过于明显,于是连忙拉着紫袍公子哥走远。

苗苗气得掐着腰,问向旁边的小喜子:“喜公公,刚刚说话那两人是谁?”她今晚要去南廷玉面前告状。

小喜子讪讪道:“穿紫衣的是镇国公崔翟的嫡孙,崔明尧。”顿了顿,他又小声道,“是去年游灯会,顶替太子殿下,接任玉神灯之人。”

苗苗咂舌。

小喜子:“这些世家公子哥往日里与宣姑娘关系极好,这崔公子甚至还求娶过宣姑娘,所以说话难免难听,郁奉仪你不必放在心上。”

郁娘唇角微动,心道,原来是宣若薇的爱慕者。

宣若薇倒是挺有手段的,现在利用不了手帕交三公主,便利用这爱慕者来给她添堵。

抵达官亭,众人先用了餐。

南廷玉和宣若薇二人事务繁忙,用完餐后既要与官员打交道,又面见百姓,体察民情。

二人一直忙碌到傍晚才结束公务,行程安排的紧凑,晚间也安排了事宜——去如意寺上香。

都城的伽蓝寺是造价最贵的寺庙,阆中的如意寺则是大乾最有名的寺庙,传闻也是最为灵验的寺庙。因此进如意寺烧香拜佛,是每个来阆中城的人必然之举。

只是如意寺坐落在高山之上,有四百多层石阶。郁娘不想去,让苗苗去禀报南廷玉,须臾,苗苗皱巴着脸回来传话。

“殿下说了,你若觉得累,那让小喜子背也要把你背上去。”

一旁瘦弱的小喜子:“……”

这话自然是吓唬小喜子的,阆中官员早已为贵人们备好滑竿,甚至连照明灯笼也早就贴心备上。

灯笼从山下一直绵延到山巅,宛若两条巨龙盘虬在山体上,将石阶照得通明。

寺庙也是灯火通明,今日特地闭寺一天,为了迎接南廷玉。

郁娘几乎是最后上来的“贵人”,待她落脚,南廷玉早已和方丈等人寒暄完毕,进入佛堂参观。

她见状,提着裙摆,跟上去,南廷玉周身一直围着官员和世家子弟,她无法近身,只得在边上参观。

忽然有侍卫匆匆而过,来到南廷玉耳边低语一句。

众人见状,识趣远离。

南廷玉听完侍卫的话,小声吩咐道:“让赵飞澜留下一支队伍给孤支配,这支队伍……”后面的话掩去音量。

小插曲过后,众人又围向南廷玉,带着南廷玉向佛塔而去。

郁娘没再亦步亦趋跟着他们,想着也没限制自由,她便和苗苗、小喜子去了别的佛堂参观。

夜晚,沉浸在灯火中的一尊尊佛像,显得和蔼慈祥。郁娘跪在蒲团上,虔诚烧了香,拜了佛。许愿的时候,顿了顿,许久才在心中道:“信女不想再做小鱼儿了,想要做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愿佛祖保佑信女,此生能自在自渡。”

她刚许愿完,站起身,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割裂寂夜的厮杀声,那声音是从南廷玉他们所在的佛堂方向而来。

“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啊……宣姑娘……宣姑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刻钟前。

方丈迎着南廷玉和宣若薇等人向佛塔而去,边走边介绍寺内的情况,侍卫们则在前提着灯笼。

众人行走在狭窄的庭廊上,忽然从一旁的厢房中窜出来一群黑衣刺客,这群黑衣刺客悄无声息,不知在此蛰伏多久。

冲出来后,他们径直朝南廷玉的方向砍去,手中的长剑寒光粼粼,大有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之意。前方的几个僧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惨死在刀剑之下。

“快保护殿下!”

侍卫立即拔刀迎上,兵刃剑器相撞,双方杀作一团,另有一部分侍卫护送南廷玉等人向后离去。

这时,有一群僧侣模样的人过来接应他们,等近身之后,这群“僧人”忽露凶相,袖子中暗器乍现,抽出软剑便对着他们一顿戳、刺、砍、剜,招式看似杂驳凌乱却凶狠猛烈。

“殿下小心!”

又有刺客从屋檐上方涌入,身形如鬼魅般矫捷灵敏,手中武器直指南廷玉面门,南廷玉立即侧身闪开,却见那刺客手中利器蓦地转弯,竟朝一旁的宣若薇而去。

众人皆是一惊,好在宣若薇会一点把式,连连后退,避开了对方的攻击。

宣若薇心中隐约觉得不对劲,这些刺客……像是向她而来……

南廷玉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将她拽到身后,沉声道:“跟着孤。”

宣若薇眼神明亮:“是。”

南廷玉又压低声音向近身侍卫道:“你们去找郁奉仪,将她藏起来。”

“遵命。”几个侍卫们得了命令,悄然向远处而去。

宣若薇眼神暗了几分,望着南廷玉的后背,心中不是滋味,不知想到什么,她夺过一旁侍卫的长剑,肩膀挨着南廷玉,凛声道:“殿下,我和你共进退。”她想要成为能陪伴南廷玉共迎风雨、同登巅峰的人,而不是柔柔弱弱躲在背后之人。

南廷玉睨她一眼,没吱声。

……

几个离开的侍卫,很快在一处佛堂中找到郁娘的身影,恰在这时,远处响起惊呼声。

“啊……宣姑娘……宣姑娘……”

“宣姑娘受伤了!快保护宣姑娘。”

郁娘撩开帽纱,从佛堂中探出脑袋,还未来得及细看怎么回事,便被侍卫匆匆拦下。

“郁奉仪,快躲起来。”

刺客的目标是南廷玉和宣若薇,郁娘这边不容易被注意到,但不代表不危险,侍卫一边说一边警惕看着四周,带着郁娘等人躲进厢房。

郁娘皱眉问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我们的人中应该是出了奸细,泄露了殿下的行程,现下突然冒出来一群刺客。不过郁奉仪你不必担心,侍卫大都武功高强,对付那群刺客不是问题。”

郁娘点点头,没再说话,屏气凝神听着外面的声响。宣若薇似乎受了伤,不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半盏茶后,兵戈交缠声消下去,侍卫探回消息:“刺客全灭了,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下平安无事。”

他们这才将郁娘护送出去。

原先浸在灯火中安宁祥和的寺庙,转眼遍布鲜血和尸首,成了杀戮之地。

黑夜遮住几分残酷,但越靠近南廷玉的方向,尸首越多,血腥味也越浓,憧憧血影无法再藏匿于夜色里。

“糟了,殿下,寺庙外面被人围住了!”本欲下山探路的侍卫匆匆退回来禀报着话。

在场的世家子弟大都没遇到过这样的事,闻言,瞬间惊慌起来,脸色吓得苍白。

他们本以为方才的刺杀已经够可怖,没想到“重头戏”现在才来。

刺客围困住寺庙,是要将他们团灭在寺中吗?

崔明尧怒吼着话:“这些刺客都是从哪儿来的?!”视线一转,他看向寺庙方丈,“是不是你们中有内应?”

方丈忙解释着话:“不可能,本寺僧人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

安公公:“大家先别争执了,宣姑娘现在止不住血,我们必须要快点下山!”

今日随行跟着的医师不是裴元清,那人没见过这场面,直接吓傻,愣在原地,被刺客一剑毙命。

现下寺中无人能处理宣若薇的伤口,必须要快点下山,不然再这么耽误下去,要出人命。

安公公话方落下,人群立即退开,留出一条道。

小道尽头,郁娘见到的便是南廷玉抱着宣若薇的画面。宣若薇胸前衣衫染出大片血渍,十分刺目惊心,她此刻鼻息虚弱,眼睫颤动,似是处在命悬一线之间。

“殿下,外面围困的刺客说……”这时,又有侍卫来禀报着话,不知缘何支吾住。

南廷玉沉声:“说什么?”

“说是只要交出宣姑娘,便放走寺中众人。”

“什么?”

众人闻言,愕然失语,本以为这刺客是针对南廷玉而来的,没想到竟是宣若薇。

“他们自称是麟州周家的门客,为报宣丞相灭周家九族之仇,现在要杀了宣姑娘以泄恨,只要殿下把宣姑娘交出去,他们就立即撤退走人。”

宣若薇突然咳嗽了两声,面上几无血色:“殿下,若……若是若薇一条命……咳咳……能救这么多人,那也算是死得其所……殿下,你就将若薇送给他们吧。”

南廷玉还未开口,崔明尧先道:“宣姑娘,你别再说了,我们万万不会用你一个女儿家的命来换取苟且偷生的机会!”

“是啊,宣姑娘,你快养伤,别开口说话了。”

宣若薇仿佛听不到这些话,只噙泪看着南廷玉,眼中情愫浓烈而炽热:“殿下,千万不要为了臣女……”

南廷玉打断她的话:“若薇,孤自有考量。”那麟州周家的门客,早就不成气候,哪里能派出这么多刺客做如此“大手笔”之事,只怕背后之人表面上针对的是宣若薇,实际上是针对他!

他们想要他交出宣若薇,分化他与宣家的关系!

安公公:“殿下,事不宜迟,不能再耽搁,现在必须要下山。”

崔明尧:“可是我们不知道寺外到底有多少刺客?”

“是啊,就算对方打不赢我们,但若对我们围追堵截,怕是也难以及时送宣姑娘就医。”

众人一时陷入沉默,忽然,崔明尧开口:“不若我们兵分两路,找个幌子引走一半刺客。”

“从哪儿找个幌子?”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望向一直默不作声的郁娘。

在这寺庙中,只有她是女子,且与宣若薇身形相似,能暂时糊弄住刺客。

帷帽中,郁娘神色平静,隔着薄纱,视线模糊看向南廷玉。

他也在望着她,眼神在黑夜之中暗得可怕,仿佛有激流浪潮涌动,搂着宣若薇的手背青筋分明突兀,正在隐忍克制着什么。

“宣姑娘昏过去了!不能再耽搁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周遭风声在一瞬间变得呼啸凛冽。

有些选择不需要说出口,便能明白。

小鱼儿从搁浅的那一刻,至多就只能选择哪种死法。

郁娘嘴角掀起自嘲,攥紧手指:“殿下,妾身愿意为宣姑娘引开一半刺客。

南廷玉眼神敛动。

“若是妾身侥幸活下来,还请殿下能答应妾身一个条件。”

“好。”南廷玉缓缓皱起眉心。

待走至她身边时,他停下脚步,附在她耳尖上方,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琳琅,等着孤。”他不会丢下她,等他将宣若薇送到山下,便回去找她。

郁娘垂下头,没作声。

寺中侍卫大都跟着南廷玉,世家子弟们也分作两路。

为了演戏演得逼真,郁娘在胸口涂上血渍,她在侍卫的掩护下,从正门而出,直面寺外埋伏的刺客。

那群刺客见到她出现,立即冲过来,双方兵器相接,寒光乍现。一时之间,目光所见皆是刀光剑影之状,耳中所听皆是惊心动魄之声。

逃命、求生的意志,让人顾不得害怕,此刻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不停的跑!

向山下跑!

跑的越快越好!

她和苗苗手拉着手,衣服被风裹挟住,化作翅膀,助力二人沿着石阶狂奔。

“寺庙后门也有女人!快去追!”

这声音瞬间引走不少刺客。

忽又有人道:“南廷玉也在后门!他怀里的那位恐怕才是真正的宣姑娘!”

眼见刺客皆要退走,崔明尧坐不住了,不能让刺客都去后门。

他本来跑得比郁娘快,此时故意停下来,等郁娘走到他跟前,声嘶力竭向郁娘大喊,那音量足以让刺客们都听到。

“宣姑娘!你快走!这里有我来善后!”

“什么?这才是宣若薇?”

“她确实是个女子!看衣着是个贵女!”

刺客们又悉数返回来,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郁娘气得瞪向崔明尧,崔明尧咧着半张嘴,笑容嚣张又恶毒。

反正刺客要抓的是“宣若薇”,他不会有什么问题。

郁娘见他这般模样,没忍住,对着他裆部就是一脚,将他生生从半山坡上踹下去:“滚远点!死童男!”

“啊……”

那崔明尧猝不及防摔下去,稳不住身形,如蹴球一般滚滚而落,惊惧的尖叫声惊得半山坡鸟飞兽散。

苗苗:“……”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郁娘爆粗口,也还是第一次见郁娘动粗,上来便是快、准、狠。

果真是平日不出手,一出手就一招毙命。

很快,刺客们再次从身后蜂拥而来,侍卫招架不住。

郁娘和苗苗跑到半山坡,被四个刺客拦住去路。这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并不知道上家是谁,只知道拿钱办事,接到的命令是抓到宣若薇后随意处置。

又有几个刺客追了过来,六七个人将郁娘和苗苗团团围住。

苗苗忙向他们解释道:“我家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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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谁呢?方才那边也说了同样的话。”

苗苗怒道:“……无耻。”

一刺客忍不住向郁娘的脸颊伸出手:“不愧是飞鸾神女,果真美得不可方物。”

郁娘要躲开对方的触碰,却被对方死死捏住下巴,手指恨不得要捏碎她的颌骨,疼得她眼中沁出泪。

几个刺客见状,心中顿时生出狎昵的意思。

“还是狗太子会享福!”

“反正是交给我们处置,不如在她死之前,也让我们体验一把太子殿下享的福……”

“哈哈哈……那先亲一口,等绑回去再慢慢弄!”

话落,便有刺客一把抱住郁娘,上前就要撕扯郁娘的衣衫。郁娘死死揪住衣衫,万般恐惧之下,浑身战栗,脑海浮起南廷玉先前说的那句话。

“琳琅,等着孤。”

他呢?

他现在在哪儿?

“不要……”

郁娘的那点力气,根本敌不过他们。一人抱住她的腰身,在她下巴脖颈上胡乱亲吻,另有人拿着剑,嬉笑着,一寸寸向上刺破她的裙摆。

苗苗见状,要去救郁娘,刚向欺侮郁娘的刺客挥出拳头,那刺客猛地挥剑砍过来,吓得苗苗急忙收回手,她人是没被砍到,脚步却不稳,一个踉跄从山坡上摔了下去。

好在隔着几米远的地方便有荆棘,将她挡住,她摔得浑身酸疼,顾不得那么多,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向郁娘的方向踉踉跄跄而去。

“郁娘子……”

郁娘看不到苗苗,以为苗苗被刀剑砍伤,霎时,一股悲痛和无力弥漫在她胸腔中。

恨自己为何手无缚鸡之力,不能对抗他们。

“放开我!放开我!”

那刺客狞笑着,捏住郁娘的嘴唇,郁娘的挣扎对他来说反倒增添了几分兴致。他作势就要向郁娘的嘴唇亲上去,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马蹄声响起。

紧接着,一支飞凫箭刺破寂夜,如飞龙一般势不可挡,直接刺中这个轻浮郁娘的刺客的脖颈。

箭尖穿破刺客的喉咙,滴出鲜血。他瞪大双眼,捂着脖颈,在难以置信中倒了下去。

“是神弓队……”

“怎么回事?神弓队不是在兰西吗?”

剩下几个刺客想抓住郁娘做要挟,殊不知他们早已成为瓮中之鳖,眉心、喉咙、心口等要害的部位早已被神弓队对准。

须臾,一声令下,他们便被当做靶子活活射成马蜂窝。

有个刺客垂死前还想抓住郁娘,拿郁娘挡挡箭,下一瞬,黑铁箭尖忽地从他眉心破出,他满脸是血,死不瞑目坠地。

不过眨眼间,这几个刺客全被杀死,尸体横在郁娘脚边。

郁娘揪着胸前衣襟,脸上沾着血渍,胸口一起一伏,抬起头,惊慌看向那位救下自己的人。

“萧副将,你这箭法简直出神入化!”

苗苗这时爬上来,见到郁娘安然无恙,不由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

她见郁娘一动不动,犹如被人点了穴,又似神魂离体,忍不住顺着郁娘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手持弓弩,骑着骏马、穿着森冷盔甲的男人。

那男人身影沐在夜色之中,面目不甚清楚,只看得出来他身形高大,气宇轩昂,想来也是一个品貌俱佳、英武非凡之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

这三个字几乎是用尽了郁娘全身的力气,才一字一顿说出来,她声音在发颤,肩膀也在发颤,不知是寒冷还是何缘故。

大抵是太过于惊讶,以致连名带姓唤确认着对方的身份,眼睛更是一瞬不瞬盯着那道人影。

她是不是已经死了?

死在了那群刺客手中,所以才会在临死之前看到萧重玄?

那道人影忽然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黑夜如潮水从他身上徐徐退去,坚硬森冷的兜鍪中露出那张与她记忆里相差无几的面庞。

这一瞬,风在耳边呼呼吹,可她一点都听不到风声,只听得到萧重玄过来的脚步声和自己杂乱剧烈的心跳声。

是他。

真的是他。

不是在做梦!

萧重玄没死?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中轰隆隆炸开,她张着嘴,想要说些什么,明明有无数思绪涌上心间,那些苦难、那些思念、那些遗憾……可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一遍又一遍确认着话。

“萧、重、玄?”

“是我。”

终于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一颗心在激动复活的同时又全盘碎掉。

萧重玄同样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人儿,如做梦一般,浑浑噩噩,视线偏又无比清晰。

他没有看错,真的是郁娘。

娘亲口中怪疾复发,早已死了的人儿,竟然还活着?!

这一瞬,山雨涌上心头,狂风大作。

郁娘声音恍惚:“你怎么会在这?”想要问的有很多,最后开口问出来的却是这句话。

“我奉命在此保护太子奉仪。”说到后面四个字,萧重玄眼神微动。

郁娘没有注意到萧重玄眼底浮起的悲怆,那是带着一丝不切实际的骐冀,希望他所奉命保护的人不是郁娘。

可这丝骐骥很快便化作滑稽和可笑。

苗苗:“那就是来保护我们郁娘子的啊!”

萧重玄嘴唇颤了颤,说不出来话。

一件事,却痛了两次,一次是天人相隔,一次是罗敷嫁夫。

寒风一阵阵吹来,吹得郁娘眼睛、鼻尖通红,鬓间散落的乌发在苍白的脸上晃动,她被大风吹得思绪滞缓,慢慢想着话,

原来重玄是来保护太子奉仪的。

太子奉仪,是她啊。

命运的捉弄,在无声的对视中窥见一斑。

见到她身形单薄发抖的模样,萧重玄终还是忍下眼底翻滚的情愫,摘掉肩上的披风,正欲为她披上时,身后突然传出一阵马匹嘶鸣声,紧接着是哒哒马蹄声靠近,这声音在呼啸的山风中急促而焦灼。

南廷玉领着侍卫沿着陡峭山坡纵马而上,白色身影如风一般越过众人,大有席卷一切、势不可挡之势,他径直策马停到郁娘跟前:“琳琅……”

他翻身下马,蹙眉打量着她,“有没有受伤?”

郁娘没说话,眼珠子缓缓转动,看向南廷玉,一副神魂离体模样。

南廷玉以为她吓坏了,解开身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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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沉重而内敛,手臂在细细颤动,似乎在害怕。

郁娘恍惚想道,他这种人也会害怕吗?

