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娘看到那婢女,脸色一变,认出来她是宣若薇身边的婢女!
“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郁娘挤过层层人群,走到正中间,见到满地都是血。宣若薇似乎被吓到,白着脸,与宣母并排而站。一旁还有几个婢女婆子捂着流血的伤口,哭叫不止。
而罪魁祸首便是那个被铁叉子狠狠钳制在地上,被打得浑身都是伤的火火。
火火此刻眼珠子通红,嘴角流着血,口中不断发出威慑声,它还想要起来咬人,可却被铁叉子牢牢摁住身体,
郁娘脸色煞白,冲到火火跟前,声音颤动:“这是怎么回事?”
“疯狗咬人了!”
“火火不可能会乱咬人!”
“郁奉仪,我们都是亲眼所见,这狗跟疯了一般,直接冲向宣姑娘,幸好被宣姑娘身旁的婢女挡住,那婢女竟这么被它活活咬死,可它还不为过,又咬伤宣姑娘身旁四五个下人,这还能作假吗?”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愣住,看向火火,不敢置信喊着火火的名字:“火火……火火……”
它没有任何反应,竟似连她也不认识了。她方要碰火火,火火却猛地张大嘴要咬向她,幸好萧重玄从身后及时拽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被火火咬住。
“怎么会这样?火火……火火这个样子不对劲……”
“这狗应该是得了疯病。”
“天哪,我们是被疯狗咬了?那不会要得疯狗病吧?”
“疯狗病可是治不好的,听说到最后会像狗一样乱叫乱吼……”
那几个婢女婆子听到这话,哭得更厉害了,声音如刀子一般搅浑郁娘的思绪。
她还是不相信火火会疯掉,直觉告诉她,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医师呢?快叫医师来看火火的情况!”
“郁奉仪!”宣母的声音如晨钟暮鼓,威严沉稳,自带着一股压迫气息,“如今四五个受伤,医师连人都忙不过来,还要先来看你的狗?”
郁娘攥紧手指,迎着她的目光没做退缩:“我怀疑它是中了药,自然要医师过来尽早确认情况,以免药效散去,抓不到什么蛛丝马迹。”
宣母睨着她冷笑:“好,那就请医师过来先给你的这条狗看病!”
旋即,一战战兢兢的医师从身后走出来,他甫一靠近,火火便龇牙咧嘴做出攻击的姿态,郁娘在边上轻声唤火火的名字,试图能让它恢复几分理智,依然无济于事。
它现在不听她的话,也不看她一眼。
萧重玄见状,伸手叩住火火的脑袋,火火顿时动弹不得,只能咧着嘴流着口水怒吼。
萧重玄:“麻烦医师你瞧瞧它怎么回事。”
“好好。”医师一一检查火火的眼睛、口舌、身体等情况,少焉,惊呼一声道:“这确确实实是疯狗病!”
“什么?”
众人吓得皆后退一步,远离火火,郁娘仍没有动弹,她看着处在狂怒中的火火,心在滴血,犹不愿相信道:“还有没有其他医师?火火不可能会突然患上疯狗病。”
“郁奉仪,疯狗病并不是突然患上,很多时候是狗身上本来就有……”
秦婆子:“还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难道还要留着这只疯狗乱咬人吗?”
“是啊,它这下咬了那么多人,还差点咬到宣姑娘,打死它。”
“打死它!打死它!”
耳边到处都是打死它三个字,一股怒气腾腾冲向脑袋,郁娘瞬间失去理智:“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你们凭什么要打死它!”
秦婆子:“分明已经查的够清楚了,只是在郁奉仪心目中,你的那条狗比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命重要罢了!”
郁娘没否认,看着秦婆子直接道:“是,在我心目中,火火比你的命重要多了。”
秦婆子气得脸色通红。
郁娘又道:“如果你们要想伤害它,那就先从我的尸身上路过。”她不强硬一点,根本没有人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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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众人皆被郁娘这番话给惊到。
眼见又要吵起来,萧重玄开口:“这狗是郁奉仪的狗,伤的是宣姑娘身边的婢女和下人,我们皆无权置评和处置,还是先将这只狗关押起来,等太子殿下回来,由太子殿下定夺。”
秦婆子还想要说什么,忽然瞥到宣母的眼神,秦婆子立即道:“哼,那就等太子殿下回来定夺吧,先让你这条疯狗多活几天!”
话落,秦婆子又开始哀嚎起来,“真是造孽啊,我怕不是要死了吧……我还没活够啊,我还想继续伺候我们家小姐……”
嘈杂的哭叫喊闹声又都起来了,郁娘只觉得此刻脑袋一片混沌,心跳剧烈颤动。
她不能慌,火火说不了话,那就只能靠她来逆转局势,所以她要冷静,不能慌。
她看向萧重玄,现在只能相信萧重玄了:“萧副将,麻烦你再找医师看一看火火,它不对劲,它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萧重玄看她语无伦次,神魂离体的样子,安抚道:“郁奉仪,你不用担心,我会再找医师给火火确认情况,你先回去吧,火火今晚交由神弓队看守。”
郁娘点点头,蹲下身看着火火,手刚一伸向它,它就咧着嘴要叫,她只得收回手,小声安抚着话。
“火火,你先跟着他们走,不会有事的,我很快就会带你出来。”
然而第二天,郁娘却得到消息,火火不见了。
关押火火的那间房,徒留满地黑色毛发和鲜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推开门,看到满地刺目的鲜血,霎时心脏如被雷电击中,强烈的恐惧攀上心间,她手臂发抖,一步一步走进去。
鼻息中血腥味和毛发味杂糅在一起,墙壁地面皆是火火撕咬挣扎出来的痛苦痕迹,无不昭示着这间房间曾经发生过什么。
看守的士兵在身后小声解释着话:“昨晚这狗在房间里一直吼叫,天明的时候,它突然不叫了,我们还以为它叫累了,结果打开门,发现它不见了。”
郁娘恍若未闻,走到窗户前,看到窗柩上有明显撕咬破损的痕迹,猜测火火应是从这里离开的。
是它自己逃走的?还是被人带走的?
想到这,她忙让士兵封锁龙船,在船上寻找火火。
它既然逃走了,那船上就一定有它逃走的痕迹。
然而,士兵将龙船上下四层仔细搜查了一番,依然没有找到火火的踪迹。
它就像是突然间人间蒸发,消失得无影无
她不敢想象火火那副模样跑出去会遇到什么,也害怕它已经遭了毒手,被人毁尸灭迹。
她止住泪,犹自确认道:“你们每个房间都仔细搜查过了?”
“是的,都查过了,除了……”
“除了什么?”
“除了宣夫人和宣姑娘的房间没敢进去查。”
郁娘闻言没作声,拧住眉心,领着士兵找过去。
萧重玄这一路一直默不作声陪着她,看她这副模样,心知劝不住,又怕出事,于是差人去知会太子一声。
宣家母女此刻面对面而坐,手中皆捧着汤婆子,一旁暖炉煨着热茶,氤氲缭绕,二人聊着闲话,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见到郁娘出现,二人收敛了笑意。
“郁奉仪。”
郁娘开门见山道:“宣夫人,宣姑娘,火火丢失了,还请二位允许下人进房搜查一番。”
宣若薇和宣母对视一眼,没开口。
秦婆子上前斥责道:“郁奉仪,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家小姐是圣上亲赐的未来太子妃,你一个小小的奉仪,凭什么为了找一条狗就能让下人来搜查小姐的房间?”
郁娘袖子中的手指慢慢收拢。
萧重玄见状,冷下脸色,正要为郁娘说话,郁娘却先开口道:“宣夫人宣姑娘,请息怒,我此行目的是怕狗躲在二位的房间里,届时会发怒伤到二位贵体,我也是担心你们,才一时情急,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见到她如此态度,宣母温和笑了笑,扬起手中佛珠,指向里面:“郁奉仪可以率人进去查看,但若是没有查出来什么……也总该要给我们一个交代罢?”后面一句话音量骤沉,威慑感如潮水般袭向郁娘。
郁娘听到她这般说话,立即道:“我会向宣夫人、宣姑娘请罪。”此刻哪怕会丢尽脸面,也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请罪倒不敢,只希望郁奉仪往后识得礼仪谦让,学会尊卑有别,勿再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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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满是羞辱的意味,想来是在为宣若薇出头,斥责她原先的逾矩行为。
郁娘压下眼中难堪,努力平静道:“好。”顾忌是女子的房间,没有让士兵进去搜查,而是让苗苗过去查看。
房间很小,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底,打个转的时间,苗苗便回来复命:“郁娘子,我没在房间里看到火火的踪迹。”
郁娘身形颤了颤,脑中血液似在倒流,耳朵轰隆隆作响,她好像听到秦婆子在阴阳怪气嘲讽她,那声音高高悬在头顶,每个字眼都听到了,组在一起却听不清意思。
萧重玄代她向宣家母女话了告别,示意她离开,她没有动身,只眼神直勾勾盯着宣夫人。
压抑的怒火和惊惧在这一刻冲上头顶,她竟气急攻心,眼前一黑,直接向后昏了过去。
幸好萧重玄眼疾手快,一把揽住她的肩膀。
“郁奉仪……”
“郁娘子……”
郁娘做了许多噩梦,一会儿梦到火火逃出去被野兽吃了,一会儿又梦到火火是被人杀了,扒皮抽筋,悬挂在吊索上,以致她梦里一直不安,呢喃唤着火火的名字。
萧重玄不便近身照顾她,只站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敛下眼中忧虑,迈步离开。
兴许是过于惊惧担忧,郁娘夜里又发起高烧,身上不断出汗,苗苗抽抽搭搭在旁伺候她。
苗苗见她这般模样,心道,火火要是找不回来,郁娘子估摸醒来又会哭昏过去。
怎么这宣夫人一来,火火就跟中了邪似的闹出这么多事?
以火火现在犯下的事,估计找到了也是要……苗苗叹口气,现在只盼望能找到证据,证明火火是被冤枉的。
次日,郁娘退了烧,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鬓间布满汗水,整张脸因着担忧和恐惧没有一点血色,便是连嘴唇都透着白。
她嗓音沙沙,眼神带着骐骥问向苗苗:“他们找到火火了吗?”
苗苗难过摇摇头:“郁娘子,在你昏睡期间,士兵又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它。”
郁娘阖上眼,胸腔猛地颤动,不住咳嗽起来。
苗苗忙给她顺气,说着宽慰的话,她缓和了会儿情绪,又道:“火火应该是去了岸上,苗苗你给我备衣裳,我要去岸上寻它。”
“郁娘子,现下延陵整座城都因着瘟疫被封了,你进不去的。”
郁娘一怔,睫毛颤了颤,没再说话。
如今多耽搁一天,火火便危险一分,且找不到火火,宣家死伤的那几个婢女婆子也会叩在火火头上。
她不明白,宣家母女二人如此大张旗鼓,甚至闹出人命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对付一条狗吗?