真是奇怪。

“琳琅,没事,孤来了。”

她靠在他的怀里,视线却越过他的手臂,看向一旁的萧重玄,萧重玄的面容模糊在了黑暗中,不辨神色。

手中还有着未送出去的披风,被夜风吹出落寞的弧度。

这晚,大惊大怒,大喜大悲,身子总归是受不住,郁娘如强弩之末,心神颓败,眼睫不住颤动了几下,竟在南廷玉怀中昏过去。

“琳琅……琳琅……”

……

多希望前半生只是一场梦,等到她醒过来,她还是个垂髫儿童,躺在娘亲的怀中,懒懒听着娘亲唱着童谣。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我的小鱼儿……”

·

等到郁娘再有意识,天已经通明。

马车慢悠悠晃动,帘缝间涌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她睁开眼,见的便是自己靠在南廷玉怀中的模样。

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鼻息间浮动。南廷玉受伤了,肩膀处白色开襟长袍露出一角包扎过的痕迹。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他,他一只手搂着她,闭着眼,分明是在歇息,神情却如临大敌般紧绷着。

下巴上冒出一圈淡淡的青色胡茬,一夜之间似乎憔悴许多。

她坐正身体,南廷玉瞬间便清醒,眼中困顿退散,敛眉凝她。

“醒了?”

郁娘嗓子如火烧般干哑涩痛,张了张唇,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涨红,身子轻轻颤动。

南廷玉将水壶递给她:“先喝口水。”

她接过水壶,咕哝咕哝喝了好几口,温热的水从口腔蔓延进喉咙,填满了空落落的身子,舒服许多。

唇角挂有水渍,南廷玉伸手欲为她擦去,她下意识向边上躲了下。

他的手臂动作僵在半空中,目光紧盯着她,眼色幽深晦暗。

这段时间,二人在龙船上同吃同宿,关系和缓许多,如今一夜之间又重新跌入谷底。

他知道她在怨他。

“琳琅,当时刺客人数不定,孤若带着你一同下山,危险极高。兵分两路也是有分散危险之意。”

不是她替宣若薇分散危险,而是宣若薇替她分散危险。

这一路,一直都是如此。

他和宣若薇两人是最大的靶子,一旦从寺中出现,定能吸引到大部分刺客,届时,郁娘这边逃生的几率大大增加。且他为了以防万一,让进京路过此地的赵飞澜留下一支神弓队供他差遣。

“孤早已命神弓队前来如意寺支援。”这支神弓队接到的命令是全力保护太子奉仪,而非保护任何人。

是故,他让郁娘一行人从正门下山,这样便能尽早与神弓队碰面。

且当时支给郁娘的侍卫也足够应付那些刺客,只是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想到会有崔明尧这么一个变数。

适时,南廷玉在山的背面听到崔明尧故意引敌的声音,惊怒之下失了神,被刺客砍中肩膀,差点危及到性命。

在护送宣若薇到山下的马车后,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立即策马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那一刻,山风如刀,入喉割裂五脏六腑。

什么谋算思虑,皆抛之脑后。

他总是为权欲,放下她,牺牲她,逼她隐忍,逼她接受,可他在这一晚才终于意识到——天下和她,不可或缺。

他伸出手触碰郁娘的脸颊,心中惊涛骇浪在感受到她的肌肤温度、她的安然无恙时缓缓平静。

郁娘听着他的话,神情起初没有任何变动,觉得这不过是他的荒谬辩解,听到后面,渐渐如坠冰渊,抬起眼睫颤颤道:“殿下,你早就料到寺中会有刺客?”那他此次主动入瓮又是为了什么?

“不,孤只是料到对方会再次出手。”

郁娘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对方指的是何方势力,忍不住嗤笑道:“那殿下这次谋划到什么了?这个局,谁又是棋子?我?还是宣姑娘?”

她似是不能再承受什么,蓦地推开南廷玉的触碰,想要远离他几分。

这个人还有心吗?

这般抵触的举止,让南廷玉神情一顿,心脏涌出一股钝痛。

“琳琅……”

马车这时突然颠簸几下,郁娘身子摇晃,南廷玉将她一把抱起,揽在腿上。

“琳琅,孤没有想要利用你。”

“放手!”

“不要闹了!琳琅!”

马车这时又颠簸起来,挣扎间,南廷玉叩住她的下颚,发狠般吻上她的嘴角。

不想要她逃走,不想要见到她的抵触。

他真的没有想要伤害她,只是世间哪得双全法?

他也终于从昨日的教训中明白,事事无法算无遗策,面对挚爱之人,一次疏忽,便是永生之痛。

郁娘坐在他怀中,被他叩住腰肢和后颈,被迫承受着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的气息紧紧包裹住她。

“琳琅……”

她动弹不了,也快要无法呼吸了,视线透过晃动的帘帐,忽见街外一角光景。

她和骑着骏马的萧重玄,在摇摇晃晃的帘缝中对上视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强烈的屈辱感从郁娘的心脏涌出,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挣脱不开南廷玉,竟直接给了他一巴掌。

那巴掌声非常响,外面的车轮声和马蹄声都未掩住这道巴掌声。

南廷玉一时愣住,眼中蓄起薄怒,她简直是胆大包天,竟然敢打他!

他平生还从未被人这样打过,正要斥责她,却看到她脸上满是屈辱的泪,神情痛到极致,仿佛他再前进一分,她便要生生痛死在他怀中。

那些泪水,如珠坠落,砸得他心脏坑坑洼洼。

他让她这么难受吗?

“琳琅……”

“别碰我!”

南廷玉没再动。

“别碰我,太子殿下,求你给我最后一点尊严!”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如穷途末路的困兽,哭着求要最后一点尊严。

南廷玉喉结滚动,却是一个字也未说出来。她这副模样,也深深刺到他的自尊。

他何曾被人这么嫌弃过?

可终归是他心中有愧,默了片刻,他掀开车帘,跳了下去,跃上骏马,远离马车。

他离开后,空气大股大股涌进来,郁娘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她靠着马车,合上眼,此刻思绪一片混乱,脑袋痛,心脏也在痛。

转眼又想,有什么好痛的?

既已决定要离开东宫,那么无论南廷玉做什么,那都与她无关了,不值得为一个无关的人而痛。

萧重玄死而复生,也该是一件高兴的事,她何必执着于二人错过?

毕竟比起这段短暂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萧重玄还活着啊。

这般想着,她擦掉脸上的泪,掀开轿帘向外望去,原先的位置已经看不到萧重玄。

她只好探出头,继续张望外面,现下应是侍卫和神弓队一同护送着马车,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正朝前方而去。她找了一会儿,终于在前方寻到萧重玄的身影,却看到萧重玄此刻正在和南廷玉说话!

郁娘眼神猛地一颤,抓紧帘子,盯着那二人。

二人之间倒是平和,并未有剑拔弩张之势。

聊了会儿,南廷玉忽然转过身看向她,萧重玄也顺着南廷玉的方向回头,郁娘见状,连忙放下了帘子,心脏突突跳动。

南廷玉知晓萧重玄是她曾经的未婚夫?

不对,以南廷玉的性子,若是知晓了,绝不会这般冷静温和。

“这次多亏了萧副将你的及时支援,我们一行人才安然无恙,孤会在飞澜面前为你多多美言。”

萧重玄攥紧手中缰绳,声音克制平静:“护殿下周全,是臣子的职责,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南廷玉眼神赞赏看向萧重玄,他对萧重玄有一点印象,以前还在蓟州城时,在赵飞澜身后见到过萧重玄,那时只觉得这人气宇轩昂,一眼便觉非池中之物。

如今简单打了交道,越发觉得没看错。

南廷玉心中有了惜才之意,想着有机会从赵飞澜那儿把人给要过来。

这时,有侍卫前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向南廷玉禀报着话:“殿下,那些刺客一口咬定他们是受雇于麟州周家的门客,酷刑之下,也未改口,我们这边现在得不到有用的口供。”

南廷玉敛了敛眼眸,想着见到郁娘时,郁娘衣衫不整的样子,他沉下冷冽的声音:“那就都杀了。”这群人只怕真的以为他们的上家是麟州周家门客,是故,再怎么审讯,也问不出有意义的口供,既然没有价值,那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萧重玄闻言,看了一眼南廷玉,视线恰好看到南廷玉侧脸上逐渐分明的红肿手印,眼神暗了下去。

太子殿下杀伐果断,却能容忍郁娘打他一巴掌。

南廷玉此刻还未察觉到面庞的异样,只觉得腮帮子有点疼,与人交谈说话时,众人无一例外皆低着头,不看他的脸,便是连安公公也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

他没多想,直到晚间在三楼甲板上,找荀世子他们商量事,意外听到荀世子他们的交谈声。

荀世子背对着他,吊儿郎当抖着腿,笑呵呵伸出手:“各位认赌服输啊,我就说那马车里的声响肯定不是咱太子殿下动的手……”

一群世家子弟不情不愿把赌注推到荀世子面前。

若不是南廷玉脸上的巴掌印太明显,他们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一个小小的奉仪娘娘竟然敢打太子。

此刻被当作赌注的南廷玉:“……”

他磨了磨牙,腮帮子觉得更痛了,气得沉下一口恶气,大步上前,直接掀翻桌子。只听哗啦一声,桌子上的赌注悉数落进了河里。

荀世子等人:“……”

反应过来后,荀世子等人连连认错,偏生认错的时候,不小心抬头看了一眼南廷玉,结果憋得肩膀颤动不止。

南廷玉:“……”

此后,荀世子他们没再在龙船上出现过。

半道被扔下去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因着宣若薇受伤,龙船在阆中城停了六七日。

这段时间,南廷玉顺势拔出姚派在阆中城的势力,借机惩治了一批官员。雷厉风行之势、杀伐果断之举,为他在百姓口中赢得不少美誉。

宣若薇伤还未养好,便请缨陪同南廷玉继续南下,这“取大义,舍小己”之举,也为她获得不少盛赞。民间编了许多她和南廷玉的话本子,将他们二人写作天神下凡,神女相随,齐心合力,救民救世的神仙眷侣。

郁娘即使没有下龙船,也常能从世家子弟或者下人口中听到那些或婉转曲折,或荡气回肠的美好感人故事。

每每这时,苗苗就会拉着她快速离开,不想让她听到。

她其实心中并无太大波动,现下只想着两件事情,一件是如何开口向南廷玉提出离开的请求,一件则是萧重玄的事。

如今神弓队也加入南巡队伍,护送龙船前行,萧重玄他们一行人就宿在龙船的三楼,与郁娘只有一层之隔。

但自那一晚过后,郁娘却一直未再见过萧重玄,船上皆是耳目眼线,她也不便直接去找他。

这日,郁娘坐在房里翻着手中的书,忽然听到三楼甲板上传来欢呼声,苗苗趴到栏杆上向三楼望去,不知道看到什么,向郁娘激动招手。

“郁娘子,你快来看……”

郁娘没多想,走出去,垂眸向下而望,见到侍卫和神弓队分列两侧,围成一个圈,火火竟也来凑热闹,挤在那堆人群中,好奇观看。

正中间两个男人,正赤着上半身在掰手腕。

大抵是摒着气,憋着劲,二人手臂青筋暴凸,胸膛肌肉绷紧,纹理清晰可见,就连汗水滑落的痕迹也清清楚楚,在阳光照耀下,充满阳刚和张力。

郁娘看了一眼,面色通红,匆匆移开目光,扯住苗苗的袖子,想将苗苗拖走。

苗苗却看得激动无比,目不转睛道:“郁娘子,你觉得谁的胸膛宽?诶不对,是谁能赢?”

郁娘哭笑不得,正欲开口,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上甲板,他似是也过来凑热闹的,今日没戴兜鍪,露出修剪整齐的后颈发际线,穿着军装,身形挺直高大,站在那儿,自有一派沉稳内敛的气质。

是萧重玄。

郁娘怔住,一时忘了反应。

场中比试的二人到了气氛胶着时刻,双方各自为队友助威呐喊,最终,侍卫这方险胜,神弓队那边不由响起一片哀嚎声。

“哎,差点就能赢了。”

“快,萧副将,你来上,咱们神弓队今日的尊严就靠你了。”

萧重玄笑笑:“不,你们比试吧。”

“萧副将,你现在可是我们神弓队最后的仰仗了!你不能拒绝!”

“是啊,萧副将,让都城的人看看我们神弓队的厉害。”

最终还是抵不住声声呼唤和央求,萧重玄坐了下来,他并未脱掉上衣,只曲起手臂,沉下眼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向刚刚获胜的侍卫看去。

那侍卫刚赢了一局,脸上笑容不止,然而在与萧重玄握上手掌的那一刻,笑弧瞬间僵住,心中没了底、

高手过招,往往第一式便能看出差距。

那侍卫还想要挣扎,遂卯足全部力气,龇牙咧嘴去叩萧重玄的手腕。

萧重玄岿然不动,甚至连神情也未变化,过了会儿,大抵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不至于让对方难堪,萧重玄这才使力,将对方手腕掰过去。

神弓队这边大有扬眉吐气之意,众人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赢了赢了!还得是我们的萧副将出手啊!”

“哈哈哈,我们萧副将只使出七成的力气。”

“哪里是七成,估计只有五成!”

……

四楼,郁娘见到萧重玄赢下比赛,唇角微乎其微动了下。

她知晓萧重玄力气大。他身上常年携带的那把玄铁长弓近乎和她一般高,一般重,旁人需要两只手方才能拉动弓弦,而他仅一只手就可以。

那时在萧府,她对他的那把玄铁长弓很感兴趣,他见状,教她试了一把。

之所以是一把,是因为仅练了一下,那弓弦便震得她浑身发颤,掀动的气流让她隐隐觉得脑瓜都要被掀掉,遂再也不敢试第二把。

这时,楼下忽然传来挑事的声音。

“太子殿下来了,让咱们太子殿下来和萧副将比一把!”

郁娘闻言,张目望去,看到南廷玉穿着开襟长褂,在侍卫的簇拥下,身姿潇洒走了过来,郁娘柳眉不由竖起,心道,他怎么来三楼了……

真是跟火火一样,哪儿热闹爱往哪儿凑。

侍卫一方刚刚输了比赛,又听到神弓队那番吹捧萧重玄的话,心里都有点不开心,恰好看到南廷玉过来,于是纷纷起哄,撺掇南廷玉与萧重玄比赛。

一是觉得南廷玉武功高强,应能与萧重玄比一比。

二则是,就算萧重玄比南廷玉力气大,那也不敢赢南廷玉。毕竟只有不想要脑袋的傻子,才敢赢储君。

是故,对于聪明人来说,这局比赛只有一个结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何尝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笑着拒绝:“孤肩膀有伤,尚不便行动,改日再与萧副将切磋一番。”

萧重玄料到南廷玉大抵会拒绝,这几日同南廷玉打交道,便发现这位储君虽然年轻,行事却是十分老道、聪颖、沉稳,善于收买人心,不是爱出风头之人。

今日他们二人若真掰手腕较劲,不管是赢是输,对于南廷玉来说都是弊大于利。

若是南廷玉赢了,那也只是赢了自己的手下,神弓队这边甚至会觉得他是仗着权力欺人,才赢得比试,无甚光彩。

若是输了,储君的面子和威严过意不去。

所以不比试才是上上之策。

萧重玄拱手,识趣道:“那就待殿下养好伤,再请殿下不吝赐教。”

南廷玉淡笑,同萧重玄客套了一句,视线在甲板上环视一圈,落到火火身上。

他眉头一挑,看着这段时间明显圆润一圈的火火,朝它招了下手。

火火没有动,装作不认识他。

他笑意也不变,只作势要去抽侍卫腰中的长剑,火火见状,连忙耷拉下耳朵,夹起屁股,四肢一蹬一蹬走向他。

众人见到这狗瞬间从冷漠变作知趣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狗真有意思。”

“瞧着跟个小孩子一样,脑袋瓜子转得还挺快。”

南廷玉寻到火火,没多做逗留,他在甲板上,士兵们玩的不尽兴,遂识趣带着火火离开。

萧重玄看着南廷玉拎着狗耳朵离开的场景,道:“那只狗……”

“哦,那是郁奉仪养的狗。”

萧重玄一怔,不知道想到什么,抬头向四楼望去。

阳光正烈,视线有些模糊,隐约见到一抹仓皇躲开的绿影,仔细一看,什么都没有。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慢慢收回视线。

甲板上复又热闹起来,行船路上无聊,士兵们只能靠着互相切磋比试来打发时光。

“不要掰手腕了,咱们比摔跤吧。”

“好。”

……

不知缘何,看到萧重玄探过来的目光,郁娘下意识躲闪,就跟做贼心虚似的,抓着苗苗的手连忙向后退去。

苗苗被她这个动作吓了一跳:“郁娘子,怎么了?”顿了顿,苗苗没忍住,还是将这几日压在胸中的好奇问出来:“郁娘子,你是不是认识那位萧副将?”

遇袭那一晚,郁娘能精准喊出来萧重玄的名字,两人应该是早就认识了。但这几天,郁娘却没有去找萧重玄。

“是,苗苗,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诉任何人。”

苗苗点头:“那他跟牌位上的那个萧……”

“他就是牌位上的那个人。”

“啊……”

苗苗张大嘴巴,倒吸一口气,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虽然不清楚牌位上那人跟郁娘是什么关系,但看得出来他在郁娘心目中地位不低。

难怪郁娘这几日情绪会如此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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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想来还不知道其中原委,若要是知道了,估计会闹个天翻地覆,哪还会笑呵呵跟萧副将约好下次掰手腕,届时是直接动刀动枪了。

也不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太子殿下和郁娘在同一层楼,却分房而睡,是不是跟这位萧副将的出现有关……

想到这,苗苗叹口气,愁眉苦脸看着郁娘,为郁娘前路担忧,深怕她走错路。

郁娘还不知道苗苗脑袋里的这些弯弯绕绕,晚上,她提上吃食,去三楼喂火火。

最近这段时间,火火吃“百家饭”吃得不亦乐乎,长得越来越胖。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等南巡结束,她的犬王就要变成了猪王。

三楼通廊,几个世家子弟聚在一起吹风,闲聊着话。

郁娘从他们身后走过去,听到他们在聊萧重玄。没想到这群不可一世、眼光挑剔的世家子弟们,在提到萧重玄时,口中竟也是赞赏不已。

“萧副将年纪轻轻就能成为神弓队的副将,前途不可估量啊!”

“不知道他有无婚配?我家倒还有几个未出阁的妹妹……”

“哈哈哈,听闻他连老兰西王的女儿,飞澜世子的妹妹都没看上,你的那几个妹妹估计更没谱。”

“啊,这……他眼光这般高吗?”

……

交谈声逐渐模糊,后面的话,郁娘没再听到,思绪却是越飘越远。

一年前萧重玄的职位还是校尉,现在成了副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升两级,想来是在兰西立下不小的军功。

她想到以前跟随铁骑军行军,一路看到的战场情形,只怕萧重玄所经历的战场不比铁骑军轻松,这些军功应都是从刀光剑影、血雨厮杀中获得的。

原来这一年,他也不容易。

一丝苦涩从心中溢出来,她站在门前,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推门进去。

火火见到她出现,作势要向她扑过来,脖子却被链子拴住,扑不过来,急得它竖起两只前腿,跟人一样站立着,哼哼唧唧叫个不停,仿佛在向她告状。

郁娘上前解开它脖子上的锁链,它如同孩子一般,埋首到她怀里,委屈蹭向她的脸蛋,口里还在汪汪告状。

郁娘知道它在告谁的状,除了南廷玉,没有人敢拴它。

还以为他特地去甲板找火火,是要做什么事,原来是将它给拴了起来!