她现在脑子混沌,实在难以捋清事情。
晌午,宣若薇竟带着婢女来看她。
门外响起宣若薇的声音:“听闻郁奉仪醒了,我让婢女熬了汤,来送给她补补身子。”
郁娘点头,苗苗方才放宣若薇等人进来。
宣若薇今日穿着一身白色云纹华服,肩披黑色大氅,银纹玉冠束发,模样看着清爽俊逸,她进了屋,却让婢女关上门,悉数退了出去,连苗苗也被关在门外。
郁娘见状,抬起眼睫睨她。
宣若薇坐到床边,眼中丝毫不见前几日的芥蒂,宛若换了个人似的,体贴道:“郁奉仪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喝喝汤,补补身子罢,有了力气,才好找狗。”说着,她将汤碗端到郁娘面前。
郁娘不想同她虚伪寒暄:“你找我是有何意?”
“我来此是想要把火火的行踪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火火是被你带走的?”
郁娘目光瞪向宣若薇,大抵是情绪冲向胸腔,又不住咳嗽起来,咳得脸色通红,身子轻轻颤动。
宣若薇笑着将汤碗放到她手中:“郁奉仪,你先别急,喝一口肉丸汤,暖暖身子,我再慢慢告诉你。”
郁娘凝着她,没有动,像是不信她会那么好心。
宣若薇见状,也不再演戏,面庞分明还在笑,眼神却一寸一寸黑下去,她凑到郁娘跟前,一字一顿道:“郁琳琅,你这么爱那只狗,就没看出来它在你眼前吗?”
郁娘一愣,旋即,瞳仁慢慢转动,不可置信看向她手中的汤——枕瓜肉丸汤。
此刻手臂不受控制颤动,尔后似是再也承受不住崩塌的情绪,汤碗从她手中坠落,她形如鬼魅,眼眶攀上血丝,凄厉质问道:“火火……你杀了火火?”
“是啊,我杀了那个小畜生,将它扒皮抽筋,肉做成汤丸子,皮毛……”宣若薇扬起身后羽氅,“你看,我身上的这件黑色羽氅,毛发是不是很熟悉?”
郁娘眼珠子僵硬转动,见到羽氅上覆了一层黑黄杂糅的毛发,与火火的皮毛几乎一模一样。她理智轰隆一声坍塌崩裂,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为什么要这样逼她?
她已经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要带着火火离开,可为什么还要这样逼她?
他们竟把她唯一看重的东西残忍夺走?!
郁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碎裂了,疼痛让她失去思考,愤怒之下拔出头上的簪子,对着宣若薇的心口刺过去。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她要为火火报仇!
凭什么宣若薇总是作恶还能置身事外?
凭什么?
她也要让她付出代价!
宣若薇慌忙起身后退,惊声尖叫:“你疯了……郁奉仪你疯了……”
说罢,她跌跌撞撞向门边逃出去。郁娘从身后追上她,对着她的脑袋扎过去,却只扎中她的肩膀。
“啊……”宣若薇吃痛叫着,打开门向外求救,“救命……郁奉仪要杀人了……”
郁娘欲继续去刺宣若薇,门外两个婢女连忙伸手去拦她,但此刻她们压根不是她的对手,她如穷途末路的野兽,爆发出极大的力气,一把推开两个婢女,向宣若薇挥去簪子。
“我要杀了你!”
“你去死吧!”
郁娘刚将宣若薇扑倒在地,那两个婢女又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想要控制住郁娘,郁娘和她们撕扯起来。
忽而,一柄长剑飞来,精准打掉郁娘手中攥着的簪子,那股强大的力道连带震得她手臂发颤,身体向后仰去。
又来了两个士兵冲到跟前,将郁娘紧紧摁倒在地,郁娘愤怒抬起头,看向挥剑阻止她的人——南廷玉!
她眼中杀意和恨意不休,浓烈的情绪翻滚交织,悲痛而绝望,让大步走过来的南廷玉神色一顿。
到底发生了什么?
郁娘拼命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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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了我,我要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南廷玉这段时间似是宵衣旰食,眼中血丝弥漫,神情疲惫。他推开押住郁娘的两个侍卫,郁娘又要起身冲过去,却被他一把抱在怀中,难以动弹。
他还从未见到她这般歇斯底里过,沉着声道:“怎么回事?”
“她……她……”郁娘哽咽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手中带血的簪子直指向宣若薇,恨意汹涌。
二人的声响闹得很大,三楼,宣母和萧重玄也都赶了上来。
此刻,宣若薇捂着身上的伤,脸色苍白依偎在宣母怀中,她啜泪道:“我今日前来看望郁奉仪,没想到一见面,她就要杀我,说什么……只要杀了我,她就可以独享殿下,再也没有人能在东宫威胁到她的地位。”
郁娘听着这颠倒是非的话,几乎要呕出一口心血出来:“不,是她……她杀了火火……”
南廷玉脸色骤然一变,眼神凌厉盯向宣若薇。
宣若薇忙道:“殿下,我没有,我来看郁奉仪的目的便是想好心告诉她,我帮她找到了火火,可没想到她竟突然行凶……”
“你胡言乱语!”
“我没有胡说乱语,我可以将火火带出来证明……”
宣若薇话刚落,楼梯拐角处,秦婆子便和三个杂役抬着一个铁笼子走上来。铁笼子里面关着的正是双目猩红、龇牙咧嘴、处在狂躁之中的火火。
郁娘一愣,茫然看着火火,大脑有一瞬空白。
这是火火……
火火没死?
尔后,从那晚火火发疯咬人,到如今这局面,隐隐有一根线从中将这些事情全串联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害死火火,而是借着火火来逼疯她,来陷害她。
现在在外人眼中——她先是故意放疯狗去咬未来太子妃,谋害失败,后又在未来太子妃上门照望她时,发怒失控,做出行刺之举。
如此种种行径,善妒、恶毒、疯癫,将她表现的丑陋不堪,与高风亮节的宣若薇形成云泥之别。
秦婆子:“太子殿下,你要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四个下人无故被郁奉仪的疯狗咬伤,甚至还有个婢女被活活咬死,可郁奉仪却不管不问,反而还只念着这条疯狗。且我们家小姐虽受了惊,但心地善良,不计前嫌,见郁奉仪忧思过重,便彻夜未睡,出去帮她找狗,没想到找到狗后,郁奉仪竟然还恼羞成怒要杀人……”
秦婆子说完这一连串的话,都不带喘气。
立即有人跟着附和:“本以为郁奉仪只是目无规矩罢了,没想到她是想顶替太子妃,眼见顶替不成,便要杀了宣姑娘啊。还好今日恰好被太子殿下撞见,若没殿下出手,宣姑娘怕是要……”
这人话还未说完,宣若薇身子突然一弯,面色苍白,无力倒在宣母怀中。
宣母急忙喊了几声“若薇”,没听到回应,许是心疼不已,她面上不复平日温和,厉声开口:“太子殿下,郁奉仪多次行凶,害我女儿。今日这一次,太子殿下你更是亲眼所见,不得有假,还请太子殿下为我女儿,为宣家做主!”
南廷玉顿了顿,看了一眼怀中怔忡失神的郁娘,方才敛声道:“宣夫人,待查明一切原委后,孤自会为宣姑娘和宣家做主。”
宣母闻言,没做耽搁,便带着昏迷的宣若薇先离开。
待人走后,南廷玉揽紧怀中的人,垂下眼眸问向郁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今日行刺宣若薇,不只是被他,还被一群人看到,现下便是他有心要保她,也难堵悠悠之口。
且宣家一定会利用这件事情,召集文臣向他施压。
郁娘眼睫动不动,不答反问道:“殿下还记不记得,你曾许诺给我一个请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甲板上,郁娘的声音几乎一出来便被瑟瑟江风撕碎。
“我要东宫太子妃之位。”
南廷玉收拢手指,揽紧郁娘几分,垂下的眼眸中晦意涌动,他声音沙哑而低沉:“琳琅,孤暂时……”
“殿下既然无法应允妾身,那便放妾身离开吧。”
南廷玉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她提出来的第一个条件,不过是故意为难他,在等着他拒绝,她好再提第二个。
如当年她让他带她回都城一样!
她对他,还是充满算计。
当年需要他活命,她便千方百计要做他的女人,如今觉得待在他身边不快活,她就要离开,凭什么?
她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长乐宫当成什么了?
他敛住怒火,一字一顿道:“皇家没有弃妇,入了皇家,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顿了顿,他又道:“比起这个事情,你现下更应该要考虑的是你和火火的处境。孤许诺你的条件,你该好好考虑怎么用。”
随后,南廷玉以查案为由,派人重兵把守她的房间。
她被关在房间里,整日除了苗苗和看守士兵,不许任何人再见她。
她从苗苗口里得知,延陵城瘟疫已经被控制住,城中再无新的染疾之人,渡口刚开,南廷玉率着一行人巡察,这次宣若薇没有跟着去,留在龙船上养伤。
郁娘那一簪子虽未伤到宣若薇根本,却引得她身上旧伤复发,吃了不少苦头,也算是自作自受。
火火则被送往军医苑交由裴元清治疗,它每日被针灸扎得宛若个刺猬,好在排了几次毒,现在情况稳定,已经恢复几分意识。
“可惜火火不会说话,不然有它开口澄清,郁娘子你就不必受委屈。”苗苗叹气道。
郁娘躺在床上,眼神一动不动看着上方房梁,没有说话。
火火只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没有火火,还会有其他无法解释、无法澄清的阴谋诡计向她使来。
她不懂宣家为何突然向她出手,难道是报复她越俎代庖的行为?
可宣母是个聪明人,该明白她的越俎代庖行为,只会让她无礼无立,不得人心,甚至是自寻死路,何苦为了对付她这个小小的九品奉仪,而让宣若薇以身犯险,差点被簪子刺死?
她想不通,到底是什么竟让她们行如此之险的一招。
苗苗看着郁娘,欲言又止。那日在甲板上听到郁娘提出要离开南廷玉的话,她吓得怛然失色,听着郁娘那语气不像是一时兴起,像是早就在心中酝酿过。
苗苗很矛盾,既想要郁娘留在长乐宫,与自己做个伴,也想要郁娘远走高飞,从此过上平静自在的日子。
这段时间郁娘受的苦,她都看在眼里,长乐宫是一条繁花似锦的富贵路,也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如郁娘这般没有后台,行事只能靠自己的弱女子,要想在这种地方生存下来,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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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想要从这种地方离开,同样也要脱掉几层皮,剜掉几层肉。
门外,看守士兵到了轮岗时间,换了一波。
一道身影立在门前,窗纸隐约照出他的身影。
“郁奉仪。”
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郁娘视线这才从房梁移到门口。
是萧重玄。
一旁的苗苗识趣离开房间,留郁娘和萧重玄单独相处。
门外看守的士兵也已被调走,郁娘悬着心,从床上下来,隔着一道门同萧重玄说话。
“你怎么在这,小心被……”
“无碍,太子现下让神弓队负责看守你,我出现在四楼,不会引起过多注意。”
“嗯。”郁娘应了一声,便没再开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重玄也沉默下去。远处,江水被风吹起一阵阵涟漪,旌旗在杆头上鼓鼓作响,许久,一道微不可察的叹息声在风中响起。
“郁娘,你是不是过得并不好……”
不像她所说的那样,她过得很好,不用颠簸流离,不用挨饿受苦。
明明有很多人还在欺压她,在侮辱她。
房间内,郁娘笑了下,伸手揩拭掉眼角的泪:“让你见笑了。”
“郁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
“你如果过得不好,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
“萧副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萧重玄眼神渐深,靠近木门,俯下身,声音透过门缝,仿佛就在郁娘耳朵上方响起:“朝中局势动荡,天下即将大乱,太子将自顾不暇,那时是你离开的最好时机。”
郁娘心脏一顿,思考萧重玄的话,如今南廷玉不肯放她离开,那她只能选择逃走。而挑选一个合适的时机逃走,至关重要。
只是她不想将萧重玄牵扯进这件事情中。
“萧副将,我的事,自有我自己决定。”
“郁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你只依靠自己的力量,根本无法逃离他的羽翼。有我帮你,可以让他永远也找不到你。”顿了顿,他像是猜测出她的顾虑,复而又道,“若你同意,这件事情我会办得妥当,不会连累到我。”
郁娘听他这么说,有些心动,只是心中仍有些顾忌:“真的不会连累到你?”