难怪火火总是不喜欢他。

郁娘安抚它:“火火,没事了,呐,我还给你带了吃的。”

火火早已闻到肉味,口水滴个不停,郁娘将吃食送到它跟前,它顾不上抱怨,吭哧吭哧,埋头就是一顿风卷残云。

郁娘伸手抚摸它的后背,发现它胖到都快摸不出来脊骨了,忍不住皱了皱眉:“看样子不能再宠你了,明日,不准旁人再喂你。”

这时,身后有脚步声走过来。

郁娘以为是南廷玉来此,没有回头,仍旧在给火火顺毛。

身后那人没出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直在安静望着她。

他的身影被月色照在地面上,投到郁娘身旁,郁娘瞥了一眼影子,手中动作倏然僵住。

不是南廷玉。

是……萧重玄。

她转过身,萧重玄合上了门。

房内光线暗下去,仅靠着窗外的那点月色照出二人模糊的轮廓。

“郁娘。”

萧重玄唤她的名字,这两个字宛如从深谷中而来,深沉而压抑。

或许此刻,他的胸腔就是那片浸满瑟瑟寒风的深谷,每缕呼啸而来的寒风都在说一个名字。

郁娘,郁娘。

原来他的郁娘没有死,只是成为了别人的郁奉仪。

郁娘无声看他。

如果还在鸾州城,她或许会扑到他怀中,叙说自己的委屈和隐忍,可现在只能隔着距离相望,一条无形的鸿沟永远横跨在二人之间。

“你怎么会到……太子身边?”

郁娘张了张唇,装作自然模样:“这话说来挺长的,还要从萧家接到兰西而来的丧报说起,当时萧家以为你不在了,我便已经没有待下去的价值,被婶母卖给牙婆子,兜兜转转,又被卖到铁骑兵军营,后来,在军营里误打误撞遇到太子殿下……”再后来发生了些什么,不消多说,便已经清楚。

在听到郁娘说是萧母将她卖给牙婆子时,萧重玄一愣,旋即,目光如镜子般霍然一声裂作无数片,眼中的郁娘,也变成无数个模糊杂驳的影子。

她明明就站在眼前,他却怎么也看不清,抓不住。愧疚和自责,模糊住眼中的一切。

她语气平静说出来的话,每个字都有着无法想象的苦难与疼痛。

这一路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事?

萧家是罪魁祸首,她该生气的,该来质问他的。

偏偏,她没有。

此刻似有把匕首在他的五脏六腑搅弄,搅得鲜血淋漓,肝胆俱裂。

郁娘见他一直没作声,面目沉浸在黑暗之中,她只好开口问着话:“你呢?又是怎么回事?”

“我……”萧重玄似是觉得声音脱离了身体,许久,才找回声音,慢慢道,“当时是报错了丧讯,死的是与我同名同姓的一士兵,却误报回鸾州城。我发现此事后,立即书信回去,解释缘由。三个月后,待我回到鸾州城,从母亲口中听闻你……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说,他一开始回去,萧母告诉他的是,郁娘不甘寂寞,跟野男人逃跑了。

他不信,追查之下,萧母无奈将他带到一座已经长有野草的坟墓前,告诉他,郁娘被埋在这里。

她死了。

怪疾复发,死相惨烈。

让他不必再找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挖开坟墓,在棺材里见到森森白骨,才不得不信,郁娘真的死了。

一路支撑他从战场回到鸾州城的梦,像是潮水一般,从他身上徐徐退出去,带走了他的皮囊和血肉,只余下一架茫然绝望的枯骨。

那一刻,他宁愿郁娘是跟人走了。

至少她还活着,还有可能过上好日子。

前半生,她已经吃了太多太多的苦。他留下她后,实在心疼不已,想着下半生要护她一世平安,不会再让她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惜还未来得及履行承诺,就已天人相隔。

她这一生竟然都没有过过好日子。

萧母告诉他,他们是缘悭命蹇,这辈子注定无缘无分。

现在却发现,不是缘悭命蹇,而是造化弄人。

他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只是二人即使面对面,却也隔着一道怎么也跨越不过的鸿沟。

郁娘在见到萧重玄还活着时,心中便已经有数,猜测到是谁从中作梗。

萧母本就不喜欢她,正好可以借着这个理由卖掉她。

只是他们从此阴差阳错,都将对方当做了已亡人。

郁娘压下心中的百般情绪,笑了笑:“重玄,看到你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萧重玄张了张唇,唇齿间的“我也是”三个字极轻、极淡响起,他眼中流露出笑:“是该高兴的。”然而笑意下却有着克制的泪。

再说下去,再回忆下去,似乎要逾矩了。

可他终还是没忍住问道:“太子他……对你好吗?”

郁娘笑得自然:“好,我跟着太子殿下后,终于不用受苦了,也没有人敢随意欺负我。”她不想他为她担心,也不想他牵扯进她的事情中。

萧重玄低喃:“那就好。”

“你呢?在兰西还好吗?”

“嗯,我也很好,这一年,神弓队打赢了好几场仗,我……”

他似乎还有很多话想要说,却戛然而止,忍下去了。

曾经在心中幻想过,见到她,要将他所做的努力和所获得的荣耀,一一告诉她,然而现在那些话都只变成了简单而又陌生的寒暄。

那道无形的鸿沟,已不容他们像曾经那般亲密。

这时,门外通廊忽然有脚步声靠近,是一队巡逻的侍卫。

萧重玄怕为郁娘带来麻烦,她如今是太子奉仪,须与外男保持距离,他隐忍下眼中的情绪,同郁娘道了声“好生保重”,身影便如夜风一般从窗户跃出去,落到甲板上,随后又跳到二楼,悄无声息走了。

“诶,刚刚甲板上好像有什么声音?”

“应该是风。”

侍卫提着火把,在甲板上照了一圈,什么也没有看到,遂又朝别处走去。

房内,待声响平息下去,郁娘才打开门出去。

这夜,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努力不去想事情,可还是控制不住。

而一旦想了,思绪又犹如洪水冲破堤坝,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多久,外面有鸟在叫,月光已经稀薄。

她披上外袍,想去甲板上吹吹风,吹走那些烦心事。然而打开门,竟猝不及防看到一道人影靠在木门上!

对方曲着一条腿,因为她的开门动作,而被迫站直身体,稳住身形。

郁娘一怔,他的面庞被夜色缚住,只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是谁。

南廷玉。

他竟也没有睡着,一声不吭站在她门外,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南廷玉沉声:“睡不着?”

她缓了缓心神,轻声回道:“嗯。”

他伸出手,递了个东西给她,她接过去后才发现是一包药包,散发着淡淡的文桔香,可以助眠。

方才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声音,他隔着一门之隔都听到了。

郁娘攥着药包,没说话。

他凝她片刻,也没有多说什么,便转身离开。

这段时间,二人分房而睡,一人睡在东侧,一人睡在西侧。

虽都在四楼,却已经有好几日没有见面。

她以为他还在为那一巴掌而生气,所以故意冷落她。

现在看着手中的柑橘药包,觉得又似乎不是这么回事。

那他为何避而不见她?

她一直在心中谋算着该怎么向他开口要自由,虽说他应允给她一个条件,但他性子极度自信自负,她若直接提出来,恐怕会刺激到他。

他可以不爱她,可以不要她,但她不能主动要求离开他。

所以贸然开口,不仅不能达到目的,可能还会引起他的逆反心理,造成相悖的结局。

她必须要从长计议,让他不得不、甚至是敲锣打鼓送走她。

她捏着药包,陷入沉思。

南廷玉最讨厌什么样的女人?

自然是在他眼中,如她这般扭扭捏捏、上不来台面、小家子气的女子,还有像祈明月和南廷婉那样的女子,暴躁蠢笨、歹毒善妒,都是他不喜的性子。

她若是把这些大忌都给犯了……

他将会冷落她、鄙夷她、厌恶她,甚至还想杀了她,届时,她再用那个条件,求一处远离他的外宅,独自苟活,他恐怕乐意之至。

兴许是想到了对策,也兴许是这柑橘药包放在枕边,郁娘躺下没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晨间,阳光从远处的江面升起来,万丈霞光似落入江水中,染出浩浩汤汤的潋滟金芒,紧紧追在龙船后面。

三楼,一群人又聚在甲板上比试摔跤。

现下虽是三月天,但比试一会儿,气息燥热,汗水不止,男人们遂脱掉上衣,光着膀子,露出健壮宽阔的胸膛和分明突兀的肌肉。

苗苗搬了个小杌子,嗑着瓜子,在四楼向下张望,时不时发出嬉笑声。

郁娘早晨醒来打开窗户,看到的便是这么一个场景。

郁娘:“……”

第一次觉得苗苗有点猥琐。

昨夜虽然只睡了两个多时辰,精神头瞧着还不错,心口也一扫先前烦闷,她穿好衣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刚下床,苗苗这时激动跑了过来。

“郁娘子,快来看楼下比试。”

“不看。”

“哎呀,他们没有露,现在是萧副将……”后面这三个字,苗苗声音放低,“他们在比试射箭!”

郁娘没作声。

苗苗又道:“可精彩了,萧副将一剑射下去,能死两条鱼。”

郁娘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形容。

三楼又传来一阵欢呼声,不知道发生什么众人喝彩声高涨,瞧着十分热烈有趣。

郁娘拢着衣袍的手顿住,终究还是没捱住好奇心,迈步过去看看。

三楼甲板乌泱泱一片,入目看去,皆是一颗颗乌黑的脑袋。

萧重玄被众人围在中间,他身形高大,站在人群中,夺目耀眼,此刻他正拉弓射箭,手中的那把弓,便是他的常用武器玄铁长弓。

弓弦绷成一把弯刀,手中箭矢嗖的一下窜出去,众人几乎没有看清楚那箭影,下一瞬却见到长箭射去的地方,浮出若有若无的血渍。

水中几个士兵凫下去,没一会儿,有人将长箭举起来,箭上竟插有三条报春鱼!

甲板上众人先是一惊,紧接着不约而同拍起手掌,便是那些都城来的侍卫,此刻也都对萧重玄钦佩不已。

“萧副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水中射箭能射中一条鱼就已经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是啊,只听闻过一箭双雕,如今竟还能亲眼看到一箭三雕。”

“对了,萧副将,我家有个妹子……”

“去去去,我家也有两个妹子……”

“哈哈哈……”

众人忍不住打趣萧重玄,气氛热热闹闹。

……

四楼,苗苗也不住啧啧称赞:“这萧副将是真的厉害。”心中暗暗在想,难怪能让郁娘子念念不忘。

郁娘笑着看萧重玄,顺口道:“是啊,他的箭术在大乾应该是数一数二的。”

话方落下,一处阴影忽然从她头顶上方压过来,伴随着低沉压迫的气息。

“好看吗?”

郁娘一愣,苗苗则一激灵,忙福身退到边上:“参见太子殿下。”

南廷玉见郁娘不说话,直接将她揽在胸膛,他两手撑到栏杆上,下巴抵在她耳尖上方,又重复问道:“楼下是不是很好看?”

郁娘浑身一僵,张了张唇,却没敢吱声。

不想给萧重玄惹麻烦。

平日里南廷玉基本不到这边的甲板,今日怎么会过来。

南廷玉目光望向萧重玄,萧重玄敌不过大家的热情,又继续露一手,那手箭矢甫一射出去,还未见血,场中众人便已欢呼雀跃起来。

南廷玉哼了声,声音压在郁娘耳朵尖上方,自带一股威慑感:“萧副将确实一表人才,不少世家都想与他结上姻亲。可惜,他是个情种。听闻他常年随身携带亡妻的牌位和遗物,与亡妻感情极为深厚。连老兰西王的女儿,有着兰西第一美人的小郡主想要嫁给他,他也给婉拒了。是故,众人皆言,天仙下凡,到他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郁娘一愣。

南廷玉睨她,酸溜溜提醒道:“你,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想着南廷玉说的话,心中一时满不是滋味,萧重玄竟也和她一样,带着她遗物不离身。

何苦呢。

他对于她来说,是救命恩人,可她之于他,不过是一个别人送的“礼物”,何德何能值得他这般放在心上。

南廷玉看到她这副表情,还以为她是听了他的话,心里失落。他磨了磨牙,手指攥紧栏杆,快要将那木头栏杆攥出个洞。

她怎么也这么肤浅!

见到一个条件好的、外形好的就看入眼了?

还难过起来了?

他又酸溜溜道:“所以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郁奉仪。”

郁娘抬起眼睫,迎上他的视线,他眼神很是幽怨。

二人离的近,鼻息相缠,她本能想要推开他。这时,宣若薇身旁一直跟着的那位婆子向这边走过来。

郁娘止住了动作。

秦婆子视线从南廷玉怀中的郁娘掠过,沉声道:“太子殿下,我家小姐今日晨起,伤口又疼了,现在疼得一直吃不下饭,可怎么办?”

郁娘闻言,不知想到什么,心神一动,她身子跟没长骨头一样,软软依偎到南廷玉的手臂上,娇娇啻啻咳嗽。

“殿下……咳咳……宣姑娘身子难受,不是小事……咳咳……殿下,你快去看看吧,妾身心口疼,是最能懂宣姑娘的难受滋味。”

南廷玉闻言,垂头睨她:“心口怎么突然疼了?”方才看她,她还是目光炯炯,精神十足的样子。

郁娘捂着心口,目光流转,有些委屈,又有些难过的样子:“妾身心口这些时日一直疼,一是坐船难免会吹到风,妾身……咳咳,夜里咳嗽不止,咳得心都疼了。二则是……咳咳……最近这段时间,妾身……”她姿态忸怩,竟当着那秦婆子的面把面孔埋到南廷玉怀中。

“就像有了心病,总是想着事,想着人,想得睡不着觉……”

后面的话没再说,但那甜腻腻、软绵绵的语调,把未说尽的意思全表露出来了。

能让她想着的人和想着的事,自然是指南廷玉,或与南廷玉有关。

秦婆子脸色倏然难看下去,盯着郁娘,心中唾了一句狐狸精。

真不要脸,大庭广众之下就缠着太子卿卿我我。

南廷玉本还冷脸听她说话,在听到后面那句“想得睡不着觉”时,神情一愣。

她昨晚辗转反侧,彻夜难眠,难道是因为在想他?

又从她身上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柑橘清香,他嘴角动了动,脸上的冷意缓缓消融:“既然想到心口疼,就该去看看医师。”

“医师不管用,还是太子殿下你管用。”

“孤管用?”

“是啊,不然宣姑娘伤口疼,怎么不去叫医师,反而来找太子殿下你呢?可见,殿下你是那止疼药……”软哝哝的话里,一股子讽刺和挖苦的意味。

秦婆子脸色气得涨红,知晓郁娘这话,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拐弯抹角骂宣若薇假借受伤,想要来获得太子关注。

南廷玉睨着郁娘,心道,牙尖嘴利,阴阳怪气有一手。

不过,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记忆里,她一直都是温和体贴的好脾气,甚少会说这般尖锐的话。

殊不知,从今日开始,郁娘决定不再好好说话,不再好好做人。

恰好一阵风吹来,郁娘又掩着唇,轻轻咳嗽:“咳咳……”

南廷玉伸手给她顺背:“既不能吹风,那还上甲板?”

“屋里待的太闷,妾身想出来看看景色。”

“等到了岸上,再多出去走动走动。”

“嗯。”

……

一旁的秦婆子张了好几次嘴,想要插话都没有插进去,怎么也没想到她来禀报宣若薇痛的吃不下饭一事,太子却直接把这事给忽略掉,只顾着跟郁娘你侬我侬。

这场景实在刺眼得很!

秦婆子气得脸色扭曲离开,回去后忙将这事告诉宣若薇。

宣若薇听完,未吱声,待丫鬟婆子都出去,她才坐在床上,对着空气一通乱发脾气。

“郁琳琅!”

郁娘本只是想让南廷玉觉得她这人扭扭捏捏,不上道,善妒,还手段简单卑劣。没想到她就这么咳嗽几下,竟顺利留下了南廷玉。

他平日里不是很聪明的?怎么一下就相信她的话了?

她不知道,南廷玉是觉得她在主动示好,于是他也给了个台阶,想结束二人这段时间以来的无声分裂和对峙。

他早就想和她和好,但她不知道是没察觉到,还是怎么回事,总是忽略掉他的示好,以致二人分床而睡许久。

他离了她,其实也是夜夜睡不好觉。

郁娘见装咳嗽这事没达到目的,琢磨着还要继续作下去,一定要让南廷玉早日厌恶她。

很快,机会便来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日,郁娘去三楼喂火火。

喂完火火,她特意绕到那几个碎嘴子的世家子弟跟前。

龙船茶坊中,几人如往常那般穿得人模人样,翘着二郎腿,一边品茶一边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丫鬟小厮则在一旁恭敬伺候。

这些世家子弟中有个叫做李长明的公子,便是那位见了宣若薇一面后,就茶不思饭不想,带着礼物去宣家上门求见,结果他来到宣家,发现门口站的都是求见宣若薇的爱慕者。

这李长明每次见到郁娘,都免不了要一番阴阳怪气。

果不其然,这次见到郁娘出现,李长明又立即皱起眉头,扬了扬手中话本子,表面上在同一旁的人说话,声音却故意让郁娘听到。

“哎,这本写太子殿下和宣姑娘的话本子,前半部分故事写的婉转曲折,后半部分则写的荡气回肠,不愧是大乾卖的最火话本子。”

其他几个公子也纷纷附和着话,他们背后的家族皆与宣家交好,该怎么做自是明白不过。

“现在民间写书人都爱写太子殿下和宣姑娘二人的爱情故事,听说只要带上二人的名字,便不愁卖。”

“自然,百姓就是喜欢郎才女姿、门当户对的爱情故事。”

李长明:“是啊,他们二人如檀郎谢女、无比般配。只是可惜,总有腌臜地方出来的臭虫,想要黏上皎皎之月……”

昨日,李长明去看宣若薇,宣若薇苍白着脸,模样瞧着十分难过,他问宣若薇怎么回事,宣若薇只捂着伤口,默默垂泪,还是宣若薇身旁的秦婆子没忍住把事情告诉了他。

他这才知道郁娘竟然敢这么对待宣若薇,也从那婆子口中隐约猜出来郁娘出身于腌臜地方,是故,今日才会这般嘲讽郁娘。

说罢,李长明掸了掸衣服上不存在的灰,似乎在嫌弃什么,又继续道:“臭虫还以为自己也能跟着步月登云,做那人上人,殊不知乱飞乱嗡,闹个不停,迟早是要被人一巴掌拍死在墙上。”

其他几人闻言,十分配合笑起来:“哈哈哈……李兄,春季万物复苏,臭虫难免也要出来凑热闹,忍一忍罢……”

然而下一瞬,他们几人就笑不起来了。

郁娘大步他们走到跟前,当着他们的面,直接掀翻桌子,只听哗啦啦一声,桌子上的话本子悉数落进河里。

这还不为过,郁娘又一把夺过李长明手中的话本子,在李长明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神情中撕了个稀碎,扔到李长明脸上。

李长明气得眼中欲喷火:“你干什么?”

郁娘冷笑一声:“春季万物复苏,我自然是来打臭虫蚊蚁的。哦,还有你们三个,也不能落下……”

说着,她抄起一旁的水壶,对着几人的脑袋便浇了过去。

几人吓得大叫,忙起身躲避,可脑袋、衣服上还是淋上茶水,模样十分狼狈。

“你这疯女人,你知道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们是谁吗?”