“嗯,我心中已有了万全之策。”
郁娘咂舌,他这么快便已经有了万全之策?看着一门之隔的高大人影,她心中不禁有些百感交集,似乎每一次脱离“魔窟”,都要靠萧重玄。
她眼眶泛红,笑着开口:“那就麻烦你了,萧副将。”
她言语之中一直有着分明的界限和克制的疏离。萧重玄攥紧手指,只应了一声“嗯”,便未再多说什么。
此刻,另一边。
南廷玉看着趴在地上,后背扎满银针,一脸生无可恋的火火,问向裴元清:“它还要多久能痊愈?”
“再扎个两三次针,便能彻底排完毒。”裴元清一边给火火扎针,一边道,“殿下,说是被火火咬死的那个婢女,尸首已经被人烧了,我初步看了下,觉得她的死有些蹊跷,不像是被狗咬死的。为准确起见,还请殿下请个仵作仔细检查一番。”
南廷玉颔首。
裴元清又道:“宣姑娘送过来的衣衫上检查出来有毒药,正是这毒药,与火火体内的毒结合在一起,引得火火失去理智,疯狂攻击人。现下,宣家认为,是郁娘子故意在宣姑娘的衣衫上涂了毒药,借此谋害宣姑娘。”
南廷玉没说话。
裴元清看他一眼,问道:“郁娘子怎么说?”
“她全都认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啊?”裴元清一惊讶,手中银针插错穴道,火火顿时疼得龇牙咧嘴,裴元清忙拔出银针,安抚火火。
“郁娘子看样子是心如死灰了啊,哎……”
他长叹一口气,那日甲板上的事情,他不在场,不过这几日从苏子和其他人口里,知晓的差不多了。
他心知南廷玉固执,他帮郁娘说话,也无济于事,便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这件事情的原委,不能让郁娘子蒙冤,且这事一出,也掣肘了殿下您接下来的动作。”
南廷玉没作声,鼻息间溢出一声冷哼,躺到摇椅上,合上沉沉双目。这段时间先是忙于解决城中瘟疫问题,后又调查郁娘行刺一案,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
身体似是负荷到极致,说话时竟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
“殿下……”裴元清还想说什么,转头发现他竟然两手叩在腹前,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裴元清无奈笑笑,抽出银针,对着他脑袋扎过去,连扎了三四针。
所扎的穴位,有安神助眠之用。
火火本来趴在地上,垂头丧气、恹恹无神,看到南廷玉脑袋也被扎了,它两眼一亮,摇起不怎么利索的尾巴。
·
江风吹进屋内,烛台微茫摇动,婆子连忙将窗户关上,退了出去。
宣若薇躺在床上,抱着汤婆子,蹙眉询问着话:“她怎么会不辩解,全都认下了?”郁娘这一举动,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宣母淡淡道:“她可能是在以退为进。”
“太子曾许诺要给她一个条件,不知她是不是要以这个条件来自救?”
“她若真拿那个条件来换自救的机会,那是蠢到家了。”因为这样便坐实她的“恶行”了。
“蠢是蠢,但终归能保她平安。”
宣母闻言,睨宣若薇一眼,终究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没告诉她真相,这一次行事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对付郁娘,而是为了挟制太子。
如意寺中,太子为护宣若薇,以身犯险,更是让奉仪去引敌,此举仁至义尽,似是不欠宣家任何情谊。
他想借此,跟宣家撇清关系,撤回婚约……
可惜,没门。
她就是要让太子和太子的人欠宣若薇,欠宣家,让这债无法偿还,永远难以提出悔婚的话。
宣母拍了拍宣若薇的手,温和道:“现下,外面的人都知晓你还未过门,便遭善妒的太子妾室行刺,受了重伤,天下人都在为你打抱不平,为你担忧呢。”
宣若薇唇上扬起笑,眼中深意无限:“娘亲你放心,女儿这几日会在房间里好好养伤。”
“嗯。”
顿了顿,宣若薇又道:“娘亲,你觉得太子会信我们吗?”今日太子来看她,神色如往常那般平静内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这让她心里有些摸不着底。
以前,她喜欢太子这般琢磨不透,深不可测的性子,看不上崔明尧和李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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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南廷玉,她始终都缺乏驾驭他的信心。
宣母摸着佛珠,淡淡道:“那婢女的尸首被烧得只剩下骨头,他查不出来什么证据,就算怀疑也只能压在心中,更何况这件事情是你受了伤,吃了亏,只要你不咄咄逼人,任由他决断,他又怎么好意思对你声色俱厉?”
那个所谓被狗咬死的婢女,其实是突发恶疾去世的,宣母顺势利用她的尸体陷害火火,后又以天气炎热为由,早早火化了她的尸首。
怪就怪那只狗不会说话,无法澄清,白白担下杀人罪名。
“嗯。”宣若薇放下心,点了点头。
·
龙船停泊十多日,再次出发,沿着遥河而上。
分明是逆流,但众人归心似箭,竟感觉回城的路快了许多,沿岸春意盎然的景色模糊成翠绿线条,编织出两条柔软的青色纱巾,护送龙船远去。
郁娘一直被当做犯人关在房间里,不许随意走动,其间,南廷玉来“审”她,让她为自己辩解。
她躺在床上,不看南廷玉,只提出来要离开的请求。
大抵是觉得她只会说这句话,南廷玉气得没再来过。
回程的路,风平浪静,未再出任何事情。
在抵达都城的前一夜,南廷玉又来了。
屋内,一盏灯火,朦朦胧胧。
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之中,显得模糊而遥远,声音透着克制的情绪,也有着无奈妥协:“明日要到都城了,你将会羁押在牢中,交由审刑司审问。”
郁娘:“殿下若是在担心妾身,那便答应妾身的条件,放妾身离开。”
“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孤?”
郁娘抬头看向他,他似乎很生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周身的威慑和压迫感如潮水般涌向她,她淡淡道:“妾身粗俗、无礼、恶毒,跟在殿下身边,只会成为殿下身上的一滴污点,不能给殿下带来任何利益。殿下何必放着纠缠妾身呢?若是殿下觉得是面子问题,那大可以对外说是殿下休了妾身,或者让妾身假死都可以……”
南廷玉眉心一点点蹙起,看着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唇,恨不得找什么东西把她的嘴给堵住!
也是从她的这番话中,意识到她原先的反常竟是在逼他放手!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还从未有人这般嫌弃厌恶过他?
暴戾的情绪冲上脑袋,如一只魔鬼在他脑海中叫嚣,他该是要发怒,该是要狠狠惩罚她,最终,他只攥紧手指,一寸寸遏制住那些疯狂的情绪。
“孤还是那句话,皇家没有弃妇,你生是皇家的人,死是皇家的鬼。”
郁娘凝着他,平静开口:“殿下不愿放妾身离开,难道是爱上妾身了?”后面这句几乎是一字一顿,随着招摇的烛火,涌入进南廷玉耳朵中。
刹那间,这些字便化作急骤雨滴,砸在他心上。
他心跳狂乱,一瞬不瞬看着她,口中的答案却在她冷漠而又轻视的目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在故意嘲讽他,故意挖苦他。
这时,亲信侍卫急匆匆跑上楼来,附到他耳边,惊惧开口:“殿下,三皇子发丧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怔住,看向侍卫:“消息无误?”南巡前,他听闻三皇子受到惊吓,患了梦魇,本以为是小病,没想到竟会要了三皇子的命。
“嗯,是惠娴皇后亲信传的话,理应无误。今日姚贵妃以为三皇子超度为由,离开皇宫,去了青华寺。”
南廷玉听到这,拢起眉心,三皇子薨逝的责任,姚家绝对会推到他头上,届时怕是要以为三皇子报仇而起兵。
一想到接下来要面临的动荡局势,心中已无闲情逸致再处理郁娘的事,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郁娘,口中似乎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和侍卫一同离开。
郁娘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从模糊的“三皇子”“超度”等字眼中,拼凑出来他们谈话的内容。
三皇子薨逝了……
看样子离天下大乱不远,距她离开之际也不远了。
次日,天方明,龙船抵达金宛渡口。
郁娘如今是“罪犯”,手脚虽未上刑具,却安排了一队士兵前后看守她,他们看得很紧,步步紧挨着,似是怕她在下船的过程中逃走。
晨间,江面蓄起一层薄雾,薄雾顺着风一阵阵涌过来。
郁娘想起来她的小日子就在最近这几日,手脚格外畏寒,下船时竟忘了穿厚点,还以为是身处在温和的南方。
这时,安公公层层挤过人群,着急忙慌将手中大氅披到她身上,让她小心点,别吹了风。
郁娘看着大氅,神情一顿,旋即抬起头望向前方,在攒动的人头中看见南廷玉的背影。
他个子高,很突出,走在正前方,被侍卫团团围住,肩上披的黑色羽氅在走动间划出凌厉内敛的气势。
郁娘收回视线,向安公公道了声谢。
大抵是嗅到她的气息,裴元清刚牵着火火下龙船,火火便挣脱开绳子的束缚,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一只黑色大老鼠,直奔向郁娘。
而裴元清则吓得胡子乱飞,提着绳子跟在后面追火火。
因着有“疯狗”恶名,现在众人看到火火,皆是脸色巨变,惊恐让出一条路。
火火腾地一下,顺利窜到郁娘跟前,竖起两只爪子抱住郁娘,身后尾巴在不停颤动。它唧哭诉着话,瞧着是委屈极了。
它不明白怎么回事,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然而醒来后看不到郁娘,也找不到郁娘,每天被关在小房间里,不停被被白胡子老头扎针、灌药。
见到那白胡子老头跟过来,它两只爪子连忙拉住郁娘,汪汪吼叫,仿佛在告状。
郁娘怜惜摸着火火的脑袋,这段时间它瘦了很多,想来是吃了不少苦头,都怪她没有保护好它,未料到她们会从它身上下手。
“裴老先生,火火的毒排得怎么样了?”
裴元清喘着气,顺着心口道:“排得快差不多了。”
“那不知能否将它交由我照顾?”
裴元清摇摇头:“殿下特地吩咐过,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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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地吩咐过……看样子这个特地吩咐,便是专门防她的。
她闻言,没再多说什么:“那这段时间,火火就麻烦老先生你了。”
“嗯。”
裴元清欲将绳子拴到火火脖子上,火火不愿意,郁娘接过绳子,火火没有挣扎,任由她拴住,当她站起身,将绳子另一端递给裴元清时,火火神情肉眼可见难过起来。
它扒拉着郁娘不放,不想要和郁娘分开。郁娘摸了摸它的脑袋,想着它很聪明,通人性,她便道:“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似乎真的听懂了,没再扒拉郁娘,被裴元清牵住,与郁娘并排而走。
它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郁娘。
郁娘眼眶悄悄红了,没敢看它。
回到都城,南廷玉并未将她移交给审刑司,而是以她疑身染“瘟疫”为由,将她关押在城郊一处庄子中,庄子里外,重兵把守。
她如笼中鸟,困在这一方天地内。
自那日和萧重玄一别后,她一直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不过却莫名相信他的话,相信他会安排好一切,带她离开。
她私下已经收拾好行囊,放在床下,只待他出现,便提上行囊立即离开。
·
另一边。
南廷玉回到都城,马不停蹄赶向皇宫,刚到皇宫门口,便有探子来报,说是姚贵妃进入青华寺后,踪迹就不见了。
南廷玉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正值晌午,乌云阴沉堆叠,不见一丝阳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他进到大殿内,见到启明帝穿着白色长衫,坐在椅子上,正一人分饰二角,独自下着棋。
听到他的脚步声,启明帝开口:“坐下来,陪朕下一把。”
“父皇,姚贵妃……”
“你执白棋,该你落子了。”
南廷玉一顿,没再说什么,坐到启明帝对面去,思忖过后,执起白棋,落下一子。
南筠之眼露赞赏,笑了下:“不错。”停顿一瞬,又道,“你母后的骨灰从如意寺中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南廷玉还想说这一路上的所经所历,但看南筠之的模样,似乎不甚感兴趣,他便闭了口。
“往后她终于可以葬进皇陵了。”南筠之说到这话时,尾音极淡,眼中颤意一闪而过。
棋局下到一半,黑白两子,不相伯仲。
南筠之抿了口茶:“拿出你的真本事来,对父皇,还要藏着掖着吗?”
这话模棱说得两可,南廷玉忍不住抬头望他一眼。
又过十几个回合,一盏茶的时间,输赢已成定局。
白棋险胜。
南廷玉:“父皇承让了。”
南筠之笑笑,向后靠到椅背上,越公公见状,欲上前倒茶,他摆摆手,越公公识趣退走。
南廷玉收拾着棋盘,棋子哗啦啦的碰撞声中,有哀乐声响起,那是从上阳宫传来的丧声。他终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父皇,三皇子真的是因梦魇而亡吗?”
姚家现在已经在外造势,说是他害死了三皇子,虽说三皇子之死,他的确是获利最大的人,但这事不是他所为。
能在上阳宫让三皇子“病死”,又能让姚家抓不住任何把柄,思来想去,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南筠之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平静道:“姚行舟一时为臣,绝不会一世为臣。这一仗,迟早是要打的。”他没有否认,话中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朗。
南廷玉忍不住攥紧掌心的棋子,只觉可怕、可怖、可悲。
南筠之看着他:“朕与姚家、与姚泊月虚与委蛇十几年,不过是为了给你铺路。”那时候,他身下的龙椅有一半是靠姚家军所打下来的,姚行舟权倾天下,自视甚高,而他不过是个傀儡皇帝。
在南廷玉生母死后,他压根不敢、也不能对南廷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偏爱,否则,姚家只会变本加厉谋害南廷玉。他只得以冷漠和忽视来做盾牌,护住南廷玉和南廷玉的储君之位。
南廷玉似是不接受他这话,忽地站起身,凝视他片刻。
“儿臣可担不起父皇如此之深的‘关心’。”
“关心”两个字被他刻意咬重,有着阴阳怪气之意,随后,他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这么多年来,南筠之几乎从未对他尽过父亲的责任!
现在却在说他与姚家虚与委蛇十几年,是在为他苦心孤诣铺路,真是可笑!
他不接受!
也是在这一刹那,他心脏忽然一痛,意识到自己其实与南筠之的区别又有多大呢?
他亦是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郁娘。
在最需要一个人的时候,他却选择隐忍忽视,纵使后来有百般苦衷,也无济于事。
原来这就是郁娘在得知真相后,依然不愿意原谅他的原因。
南廷玉自嘲笑了下,遏制住胸腔中的难受,将儿女私情暂且放到一边去。
这时的他还以为等战争过后,会有足够多的时间给他弥补郁娘,却不知道两人从此分别数年。
回到东宫,他立即召了赵飞澜和沈平沙,共商事宜。
看南筠之如今那模样,就像是胜券在握,可他却不敢掉以轻心,不管南筠之怎么打算的,他这边要先做好布局。
姚家有二十万平南大军,目前,一部分已经靠近都城,意图逼宫。还有一部分,应是打算从平南而上,一路攻城掠地。
皇宫这边,有铁骑兵和神弓队,应付姚家军不是问题,怕就怕平南那一块,祈风应付不了姚家军。
平南北上的第一座则是鸾州城。
赵飞澜将小石头叩在鸾州城上,叹道:“殿下,你若是怕祈将军应付不了,不若我抽一支神弓队前去鸾州城支援。”像是想到什么,他又道,“正好,我的一个副将,殿下你也认识的,萧副将他便是鸾州城人,他若是在鸾州城作战,也算有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
南廷玉神情一愣,赵飞澜说了那么多,他却只记住一句话,绷紧脸部线条,一字一字确认着话:“萧副将是鸾州城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是啊。”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下意识呢喃:“萧校尉。”他记得,郁娘的未婚夫便是鸾州城的一个小官,萧校尉。
他从未把这两人联想到一起,便是因为一个是校尉,一个是副将,位阶差别大,且听着萧重玄的口音,似兰西本地人,未料到他竟是鸾州城人!
赵飞澜还未看出他脸色不对,盯着地图道:“嗯,萧副将以前做过校尉。这一年,因着有两场战争,他功绩实在突出,又救过我的命,我便破例提拔他为我的副将。”
南廷玉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一旁的沈平沙,还没察觉出来不对劲,心直口快道:“这么巧?殿下府中的太子奉仪也是从鸾州萧家出来的,没准那萧家与萧校尉还是同宗呢。”
“哦?”赵飞澜来了兴趣,看向南廷玉,正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南廷玉脸色发黑。
南廷玉声音有着克制:“萧重玄有个妻子?”
“不能算是妻子,确切来说是他的未婚妻,他被人误报了丧讯回萧家,那女子伤心过度,旧疾复发,早早离世了。”
南廷玉犹抱最后一点希望,问道:“可知晓那女子的其他事宜?”
赵飞澜诧异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南廷玉怎么对萧重玄未婚妻的事情这般感兴趣,不过也没有多想,摇摇头回道:“没有,对于他这未婚妻的来历,我们都甚是好奇,可惜怎么打探都打探不出来。只在他喝醉时,套出来一句话,说他的郁娘子‘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南廷玉在听到“郁娘子”三个字时,霎时间脑海轰轰作响,狂风暴雨骤袭,千万个念头涌上心间,纷乱复杂,每一个念头都携着雷霆万钧的怒火,誓要将他五脏六腑烧成灰烬。
他一时不知是该恼怒她的欺骗还是她的背叛,生生气笑了,胸口重重颤动了几下。
她竟敢将他当成猴耍,不对,是她和他一起将他当成猴耍了!
沈平沙看到南廷玉这副模样,饶是脑子转的没那快,但也猜出来什么了。
此刻只恨自己多嘴干什么,早知道在南廷玉开口问的第一句话,他便寻个理由给岔开,只是谁能想到赵飞澜身旁的副将会是郁娘子的未婚夫?!
这也太他娘凑巧了!
赵飞澜说完话后,诡异沉默下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多嘴了。
这时,门外侍卫匆匆来报,声音刺破宁静的夜,也打破这尴尬的僵局。
“殿下……不好了!城中,暴徒四处闹事,有两拨暴徒正在向皇宫和长乐宫而来。城外,姚家军已在攻城!”
南廷玉听到这话,脑海中愤怒的情绪如坍塌的城墙迅速重砌,恢复几分理智,他立即吩咐着话:“赵飞澜,你领神弓队去皇宫保护陛下,沈平沙,你去指挥禁卫军守住城门,另发信号给铁骑兵,让他们不用继续蛰伏,从后方攻向姚家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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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姚家军掉以轻心,这一次他南巡时,龙船后方跟的战船里面藏满了铁骑兵,那些铁骑兵离开都城后,蛰伏在城郊四周,意图给姚家军一个前后夹击。
吩咐完话,南廷玉便要离开,赵飞澜忙道:“殿下,我去保护陛下?”后面“那你呢”三个字没说出来,忍了下去。
南廷玉摁住腰中剑柄:“孤尚有要事。”
话落,他又要走,赵飞澜再次拦住他,小心叮嘱道:“殿下,姚行舟早已知道神弓队入京,却丝毫不慌,只怕他们还有杀手锏没有使出来,你行事要万分小心。”
“嗯。”
南廷玉这下没给赵飞澜拦住他的机会,领着侍卫飞快离开,向郁娘的方向而去。
此刻。
郁娘本已熟睡,忽然听到远处响起兵戈厮杀声,意识到外面乱了,机会也来了。
她穿好衣服,叮嘱苗苗几句话,随后,将包袱从床底取出来,抱着包袱,坐在床上。她心脏狂跳不止,不知道是害怕外面的那些暴徒,还是对未知的逃亡之路感到紧张。
门外,似乎有暴徒想要冲进宅子,但被侍卫给拦了下来。
过了会儿,又有人过来,侍卫却没有拦对方。
“我奉太子之命,带郁奉仪转移至安全的地方。”
“萧副将可有手谕?”
“事发突然,未有手谕,但有信物为证。”
侍卫看了长乐宫令牌,又想着在龙船上,萧副将和太子的关系,便没多做怀疑,放萧重玄进去。
萧重玄直接骑着马,闯进院子内,郁娘此刻恰好推开门,和他对上视线。
郁娘万万没想到,萧重玄竟会正大光明带走她,他是疯了吗?