“我管你们是绿头苍蝇还是六脚蝗虫,乱翁乱叫,一巴掌拍死在墙上就行了。”

“……”几人被怼到无言。

身后,苗苗见郁娘这一系列丝滑如水的动作,吓得瞪大眼睛,张大嘴巴。

前些时日,郁娘子对这些挖苦还是不闻不问,今天就怎么突然跟那火雷似的,一点就炸了,还炸得极为可怕,完全不顾形象,不留情面,把这几位公子哥当做小厮一样,又打又骂。

苗苗一时有些不确定,擦擦眼,再看看。

没看错!

郁娘真的和这几位公子哥打起来了!

苗苗心中此刻只剩下有一个念头:郁娘子疯了。

很快,便有人听到茶坊里的声响,纷纷凑过来看热闹。

李长明等人遭了罪,又见众人像看猴一样看着他们,顿时气得面红耳赤,但总归忌惮郁娘是太子奉仪,不敢直接动手,只得言语反击。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子奉仪,竟敢这般无法无天,我祖上可是……”

“人死孽消,你祖上便是犯了什么天大的孽,现在也该没了,你不必叽叽喳喳说给我听,我无甚兴趣。”

“……”

李长明:“你……你……胡言乱语,不懂规矩,目无王法,我要让太子治……”

“治?你还是先给自己治个病吧,多大的一个人了,要功名没功名,要脑子没脑子,只整天坐在这里看太子和宣姑娘卿卿我我的话本子,丢不丢人啊?”

“且话本子里难免有狂浪之语,那宣姑娘还是个未出阁女子,竟就这么被你们评头论足、说长道短?就算宣姑娘不介意,可我却介意,我身为太子奉仪,要为太子殿下的名声着想。太子金枝玉叶,矜贵无比,岂能容许你们根据那些民间话本子便来随意编排他的事?你们把储君威严放在了何处?往后,若再让我再看到船上有任何关于太子和宣姑娘的话本子,那么下一次被扔进江里的可就不是话本子了,而是你们的脑子!

“你好大的口气啊你…………”

郁娘捂住口鼻,想起教坊嬷嬷骂人常说的话,睨着他道:“你这张嘴是茅坑吗?怎么见谁都有口气?”

“……”

这话说的很粗俗,听得几个公子哥一愣一愣的。

众人听到这,顿时憋笑不止,他们平日里都不怎么喜欢这几个公子哥,觉得这几人在龙船上整日吊儿郎当,无所事事,还颐指气使,架子端得比南廷玉都要大。

郁娘看这几个碎嘴子爪牙吃瘪的模样,狠狠吐了一口心中恶气。

原来不打算好好做人后,还真是神清气爽、无所畏惧。

似乎还有人想说话,郁娘眼角一抬,淡淡睨向他,那人顿时闭上了嘴,讪讪笑着。

环视一圈,没人敢来再战斗,郁娘撩了下耳边碎发,施施然转身,与苗苗道:“苗苗,我们走。”

李长明等人怒目瞪着她,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几人立即哭丧着脸,冲向四楼,要与南廷玉告状。

他们自诩名门世家,身份地位贵不可言,可现在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奉仪欺负到头上来。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日儿一定要南廷玉给他们出气!

南廷玉此刻正在批阅公文,低着头,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叽里呱啦说着郁娘的坏话。

几人添油加醋,说得口干舌燥,足足一刻钟才说罢,然后视线无不满怀期待看着南廷玉,等着南廷玉给他们做主。

南廷玉停下手中狼毫,只从那一堆话中精准提炼出来一句:“她不准船上再有任何关于孤和宣姑娘的话本子?”

“是啊,她口气嚣张狂妄,还说下次看到话本子就要把我们脑袋给扔到江里。”

南廷玉抿了抿嘴,努力压下嘴角,心中暗道,她这是吃味了?

还真是稀罕。

虽说她这几日举止行为变得尖锐任性,瞧着与以往很不同,不过,倒是挺有意思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给我们做主啊!她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奉仪,竟就敢骂我们是臭虫蚊蚁,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太子殿下你若不好好教训她一番,让她收收性子,将来宣姑娘进了东宫,岂不也会日日遭她欺负?

“是啊,殿下,她今日这逾矩行为就已经没把宣姑娘放在眼里,那般耀武扬威的模样,仿佛自己才是东宫太子妃。”

南廷玉听着李长明等人声泪俱下的控诉,心情平静无波,面上却还是给了几分薄面,敛下眼中深意道:“孤明白了,孤今晚便去惩治她。”

“殿下,那你一定要狠狠惩治她。”

南廷玉表面上人模人样,心思早已经飘远:“嗯。”

自然是要狠狠惩治一番,将这段时间的“新仇旧恨”都一起算了。

郁娘骂过人后心情不错,连带着胃口也变好,晚间多吃了半碗饭。她躺在床上,一边揉着胃消食,一边静待南廷玉来找她算账。

今日她嚣张狂妄,南廷玉怕是要气死了,等会儿见到她,估摸第一句话就是骂她愚钝。

她就是要做一个愚钝、不识趣、爱闹腾的女人。

然而郁娘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南廷玉来兴师问罪,吃饱喝足后困意浓浓,实在熬不住,在摇摇曳曳的灯火中沉沉睡去。

在她阖上眼没多久,灯火忽地一下灭掉。

黑夜如大氅,向她倾覆而来。

睡梦中的她,有些不舒服,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她的脖颈、她的心口、她的腰肢。

她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唔……”

一丝吟喃从喉咙中溢出,睫毛颤了颤,她方才从窒息感中惊醒过来。结果猝不及防看到一个近在咫尺的黑影,吓得她本能大叫起来:“啊……”

那道黑乎乎的影子中响起不咸不淡的声音:“嗯?你还知道害怕?”他以为她敢大战李长明等人,已经变得无所畏惧。

郁娘捂着狂跳的心口,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南廷玉这人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跟个鬼一样压在她身上?!

她慢慢平复下心情,神情在黑暗中换了好几下,最终还是决定扭扭捏捏一点,这样也不至于变化太大,被南廷玉察觉出什么端倪。

她抽了抽鼻子,嘤咛啜泣:“殿下,你吓到妾身了,妾身心口现在还在扑通扑通狂跳……”话落,她轻哼一声,姿态故意娇媚柔顺,扮作他不喜的模样。

然而黑暗中,南廷玉感受到胸膛贴过来的柔软起伏,身影倏然僵住,少焉,他嗓音如沥过水,沙沙响起:“心口狂跳?”

“是啊。”

“让孤给你治治。”

郁娘:“……”这像是在回应她先前说他是止疼药的话。

“殿下……你别……”

“嗯,心口确实跳得极快,孤现在就给你开方子。”

郁娘没想到他竟还开起了玩笑,下意识问道:“殿下,你要开什么方子?”

“十八种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子,捣、揉、搓、撞、碾……都试试。”

郁娘:“……”

他不是要来惩治她的吗?

这一晚,她等来的是南廷玉的另一种惩治,心中十分懊恼。

不知自己哪儿做错了,才会让他这般行事。

昏迷前,她还恍恍惚惚想着,要加快点速度,让他早点厌恶她,而不是阴差阳错,又睡在了一起……

次日,船上有话流出,说这一晚南廷玉大发脾气,将屋里东西摔得砰砰作响,狠狠惩治郁娘子一番,郁娘子的哭声一直到寅时过半才消失。

李长明等人听到后,心中甚是满意和佩服。

太子殿下,雷厉风行!

另一边,哄完三皇子入睡,姚贵妃眼眸含着泪,虔诚跪到蒲团上,双手合在身前,向殿前方的观音菩萨像祈祷。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保佑吾儿,病邪离体,早日康复。信徒愿一生吃素,救灾恤患、行善积德。”

她一连磕了好几个头,口里不断念着祈祷的话,直到婢女来报,姚将军来了,她才忙站起身,擦掉泪,让婢女备上热茶。

姚行舟一进殿门,入目便看到殿中央悬挂着的观音菩萨像,他眉头皱起,心中隐约觉得三皇子的魇症恐怕不轻。不然他这位素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女儿,是断不可能会上香拜佛。

他坐到椅子上,凝眉问道:“三皇子魇症如何?”

姚贵妃面上自然笑道:“好了许多,今儿晨间他醒过来,还嚷嚷着渴。”

姚行舟“嗯”了一声,抬了下手,殿内下人识趣退出去,他敛着眼色问道:“阆中城刺杀一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让人杀了崔国公嫡孙崔明尧?”

姚贵妃脸色凝重解释道:“父亲,我下的命令是抓住宣若薇,没有让人动崔明尧。那崔明尧不是我们这边人做的。”

姚行舟沉默着,脸部线条绷紧,身上有着不怒自威的气质:“那能是谁做的?”崔明尧的尸首是在山脚下发现的,发现时浑身摔的都是伤,但是致命伤却是脖子上的那一剑。

姚贵妃试探道:“会不会是南廷玉所为?故意嫁祸到我们身上?”

“倒也有可能,但此举过于冒险和鲁莽,不像是南廷玉所为,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那崔明尧做了什么事,让南廷玉不得不杀他。”说到这,姚行舟按上腰间剑柄,脸上有着隐忍的怒火,“但现在崔家却将这件事怪罪在了姚家身上。”

崔家是姚家背后最大的支持者,但现在因为崔明尧的事情,崔家和姚家断绝了所以联系,便是姚行舟今日亲自登门解释,那崔国公崔翟也避而不见。

如意寺刺杀一事,本意为了分裂东宫和宣家的关系,没想到适得其反,竟让姚家和崔家关系的生出裂缝。

思及此,姚行舟阖目,捏着眉心,威严的神色中露出一丝疲惫。

这么多年来,他们玩阴谋诡计,就没有从南廷玉手中占过上风。

南廷玉此人当真是心有七窍,目达四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姚氏父女二人又聊了些话,暮色垂下,姚行舟方才离开上阳宫。

姚贵妃送走他,脸上沉静自持的伪装慢慢褪去,她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鬓间,一副心事重重状。

医师已为她调理好身子,她还想再生下一儿半女,缓和启明帝和姚家的关系。

可启明帝一贯不爱风花雪月,对男女之事兴致缺缺,以致她这肚子还没有一点反应。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转身走进内殿,却忽然看到内殿下人和两个医师噤若寒蝉跪在地上的场景,她意识到不对劲,伸手撩开隔帘,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姚行舟,不知何时竟又悄然折步进入内殿!

“父亲……”

姚贵妃正要上前说什么,迎上姚行舟冷冽肃杀的目光,她脚步一顿,心中惧意横生,她还从未从姚行舟脸上看到过这般可怖的神色。

姚行舟鬓间因着怒火青筋突兀分明,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间蹦出来话。

“原来你不让我看三皇子,是因为三皇子已经……”

姚贵妃连忙语无伦次否认:“没有……父亲,廷昭他没有事,他还有一口气,不信的话你摸一摸他的鼻息!他真的没有事!他只是身子不好……医师说,只要……好好吃药,好好养身子,廷昭他还会醒过来的……”

“够了!姚泊月!”姚行舟第一次连名带姓喊着她的名字,声音中有威慑,“你如果还是我姚家女儿,就不该如此糊涂行事!”

方才两个医师已经将三皇子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三日前三皇子热邪复发,眼仁涣散,已经无力回天,现下不过是姚泊月用药在为三皇子吊最后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想到她这个女儿会这么糊涂。

“南筠之知道这事吗?”

姚泊月摇摇头:“陛下还不知道这事,父亲,廷昭真的还有得救……”

姚行舟没再听她解释,背对着她,目光在昏暗的夜色中逐渐幽深,眼中决意已定。

三皇子、四皇子接连出事,现在南筠之只剩下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了,即便南筠之平日表现的有多不喜南廷玉,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往后也就只能传给南廷玉这么一个儿子。

可惜了。

可惜他们没有这个往后。

三皇子是姚家最后的希望,最大的让步,困兽无笼,自无忌惮,从此,姚家不会再俯首称臣。

姚行舟摁住腰中剑柄,沉声道:“泊月,你做不成贵妃,还可以做长公主。”

姚泊月一怔,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突然,本以为自己还能从中周旋些时日,缓和姚家和皇帝的关系。

她张了张唇,见姚行舟心意已决的样子,心知难以再说服他,便在姚行舟走前提了最后一个请求。

“父亲,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若是……赢了,能留筠之一命好吗?”

姚行舟没作声,威严挺拔的背影转瞬便消失在了黑夜中。

姚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月无力坐在床上,山雨欲来,压得她心头乏闷堵塞。她平复着情绪,目光缓慢移向神魂早已离体的三皇子,他的面目被折磨的不成人样,如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鼻息中还残留着最后一口气。

那一口气,是她最后的骐骥。

“廷昭……”她握住三皇子的手,放到脸颊下方,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到三皇子的手上,“快点醒来吧……”

外面的天,要因他而变了。

·

延陵,此次南巡的最后一站。

与宫中诡谲形势相比,这里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郁娘身子利索后,便戴上帷帽与南廷玉一同下龙船。

以前为了规矩,她主动远离南廷玉,走在队伍后面,现下却是变得不识趣,也不懂规矩,牢牢跟在南廷玉左右。

每当有人要过来作势赶走她,想为宣若薇留出位置时,她便偎到南廷玉臂膀上,虚弱咳嗽着,仿佛受了风寒。

南廷玉不知有没有看出来她的“小心机”,倒是由着她这般行事,甚至路过陡坡坑地时,他还会伸手虚虚揽她一下。

是故,当二人这般亲密姿态走到岸上时,郁娘被延陵百姓们当成了宣若薇,百姓纷纷向她挥手高呼:“神女……神女……”

宣若薇那帮人则用讽刺和挖苦的眼神看着郁娘,大概是觉得郁娘会羞愧难当,然而出乎意料郁娘没有怯缩,也没有窘迫,她抬起手,向人群轻轻挥舞应之。

那副坦然自得的姿态俨然是把自己当成真的宣若薇了。

南廷玉忍不住侧目看了她一眼。宣若薇一行人见状,哑口无言,完全没想到郁娘会这么不要脸!

那老老少少明明喊的是“神女”,她怎么好意思当着宣若薇的面便越俎代庖?

甚至在小孩子唤郁娘神女时,郁娘还姿态矫揉造作比了个祈福的手势,送给那小孩,那小孩顿时开心的原地打转。

“哇……神女娘娘祝福我好运啦……”

宣若薇这一路皆盛装打扮,为的便是能配得上“神女”这两个字,现在被挤到一旁,她才发现,穿再好的衣服,戴再贵的首饰,也都无用。

原来人们心目中的神女,只是那个站在南廷玉身旁的人罢了。

一股屈辱感瞬间涌上心间,原来人们从她身上所看到的东西,都只取决于她身旁所站着的那个男人。

想到这,她攥紧手指,向身旁的婆子们使了个眼色。南廷玉身旁的那个位置,她绝不会拱手让与人。

婆子们识趣上前开口,向人群解释着话:“哎呦,你们认错人啦,这位才是飞鸾神女,宣若薇宣小姐。”

众人一惊,目光瞬间从郁娘身上,落到宣若薇身上,仿佛这才注意到队伍里还有第二个貌美出众的女子。

“既然后面这位才是飞鸾神女,那前面戴帷帽的那位是……”

“听闻太子殿下还带了个妾室一同南巡,想来她便就是那位妾室了。”

“那这妾室胆子也太大了吧……”

百姓交头接耳,压低声音说着话,偶尔还是有些模糊的字眼涌入进郁娘耳朵里,她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知晓宣若薇才是真的神女后,欢呼声纷纷向宣若薇而去。

这时,一阵风吹来,那风竟将郁娘头上的帷帽吹落,露出灰色纱网下一张月眉星眼、白玉无瑕的面庞,她玉带束腰、细步纤纤,举手投足之间,尽是霞姿月韵、丰神绝世之姿。

只这一瞬,众人的目光又移回到郁娘脸上,眼中皆露出惊艳之色。

旋即,有嘀咕声响起。

“难怪太子出巡会带上她啊……”

“真是美得不可方物,说她是一声神女,也没算认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些话,如火上浇油,烧得宣若薇五脏六腑冒着气,快要爆炸了。

幸而她还记得要体面,面上表情看着变化不大,只曲起袖中手指,暗暗咬紧牙槽,将这股怒火深深压在心中。

那邪风能把郁娘头上的帷帽吹掉?

一看便是郁娘故意为之,想给她难看,抢她风头罢了。

而那些人也确实庸俗,郁娘只露了个脸,就能抢走他们的目光!

这时,延陵知府徐茂率着一众官员匆匆而来,徐茂尚不知先前发生的事,向南廷玉行完礼,他不知是没有眼力见还是怎么回事,竟扭头唤郁娘为“宣姑娘”。

“百闻不如一见,宣姑娘不愧是飞鸾神女转世,果真是仙姿佚貌,神韵非凡。”

这徐茂每说一个字,身后宣若薇的脸色便难看一分。她忽然意识到,她这一路以来所获得的夸赞和美誉,竟都是客套和奉承之词。

他们也会对郁娘说同样的话,甚至看着郁娘时眼中流露出来的赞赏,比对她更为清晰分明。

郁娘闻言,不作声,只拿着巾帕掩唇轻笑。

目光偷瞄南廷玉。

她在等南廷玉发脾气,斥责她鸠占鹊巢、目无规矩,可南廷玉没做反应。

倒是宣若薇身旁的秦婆子急了,开口阴阳着话:“徐大人,宣丞相还曾是您授业解惑的恩师,您怎么连恩师的女儿都不认得了?”说着,秦婆子眼神轻轻瞟了一眼宣若薇,在给徐茂做暗示。

徐茂一愣,意识到自己认错人了,看看郁娘,又看看宣若薇,心中暗暗叫苦,怎么回事?这前面的女子瞧着与宣丞相更为相似?所以他刚刚才没多问,便对着郁娘唤宣姑娘了。

徐茂忙讪讪道歉,赔笑着向宣若薇道,稍后要尽地主之谊,请宣若薇在延陵好好游玩。

宣若薇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不咸不淡拒绝:“徐大人,此次南巡不是来游玩的,殿下要善体下情、访贫问苦,我们做臣子的自然也要紧随其后,为殿下分忧。”

徐茂自知宣若薇是在故意挖苦他,怪也要怪他先前认错人,薄了宣若薇的面子,他听到这话,只得继续赔笑。

宣若薇心情缓和许多,想起宣母说的话,对于南廷玉这种人,她身上的价值这才是最致命的吸引。

她必须要体现出她的价值,体现出她能带给他旁人带不来的价值。

想到这,她大步走到南廷玉身旁另一侧,开口道:“殿下,臣女方注意到围观百姓中,约有两三成的人,脸颊、脖颈、手上皆有红斑,似是生了病……”

她这话才刚说完,立即有人拍马屁。

“宣姑娘真是人美心善,便是下船走路,也不忘关怀百姓之身。”

“是啊,宣姑娘这一路为百姓做了不少事情,可不是那白占着位置而不做事之人。”说这话的人是李长明,他眼神故意瞥向郁娘,暗指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淡淡睨他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那李长明迎上她的视线,不知想起来什么,神情一绷,隐隐流露出些惧意。

“红斑,那会是什么?”