然而萧重玄没多说话,也没多做耽搁,直接将郁娘拽到马鞍上。
“闭上眼,这一路,什么都不要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策马离开长乐宫没多久,便与街上的暴徒遇上,这些所谓的暴徒实际上是姚家培养的死士,现在与城外的姚家军里应外合,负责搅乱都城里的情况。
他们一见到南廷玉出现,立即挥着刀剑向他冲过来。
“杀狗太子!拿赏金!”叫喊声引来越来越多的人向这边聚集。
南廷玉留下一些侍卫去抵抗,他策马快速朝庄子的方向而去。
那庄子隐蔽,暴徒不知道里面是他的人,想来不会浪费太多精力去围攻,但他还是不放心。
这时,忽有箭矢从后方射过来,长箭划过夜空,呼啸声惊心动魄,他立即策马偏过身,敏捷躲避背后射过来的长箭。
身下骏马咈哧嘶鸣,他方才稳住身形,几个死士便已拿着刀纠缠上来,他一边与死士缠斗,一边不忘躲避暗处箭矢的攻击。
这些死士好对付,弓箭手却藏得紧。
他不打算浪费时间与他们缠斗,想要速战速决,手中剑花遂挽得如腾云入海的银龙,矫健恣意,迅猛如风,一顿连招攻击下,死士皆重伤倒地。
与此同时,硿然一声,两根长箭射中他身下骏马的前蹄,马儿顿时疼得嘶鸣嚎叫,将他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远处,隐有弓弦一点一点拉满绷紧的声响,明明是在兵戈交错、厮杀不止的环境中,可那声音却有着十足的穿透力,压制住所有的声音,清晰穿到他耳朵中。
下一瞬,便见一只箭矢有惊雷之威,闪电之速,以雷霆万钧、势不可挡的气势,从黑暗中直直向他而入。
他忙侧身应对,可那箭矢速度更快,扑的一声,刺入他的腹部之中,他吃痛咬住牙,抬起头,看向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影见射中他,未再纠缠,转身离去。
南廷玉脸色无比难看,看着人影消失的方向,他猛地拔出腹部的长箭,只做了简单包扎,换了匹马,又沐着血雨腥风,向庄子而去。
这一路不断有死士围过来,同样,来保护他的侍卫也越来越多,双方打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
待策马来到庄子,鲜血已经染湿南廷玉胸前的衣裳,分不清是敌人还是自己的,他顾不得疼痛,翻身下马,只想着要尽快见到郁娘,带走郁娘。
“郁奉仪呢?”
“郁、郁奉仪刚刚被萧副将接走了……说是奉殿下您的命令……”
南廷玉眼中霍然迸发出滔天怒火,死死瞪向那看守的侍卫。
那侍卫见他这副模样,转瞬之间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南廷玉此刻没有闲心处置他,压抑住情绪,声音冷静到可怕:“他们往哪儿走的?”
“庄、庄子右道。”
南廷玉没再作声,阴沉着脸,再次上了马,攥紧手中缰绳,领着一众侍卫追过去。
其间,有侍卫想让他先止住箭伤,他却恍若未闻,一颗心全沉浸在了被背叛和戏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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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断挥舞手中马鞭,身下马儿跑得咈哧喘气,杂乱马蹄声,声声如刀,剜在他心上。
追了许久,终于在城郊官道上,看到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
黑夜晕染了整个世界,可那两个人的身影,却犹如带着刺目的光,夺走了他所有的视线。大抵是气急败坏,也许是走投无路,他忘了气度,忘了修养,忘了矜贵,只怒不可遏、声嘶力竭唤着郁娘的名字。
“郁琳琅!”
听到他的声音,前方的马似乎跑得更快了。
他见状,欲挥鞭追过去,可惜,前方有箭雨来袭。
“殿下小心!”
他以手中长剑为盾,拦截住飞过来的箭矢,仍有一只长箭擦过他的脸颊,瞬间,一道血痕从他的脸上涌现出来。
他却似感受不到疼痛和危险,只在恼怒喊话。
“郁琳琅!你给孤停下来!”
再不停下来的话……
他手起刀落,飞快解决掉一个弓箭手,从对方手中夺过弓弩,对上萧重玄的背影。
……
郁娘坐上马后,紧紧抱住萧重玄的后背,她耳中只余咚咚马蹄声和呼啸而过的风声,她谨记萧重玄的话,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看。
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忽然强势挤进她的耳朵中,震得她心脏一颤。
南廷玉追过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都城动荡,他不该是去保护圣上吗?
她想自欺欺人,将脑袋埋进萧重玄的后面,仿佛这样就能听不到他的声音。
可惜他的声音还是裹挟着无尽怒火冲向她,让她无法忽略,无法冷静,仿佛她不回应,他就要毁掉这个世界。
她终是没忍住睁开眼,转过身望向他,月色将这黑夜照得有几分通明,隔着一段遥远的距离,她看清南廷玉的动作。
他手中持有弓弩,弦上的箭正对准他们的方向。
郁娘心脏瞬间提到喉咙上,几乎没作多想,她抱住萧重玄的后背,以自己做挡箭牌,想要护住萧重玄。
南廷玉看到郁娘护住萧重玄的动作,张弓满弦的手倏然僵住,再也使不出来任何力气,也说不出来任何威慑的话。他缓慢松开手中的箭,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眼眶中的人影在夜风中模糊在了一起。
他们正策马逃离身后这个坍塌紊乱的世界。
也在逃离他。
刹那间,一股剧烈的钝痛涌上他心间,他猝不及防竟从马上栽了下去。侍卫们见状,迅速将他团团围住,架起盾牌护在中间。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旋即,南廷玉又爬了起来,借着长弓站稳身体,推开层层围住的侍卫,看向远处。
萧重玄和郁娘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官道尽头。
他神情蒙上一层可怖狰狞的阴影,心潮喧嚣澎湃,无法休止。
她就这样走了?
竟就这样走了?
她是什么时候想要走的……
他忽然想起来,她性情大变是从如意寺开始的,而那时,萧重玄恰好出现。
是因为萧重玄的出现,她才突然想要离开?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她才舍得丢弃自己一直想要的名分,一直想要的怜爱,转头毫不留情走了。
而他愚钝,蠢笨,像个傻子一样,被她玩弄在鼓掌之中!
他以为如意寺那一晚,她悲痛欲绝的模样,是因为恐惧,却原来是因为遇到了死而复生的旧情人。
他以为她性子变得跋扈,是在吃醋,是学会了争夺,却原来是想逼他早点放手,好成全她和旧情人在一起。
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在遇到瘟疫的时候,贴心将萧重玄留下来守护龙船!
为他们制造机会!
一想到他们单独相处的十多日,可能是在谋划着如何离开他,一股懊恼和恨意腾地涌上他的心口,他喉咙一甜,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太子殿下……”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惊呼声。
“城门破了!”
“城门破了!”
“快跑啊……”
————————
【作者有话说】
ps:宝子们,萧重玄站到了太子的对立面,并不表示他就是绝对的坏人,也并不表示要黑化他,来洗白太子。每个人物的发展都有自己的发展逻辑和痕迹,以及有自己的原因,关于他的原因,要等到后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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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睁开眼,看到自己已经离开都城,身旁两侧的风景是春日招摇的绿色,是重获自由的喜悦。
这一刻,天是蓝的,风是甜的。
这支神弓队跟随萧重玄,护送她到另一座城的渡口才停下来。
渡口这里早已有一艘“商船”在此等候。
赶了一夜的路,郁娘半边身子发麻,从马上下来时两腿酸麻,差点摔倒,幸好萧重玄及时扶了她一把。
“小心。”
郁娘忙道:“多谢。”
“郁娘子,可否将一些能证明你身份的贴身物品交由我,我安排了人伪装成你,她们会去往各地,迷惑太子的判断和搜查。”
郁娘点点头,打开包袱,原先在长乐宫时,她就已经将攒的银子换成银票,如今倒是方便她逃跑了,包袱里除了银票外,只有换洗衣裳和一个小木匣。
她取出小木匣,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一枚螭纹玉佩和首饰都递给乐萧重玄。
萧重玄接过玉佩和首饰,叮嘱道:“现下局势动乱,兰西常年与世隔绝,地理位置易守难攻,一时半会不会受到战争侵扰,我的人会护送你去兰西。”
顿了顿,他又道,“早些年我在兰西立下军功,攒了钱,化名在外盘下一个铺子。那铺子本来就是打算送给你的,如今算是物归其主,往后,你可以借此营生。”郁娘包袱里攒有一沓鼓囊囊的银票,瞧着不需要他的铺子也能好好活下去,但他还是想再多给她一份保障。
曾经这个铺子,是他想着带郁娘回到兰西后,让郁娘出去做做生意、打发打发时间,不至于一个人待在家里时乏闷。
郁娘听到他这番话,手指慢慢收紧,本来觉得萧重玄能救她出去,就已经仁至义尽,万万没想到他还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且安排的那么妥当。
她心中满是感动,又生出些命运弄人的苦涩,一时眼眶通红,看着他,张着唇,语无伦次道:“我……你……不值得……”
他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打断她的话:“你不用觉得有负担,我此举也算是为萧家恕罪。”萧家那般对待她,她跟了太子后却没有要报复,想来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他们了。
她还是像记忆里那般善良。
萧重玄收回思绪,沉下声音:“时间紧迫,不宜再耽搁,你现在便动身离去罢。”
郁娘看着他,慢慢道:“那你呢?”
“我还有未完的事情要处理。”
“重玄……”这是二人见面知晓身份后,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她犹豫了,终究还是问出口,“你是姚派的人?”他带着她一路冲出城门,顺畅无阻,她耳边也隐约听到了些城中的叫喊声,意识到不对劲。
萧重玄并未立即开口。
郁娘又道:“我不了解朝堂政事,只是姚家……”
萧重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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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转投姚家,和我有没有关系?”
“没有。”萧重玄摇摇头,像是怕她担心,他又继续道,“你不必多想,也不必担心我跟了姚派会被那位所向无敌的太子殿下杀死,我已经想好了策略,过段时间便会回兰西,找你。”
后面两个字说得很清。
他估摸姚家和太子这一战,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他不想深陷战争泥淖中,决计寻个金蝉脱壳的时机离开。
郁娘怔了怔,心中仍有些不放心:“不能现在就离开吗?”
“等我,至多半年。”
郁娘见他这般说,没再多问下去,她上了船,他没有立即离去,而是站在岸边看着她。
他的身影修长挺拔,一动不动,像是一尊英武非凡的将军雕塑。
不知怎地,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尚在萧家,讨好萧重玄时,对萧重玄说的话。
“萧郎你顶天立地、气宇轩昂,一看便有将军相,将来定能做上神武大将军。”
“可我若是一辈子都没坐上大将军,郁娘子你会难过吗?”
“当然不会难过,因为那萧郎你现在便已经是我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那时她说这话多是分讨好和殷勤,如今,他真的成了她心目中的神武大将军。
一直到江岸在视线里变成灰蒙蒙的线条,岸上人的影子只余一抹黑点,郁娘才收回视线,坐进船中。
外面战事打得胶着,她则如一只躲进贝壳的鱼儿,避开了滔天海浪。
一路向西南方向,去了兰西。
一个陌生的地方。
·
神弓队出了叛徒,里应外合,破开城门,迎接姚家军入都城。
南廷玉和启明帝,以及朝中的那些支持者,在一众士兵掩护下,被迫北上而走,暂避姚家军锋芒。
这是南廷玉一生以来,最为失败、最为不堪的日子。
没想到他会败得如此之惨。
都城和女人,同时因一个人而没了。
安公公没在营帐内看到南廷玉,便在营地四处寻找南廷玉,最终在河水中看到他,他站立在河中央,一动不动。
河水漫过他腰身,浸湿身上的白衫。
想到他腹部还有伤口,安公公忙蹚水而过,来到南廷玉身旁,正要将南廷玉拽上岸,却在看到南廷玉的面庞后怔住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安公公哽咽出声:“殿下。”
南廷玉没作声,转身走向岸边,衣衫湿漉漉上了岸,方才走了两步,身体忽然向后倒去。
安公公着急忙慌从身后接住他,看到他腹部包扎的绢纱染出大片血渍,神情又惊又惧:“来人!快来人!去请裴老先生!”
不知是伤口发炎还是心神受创的缘故,南廷玉发起高烧,陷入到昏迷中,他脸色苍白,唯有干涸的唇角显出一点血色。
安公公守了他一夜,时不时给他擦汗、降温,一直到晨间,他身上的温度才恢复正常。安公公坐在床边,闭上眼打个盹。
阳光出来后,笼罩在营地上方的阴影褪去,只是众人心中仍蒙着一层阴影,北上逃跑,狼狈落魄,城破国危,忧心忡忡。
在这营地中,唯有火火,没那么忧愁。它趁着裴元清不注意,溜达出去,一会儿嗅着气味像是在找什么,一会儿又摇头摆尾去求士兵手里的肉汤。
苗苗拿着绳子在后面追它,不准士兵喂它,它像是知道苗苗话里的意思,黑溜溜的眼珠子硬是翻出了几分白眼的意味,故意跟苗苗作对,不让苗苗抓住它。
苗苗气喘喘吁吁在后面喊它的名字:“火火……火火……”
偏生,每喊一声,它还会应一下,可就是不停下脚步,不让苗苗近身,它似在玩游戏,绕着一座座营帐,来回逗苗苗。
“火火……火火……”
南廷玉浑浑噩噩中听到呼唤火火的声音,心道,这臭狗怎么一早晨又在乱跑乱叫。他没睁开眼,却已下意识道:“郁琳琅,把你臭狗看好!”
这话方一说完,他就从睡梦中醒过来,心中的抱怨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醒后的无边空洞和寂然。
鼻息中混合在一起的药味和泥土味,在清楚提醒他,他现下的处境。
他已不在长乐宫做他的太子,而是败走北上,状若丧家之犬。
胸中郁闷顿生,仿佛有一只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不住咳嗽起来。安公公听到声响,醒过来,匆忙给他顺着背,提醒他注意腹部的箭伤。
还好伤口没伤到根本,只是失血过多,但也要仔细养伤才行。
南廷玉止住咳嗽,推开安公公,从床上下来。他穿着里衣走出去,掀开营帐,一股微风裹挟着炊烟拂过他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
他眼神淡漠,吩咐着话,让侍卫把火火和苗苗带过来。
不多时,苗苗牵着火火慢腾腾走过来。苗苗觑他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去,福身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火火则来到他身边,嗅来嗅去,对着他腹部汪汪叫了两声,不知道是在幸灾乐祸还是在担心他。
南廷玉睨它一眼,它摇了摇尾巴,他收回视线,看向苗苗,桀然一笑:“她倒是心狠,把你们都留下来了,不怕孤杀了你们吗?”
苗苗连忙跪下去,想起郁娘的叮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着急道:“殿下,你先别杀我,郁娘子让我带几句话给你。”
带了几句话?
她处心积虑琢磨着逃走,竟还能不忘给他带话?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她说了什么话?”
“郁娘子说,殿下你是大乾的储君,该要心怀天下,志在四方,为万民请命,为天地立心。你有青云之志、万丈雄心,往后定会乘风破浪、步月登云,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而不必拘泥于一段男欢女爱之中。郁娘子说,她只是你人生路程中的一个小小过客,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精力在她身上。”
南廷玉说不出来话,胸口一阵阵钝痛窒闷,满脑子都是“心怀天下”“步月登云”这些将他捧得高高在上的话,他像是愤怒,又像是自嘲,咧开唇角,笑了笑。
她说那么多,其实只有最后一句才是重点罢。
她不想他再去找她!
想让他彻底放手!
苗苗偷偷瞄一眼南廷玉的脸庞,继续道:“郁娘子还说,殿下曾答应过她一个要求,她希望殿下能守约,往后替她好好照顾火火、裴老先生和奴婢。”
南廷玉咬牙切齿:“她倒是安排的妥当……凭什么认为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后,孤还会守约?”
说着,他看向火火,俯下身,如幼童般恶劣捏着火火的脑袋。
“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她把你丢在孤这儿,任由孤宰之割之。”
他察觉出她已有想走的心思,于是故意将她和火火隔开,以为拿捏住火火,便能留下她,没想到她还是走了。
她竟就这般铁石心肠……
为了那个男的,什么都不要了。
想到最后见到她的画面,她抱着萧重玄,为萧重玄挡箭的模样,他又突然不住咳嗽,生生呕了口血出来。
裴元清赶过来,恰好见此情形,一边将他扶进营帐内,一边给苗苗使眼色,让她赶紧把狗给牵走。
这个时候,还让他看到郁娘的狗,不是在刺激他吗?
进了营帐,裴元清利索给他换药,看着他万念俱灰的神情,包扎的动作一顿,眼眶竟也悄悄红了。
郁娘走了,裴元清心里很开心,希望她往后能远离是非,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是看到南廷玉这个模样,他心里又觉得难受,不该如何是好了。
他算是见证了二人的感情,十分清楚他们这一路以来的故事,也清楚他们彼此的心意。
只是在这动荡不安、尔虞我诈的世间,两人的心意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竟兜兜绕绕被迫错过了。
或许换个身份,换个时间,他们两个相遇会是一段檀郎谢女的佳话。
裴元清包扎完伤口,本想宽慰南廷玉,再看南廷玉,发现他神色已变,不见先前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靠在椅子上,抽出一旁的长剑,剑刃寒光瑟瑟,映出他冷戾的面庞。
手指掸过剑刃上残留的血渍,似是在看剑,又似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通过剑,看向远处。
倏然,那剑指向南面,正是都城所在的方向。
什么青云之志?男欢女爱?
他都要!
属于他的东西,他会全部都拿回来!
谁都不能抢走!
·
南廷玉和启明帝一行人暂且在北方锦州落脚,锦州地形复杂,易守难攻,便于对抗姚家军的攻袭。
都城被破的第二日,姚行舟便迫不及待自立为帝,建立了新国号——安,随即打出“奉天靖难”和“诛恶龙”的口号,派遣军队北上追杀南廷玉父子俩。
南方,祈家军在鸾州城对抗平南十万大军,本来能遏制住平南军北上的第一步,没想到那鸾州城知府竟然叛变,打开城门,引狼入室,鸾州城瞬间失守。
祈风不得不率领祈家军后退至泽州,与平南军进行第二波周旋对抗。
鸾州城战事失利的消息传到锦州,顿时人心惶惶,没想到战事会一败再败,极大挫败了众人的信心和斗志。
南廷玉收到战报,神色倒是如常,看完后便顺手叩下,问道:“孤让你查的另一个事呢?”
“殿下,各地暗线讯息汇到一起,约莫有五六个女子疑为郁奉仪,且……萧重玄身边近日出现一个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那女子身形苗条纤瘦,与郁奉仪极为相似,听闻……她整日与萧重玄形影不离。”
南廷玉闻言,忽地一下攥紧腰中剑柄,手臂青筋暴跳分明。
形影不离?
呵呵。
他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形影不离!
·
姚行舟安排萧重玄和亲信鲁照二人,负责率领姚家军,北上追杀南廷玉等人。
这支姚家军目前驻扎在距离锦州一百多公里外的县邑。
入夜。
火把高高挂起,火舌顺着风呼呼哧哧,照亮营地。
青瑶穿得单薄,身子被风吹得有些不稳,她整了整面上被吹歪的黑色面纱,抱紧瑟瑟发抖的双臂,着急忙慌进了营帐。
然而方一进去,便觉得不对劲,转过身对上一张陌生冷峻的面庞!
那人朗眉星目,丰神俊逸,脸颊上却有一道淡淡的血痕,让这张有着温润文人气息的面庞增添了几分野性。
他个头很高,居高临下看着她时,无声的威慑和压迫从漆黑的瞳仁中漫溢出来,如刀如剑般,悬在她头顶上,让她无法动弹,也不敢吱声。
下一瞬,只见他手中长剑抬起,剑花挽得极快,从她颊边一挑,她脸上缀着珠玉的面纱坠了下去。
珠玉散落一地,叮当作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青瑶看见来人在看清她的面庞后,眼神一顿,旋即,他眼中浮起万般复杂内敛的情绪。
青瑶还来不及辨别他眼中的情绪是何,停在她颊边长剑忽然背过来,对着她的脖颈狠狠打过去,她两眼一黑,吃痛昏倒在地上。
等她再有意识时,耳边听到的是萧重玄呼喊她的声音。
“青瑶……青瑶……”
青瑶睁开眼,意识从恍惚中恢复晴明,像是想到什么,她急忙站起身道:“萧副将,他……他来了……”
“谁?”
“太子殿下。”
萧重玄一顿:“你怎么确定是他?”
青瑶脸色微红,抿了抿唇道:“应该是他……”因为那人确如旁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廷玉太子,温如其玉,世无其二。
所以只看一眼,便直觉是他,不可能是别人。
萧重玄敛目,看向地上的面纱,他本是利用青瑶来迷惑南廷玉的视线,让南廷玉以为郁娘在他身边,这样南廷玉便会暂停寻找郁娘,可以为郁娘多争取一些时间。
只是没想到南廷玉胆子竟然这么大,敢单枪匹马,独闯军营,来确认“郁娘”的身份!
这人对郁娘的感情,倒是超乎他的预料。
萧重玄神色凝重。算算日子,郁娘现在应该赶了一半的路程,已经从水路走上陆路,再过个五六日便能到兰西。
届时,天高皇帝远,南廷玉又自顾不暇,将再难寻到郁娘。
·
另一边。
一支民间商队走在林荫小道上,其中一辆马车内,郁娘涂黑了脸蛋,正闭上眼休息。
车轮辚辚而动,马蹄嗒嗒作响,声音杂驳交错,兴许是连日来的轴转,让郁娘又困又累,浑身乏痛,竟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一支长箭忽地从帘外射进来,从她脸庞擦过,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
“出来,郁琳琅。”
那声音平静克制,可却让她汗毛根根竖起,莫名恐惧,以致于现实中的她也发起抖来,肩膀瑟缩,唇瓣呢喃喊出求饶的话。
“殿下,放了我罢……”
她只是一个小蝼蚁,何苦对她步步紧逼?
这天下还有那么多女子啊……
看到她脸上冒出来冷汗,深陷梦魇的模样,陈婆子伸出手轻轻喊醒她。
“郁娘子……郁娘子……你怎么了?”