宣若薇:“臣女看过医书,怀疑此症状可能是敏症之状。”

“哦,敏症啊,那是小事。”

众人松口气。

“是啊,擦擦药就能好,不足为惧。”

郁娘看他们松口气的模样,忍不住想扫他们的兴致,于是故意做出娇滴滴又无知的模样:“敏症之状?有什么敏症能传染给三成百姓?以妾身愚见,怕不是得了敏症,而是患了瘟疫。”

这话一说完,众人脸色倏然僵住,目光纷纷看向她,眼神里满是质问和责备之意。

仿佛在斥责她,不会说话就把嘴给闭上。

郁娘看着众人恼怒的样子,淡笑道:“我方才是同你们开玩笑的。”停顿一下,她又继续道,“所以不是三成,而是至少五成患病之人。”

众人:“……”

秦婆子率先开口:“郁奉仪,你怎么能如此诅咒城中百姓?”

李长明:“是啊,别不是什么病理都不懂,还喜欢显眼啊……”

……

郁娘左耳进,右耳出,对这些攻击挖苦之词完全不放在心上,她只巾帕掩唇,悄摸摸看向南廷玉,在等南廷玉发脾气。

心道,这下他总该要动怒了吧?

她嘲讽世家子弟,他不生气。

她抢宣若薇位置,他也不生气。

那她胡言乱语咒他的百姓,他总该要表示表示什么,不然怎么对得起他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维系的爱民如子形象。

然而南廷玉依然没有动怒,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命人唤来裴元清,他和裴元清耳语两句,裴元清连连点头,没做耽搁,便转身离开。

众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

殿下喊来裴元清是什么意思?这是相信郁娘子这番胡言乱语了?

李长明哼了声:“如果有瘟疫,那我就把那瘟疫给吃了!”

“延陵这块地钟灵毓秀,百姓不可能会患上瘟疫。”

“是啊,有些人东施效颦,想出风头,只是害惨了我们在这陪着她吹冷风!”

……

半盏茶左右,裴元清不知诊出什么结果,从远处慌慌张张跑过来,花白的胡子在胸前荡悠:“殿下,延陵城中百姓确实染了疠障恶疾!”

“什么?”

原先那群幻想着等下要看郁娘哭着求饶的世家子弟听到这话,脸色巨变,眼中浮出惧意。

他们竟在南巡最后一站遇上了瘟疫!

郁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气得在心里骂自己乌鸦嘴。

她本只是想怼一怼宣若薇,顺带给自己立个无知又恶毒的形象,于是故意说是瘟疫,没想到竟还被她阴差阳错蒙对了。

心中一时生出些自责,总觉得是自己的乌鸦嘴导致城中百姓受苦。

裴元清又道:“还好,看百姓染疾情况,正是疠障早期之状,这要多亏了郁娘子慧眼如炬,才能让我们早点发现症状,可以及时应对。”

郁娘:“……”

她张了张唇,没说出来话,迎上裴元清赞赏的目光,顿时心虚不已。

她哪里有这本事,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

以前觉得做善人难,现在发现做“恶人”也挺难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一席话说完,众人神情从轻视怀疑变成沉默恐惧。

在瘟疫疾病面前,身世地位不再是特权,人人皆有可能会染上瘟疫,面目全非死掉。

人群中响起叽叽喳喳的交谈声。

“听闻疠障久治不愈,便会浑身溃烂,死状极为可怕……”

“哎,还好发现的早,城中疠障尚处在早期,不然等太子殿下进入延陵城,届时才发现,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要多亏郁奉仪眼神好……”

李长明不知是愤怒还是窘迫,他红着脸,梗着脖子向裴元清确认:“裴医师,你确定延陵城百姓真的患上了疠障?”

裴元清睨他一眼:“自然,你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确认一遍。”

李长明张了张嘴,又憋屈闭上嘴,他自然没这个胆子敢去确认。

自裴元清说延陵城有瘟疫,一行人大都战战兢兢捂住口鼻,李长明见宣若薇没有动,只轻蹙娥眉,便也不好意思为之。

裴元清看向南廷玉,脸色凝重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封锁城门,控制疠障传播,再隔开染疾之人……”

“嗯。”

一旁的徐茂早已吓得后背冷汗频出,在他辖管的延陵城发生瘟疫,偏偏还被南巡的太子遇上,他头上这顶这乌纱帽摇摇欲坠,没准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想到这,他瞄了一眼南廷玉冷冽的面容,干咽着喉咙道:“殿下,您金枝玉叶,贵体要紧,还请移步龙船,待臣控制住城中瘟疫,再请您巡察……”

南廷玉打断他的话:“延陵大大小小官员连瘟疫都未发现,孤还能指望你们能控制住瘟疫?”

这话说得直接,就差没直白说酒囊饭袋四个字了。南廷玉转身吩咐着命令,让医师和侍卫留下来,协助延陵官员行事,女眷和下人们原路返回龙船,神弓队则留在龙船保护女眷和下人。

宣若薇这时道:“殿下,臣女愿意留下来,与殿下一同救抚延陵百姓。”

南廷玉看她一眼,眼神极淡。这莫名让宣若薇想起来上次在寺中遇到刺客时,她说她要和他共进退,当时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那时她还来得及细琢磨是什么意思,现下忽然明白他是在嫌她碍事。

想到这,宣若薇一怔,心中不由浮起一股憋屈感,直到看到郁娘要留下来,也被南廷玉给拒绝了,她脸色才和缓许多。

原来南廷玉也嫌弃郁娘碍事。

郁娘说这话,本意是想为自己的“乌鸦嘴”来赎罪,见南廷玉拒绝,她也没再多说什么。

一行人同南廷玉话了“保重”,折步回龙船。

那李长明刚要转身,却被南廷玉叫住。

“李长明,你留下来。”

李长明伸手指着自己,支吾道:“殿……殿下,我留下来?”

“你不是会吃瘟疫吗。”

李长明:“……”

这话一出来,众人噗嗤笑出声,李长明的脸色在笑声中变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堪窘迫,他不情不愿走了出来。

回去的路上,众人长吁短叹,皆是愁眉苦脸状,完全没了刚下船时的那副亢奋激动模样。

瘟疫突发,行程被打断,耽误时间是小事,怕的就是他们一行人也染上瘟疫。

有人叹气道:“哎,太子殿下体恤百姓,事必躬亲,可瘟疫不长眼,万一殿下染上了瘟疫可怎么办?”

“是啊,殿下若出了什么事,只怕你我都担待不起……”

众人越说,心里越害怕。

苗苗也忍不住拧眉道:“郁娘子,我们等下要做些什么?”

郁娘不咸不淡道:“小厨房熬得鳆鱼汤应该好了,我们等下该去喝汤。”

苗苗:“啊?”

众人听到她们主仆二人不着调的对话,眼神不由带着些奚落和讽刺。

秦婆子:“真是上不来台面,这个时候还想着吃。”

“太子殿下为了保护我们,让我们先离开,而他自己却身犯险境,但凡有点良心,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就只想着去吃东西。”

……

这几个开口嘲讽的都是宣若薇身边的人,估摸着还在为方才的事,给宣若薇打抱不平。

郁娘睨了那几人一眼,不紧不慢道:“你们这么担心太子殿下,刚刚没怎么没留下来守着太子殿下?我分明见你们转身走的时候,一个两个跑得比兔子还要快。且吉人自有天相,太子殿下为真龙天子,一个小小的瘟疫能伤得了真龙天子吗?太子明明没有任何事情,你们却在这里谣传太子会染上瘟疫,到底是杞人忧天,还是其心可居?”

“你……”这几人没想到会被倒打一耙,气得脸红脖子粗。

郁娘继续道:“待殿下回来,我便要把你们这些碎嘴子怎么咒他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他,让他狠狠治你们的罪!”

秦婆子:“你少在这里狐假虎威,太子殿下会听你的话?前些时日,你惹了李公子他们,殿下为了给李公子他们头,可是骂了你半宿。”

郁娘掩唇轻笑,心道,难怪她第二日起床时,众人看到她恹恹无力的模样,皆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原来是以为她挨骂了。

如今不想好好做人后,她连脸皮也不要了,遂娇笑道:“秦婆子,殿下确实不高兴,用嘴惩罚了我,只不过不是骂我,而是……”

说着,她假装热,解开衣领,她皮肤白,脖颈青筋分明,那些杂驳错乱、鲜艳紫红的吻痕更是清晰明了,就像是一把火从她的肌肤上滚过,火舌一路向下蔓延,似是蔓延到耸起的胸脯前,也似是蔓延至整个身子才停止,瞧着令人十分浮想联翩。

斑斑驳驳、新旧交错的痕迹,一看便知这几日战况有多激烈。

几个已经人事的婆子又羞又恼。

郁娘叹口气,揉着腰,乘胜追击:“哎,殿下一贯得饶人处不饶人,我倒是希望殿下能用嘴骂骂我,而不是这般,那般……”

宣若薇听不下去了,猛地甩着袖子,沉下难看的脸色大步离开。即便她知晓南廷玉和郁娘早已有夫妻之实,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见那些痕迹,仍是觉得肝胆俱痛,恼怒到不行。

南廷玉怎么能这么对她?

她是他的未婚妻!

他就这么不顾及她的面子,与这个教坊出来的瘦马整日在船上卿卿我我?

前几日,李长明还信誓旦旦来告诉她,说太子殿下骂了郁娘,狠狠惩罚了郁娘一顿。

可结果是这种骂!这种惩罚!

李长明那个蠢蛋,真是做什么都不行!

看着宣若薇被气走的身影,郁娘脸上的矫揉造作逐渐退去,眼神沉寂内敛。

她正欲和苗苗说什么,偏过头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道沉默而高大的身影,距离她三步之远。

是萧重玄。

不知道萧重玄来多久了,又听到了多少!

想到这,郁娘瞬间僵住,似有根木桩子插在她后背上,身体僵硬而麻木行走着,视线更是直愣愣盯着前方,压根不敢看身后的萧重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丢人现眼了。

萧重玄怎么跟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出现在她身后?

平日里,她跟随南廷玉走在队伍的正中间,神弓队跟在后面,几百人一同下船,乌泱泱一片,是故她和萧重玄虽都在队伍里,可却很少相见,更没有像如今这般只隔着三步远的距离。

近到,她能听到他的脚步声,甚至是他的呼吸声。

萧重玄的脚步随着她的脚步而动,保持着相同频率,其他神弓队的人见他慢了速度,便也都跟着放缓速度,走在后面。

郁娘大抵是有些紧张,上船时,脚步竟不稳,差点儿摔倒,幸好身后一支坚硬的箭矢及时伸过来,在她腰下一抬,帮她稳住了身子。

她借着箭矢站稳身体,向萧重玄的方向福身,小声道:“多谢萧副将。”

萧重玄声音随着江风拂过她耳边:“举手之劳罢了。”

二人之间克制而疏离,没再多说话,进了龙船,各自而去,像是再普通不过的陌生人。

回到房间,郁娘脸颊还是羞得一片滚烫,那层薄薄的面皮怎么也凉不下来,她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脸颊,在心中无声祈祷萧重玄没听到她说的那些矫揉造作的话。

不过转眼又想,即使这一次没听到,但萧重玄也早就从旁人口里听到其他的话了,且听到的还都是更为离谱和夸张的话。

思及此,她脸颊上的温度,一点点凉下去。

·

三楼,神弓队几人结伴而行,待看到郁娘身影远去,两个士兵忍不住小声聊着话。

“太子这位妾室长得真好看,难怪能处处压宣姑娘一头。”

“长得不好看的话,太子怎么会将她宠得这般无法无天?”

“哈哈哈……说的也是,早些年在兰西时曾听闻太子不近女色,如今一看英雄还是难过美人关……”

说到这,有士兵看向萧重玄,打趣道:“萧副将,你觉得这位太子奉仪如何?”这士兵本来是想问郁娘和萧重玄的亡妻相比如何,思量了下,怕过于唐突,于是委婉问之。

在神弓队,人人皆知萧重玄对亡妻感情深厚,为此还拒绝了老兰西王的赐婚。众人遂猜测他这位亡妻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儿,不然何至于香消玉殒,还能将萧重玄迷得七荤八素。

有好事者趁着萧重玄喝醉,打探他亡妻的容貌。

他只文绉绉念了句诗——“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此刻,萧重玄一愣,听到士兵的问话下意识开口:“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啊?”

几个士兵目瞪口呆,这话怎么和形容他亡妻的话一模一样?

回到房间,萧重玄将手中的箭矢置放在案几上,他坐到椅子上,眼神一瞬不瞬看着面前的箭矢。

许久,不知想到什么,眼中浮起淡淡的笑。

这段时间,他虽没有出现在郁娘的面前,却一直在暗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注意她,她跟别人吵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没想到她现在性子变化这么大,与以前截然不同。

嘴皮子变得很利索,有苦不受,有骂不忍,想怎么来就怎么来,不管男女老少都没在她身上讨到便宜。

而太子殿下也很宠她,由着她行事。

她似乎真的过得很好……

·

连续回骂了一圈人,众人似乎都察觉到郁娘变得不好惹,没再到她跟前阴阳怪气。她得了空闲,在屋里翻看医书,查找关于疠障的记录。

只是可惜,医书上很少记录医治疠障的法子,解决疠障大都是靠隔开染疾之人,直至人死疫消。

不知道延陵城现在是什么情况,南廷玉那边没有消息传来,龙船上人心惶惶,不到三步便能听到长吁短叹之声。

这日,晚间用过膳食,郁娘去三楼看望火火,她怕火火越来越臃肿不便,便带着它在通廊上散步消食,结果竟在三楼甲板上看到熟悉的人——宣母。

宣母和宣若薇并排而站,夕阳的暖光落在二人身上,二人似是在闲聊着话,脸上带着惬意的笑。

画面看着很温馨。

宣若薇视线瞥到郁娘,默了下去。宣母则神色如常,向郁娘微微一笑:“郁奉仪。”

郁娘便也笑道:“宣夫人。”

宣母含笑解释:“我在都城听到若薇受了伤,心中实在害怕,便一路南下,紧赶慢赶,总算在延陵城,追上了龙船。”

郁娘见宣夫人言辞温和,没有攻击之意,她便也没有流露敌意,只是回道:“宣夫人爱女之心深切,佛祖定会保佑宣姑娘的。”

没过多寒暄,说完这话,郁娘便转身离开。

宣若薇看着郁娘的背影,眼神沉下几分,现在身边有宣母在,她犹如吃了定心丸,行事说话有底气许多。

“娘亲,她最近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谁说话她都要骂两句,快把龙船上的世家公子和下人们都得罪了一遍。”

宣母蹙眉道:“她怎么性子突然变化这么大?”

“不知道,若不是那张脸没变化,女儿都以为换了个人。”

“你之前说她越俎代庖,太子是何反应?”

“殿下没什么反应,由着她来,且她先前打了李长明等人,殿下也没有处罚她。”说到这,宣若薇还有些怒意。

宣母闻言,不知在想什么,双目微敛,瞳仁漆黑幽暗,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手中佛珠。

许久,她才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太子殿下不对劲,纵使太子喜爱她,但太子素来注重礼仪规矩,怎么会允许她行事无规无矩呢?”

“娘亲,那太子是什么意思……”

“他……”宣母顿了顿,看着宣若薇因着受伤而苍白的面庞,心中十分怜惜,没有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只是看着宣若薇,安抚道:“不管他是什么想法,但那东宫太子妃之位,一定会是我宣家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往东宫和姚派再怎么争斗,总归都是党派之争,可现在姚家似乎有了起兵之意,那再站姚家的话,便是要跟着造反。

宣家自然不可能跟着造反,且上次如意寺一事,姚家的刺客差点杀死宣若薇,两家已经彻底结下仇怨。

不知南廷玉是不是经过如意寺一事,觉得宣家没了可选择的立场,所以才纵容郁娘无规无矩,踩在宣若薇头上?

若真是这样,南廷玉的下一步便是要……想到这,宣母心中浮起不安,手中佛珠转动得极快,眉目间蹙起忧虑。

不行。

她不能让若薇受一点委屈。

那个位置既然是若薇所想要的,那她无论如何也要助若薇拥有。

·

郁娘牵着火火,绕到通廊另一侧。

时值初春,气温升高,傍晚的风携着岸上的人间烟火气息,一缕一缕吹过来,吹在脸上清凉舒爽。

火火像是突然嗅到什么,鼻子动了动,旋即,便拉着郁娘往前冲。它膘肥体壮,郁娘不是它的对手,被它像风筝一样拖在后面,摇摇晃晃,后来怕摔倒,索性松开了绳子。

这下火火跑得更快了,一直跑到一处房间才停下脚步。它站在门槛上,没有立即进去,而是哼哼唧唧摇着尾巴,看看屋里,又看看郁娘,仿佛在等郁娘带它进去。

郁娘着急忙慌追上来,下意识瞟了一眼房间里的情形,顿时惊得杏目圆睁、面红耳赤。

屋里,烟熏缭绕,一群光着膀子的士兵正围在暖炉前吃古董羹,腾腾热气熏得他们面庞发红,汗水溢出。

这群士兵大抵是没有料到郁娘会突然出现,拿着竹筷呆愣愣看着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先起身行礼,还是该先穿好衣服。

好在一道黑影反应迅速,从众人眼前掠过,站到门边,挡住房间里的情形。

萧重玄凝眉道:“没事吧。”

郁娘闷了口气,迎上萧重玄的视线,怔怔点头。萧重玄脸上此刻也有汗水,汗水一路向下滑落,从脖颈涌进敞开的衣领之中。

暖炉的热气,似是扑到郁娘脸颊上,郁娘脸皮热热的,忙道:“你们继续吧,我把狗带走,不打搅你们。”

说着,她作势要牵火火离开,然而火火此刻张着嘴流着哈喇子,两只黑黝黝的大眼睛一瞬不瞬望向暖炉,它屁股不动,郁娘压根就拽不动它,场面变得尴尬。

她挤了个勉强的笑,萧重玄压下掀动的嘴角,眼神温和:“你让它留在这儿吧,等吃完了,我让人送它回去。”这条狗住在哪儿,平日玩些什么,吃些什么,他都摸透了。

郁娘闻言,便俯下身拍了拍火火的脑袋:“好吃鬼,那你就先留在这吧。”火火一听到这话,象征性安抚着郁娘,蹭蹭她的手臂,尔后便头也不回,摇着尾巴去讨好那这群士兵。

他们平日里都挺喜欢火火的,常拿吃的逗火火,来让它学翻肚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作揖等各种动作,所以每日逗狗也算是龙船上一个打发时间的法子。

见到它过来,几个人甚至要抢着要喂它。

郁娘不放心,向他们叮嘱道:“你们不能让它吃太多。”

“好!”众人异口同声道。

郁娘说完话,抬起眼睫,看向萧重玄,他个子跟南廷玉差不多高,她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

“那就麻烦萧副将你们帮我照顾火火了。”

“客气了。”

郁娘说完话,转身离开,夕阳落下,通廊上挂满照明灯笼,悠悠灯火,将她的影子拉长,一点一点从萧重玄眼前消失。

萧重玄沉默看着通廊尽头,忽而道:“刘延、赵毅,你们跟随我去巡逻。”

刘延、赵毅忙擦掉嘴角上的油渍:“是!”顿了顿,有人道:“去四楼?”

“嗯。”

萧重玄整理好上衣,戴上兜鍪,领着二人大步离开。

剩下几个士兵一边吃着菜,一边含糊聊着话。

“萧副将这几日每天都要上四楼巡逻五六次。”

“不是五六次,是早上两次,下午三次,晚上两次,夜间还有一次。”

“啧啧,萧副将怎么这般小心翼翼?”