郁娘忽地一下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最后的画面是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进车帘,在她等乖乖回握过去。
分明只是一只手,但无形的威逼和压迫如牢笼一般禁锢住她,让她喘不过来气,有种生生闷死在笼子里的错觉。
意识到方才的一切只是噩梦,她轻轻喘了口气,向陈婆子道:“我没事,谢谢你,陈阿嬷。”这一路,跟在她身边的人换了三茬,最后陪伴她的是陈婆子和陈婆子的老伴杨老翁。
她扮作他们的女儿,三人装作南下逃荒的一家人,没引起什么怀疑,后来三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又跟随这支商队而行,一路顺畅无阻。
郁娘缓和心情后,掀开帘帐望向外面,越往南方,景色越不同。
这里已到了春末,沿途枝头上几乎见不到花儿,只见到各类果子。
前方,几个贩夫走卒模样的人在聊着话。
“哎,虽然咱们这条线路现在还没有受到战争影响,但估计撑不了多久了,听闻叛军已经把鸾州城攻下,下个城市便要往延陵……再往不了几个城市,国就要灭了。”
“去去去,别说这种话,叛军除了平南那片地儿,现在也就只靠阴招拿下都城和鸾州城,我方还没反攻呢!等我方太子和世子一起领兵,一定能打得敌人屁股尿流,将他们重新逼回平南。不对,往后,怕是连平南那块地儿也要被夷为平地!”
“哎,谁赢谁输不重要,只希望战争快点结束。毕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他们这些王侯将相为了争权夺利,打得你死我活,可最后真正受苦受累的还是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
……
郁娘放下帘子,隔绝了交谈声。她想到萧重玄先前说的话,这场仗没有个一两年是打不完的,眉目间忍不住蓄起忧愁。
不知这场战争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她心中虽然觉得南廷玉没有心,不懂情爱,伤她一次又一次,可也明白,他深谙用兵之道,有治国平天下的能力,也有爱民如子的赤城,若是他胜利的话,对百姓是再好不过。
马车晃晃悠悠前行,如此过了六日,郁娘三人顺利抵达兰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如今的身份是陈阿嬷和杨老翁的女儿,化名为杨伊。
来到兰西后,三人先去向萧重玄为她置办的铺子,本以为萧重玄口中的铺子会是个胭脂首饰之类的铺子,没想到竟是一座四层楼高的客栈,客栈后方置有院子,连接着一处四合院。
郁娘三人便安顿在四合院中。
这客栈记在一个姓闵的掌柜名下,由他平日里负责经营维持,闵掌柜告诉郁娘,萧重玄曾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为了报答萧重玄,一直暗中为萧重玄做事。
往后郁娘将以他表妹的身份,留在四合院中。
兴许是一路奔波的缘故,也兴许是乍然来到陌生的地方,郁娘第一晚竟发起高烧,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窝在床上,不知今夕是何年。
其间,她听到闵掌柜他们的话,得知负责北上诛剿南氏父子的首领之一便是萧重玄,这下,她心中越发惊惧,高烧持续不退。
她并不希望南廷玉和萧重玄成为死敌,更不愿他们二人是因为自己而成为死敌。若是这样,当初不如不知萧重玄还活着。
在忡忡忧虑之中,次日晌午,她身上的高烧才退下去,精神仍旧不好。
医师说她是身子骨差,连日轴转劳累,风寒侵袭,再加上突然到了陌生的地方,水土不服,这才生了病,需要好好静养。
郁娘养了四五日,精神渐好。
这日,街上放起鞭炮,她从陈阿嬷口里,得知姚家军攻袭锦州失败,太子将率领铁骑军南下反攻。
看她蹙着眉,沉思模样,陈阿嬷安慰道:“囡囡啊,你不用担心,萧副将说过,他很快便能脱身回兰西的。”
郁娘向陈阿嬷笑了一下,点头道:“嗯。”她暂且将心中的担忧和思虑压下,如今在兰西这个地方,再怎么纠结,也无济于事。
她抬起头,望向远处,兰西的天很蓝,很矮,仿佛触手可碰。这里草木葱郁,有着与世隔绝的静谧,真的如萧重玄曾说的那般好看。
希望时间过快一点,萧重玄早点回来,战事早点结束,安宁早点归于每一片土地。
锦州。
南廷玉和赵飞澜二人身先士卒,两路领兵,抵挡住叛军的多次进攻,使得军队信心大增。
夜间,军营内篝火重重。
南廷玉与一众士兵共同庆祝战事的胜利,他将酒洒向都城的方向,高举手中长剑,发表了一番激昂慷慨之言。
一众士兵跟随他,纷纷拔出长剑,指向苍穹,喊出嘹亮口号声,声声穿云裂石、响彻云霄。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诛杀逆贼!戡平叛乱!”
每个士兵胸中都充满了斗志,恨不得立即请缨杀敌,重拾旧山河。
南廷玉微微敛目,火芒在眼底闪烁晃动,赤色的光映衬出眼中的决心和狠厉。
这只是胜利的第一战。
往后的每一战,他都要赢!
深夜,待他被两个侍卫架着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营帐时,他已是满身酒气,喝得醉醺醺,今夕不知何夕状。
他坐到椅子上,一动不动。
他其实很少喝醉,不喜欢理智失控的场景,可今日实在是高兴,放纵自己喝了一杯又一杯,喝到最后说话都不利索了。
赵飞澜怕他出糗,便让侍卫将他送回来。
帐内烛火将他脸庞照得通红,脸上原先的伤口,已经结疤褪去,只余一条细小的白色痕迹。
安公公上前欲伺候他洗漱,忽然听到他声音细弱如蚊般响起。
“杀……杀了……”
安公公哭笑不得,心道,他一喝醉酒就幼稚许多,像个孩子一样,口里还在嚷嚷着杀,打仗都打糊涂了。安公公眼中浮起宠溺,顺着话问道:“殿下这是想要杀谁呢?”
南廷玉没睁开眼,仰头靠到椅背上,一字一字道:“都、得、杀、了。”
安公公:“……”
作为那个“都”里面的人,他突然就不想和南廷玉说话了。
他找来巾帕,浸上热水,替南廷玉擦拭脸庞。
南廷玉不耐推开他的手,又道:“它呢?”
安公公一愣,以往他这般询问,找的都是郁娘子,如今郁娘子不在,他要找谁?
“殿下,它是……”
“臭狗……把那只臭狗给孤喊过来。”
她临走时特意叮嘱他,要他好好照顾火火,她凭什么觉得可以拿捏住他?他偏不要好好照顾它!
他要将火火发配到最冷的营帐、睡在最硬的石板上,要让它啃最小的骨头,吃最稀的粥!再让最粗心的奴婢照顾它!
“是。”
不多时,安公公牵着火火进入营帐。
苗苗则站在营帐外,紧张的攥起双手,愁眉苦脸盯着营帐,深怕南廷玉发酒疯,伤害火火。
她这几日偶尔在军营撞见他,老远便低下头,压根不敢和他对视。大抵是突逢江山动荡,又遇郁娘子离开,双重打击让他像是变了个人,脸上蒙上一层晦暗阴影,眉梢眼尾无不透露着锋利肃杀。
帐内,南廷玉向火火招了招手,火火不情不愿走过去,靠近他时,闻到他身上刺鼻的酒气,火火遂转过身,只拿屁股对着他。
他气得打了它屁股一下,它哼唧一声,又识时务转过身来。
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南廷玉捏住它的脸,每次一生气,他就想捏它的脸,口中重复着那句早已说过千万遍的话:“她不要你了,你知道吗?她不要你了……”
火火也不知道听没听懂,摇着不怎么利索的尾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无辜又纯良看着他。
他皮笑肉不笑哼了下,偏过头,盯着它,声音突然低沉几分:“其实她不要的是孤……是孤……”
安公公瞥他一眼,连气都不敢喘大了。
南廷玉胡乱揉着火火脑袋上的毛,似是不解气,蓦地一把将它抱在怀里,火火脸皮被挤在一块儿,挤得它龇牙咧嘴。
他语无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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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话越说越有调调。
“孤顶天立地、志在四方,区区男欢女爱怎么能配入孤的眼里?”
火火挣脱不开他,也听不懂他在讲什么,只觉得这个人叽里呱啦,非常烦。
它眼珠子转了转,无助看向安公公:“汪汪……”仿佛在说快点来救它。
安公公迎上它的视线,狠下心撇开头,不敢救它于水火之中。
南廷玉若是没喝醉酒,他还敢上前说两句,可南廷玉现在喝得醉醺醺,理智全无的模样,他啥也不敢说。
郁奉仪突然离开,他现下心正恨着呢,不让他耍酒疯,他怕是要砍人。
“孤不难过,孤这辈子就不会为女人而难过,一直都是……都是女人为孤争风吃醋……”
说到这,南廷玉一顿,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尔后,他看向火火,又转头看向安公公。
“安公公,给孤备笔墨。”
“啊?”安公公惊讶了一下,不过行动力极强,转眼便将文房四宝给他备上,“殿下,你要笔墨做什么?”
“孤要封妃。”
“封……谁?”
南廷玉摸了摸火火的脑袋,无比认真说着话:“它。”
安公公:“……”安公公心中暗道,知道他要耍酒疯,没想到会这么疯。
看样子是真的被郁娘子气得理智全无,竟要立为火火为妃。
估摸郁娘子知道他此举,也得被气笑。
“她不是对这只狗很好吗?把它当做亲人?姐妹?那孤要给它更高的名分,让它压她一头……”说到这,南廷玉眼神闪烁着一丝诡谲亮光,“孤要让她们姐妹俩,为孤争风吃醋,斗得你死我活。”
安公公:“……”他觉得郁娘子和火火不会。
安公公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到南廷玉挥起狼毫,一顿书写:“殿下……你要冷静啊……万万不可……”
“等等……”南廷玉半道停下手中狼毫,看着面前摊开的宣纸,脸色严肃而认真,“孤突然想到,孤立它为妃不太合适……”
安公公艰难咧嘴:“是啊,殿下,你终于发现不合适了……”
“因为她心里压根就没有孤,她不会跟这只臭狗争风吃醋,孤就算把它立成太子妃,也无济于事……”
安公公:“……”
话落,南廷玉放下手中狼毫,又抱着火火的狗头,怅然若失坐到椅子上。
“孤该怎么办?”
天下还可以打回来,可是她怎么办?
他又不能去打她,他从来都没有打过她,反倒是她还胆大包天打过他一巴掌。想到这,他心里顿憋屈窝气急了。
怎么会在她身上栽得那么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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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醒过来,脑海中仿佛有只手在狠狠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坐在床上,痛到一只手抵住额角,皱起眉心。
昨晚心情愉悦,喝得酩酊大醉,只记得赵飞澜让人将他送回来,后面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印象了。
想来他是一回来就倒床睡过去了。
“殿下,老奴伺候你更衣。”
南廷玉头疼缓和几分,从床上下来,伸开双臂,安公公上前为他穿衣。
洗漱完毕,赵飞澜在营帐外求见。
自从赵飞澜身边出了个奸细,这段时间,赵飞澜夹着尾巴做人。启明帝本欲治他的罪,后来二人不知达成什么条件,最终决定先让赵飞澜戴罪立功。
“进来。”
南廷玉坐到椅子上,脸色十分冷淡,他对赵飞澜现下也是一肚子火,就是赵飞澜把萧重玄送到郁娘身边的!
那么多神弓手,他偏偏派萧重玄过来!