“太子把看守贵人和龙船一事交给了萧副将,这是把萧副将当作心腹之臣,萧副将自然要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做事。”

……

四楼,郁娘进了屋,掌一盏油灯在桌前,借着微弱灯火翻看手中的医书。须臾,眼睛看累了,她出去休息一下。

夜间,风势变大,她裹上大氅,拿着巾帕掩住唇鼻,目光望着延陵城的方向出神。

远处的城楼在黑夜中只余起伏的轮廓,大抵是瘟疫缘故,夜市暂停,灯火近乎于无,整座城仿佛沦陷于无声的夜色中,冷清萧瑟。

已经五六日了。

城中瘟疫到底如何?

南廷玉也没有差人来报信。

她其实不必杞人忧天,当时裴元清没有开口让南廷玉暂避瘟疫,她心中便有数,知晓那瘟疫问题不是很严重,不然裴元清绝不会让南廷玉以身犯险,只是一直等不到个确切消息,心中难免不安。

身后,通廊响起脚步声,朦胧的人影在一盏盏灯笼的微茫中由远及近。

郁娘抬头看向那人影,是萧重玄。

平日休息,神弓队不背箭矢弓弩,众士兵腰间便别着长剑,穿着黑色轻甲,身影看着器宇轩昂,神武非凡。

她每日约莫能看到一两次来四楼巡逻的萧重玄。

在萧重玄走过来时,她紧了紧身上大氅,声音平静道:“萧副将。”

萧重玄亦温声道:“郁奉仪。”

二人这便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各自移开视线,装作点头之交的寻常人。

走下楼时,赵毅打着哈欠道:“萧副将,咱们下次巡逻的时候,要不别绕那么一大圈了,只有西侧有人,咱们直接来西侧这边看看情况就行了。”

萧重玄每次绕那么一大圈,是怕引起别人的怀疑,也怕郁娘怀疑。他看了一眼赵毅,淡淡道:“东侧虽没有人住,但若有刺客们藏身于此,危害极大,我们还是要小心应对,将每个地方都查的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又吹了会儿风,在苗苗的催促下进屋歇息,她脸颊和鼻子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反倒衬得脸蛋越发白皙好看。

她抱着汤婆子,下巴缩到大氅毛茸茸的领子中,只露出来一双漂亮妩媚的眸子。寒气未消,鼻头酸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苗苗见状,羡慕道:“郁娘子,你连打喷嚏的模样都好看。”

郁娘:“……”

“难怪萧副将一天来四楼好几趟。”

郁娘无奈道:“苗苗你不要乱说话。”

苗苗吐了下舌头,心道,她若不是知道他们二人的关系,估摸也看不出来那萧副将的意思,可知道后,怎么看都觉得萧副将是故意上楼来见郁娘。

一天来许多次,只为了一句“郁奉仪”。

哎,也是个痴情男儿。

只是可惜了,他和郁娘子有缘无分。

苗苗没多嘴问他们二人之间的故事,一是怕引起郁娘难受,二是怕自己知道太多,脑袋不稳。

一想到太子殿下将来知晓郁娘和萧重玄的关系,就觉得要天崩地裂、山呼海啸。现下她只盼望南巡能顺利结束,神弓队离开,这样这个秘密也就随之一同消失。

晚间,郁娘又失眠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伸手在枕边摸到一包柑橘药包,这药包还有淡淡的柑橘香,放到鼻子下边,轻轻嗅着。

过了会儿,她睡得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激烈的犬吠声传来,紧接着是丫鬟婆子们的惨叫声,楼下那一道道惊惧惨烈的叫声,尖锐刺耳,几欲掀翻四楼的地板。

震得郁娘心脏狂跳不止,连忙从床上下来。那犬吠声是来自于火火!

隐隐觉得要出大事了,她披上衣服,慌不择路冲到楼下。

三楼通廊挤得都是人,烛火通明,叽叽喳喳说着话,压根听不到什么有用的字眼。

这时,人群散开一条道,两个侍卫抬着一个被咬得血肉模糊的婢女过来。

郁娘看到那婢女,脸色一变,认出来她是宣若薇身边的婢女!

“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郁娘挤过层层人群,走到正中间,见到满地都是血。宣若薇似乎被吓到,白着脸,与宣母并排而站。一旁还有几个婢女婆子捂着流血的伤口,哭叫不止。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被铁叉子狠狠钳制在地上,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的火火。

火火此刻眼珠子通红,嘴角流着血,口中不断发出威慑声,它还想要起来咬人,可却被铁叉子牢牢摁住身体,

郁娘脸色煞白,冲到火火跟前,声音颤动:“这是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火火不可能会乱咬人!”

“郁奉仪,我们都是亲眼所见,这狗跟疯了一般,直接冲向宣姑娘,幸好被宣姑娘身旁的婢女挡住,那婢女竟这么被它活活咬死,可它还不为过,又咬伤宣姑娘身旁四五个下人,这还能作假吗?”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愣住,看向火火,不敢置信喊着火火的名字:“火火……火火……”

它没有任何反应,竟似连她也不认识了。她方要碰火火,火火却猛地张大嘴要咬向她,幸好萧重玄从身后及时拽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被火火咬住。

“怎么会这样?火火……火火这个样子不对劲……”

“这狗应该是得了疯病。”

“天哪,我们是被疯狗咬了?那不会要得疯狗病吧?”

“疯狗病可是治不好的,听说到最后会像狗一样乱叫乱吼……”

那几个婢女婆子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如刀子一般搅浑郁娘的思绪。

她还是不相信火火会疯掉,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医师呢?快叫医师来看火火的情况!”

“郁奉仪!”宣母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威严沉稳,自带着一股压迫气息,“如今四五个受伤,医师连人都忙不过来,还要先来看你的狗?”

郁娘攥紧手指,迎着她的目光没做退缩:“我怀疑它是中了药,自然要医师过来尽早确认情况,以免药效散去,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宣母睨着她冷笑:“好,那就请医师过来先给你的这条狗看病!”

旋即,一战战兢兢的医师从身后走出来,他甫一靠近,火火便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的姿态,郁娘在边上轻声唤火火的名字,试图能让它恢复几分理智,依然无济于事。

它现在不听她的话,也不看她一眼。

萧重玄见状,伸手叩住火火的脑袋,火火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咧着嘴流着口水怒吼。

萧重玄:“麻烦医师你瞧瞧它怎么回事。”

“好好。”医师一一检查火火的眼睛、口舌、身体等情况,少焉,惊呼一声道:“这确确实实是疯狗病!”

“什么?”

众人吓得皆后退一步,远离火火,郁娘仍没有动弹,她看着处在狂怒中的火火,心在滴血,犹不愿相信道:“还有没有其他医师?火火不可能会突然患上疯狗病。”

“郁奉仪,疯狗病并不是突然患上,很多时候是狗身上本来就有……”

秦婆子:“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难道还要留着这只疯狗乱咬人吗?”

“是啊,它这下咬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咬到宣姑娘,打死它。”

“打死它!打死它!”

耳边到处都是打死它三个字,一股怒气腾腾冲向脑袋,郁娘瞬间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凭什么要打死它!”

秦婆子:“分明已经查的够清楚了,只是在郁奉仪心目中,你的那条狗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重要罢了!”

郁娘没否认,看着秦婆子直接道:“是,在我心目中,火火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秦婆子气得脸色通红。

郁娘又道:“如果你们要想伤害它,那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路过。”她不强硬一点,根本没有人会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乎一条狗的死活。

“你……”

众人皆被郁娘这番话给惊到。

眼见又要吵起来,萧重玄开口:“这狗是郁奉仪的狗,伤的是宣姑娘身边的婢女和下人,我们皆无权置评和处置,还是先将这只狗关押起来,等太子殿下回来,由太子殿下定夺。”

秦婆子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瞥到宣母的眼神,秦婆子立即道:“哼,那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夺吧,先让你这条疯狗多活几天!”

话落,秦婆子又开始哀嚎起来,“真是造孽啊,我怕不是要死了吧……我还没活够啊,我还想继续伺候我们家小姐……”

嘈杂的哭叫喊闹声又都起来了,郁娘只觉得此刻脑袋一片混沌,心跳剧烈颤动。

她不能慌,火火说不了话,那就只能靠她来逆转局势,所以她要冷静,不能慌。

她看向萧重玄,现在只能相信萧重玄了:“萧副将,麻烦你再找医师看一看火火,它不对劲,它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重玄看她语无伦次,神魂离体的样子,安抚道:“郁奉仪,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找医师给火火确认情况,你先回去吧,火火今晚交由神弓队看守。”

郁娘点点头,蹲下身看着火火,手刚一伸向它,它就咧着嘴要叫,她只得收回手,小声安抚着话。

“火火,你先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带你出来。”

然而第二天,郁娘却得到消息,火火不见了。

关押火火的那间房,徒留满地黑色毛发和鲜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推开门,看到满地刺目的鲜血,霎时心脏如被雷电击中,强烈的恐惧攀上心间,她手臂发抖,一步一步走进去。

鼻息中血腥味和毛发味杂糅在一起,墙壁地面皆是火火撕咬挣扎出来的痛苦痕迹,无不昭示着这间房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看守的士兵在身后小声解释着话:“昨晚这狗在房间里一直吼叫,天明的时候,它突然不叫了,我们还以为它叫累了,结果打开门,发现它不见了。”

郁娘恍若未闻,走到窗户前,看到窗柩上有明显撕咬破损的痕迹,猜测火火应是从这里离开的。

是它自己逃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想到这,她忙让士兵封锁龙船,在船上寻找火火。

它既然逃走了,那船上就一定有它逃走的痕迹。

然而,士兵将龙船上下四层仔细搜查了一番,依然没有找到火火的踪迹。

它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

她不敢想象火火那副模样跑出去会遇到什么,也害怕它已经遭了毒手,被人毁尸灭迹。

她止住泪,犹自确认道:“你们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

“是的,都查过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宣夫人和宣姑娘的房间没敢进去查。”

郁娘闻言没作声,拧住眉心,领着士兵找过去。

萧重玄这一路一直默不作声陪着她,看她这副模样,心知劝不住,又怕出事,于是差人去知会太子一声。

宣家母女此刻面对面而坐,手中皆捧着汤婆子,一旁暖炉煨着热茶,氤氲缭绕,二人聊着闲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见到郁娘出现,二人收敛了笑意。

“郁奉仪。”

郁娘开门见山道:“宣夫人,宣姑娘,火火丢失了,还请二位允许下人进房搜查一番。”

宣若薇和宣母对视一眼,没开口。

秦婆子上前斥责道:“郁奉仪,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家小姐是圣上亲赐的未来太子妃,你一个小小的奉仪,凭什么为了找一条狗就能让下人来搜查小姐的房间?”

郁娘袖子中的手指慢慢收拢。

萧重玄见状,冷下脸色,正要为郁娘说话,郁娘却先开口道:“宣夫人宣姑娘,请息怒,我此行目的是怕狗躲在二位的房间里,届时会发怒伤到二位贵体,我也是担心你们,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到她如此态度,宣母温和笑了笑,扬起手中佛珠,指向里面:“郁奉仪可以率人进去查看,但若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也总该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罢?”后面一句话音量骤沉,威慑感如潮水般袭向郁娘。

郁娘听到她这般说话,立即道:“我会向宣夫人、宣姑娘请罪。”此刻哪怕会丢尽脸面,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请罪倒不敢,只希望郁奉仪往后识得礼仪谦让,学会尊卑有别,勿再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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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满是羞辱的意味,想来是在为宣若薇出头,斥责她原先的逾矩行为。

郁娘压下眼中难堪,努力平静道:“好。”顾忌是女子的房间,没有让士兵进去搜查,而是让苗苗过去查看。

房间很小,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底,打个转的时间,苗苗便回来复命:“郁娘子,我没在房间里看到火火的踪迹。”

郁娘身形颤了颤,脑中血液似在倒流,耳朵轰隆隆作响,她好像听到秦婆子在阴阳怪气嘲讽她,那声音高高悬在头顶,每个字眼都听到了,组在一起却听不清意思。

萧重玄代她向宣家母女话了告别,示意她离开,她没有动身,只眼神直勾勾盯着宣夫人。

压抑的怒火和惊惧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她竟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昏了过去。

幸好萧重玄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郁奉仪……”

“郁娘子……”

郁娘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梦到火火逃出去被野兽吃了,一会儿又梦到火火是被人杀了,扒皮抽筋,悬挂在吊索上,以致她梦里一直不安,呢喃唤着火火的名字。

萧重玄不便近身照顾她,只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敛下眼中忧虑,迈步离开。

兴许是过于惊惧担忧,郁娘夜里又发起高烧,身上不断出汗,苗苗抽抽搭搭在旁伺候她。

苗苗见她这般模样,心道,火火要是找不回来,郁娘子估摸醒来又会哭昏过去。

怎么这宣夫人一来,火火就跟中了邪似的闹出这么多事?

以火火现在犯下的事,估计找到了也是要……苗苗叹口气,现在只盼望能找到证据,证明火火是被冤枉的。

次日,郁娘退了烧,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鬓间布满汗水,整张脸因着担忧和恐惧没有一点血色,便是连嘴唇都透着白。

她嗓音沙沙,眼神带着骐骥问向苗苗:“他们找到火火了吗?”

苗苗难过摇摇头:“郁娘子,在你昏睡期间,士兵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它。”

郁娘阖上眼,胸腔猛地颤动,不住咳嗽起来。

苗苗忙给她顺气,说着宽慰的话,她缓和了会儿情绪,又道:“火火应该是去了岸上,苗苗你给我备衣裳,我要去岸上寻它。”

“郁娘子,现下延陵整座城都因着瘟疫被封了,你进不去的。”

郁娘一怔,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

如今多耽搁一天,火火便危险一分,且找不到火火,宣家死伤的那几个婢女婆子也会叩在火火头上。

她不明白,宣家母女二人如此大张旗鼓,甚至闹出人命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一条狗吗?

她现在脑子混沌,实在难以捋清事情。

晌午,宣若薇竟带着婢女来看她。

门外响起宣若薇的声音:“听闻郁奉仪醒了,我让婢女熬了汤,来送给她补补身子。”

郁娘点头,苗苗方才放宣若薇等人进来。

宣若薇今日穿着一身白色云纹华服,肩披黑色大氅,银纹玉冠束发,模样看着清爽俊逸,她进了屋,却让婢女关上门,悉数退了出去,连苗苗也被关在门外。

郁娘见状,抬起眼睫睨她。

宣若薇坐到床边,眼中丝毫不见前几日的芥蒂,宛若换了个人似的,体贴道:“郁奉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喝喝汤,补补身子罢,有了力气,才好找狗。”说着,她将汤碗端到郁娘面前。

郁娘不想同她虚伪寒暄:“你找我是有何意?”

“我来此是想要把火火的行踪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火火是被你带走的?”

郁娘目光瞪向宣若薇,大抵是情绪冲向胸腔,又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身子轻轻颤动。

宣若薇笑着将汤碗放到她手中:“郁奉仪,你先别急,喝一口肉丸汤,暖暖身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郁娘凝着她,没有动,像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

宣若薇见状,也不再演戏,面庞分明还在笑,眼神却一寸一寸黑下去,她凑到郁娘跟前,一字一顿道:“郁琳琅,你这么爱那只狗,就没看出来它在你眼前吗?”

郁娘一愣,旋即,瞳仁慢慢转动,不可置信看向她手中的汤——枕瓜肉丸汤。

此刻手臂不受控制颤动,尔后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崩塌的情绪,汤碗从她手中坠落,她形如鬼魅,眼眶攀上血丝,凄厉质问道:“火火……你杀了火火?”

“是啊,我杀了那个小畜生,将它扒皮抽筋,肉做成汤丸子,皮毛……”宣若薇扬起身后羽氅,“你看,我身上的这件黑色羽氅,毛发是不是很熟悉?”

郁娘眼珠子僵硬转动,见到羽氅上覆了一层黑黄杂糅的毛发,与火火的皮毛几乎一模一样。她理智轰隆一声坍塌崩裂,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带着火火离开,可为什么还要这样逼她?

他们竟把她唯一看重的东西残忍夺走?!

郁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疼痛让她失去思考,愤怒之下拔出头上的簪子,对着宣若薇的心口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要为火火报仇!

凭什么宣若薇总是作恶还能置身事外?

凭什么?

她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宣若薇慌忙起身后退,惊声尖叫:“你疯了……郁奉仪你疯了……”

说罢,她跌跌撞撞向门边逃出去。郁娘从身后追上她,对着她的脑袋扎过去,却只扎中她的肩膀。

“啊……”宣若薇吃痛叫着,打开门向外求救,“救命……郁奉仪要杀人了……”

郁娘欲继续去刺宣若薇,门外两个婢女连忙伸手去拦她,但此刻她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她如穷途末路的野兽,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婢女,向宣若薇挥去簪子。

“我要杀了你!”

“你去死吧!”

郁娘刚将宣若薇扑倒在地,那两个婢女又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想要控制住郁娘,郁娘和她们撕扯起来。

忽而,一柄长剑飞来,精准打掉郁娘手中攥着的簪子,那股强大的力道连带震得她手臂发颤,身体向后仰去。

又来了两个士兵冲到跟前,将郁娘紧紧摁倒在地,郁娘愤怒抬起头,看向挥剑阻止她的人——南廷玉!

她眼中杀意和恨意不休,浓烈的情绪翻滚交织,悲痛而绝望,让大步走过来的南廷玉神色一顿。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娘拼命挣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着,整颗心都被仇恨和痛苦牢牢淹没。

“放了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南廷玉这段时间似是宵衣旰食,眼中血丝弥漫,神情疲惫。他推开押住郁娘的两个侍卫,郁娘又要起身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中,难以动弹。

他还从未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过,沉着声道:“怎么回事?”

“她……她……”郁娘哽咽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手中带血的簪子直指向宣若薇,恨意汹涌。

二人的声响闹得很大,三楼,宣母和萧重玄也都赶了上来。

此刻,宣若薇捂着身上的伤,脸色苍白依偎在宣母怀中,她啜泪道:“我今日前来看望郁奉仪,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要杀我,说什么……只要杀了我,她就可以独享殿下,再也没有人能在东宫威胁到她的地位。”

郁娘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心血出来:“不,是她……她杀了火火……”

南廷玉脸色骤然一变,眼神凌厉盯向宣若薇。

宣若薇忙道:“殿下,我没有,我来看郁奉仪的目的便是想好心告诉她,我帮她找到了火火,可没想到她竟突然行凶……”

“你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乱语,我可以将火火带出来证明……”

宣若薇话刚落,楼梯拐角处,秦婆子便和三个杂役抬着一个铁笼子走上来。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正是双目猩红、龇牙咧嘴、处在狂躁之中的火火。

郁娘一愣,茫然看着火火,大脑有一瞬空白。

这是火火……

火火没死?

尔后,从那晚火火发疯咬人,到如今这局面,隐隐有一根线从中将这些事情全串联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害死火火,而是借着火火来逼疯她,来陷害她。

现在在外人眼中——她先是故意放疯狗去咬未来太子妃,谋害失败,后又在未来太子妃上门照望她时,发怒失控,做出行刺之举。

如此种种行径,善妒、恶毒、疯癫,将她表现的丑陋不堪,与高风亮节的宣若薇形成云泥之别。

秦婆子:“太子殿下,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四个下人无故被郁奉仪的疯狗咬伤,甚至还有个婢女被活活咬死,可郁奉仪却不管不问,反而还只念着这条疯狗。且我们家小姐虽受了惊,但心地善良,不计前嫌,见郁奉仪忧思过重,便彻夜未睡,出去帮她找狗,没想到找到狗后,郁奉仪竟然还恼羞成怒要杀人……”

秦婆子说完这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喘气。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本以为郁奉仪只是目无规矩罢了,没想到她是想顶替太子妃,眼见顶替不成,便要杀了宣姑娘啊。还好今日恰好被太子殿下撞见,若没殿下出手,宣姑娘怕是要……”

这人话还未说完,宣若薇身子突然一弯,面色苍白,无力倒在宣母怀中。

宣母急忙喊了几声“若薇”,没听到回应,许是心疼不已,她面上不复平日温和,厉声开口:“太子殿下,郁奉仪多次行凶,害我女儿。今日这一次,太子殿下你更是亲眼所见,不得有假,还请太子殿下为我女儿,为宣家做主!”

南廷玉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怔忡失神的郁娘,方才敛声道:“宣夫人,待查明一切原委后,孤自会为宣姑娘和宣家做主。”

宣母闻言,没做耽搁,便带着昏迷的宣若薇先离开。

待人走后,南廷玉揽紧怀中的人,垂下眼眸问向郁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行刺宣若薇,不只是被他,还被一群人看到,现下便是他有心要保她,也难堵悠悠之口。

且宣家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召集文臣向他施压。

郁娘眼睫动不动,不答反问道:“殿下还记不记得,你曾许诺给我一个请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甲板上,郁娘的声音几乎一出来便被瑟瑟江风撕碎。

“我要东宫太子妃之位。”

南廷玉收拢手指,揽紧郁娘几分,垂下的眼眸中晦意涌动,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琳琅,孤暂时……”

“殿下既然无法应允妾身,那便放妾身离开吧。”

南廷玉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她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不过是故意为难他,在等着他拒绝,她好再提第二个。

如当年她让他带她回都城一样!

她对他,还是充满算计。

当年需要他活命,她便千方百计要做他的女人,如今觉得待在他身边不快活,她就要离开,凭什么?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长乐宫当成什么了?

他敛住怒火,一字一顿道:“皇家没有弃妇,入了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顿了顿,他又道:“比起这个事情,你现下更应该要考虑的是你和火火的处境。孤许诺你的条件,你该好好考虑怎么用。”

随后,南廷玉以查案为由,派人重兵把守她的房间。

她被关在房间里,整日除了苗苗和看守士兵,不许任何人再见她。

她从苗苗口里得知,延陵城瘟疫已经被控制住,城中再无新的染疾之人,渡口刚开,南廷玉率着一行人巡察,这次宣若薇没有跟着去,留在龙船上养伤。

郁娘那一簪子虽未伤到宣若薇根本,却引得她身上旧伤复发,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自作自受。

火火则被送往军医苑交由裴元清治疗,它每日被针灸扎得宛若个刺猬,好在排了几次毒,现在情况稳定,已经恢复几分意识。

“可惜火火不会说话,不然有它开口澄清,郁娘子你就不必受委屈。”苗苗叹气道。

郁娘躺在床上,眼神一动不动看着上方房梁,没有说话。

火火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没有火火,还会有其他无法解释、无法澄清的阴谋诡计向她使来。

她不懂宣家为何突然向她出手,难道是报复她越俎代庖的行为?

可宣母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她的越俎代庖行为,只会让她无礼无立,不得人心,甚至是自寻死路,何苦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九品奉仪,而让宣若薇以身犯险,差点被簪子刺死?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竟让她们行如此之险的一招。

苗苗看着郁娘,欲言又止。那日在甲板上听到郁娘提出要离开南廷玉的话,她吓得怛然失色,听着郁娘那语气不像是一时兴起,像是早就在心中酝酿过。

苗苗很矛盾,既想要郁娘留在长乐宫,与自己做个伴,也想要郁娘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这段时间郁娘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长乐宫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富贵路,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如郁娘这般没有后台,行事只能靠自己的弱女子,要想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恐怕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脱掉几层皮,剜掉几层肉。

而想要从这种地方离开,同样也要脱掉几层皮,剜掉几层肉。

门外,看守士兵到了轮岗时间,换了一波。

一道身影立在门前,窗纸隐约照出他的身影。

“郁奉仪。”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郁娘视线这才从房梁移到门口。

是萧重玄。

一旁的苗苗识趣离开房间,留郁娘和萧重玄单独相处。

门外看守的士兵也已被调走,郁娘悬着心,从床上下来,隔着一道门同萧重玄说话。

“你怎么在这,小心被……”

“无碍,太子现下让神弓队负责看守你,我出现在四楼,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嗯。”郁娘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重玄也沉默下去。远处,江水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旌旗在杆头上鼓鼓作响,许久,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在风中响起。

“郁娘,你是不是过得并不好……”

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过得很好,不用颠簸流离,不用挨饿受苦。

明明有很多人还在欺压她,在侮辱她。

房间内,郁娘笑了下,伸手揩拭掉眼角的泪:“让你见笑了。”

“郁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如果过得不好,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萧副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重玄眼神渐深,靠近木门,俯下身,声音透过门缝,仿佛就在郁娘耳朵上方响起:“朝中局势动荡,天下即将大乱,太子将自顾不暇,那时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郁娘心脏一顿,思考萧重玄的话,如今南廷玉不肯放她离开,那她只能选择逃走。而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至关重要。

只是她不想将萧重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萧副将,我的事,自有我自己决定。”

“郁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你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离他的羽翼。有我帮你,可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顿了顿,他像是猜测出她的顾虑,复而又道,“若你同意,这件事情我会办得妥当,不会连累到我。”

郁娘听他这么说,有些心动,只是心中仍有些顾忌:“真的不会连累到你?”

“嗯,我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郁娘咂舌,他这么快便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看着一门之隔的高大人影,她心中不禁有些百感交集,似乎每一次脱离“魔窟”,都要靠萧重玄。

她眼眶泛红,笑着开口:“那就麻烦你了,萧副将。”

她言语之中一直有着分明的界限和克制的疏离。萧重玄攥紧手指,只应了一声“嗯”,便未再多说什么。

此刻,另一边。

南廷玉看着趴在地上,后背扎满银针,一脸生无可恋的火火,问向裴元清:“它还要多久能痊愈?”

“再扎个两三次针,便能彻底排完毒。”裴元清一边给火火扎针,一边道,“殿下,说是被火火咬死的那个婢女,尸首已经被人烧了,我初步看了下,觉得她的死有些蹊跷,不像是被狗咬死的。为准确起见,还请殿下请个仵作仔细检查一番。”

南廷玉颔首。

裴元清又道:“宣姑娘送过来的衣衫上检查出来有毒药,正是这毒药,与火火体内的毒结合在一起,引得火火失去理智,疯狂攻击人。现下,宣家认为,是郁娘子故意在宣姑娘的衣衫上涂了毒药,借此谋害宣姑娘。”

南廷玉没说话。

裴元清看他一眼,问道:“郁娘子怎么说?”

“她全都认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啊?”裴元清一惊讶,手中银针插错穴道,火火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裴元清忙拔出银针,安抚火火。

“郁娘子看样子是心如死灰了啊,哎……”

他长叹一口气,那日甲板上的事情,他不在场,不过这几日从苏子和其他人口里,知晓的差不多了。

他心知南廷玉固执,他帮郁娘说话,也无济于事,便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不能让郁娘子蒙冤,且这事一出,也掣肘了殿下您接下来的动作。”

南廷玉没作声,鼻息间溢出一声冷哼,躺到摇椅上,合上沉沉双目。这段时间先是忙于解决城中瘟疫问题,后又调查郁娘行刺一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身体似是负荷到极致,说话时竟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殿下……”裴元清还想说什么,转头发现他竟然两手叩在腹前,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元清无奈笑笑,抽出银针,对着他脑袋扎过去,连扎了三四针。

所扎的穴位,有安神助眠之用。

火火本来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恹恹无神,看到南廷玉脑袋也被扎了,它两眼一亮,摇起不怎么利索的尾巴。

·

江风吹进屋内,烛台微茫摇动,婆子连忙将窗户关上,退了出去。

宣若薇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蹙眉询问着话:“她怎么会不辩解,全都认下了?”郁娘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宣母淡淡道:“她可能是在以退为进。”

“太子曾许诺要给她一个条件,不知她是不是要以这个条件来自救?”

“她若真拿那个条件来换自救的机会,那是蠢到家了。”因为这样便坐实她的“恶行”了。

“蠢是蠢,但终归能保她平安。”

宣母闻言,睨宣若薇一眼,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没告诉她真相,这一次行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对付郁娘,而是为了挟制太子。

如意寺中,太子为护宣若薇,以身犯险,更是让奉仪去引敌,此举仁至义尽,似是不欠宣家任何情谊。

他想借此,跟宣家撇清关系,撤回婚约……

可惜,没门。

她就是要让太子和太子的人欠宣若薇,欠宣家,让这债无法偿还,永远难以提出悔婚的话。

宣母拍了拍宣若薇的手,温和道:“现下,外面的人都知晓你还未过门,便遭善妒的太子妾室行刺,受了重伤,天下人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为你担忧呢。”

宣若薇唇上扬起笑,眼中深意无限:“娘亲你放心,女儿这几日会在房间里好好养伤。”

“嗯。”

顿了顿,宣若薇又道:“娘亲,你觉得太子会信我们吗?”今日太子来看她,神色如往常那般平静内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这让她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以前,她喜欢太子这般琢磨不透,深不可测的性子,看不上崔明尧和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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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廷玉,她始终都缺乏驾驭他的信心。

宣母摸着佛珠,淡淡道:“那婢女的尸首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他查不出来什么证据,就算怀疑也只能压在心中,更何况这件事情是你受了伤,吃了亏,只要你不咄咄逼人,任由他决断,他又怎么好意思对你声色俱厉?”

那个所谓被狗咬死的婢女,其实是突发恶疾去世的,宣母顺势利用她的尸体陷害火火,后又以天气炎热为由,早早火化了她的尸首。

怪就怪那只狗不会说话,无法澄清,白白担下杀人罪名。

“嗯。”宣若薇放下心,点了点头。

·

龙船停泊十多日,再次出发,沿着遥河而上。

分明是逆流,但众人归心似箭,竟感觉回城的路快了许多,沿岸春意盎然的景色模糊成翠绿线条,编织出两条柔软的青色纱巾,护送龙船远去。

郁娘一直被当做犯人关在房间里,不许随意走动,其间,南廷玉来“审”她,让她为自己辩解。

她躺在床上,不看南廷玉,只提出来要离开的请求。

大抵是觉得她只会说这句话,南廷玉气得没再来过。

回程的路,风平浪静,未再出任何事情。

在抵达都城的前一夜,南廷玉又来了。

屋内,一盏灯火,朦朦胧胧。

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之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声音透着克制的情绪,也有着无奈妥协:“明日要到都城了,你将会羁押在牢中,交由审刑司审问。”

郁娘:“殿下若是在担心妾身,那便答应妾身的条件,放妾身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孤?”

郁娘抬头看向他,他似乎很生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的威慑和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她,她淡淡道:“妾身粗俗、无礼、恶毒,跟在殿下身边,只会成为殿下身上的一滴污点,不能给殿下带来任何利益。殿下何必放着纠缠妾身呢?若是殿下觉得是面子问题,那大可以对外说是殿下休了妾身,或者让妾身假死都可以……”

南廷玉眉心一点点蹙起,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恨不得找什么东西把她的嘴给堵住!

也是从她的这番话中,意识到她原先的反常竟是在逼他放手!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厌恶过他?

暴戾的情绪冲上脑袋,如一只魔鬼在他脑海中叫嚣,他该是要发怒,该是要狠狠惩罚她,最终,他只攥紧手指,一寸寸遏制住那些疯狂的情绪。

“孤还是那句话,皇家没有弃妇,你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郁娘凝着他,平静开口:“殿下不愿放妾身离开,难道是爱上妾身了?”后面这句几乎是一字一顿,随着招摇的烛火,涌入进南廷玉耳朵中。

刹那间,这些字便化作急骤雨滴,砸在他心上。

他心跳狂乱,一瞬不瞬看着她,口中的答案却在她冷漠而又轻视的目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在故意嘲讽他,故意挖苦他。

这时,亲信侍卫急匆匆跑上楼来,附到他耳边,惊惧开口:“殿下,三皇子发丧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怔住,看向侍卫:“消息无误?”南巡前,他听闻三皇子受到惊吓,患了梦魇,本以为是小病,没想到竟会要了三皇子的命。

“嗯,是惠娴皇后亲信传的话,理应无误。今日姚贵妃以为三皇子超度为由,离开皇宫,去了青华寺。”

南廷玉听到这,拢起眉心,三皇子薨逝的责任,姚家绝对会推到他头上,届时怕是要以为三皇子报仇而起兵。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动荡局势,心中已无闲情逸致再处理郁娘的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郁娘,口中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和侍卫一同离开。

郁娘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模糊的“三皇子”“超度”等字眼中,拼凑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

三皇子薨逝了……

看样子离天下大乱不远,距她离开之际也不远了。

次日,天方明,龙船抵达金宛渡口。

郁娘如今是“罪犯”,手脚虽未上刑具,却安排了一队士兵前后看守她,他们看得很紧,步步紧挨着,似是怕她在下船的过程中逃走。

晨间,江面蓄起一层薄雾,薄雾顺着风一阵阵涌过来。

郁娘想起来她的小日子就在最近这几日,手脚格外畏寒,下船时竟忘了穿厚点,还以为是身处在温和的南方。

这时,安公公层层挤过人群,着急忙慌将手中大氅披到她身上,让她小心点,别吹了风。

郁娘看着大氅,神情一顿,旋即抬起头望向前方,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南廷玉的背影。

他个子高,很突出,走在正前方,被侍卫团团围住,肩上披的黑色羽氅在走动间划出凌厉内敛的气势。

郁娘收回视线,向安公公道了声谢。

大抵是嗅到她的气息,裴元清刚牵着火火下龙船,火火便挣脱开绳子的束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一只黑色大老鼠,直奔向郁娘。

而裴元清则吓得胡子乱飞,提着绳子跟在后面追火火。

因着有“疯狗”恶名,现在众人看到火火,皆是脸色巨变,惊恐让出一条路。

火火腾地一下,顺利窜到郁娘跟前,竖起两只爪子抱住郁娘,身后尾巴在不停颤动。它唧哭诉着话,瞧着是委屈极了。

它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而醒来后看不到郁娘,也找不到郁娘,每天被关在小房间里,不停被被白胡子老头扎针、灌药。

见到那白胡子老头跟过来,它两只爪子连忙拉住郁娘,汪汪吼叫,仿佛在告状。

郁娘怜惜摸着火火的脑袋,这段时间它瘦了很多,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它,未料到她们会从它身上下手。

“裴老先生,火火的毒排得怎么样了?”

裴元清喘着气,顺着心口道:“排得快差不多了。”

“那不知能否将它交由我照顾?”

裴元清摇摇头:“殿下特地吩咐过,说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案子没查清楚之前,让火火先交由我来照看。”

特地吩咐过……看样子这个特地吩咐,便是专门防她的。

她闻言,没再多说什么:“那这段时间,火火就麻烦老先生你了。”

“嗯。”

裴元清欲将绳子拴到火火脖子上,火火不愿意,郁娘接过绳子,火火没有挣扎,任由她拴住,当她站起身,将绳子另一端递给裴元清时,火火神情肉眼可见难过起来。

它扒拉着郁娘不放,不想要和郁娘分开。郁娘摸了摸它的脑袋,想着它很聪明,通人性,她便道:“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似乎真的听懂了,没再扒拉郁娘,被裴元清牵住,与郁娘并排而走。

它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郁娘。

郁娘眼眶悄悄红了,没敢看它。

回到都城,南廷玉并未将她移交给审刑司,而是以她疑身染“瘟疫”为由,将她关押在城郊一处庄子中,庄子里外,重兵把守。

她如笼中鸟,困在这一方天地内。

自那日和萧重玄一别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不过却莫名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带她离开。

她私下已经收拾好行囊,放在床下,只待他出现,便提上行囊立即离开。

·

另一边。

南廷玉回到都城,马不停蹄赶向皇宫,刚到皇宫门口,便有探子来报,说是姚贵妃进入青华寺后,踪迹就不见了。

南廷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值晌午,乌云阴沉堆叠,不见一丝阳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进到大殿内,见到启明帝穿着白色长衫,坐在椅子上,正一人分饰二角,独自下着棋。

听到他的脚步声,启明帝开口:“坐下来,陪朕下一把。”

“父皇,姚贵妃……”

“你执白棋,该你落子了。”

南廷玉一顿,没再说什么,坐到启明帝对面去,思忖过后,执起白棋,落下一子。

南筠之眼露赞赏,笑了下:“不错。”停顿一瞬,又道,“你母后的骨灰从如意寺中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南廷玉还想说这一路上的所经所历,但看南筠之的模样,似乎不甚感兴趣,他便闭了口。

“往后她终于可以葬进皇陵了。”南筠之说到这话时,尾音极淡,眼中颤意一闪而过。

棋局下到一半,黑白两子,不相伯仲。

南筠之抿了口茶:“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对父皇,还要藏着掖着吗?”

这话模棱说得两可,南廷玉忍不住抬头望他一眼。

又过十几个回合,一盏茶的时间,输赢已成定局。

白棋险胜。

南廷玉:“父皇承让了。”

南筠之笑笑,向后靠到椅背上,越公公见状,欲上前倒茶,他摆摆手,越公公识趣退走。

南廷玉收拾着棋盘,棋子哗啦啦的碰撞声中,有哀乐声响起,那是从上阳宫传来的丧声。他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父皇,三皇子真的是因梦魇而亡吗?”

姚家现在已经在外造势,说是他害死了三皇子,虽说三皇子之死,他的确是获利最大的人,但这事不是他所为。

能在上阳宫让三皇子“病死”,又能让姚家抓不住任何把柄,思来想去,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南筠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平静道:“姚行舟一时为臣,绝不会一世为臣。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他没有否认,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

南廷玉忍不住攥紧掌心的棋子,只觉可怕、可怖、可悲。

南筠之看着他:“朕与姚家、与姚泊月虚与委蛇十几年,不过是为了给你铺路。”那时候,他身下的龙椅有一半是靠姚家军所打下来的,姚行舟权倾天下,自视甚高,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在南廷玉生母死后,他压根不敢、也不能对南廷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偏爱,否则,姚家只会变本加厉谋害南廷玉。他只得以冷漠和忽视来做盾牌,护住南廷玉和南廷玉的储君之位。

南廷玉似是不接受他这话,忽地站起身,凝视他片刻。

“儿臣可担不起父皇如此之深的‘关心’。”

“关心”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有着阴阳怪气之意,随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来,南筠之几乎从未对他尽过父亲的责任!

现在却在说他与姚家虚与委蛇十几年,是在为他苦心孤诣铺路,真是可笑!

他不接受!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心脏忽然一痛,意识到自己其实与南筠之的区别又有多大呢?

他亦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郁娘。

在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却选择隐忍忽视,纵使后来有百般苦衷,也无济于事。

原来这就是郁娘在得知真相后,依然不愿意原谅他的原因。

南廷玉自嘲笑了下,遏制住胸腔中的难受,将儿女私情暂且放到一边去。

这时的他还以为等战争过后,会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弥补郁娘,却不知道两人从此分别数年。

回到东宫,他立即召了赵飞澜和沈平沙,共商事宜。

看南筠之如今那模样,就像是胜券在握,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南筠之怎么打算的,他这边要先做好布局。

姚家有二十万平南大军,目前,一部分已经靠近都城,意图逼宫。还有一部分,应是打算从平南而上,一路攻城掠地。

皇宫这边,有铁骑兵和神弓队,应付姚家军不是问题,怕就怕平南那一块,祈风应付不了姚家军。

平南北上的第一座则是鸾州城。

赵飞澜将小石头叩在鸾州城上,叹道:“殿下,你若是怕祈将军应付不了,不若我抽一支神弓队前去鸾州城支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正好,我的一个副将,殿下你也认识的,萧副将他便是鸾州城人,他若是在鸾州城作战,也算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

南廷玉神情一愣,赵飞澜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记住一句话,绷紧脸部线条,一字一字确认着话:“萧副将是鸾州城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是啊。”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呢喃:“萧校尉。”他记得,郁娘的未婚夫便是鸾州城的一个小官,萧校尉。

他从未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便是因为一个是校尉,一个是副将,位阶差别大,且听着萧重玄的口音,似兰西本地人,未料到他竟是鸾州城人!

赵飞澜还未看出他脸色不对,盯着地图道:“嗯,萧副将以前做过校尉。这一年,因着有两场战争,他功绩实在突出,又救过我的命,我便破例提拔他为我的副将。”

南廷玉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一旁的沈平沙,还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心直口快道:“这么巧?殿下府中的太子奉仪也是从鸾州萧家出来的,没准那萧家与萧校尉还是同宗呢。”

“哦?”赵飞澜来了兴趣,看向南廷玉,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南廷玉脸色发黑。

南廷玉声音有着克制:“萧重玄有个妻子?”

“不能算是妻子,确切来说是他的未婚妻,他被人误报了丧讯回萧家,那女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早早离世了。”

南廷玉犹抱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可知晓那女子的其他事宜?”

赵飞澜诧异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南廷玉怎么对萧重玄未婚妻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不过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回道:“没有,对于他这未婚妻的来历,我们都甚是好奇,可惜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出来。只在他喝醉时,套出来一句话,说他的郁娘子‘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南廷玉在听到“郁娘子”三个字时,霎时间脑海轰轰作响,狂风暴雨骤袭,千万个念头涌上心间,纷乱复杂,每一个念头都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誓要将他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他一时不知是该恼怒她的欺骗还是她的背叛,生生气笑了,胸口重重颤动了几下。

她竟敢将他当成猴耍,不对,是她和他一起将他当成猴耍了!

沈平沙看到南廷玉这副模样,饶是脑子转的没那快,但也猜出来什么了。

此刻只恨自己多嘴干什么,早知道在南廷玉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他便寻个理由给岔开,只是谁能想到赵飞澜身旁的副将会是郁娘子的未婚夫?!

这也太他娘凑巧了!

赵飞澜说完话后,诡异沉默下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这时,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声音刺破宁静的夜,也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殿下……不好了!城中,暴徒四处闹事,有两拨暴徒正在向皇宫和长乐宫而来。城外,姚家军已在攻城!”

南廷玉听到这话,脑海中愤怒的情绪如坍塌的城墙迅速重砌,恢复几分理智,他立即吩咐着话:“赵飞澜,你领神弓队去皇宫保护陛下,沈平沙,你去指挥禁卫军守住城门,另发信号给铁骑兵,让他们不用继续蛰伏,从后方攻向姚家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为了让姚家军掉以轻心,这一次他南巡时,龙船后方跟的战船里面藏满了铁骑兵,那些铁骑兵离开都城后,蛰伏在城郊四周,意图给姚家军一个前后夹击。

吩咐完话,南廷玉便要离开,赵飞澜忙道:“殿下,我去保护陛下?”后面“那你呢”三个字没说出来,忍了下去。

南廷玉摁住腰中剑柄:“孤尚有要事。”

话落,他又要走,赵飞澜再次拦住他,小心叮嘱道:“殿下,姚行舟早已知道神弓队入京,却丝毫不慌,只怕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嗯。”

南廷玉这下没给赵飞澜拦住他的机会,领着侍卫飞快离开,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此刻。

郁娘本已熟睡,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兵戈厮杀声,意识到外面乱了,机会也来了。

她穿好衣服,叮嘱苗苗几句话,随后,将包袱从床底取出来,抱着包袱,坐在床上。她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是害怕外面的那些暴徒,还是对未知的逃亡之路感到紧张。

门外,似乎有暴徒想要冲进宅子,但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有人过来,侍卫却没有拦对方。

“我奉太子之命,带郁奉仪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萧副将可有手谕?”

“事发突然,未有手谕,但有信物为证。”

侍卫看了长乐宫令牌,又想着在龙船上,萧副将和太子的关系,便没多做怀疑,放萧重玄进去。

萧重玄直接骑着马,闯进院子内,郁娘此刻恰好推开门,和他对上视线。

郁娘万万没想到,萧重玄竟会正大光明带走她,他是疯了吗?

然而萧重玄没多说话,也没多做耽搁,直接将郁娘拽到马鞍上。

“闭上眼,这一路,什么都不要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策马离开长乐宫没多久,便与街上的暴徒遇上,这些所谓的暴徒实际上是姚家培养的死士,现在与城外的姚家军里应外合,负责搅乱都城里的情况。

他们一见到南廷玉出现,立即挥着刀剑向他冲过来。

“杀狗太子!拿赏金!”叫喊声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

南廷玉留下一些侍卫去抵抗,他策马快速朝庄子的方向而去。

那庄子隐蔽,暴徒不知道里面是他的人,想来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去围攻,但他还是不放心。

这时,忽有箭矢从后方射过来,长箭划过夜空,呼啸声惊心动魄,他立即策马偏过身,敏捷躲避背后射过来的长箭。

身下骏马咈哧嘶鸣,他方才稳住身形,几个死士便已拿着刀纠缠上来,他一边与死士缠斗,一边不忘躲避暗处箭矢的攻击。

这些死士好对付,弓箭手却藏得紧。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与他们缠斗,想要速战速决,手中剑花遂挽得如腾云入海的银龙,矫健恣意,迅猛如风,一顿连招攻击下,死士皆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硿然一声,两根长箭射中他身下骏马的前蹄,马儿顿时疼得嘶鸣嚎叫,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远处,隐有弓弦一点一点拉满绷紧的声响,明明是在兵戈交错、厮杀不止的环境中,可那声音却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压制住所有的声音,清晰穿到他耳朵中。

下一瞬,便见一只箭矢有惊雷之威,闪电之速,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的气势,从黑暗中直直向他而入。

他忙侧身应对,可那箭矢速度更快,扑的一声,刺入他的腹部之中,他吃痛咬住牙,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影见射中他,未再纠缠,转身离去。

南廷玉脸色无比难看,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他猛地拔出腹部的长箭,只做了简单包扎,换了匹马,又沐着血雨腥风,向庄子而去。

这一路不断有死士围过来,同样,来保护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多,双方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待策马来到庄子,鲜血已经染湿南廷玉胸前的衣裳,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他顾不得疼痛,翻身下马,只想着要尽快见到郁娘,带走郁娘。

“郁奉仪呢?”

“郁、郁奉仪刚刚被萧副将接走了……说是奉殿下您的命令……”

南廷玉眼中霍然迸发出滔天怒火,死死瞪向那看守的侍卫。

那侍卫见他这副模样,转瞬之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南廷玉此刻没有闲心处置他,压抑住情绪,声音冷静到可怕:“他们往哪儿走的?”

“庄、庄子右道。”

南廷玉没再作声,阴沉着脸,再次上了马,攥紧手中缰绳,领着一众侍卫追过去。

其间,有侍卫想让他先止住箭伤,他却恍若未闻,一颗心全沉浸在了被背叛和戏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的愤怒之中。

他不断挥舞手中马鞭,身下马儿跑得咈哧喘气,杂乱马蹄声,声声如刀,剜在他心上。

追了许久,终于在城郊官道上,看到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

黑夜晕染了整个世界,可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犹如带着刺目的光,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大抵是气急败坏,也许是走投无路,他忘了气度,忘了修养,忘了矜贵,只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唤着郁娘的名字。

“郁琳琅!”

听到他的声音,前方的马似乎跑得更快了。

他见状,欲挥鞭追过去,可惜,前方有箭雨来袭。

“殿下小心!”

他以手中长剑为盾,拦截住飞过来的箭矢,仍有一只长箭擦过他的脸颊,瞬间,一道血痕从他的脸上涌现出来。

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只在恼怒喊话。

“郁琳琅!你给孤停下来!”

再不停下来的话……

他手起刀落,飞快解决掉一个弓箭手,从对方手中夺过弓弩,对上萧重玄的背影。

……

郁娘坐上马后,紧紧抱住萧重玄的后背,她耳中只余咚咚马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她谨记萧重玄的话,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忽然强势挤进她的耳朵中,震得她心脏一颤。

南廷玉追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都城动荡,他不该是去保护圣上吗?

她想自欺欺人,将脑袋埋进萧重玄的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惜他的声音还是裹挟着无尽怒火冲向她,让她无法忽略,无法冷静,仿佛她不回应,他就要毁掉这个世界。

她终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过身望向他,月色将这黑夜照得有几分通明,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她看清南廷玉的动作。

他手中持有弓弩,弦上的箭正对准他们的方向。

郁娘心脏瞬间提到喉咙上,几乎没作多想,她抱住萧重玄的后背,以自己做挡箭牌,想要护住萧重玄。

南廷玉看到郁娘护住萧重玄的动作,张弓满弦的手倏然僵住,再也使不出来任何力气,也说不出来任何威慑的话。他缓慢松开手中的箭,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眶中的人影在夜风中模糊在了一起。

他们正策马逃离身后这个坍塌紊乱的世界。

也在逃离他。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钝痛涌上他心间,他猝不及防竟从马上栽了下去。侍卫们见状,迅速将他团团围住,架起盾牌护在中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旋即,南廷玉又爬了起来,借着长弓站稳身体,推开层层围住的侍卫,看向远处。

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他神情蒙上一层可怖狰狞的阴影,心潮喧嚣澎湃,无法休止。

她就这样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

她是什么时候想要走的……

他忽然想起来,她性情大变是从如意寺开始的,而那时,萧重玄恰好出现。

是因为萧重玄的出现,她才突然想要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才舍得丢弃自己一直想要的名分,一直想要的怜爱,转头毫不留情走了。

而他愚钝,蠢笨,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以为如意寺那一晚,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是因为恐惧,却原来是因为遇到了死而复生的旧情人。

他以为她性子变得跋扈,是在吃醋,是学会了争夺,却原来是想逼他早点放手,好成全她和旧情人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遇到瘟疫的时候,贴心将萧重玄留下来守护龙船!

为他们制造机会!

一想到他们单独相处的十多日,可能是在谋划着如何离开他,一股懊恼和恨意腾地涌上他的心口,他喉咙一甜,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太子殿下……”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惊呼声。

“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快跑啊……”

————————

【作者有话说】

ps:宝子们,萧重玄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并不表示他就是绝对的坏人,也并不表示要黑化他,来洗白太子。每个人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发展逻辑和痕迹,以及有自己的原因,关于他的原因,要等到后面再说

稍后还有一更,零点前更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耳边的风从呼呼大作逐渐平稳下去,马蹄声也由急促变得缓慢。

郁娘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离开都城,身旁两侧的风景是春日招摇的绿色,是重获自由的喜悦。

这一刻,天是蓝的,风是甜的。

这支神弓队跟随萧重玄,护送她到另一座城的渡口才停下来。

渡口这里早已有一艘“商船”在此等候。

赶了一夜的路,郁娘半边身子发麻,从马上下来时两腿酸麻,差点摔倒,幸好萧重玄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心。”

郁娘忙道:“多谢。”

“郁娘子,可否将一些能证明你身份的贴身物品交由我,我安排了人伪装成你,她们会去往各地,迷惑太子的判断和搜查。”

郁娘点点头,打开包袱,原先在长乐宫时,她就已经将攒的银子换成银票,如今倒是方便她逃跑了,包袱里除了银票外,只有换洗衣裳和一个小木匣。

她取出小木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一枚螭纹玉佩和首饰都递给乐萧重玄。

萧重玄接过玉佩和首饰,叮嘱道:“现下局势动乱,兰西常年与世隔绝,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一时半会不会受到战争侵扰,我的人会护送你去兰西。”

顿了顿,他又道,“早些年我在兰西立下军功,攒了钱,化名在外盘下一个铺子。那铺子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如今算是物归其主,往后,你可以借此营生。”郁娘包袱里攒有一沓鼓囊囊的银票,瞧着不需要他的铺子也能好好活下去,但他还是想再多给她一份保障。

曾经这个铺子,是他想着带郁娘回到兰西后,让郁娘出去做做生意、打发打发时间,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时乏闷。

郁娘听到他这番话,手指慢慢收紧,本来觉得萧重玄能救她出去,就已经仁至义尽,万万没想到他还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且安排的那么妥当。

她心中满是感动,又生出些命运弄人的苦涩,一时眼眶通红,看着他,张着唇,语无伦次道:“我……你……不值得……”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此举也算是为萧家恕罪。”萧家那般对待她,她跟了太子后却没有要报复,想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了。

她还是像记忆里那般善良。

萧重玄收回思绪,沉下声音:“时间紧迫,不宜再耽搁,你现在便动身离去罢。”

郁娘看着他,慢慢道:“那你呢?”

“我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处理。”

“重玄……”这是二人见面知晓身份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犹豫了,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是姚派的人?”他带着她一路冲出城门,顺畅无阻,她耳边也隐约听到了些城中的叫喊声,意识到不对劲。

萧重玄并未立即开口。

郁娘又道:“我不了解朝堂政事,只是姚家……”

萧重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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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投姚家,和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萧重玄摇摇头,像是怕她担心,他又继续道,“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担心我跟了姚派会被那位所向无敌的太子殿下杀死,我已经想好了策略,过段时间便会回兰西,找你。”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清。

他估摸姚家和太子这一战,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他不想深陷战争泥淖中,决计寻个金蝉脱壳的时机离开。

郁娘怔了怔,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不能现在就离开吗?”

“等我,至多半年。”

郁娘见他这般说,没再多问下去,她上了船,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岸边看着她。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英武非凡的将军雕塑。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尚在萧家,讨好萧重玄时,对萧重玄说的话。

“萧郎你顶天立地、气宇轩昂,一看便有将军相,将来定能做上神武大将军。”

“可我若是一辈子都没坐上大将军,郁娘子你会难过吗?”

“当然不会难过,因为那萧郎你现在便已经是我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那时她说这话多是分讨好和殷勤,如今,他真的成了她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一直到江岸在视线里变成灰蒙蒙的线条,岸上人的影子只余一抹黑点,郁娘才收回视线,坐进船中。

外面战事打得胶着,她则如一只躲进贝壳的鱼儿,避开了滔天海浪。

一路向西南方向,去了兰西。

一个陌生的地方。

·

神弓队出了叛徒,里应外合,破开城门,迎接姚家军入都城。

南廷玉和启明帝,以及朝中的那些支持者,在一众士兵掩护下,被迫北上而走,暂避姚家军锋芒。

这是南廷玉一生以来,最为失败、最为不堪的日子。

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惨。

都城和女人,同时因一个人而没了。

安公公没在营帐内看到南廷玉,便在营地四处寻找南廷玉,最终在河水中看到他,他站立在河中央,一动不动。

河水漫过他腰身,浸湿身上的白衫。

想到他腹部还有伤口,安公公忙蹚水而过,来到南廷玉身旁,正要将南廷玉拽上岸,却在看到南廷玉的面庞后怔住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安公公哽咽出声:“殿下。”

南廷玉没作声,转身走向岸边,衣衫湿漉漉上了岸,方才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向后倒去。

安公公着急忙慌从身后接住他,看到他腹部包扎的绢纱染出大片血渍,神情又惊又惧:“来人!快来人!去请裴老先生!”

不知是伤口发炎还是心神受创的缘故,南廷玉发起高烧,陷入到昏迷中,他脸色苍白,唯有干涸的唇角显出一点血色。

安公公守了他一夜,时不时给他擦汗、降温,一直到晨间,他身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安公公坐在床边,闭上眼打个盹。

阳光出来后,笼罩在营地上方的阴影褪去,只是众人心中仍蒙着一层阴影,北上逃跑,狼狈落魄,城破国危,忧心忡忡。

在这营地中,唯有火火,没那么忧愁。它趁着裴元清不注意,溜达出去,一会儿嗅着气味像是在找什么,一会儿又摇头摆尾去求士兵手里的肉汤。

苗苗拿着绳子在后面追它,不准士兵喂它,它像是知道苗苗话里的意思,黑溜溜的眼珠子硬是翻出了几分白眼的意味,故意跟苗苗作对,不让苗苗抓住它。

苗苗气喘喘吁吁在后面喊它的名字:“火火……火火……”

偏生,每喊一声,它还会应一下,可就是不停下脚步,不让苗苗近身,它似在玩游戏,绕着一座座营帐,来回逗苗苗。

“火火……火火……”

南廷玉浑浑噩噩中听到呼唤火火的声音,心道,这臭狗怎么一早晨又在乱跑乱叫。他没睁开眼,却已下意识道:“郁琳琅,把你臭狗看好!”

这话方一说完,他就从睡梦中醒过来,心中的抱怨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无边空洞和寂然。

鼻息中混合在一起的药味和泥土味,在清楚提醒他,他现下的处境。

他已不在长乐宫做他的太子,而是败走北上,状若丧家之犬。

胸中郁闷顿生,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不住咳嗽起来。安公公听到声响,醒过来,匆忙给他顺着背,提醒他注意腹部的箭伤。

还好伤口没伤到根本,只是失血过多,但也要仔细养伤才行。

南廷玉止住咳嗽,推开安公公,从床上下来。他穿着里衣走出去,掀开营帐,一股微风裹挟着炊烟拂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他眼神淡漠,吩咐着话,让侍卫把火火和苗苗带过来。

不多时,苗苗牵着火火慢腾腾走过来。苗苗觑他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火火则来到他身边,嗅来嗅去,对着他腹部汪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担心他。

南廷玉睨它一眼,它摇了摇尾巴,他收回视线,看向苗苗,桀然一笑:“她倒是心狠,把你们都留下来了,不怕孤杀了你们吗?”

苗苗连忙跪下去,想起郁娘的叮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着急道:“殿下,你先别杀我,郁娘子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带了几句话?

她处心积虑琢磨着逃走,竟还能不忘给他带话?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她说了什么话?”

“郁娘子说,殿下你是大乾的储君,该要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你有青云之志、万丈雄心,往后定会乘风破浪、步月登云,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而不必拘泥于一段男欢女爱之中。郁娘子说,她只是你人生路程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南廷玉说不出来话,胸口一阵阵钝痛窒闷,满脑子都是“心怀天下”“步月登云”这些将他捧得高高在上的话,他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咧开唇角,笑了笑。

她说那么多,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罢。

她不想他再去找她!

想让他彻底放手!

苗苗偷偷瞄一眼南廷玉的脸庞,继续道:“郁娘子还说,殿下曾答应过她一个要求,她希望殿下能守约,往后替她好好照顾火火、裴老先生和奴婢。”

南廷玉咬牙切齿:“她倒是安排的妥当……凭什么认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孤还会守约?”

说着,他看向火火,俯下身,如幼童般恶劣捏着火火的脑袋。

“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她把你丢在孤这儿,任由孤宰之割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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