赵飞澜行了礼,抬头看向他:“殿下,探子传来讯息,说是姚行舟打算再派五千精兵过来,意欲再次攻向锦州。”
南廷玉正想要回复赵飞澜的话,不知看到什么,他视线一顿,旋即伸出手,将桌上摊平的那张宣纸拿到眼前确认。
“火火,身长三尺,高亦三尺,重约七十又三斤,毛发浓密,黑中杂黄,面部周正,威风凛凛,为犬王后代。孤深感其性情淑慎、品行俱佳,特封其为太子良娣,封号为火……”
南廷玉忽地一下把手中薄纸揉作一团,动作迅速凌厉,大有一股毁尸灭迹的意味在里面。
这动作将对面赵飞澜惊得眼神一怔。
安公公倒是憋着笑,饶有深意瞟了一眼南廷玉。
赵飞澜看南廷玉神情古怪的样子:“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着纸团,眼神黑沉沉道:“孤无碍,你刚刚说了什么?”
赵飞澜便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南廷玉听到话后,向后靠到椅背上,攥着纸团,斥道:“姚家自大狂妄,以为自己有源源不断的援兵,就能攻下锦州,打赢战争,可惜了,打赢战争靠的不仅仅是士兵。”
百姓也是至关重要。
这些年,他宵衣旰食、勤政为公,在民间赢得的盛赞和美誉,也该是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你找些民间眼线,多多散播姚家和姚家军的恶行,还有,原先培养的那些文人墨客也该发挥作用了,让他们多写一些诗词歌赋,激起民间怒火,待时机差不多了,让暗线组织民间散军,先给姚家军使绊子。”
“是。”
“这次,不必等姚家军重整旗鼓打过来,我方要先反攻。”
南廷玉打仗素来喜欢速战速决,如今留在锦州城内,只守不攻,打得他难受至极。他要以最快的速度,拿回都城,将那姚行舟变成历史上倒台最快的“帝王”。
赵飞澜走后,南廷玉绷着脸,将手中一直攥着的纸团撑开,他皱着眉,表情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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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再三确认。
字迹是他的,语气瞧着也像他。
难道是他昨晚喝醉后,写了这么个鬼东西出来?
他是疯了吗?
南廷玉脑海已经自动幻想出当时滑稽可笑的场景,而后,他目光冷冽看向安公公,这位疑似目击到他糗事的见证者。
“昨晚为什么不阻止孤?”
“殿下写得快,老奴还没反应过来,殿下就写完了。”
南廷玉:“……”顿了顿,他又道,“那你怎么不把它给扔了?”
“老奴昨晚刚要碰它,就被殿下出言阻止,殿下似乎……对它宝贝得很……”
南廷玉:“……”
他瞪了一眼安公公,安公公做了个缩脖子的动作。他想把纸团撕掉,再扔出去,似又觉得不放心,于是直接点上火,将这团未来得及公布于世的册封太子良娣的旨意烧成灰烬。
这时,门外侍卫禀报。
“殿下,宣姑娘来求见。”
南廷玉掸掉烟灰:“让她进来吧。”
宣若薇掀开帘帐,走了进来,一股晨间寒气缠绕在她身上,随着她一同涌入营帐内。她面上瞧着苍白憔悴,大抵是连日来的忧心和思虑造成的。
她向南廷玉微微福身,举止得体:“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不知宣姑娘来找孤有何事?”南廷玉并未看她,而是低头看着公文。
“殿下,臣女知晓您一直在暗中寻找郁奉仪,臣女便想为殿下分忧,于是传信于父亲在各地的门徒和学生,晨间,有父亲的学生来信,说是疑似有了郁奉仪的去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倏然抬眼望向她:“她在何处?”
“父亲的学生说,豫州一个叫做禹安的县邑里,忽然出现一陌生女子,该女子相貌美艳,说着一口吴侬娇语,极有可能是宫中‘走丢’的郁奉仪。”
南廷玉一直对外掩下郁娘离开的真正原因,只说城破后,郁娘意外与他们走丢。
闻言,南廷玉皱了皱眉。
豫州,禹安。
千里之外,与他隔着遥远的山海。
他敛下眼睫:“宣姑娘费心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女的责任。”
南廷玉没再说话,客气完后,便垂下头忙着事,似乎公务很繁忙,宣若薇见状,也不便再多说什么,轻轻福身行礼,走了出去。
在她离开后,安公公上前为南廷玉伺候着笔墨,道:“没想到宣姑娘胸怀这般宽容大度,本还以为因为龙船的事情,宣姑娘心中会对郁娘子生了龃龉。”
南廷玉脸色淡淡:“会做人的不是她。”
“那是谁?”
南廷玉没有回答,只嗤笑了下,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机关算尽,只怕到最后,人算不如天算。”顿了顿,他岔开话题:“父皇近些时日在做什么?”
安公公看着他脸色,缓慢道:“陛下在下棋。”
南廷玉砰的一下将手中折子扔出去,安公公忙出去追折子,掸干净上面的灰,又小心放到书桌上。
安公公:“陛下兴许是觉得,事已至此,不如苦中作乐……”
南廷玉脸色阴沉:“苦中作乐?孤宁愿他现在病急乱投医,去烧香拜佛。没准菩萨心情好,睁了眼,弹指间就能助我们消灭姚家军。”
这话似乎一语成谶。
次日,遥河上方的平岚堰突然泄洪,水道不知何时被人改了流向,滔滔滚滚的水流向鸾州城一泻而下,直接将鸾州城三个县邑淹成一片汪洋。
这三个县邑中驻扎着三万姚家军和四万未来得及逃走的平民百姓。
水势平缓下去后,水面浮尸遍野,满目凄惨。
另有数个县邑受到影响,姚家军被迫止住进攻步伐。
而祈家军趁势从三座城池发起反攻,打得姚家军步步后退,最终从鸾州城撤兵,重回平南一带。
南廷玉收到“捷报”后,去找南筠之。
南筠之仍在屋里下棋,越公公站在一旁伺候着,见到南廷玉气势汹汹模样,越公公识趣离开,让他们父子俩单独说话。
“孤原以为鸾州城知府是姚家的人,现在想来他是父皇的人。”此举还真是破釜沉舟,也丧尽天良。
南筠之手中执着一枚黑棋,让南廷玉坐到对面,陪他下棋。南廷玉未动,只眼神冷漠看着他。
他状似未看到南廷玉的眼神,笑了下:“廷玉,朕一直执黑棋,让你为白棋,便是因为朕希望自己做那恶人,能在有生之年,还你一个清白无忧的江山。”
南廷玉并不领这个情:“所以需要四万百姓的命来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陪葬吗?”
“如果不这般用计,只在战场上,你一刀我一剑,来来回回,双方不知要打到何时,届时死的就不只是四万百姓了。”
淹城,是最狠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南廷玉不说话,眼神冷漠看着他,仿佛平生第一次看懂眼前的人。
原来,他早就运筹帷幄,布局好一切,难怪他一直一副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模样。
南筠之下了一子,缓缓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这话方一落下,下一瞬,便见南廷玉抽出腰中长剑,直接一剑砍断南筠之面前的棋盘。
白色黑色的棋子,哗啦啦坠落一地。
黑白分明,似是而非。
这次谈话,父子俩不欢而散。
又过六七日,北方战事也开打起来。
南廷玉率领一众士兵南下反攻,与姚家军正面迎上,他和赵飞澜相互配合,将姚家军打得落花流水,更是将姚行舟极为看重的五千精兵或杀或俘虏,重创姚家军士气。
兰西。
身体养好后,郁娘很快便适应了此地的生活,跟着闵掌柜学习做生意,私底下还盘了一个快要倒闭的医馆。
近来,战事不休,流离失所的难民越来越多,兰西成了难民们争相涌入的一片净土。
郁娘便让医师每隔一日,在医馆前义诊,免费为受伤的难民看病,她则在边上打打下手。虽然以前跟着裴老先生学过一些三脚猫的功夫,不过还是不敢轻易“出师”。
这日,街上忽然放起鞭炮,斥候官纵马高呼。
“赢了!赢了!”
“南北战事都打赢了!”
街上到处都是欢呼声,众人无不在聊着战事。
四面八方的声音涌入郁娘的耳朵里。
“我就知道乾朝气数未尽,我们一定能打赢的。”
“是啊,有太子在,乾朝肯定不会输,现在我军愈战愈勇,这姚家叛贼估计快活不了多久。”
“听说那萧逆贼也死在了这场战事中。”
郁娘本来默不作声捣药,闻言,动作一顿,旋即,她僵硬走进里间,整个人犹如被人抽走了神魂。
脑海里只剩下刚刚那人说的话。
萧重玄死了?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说他会尽早脱身来找她的吗?
她正六神无主时,一道黑色身影,缓慢向她靠近。她以为是病人,头也没有回,恍惚道:“看病的话,找门口的医师就行了。”
那人没说话,唯有平稳有力的呼吸声在身后响起。
郁娘现在整个人处在又懵又乱,又痛又惊之中,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看向来人。
对方戴有半边面具,只露出来一双黑漆漆的眼,高大的身形,独特的气质,不需要看清他的五官,便知他是谁。
郁娘怔忡:“萧……”
萧重玄笑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忙闭上了嘴。
……
“萧重玄”死在了这一场战事之中,尸首被马蹄践踏,面目全非。两个士兵将他的尸首用麻袋裹着,抬到南廷玉面前。
“殿下,从他的身形、武器、盔甲来判断,他应是萧逆贼无异。”
南廷玉看着眼前的麻袋,面无表情道:“不是他。”
“殿下何出此言?”
“他不会这么容易死掉。”
毕竟祸害遗千年,所以这人怎么可能就这么容易死掉。
不知想到什么,南廷玉铁青着一张脸,让探子去禹安县邑盯着,看看会不会有陌生男子出现。
他现下抽不出身,无法去禹安,因此不能确定那女子的身份,纠结之下,便命人先将他给盯住。
待战事没那么紧,他再找过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北方战事又胶着两月有余,最终,姚家军被打回都城,南廷玉决计乘胜追击,和赵飞澜两面夹击,一同攻城。
本来计划要打五六日,没想到都城百姓发生暴动,一群人冲向城门,姚家军放箭也未能阻止他们的脚步,最终在城内百姓的帮助下,南廷玉等人成功攻下都城。
南廷玉衣裳沐着血,骑着骏马,领着士兵走在官道之上,从败走北上到重回都城,尚不到四个月,可他却觉得恍若隔世,心境截然不同。
他原以为自己会一扫阴霾、会扬眉吐气,可现下等真正回来了,只觉得沧海桑田,变化的不只是眼前的景象,眼前的人,还有自己的心境。
“殿下,姚行舟的两个副将逃走了,但他……没有逃,留在了皇宫。”
士兵将皇宫层层围住,城墙内,一部分姚家军没有逃走,追随着姚行舟,仍架起弓弩,在做垂死挣扎。
姚行舟站在了望台上,他穿着刚制好没多久的龙袍,头上戴着九旒冕,鬓间那抹白发尤为明显。
当皇帝似乎是他一生的执念。
南廷玉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姚行舟的身影,如他所想的那样,姚行舟不会逃走,会选择死在最后的荣耀中。
这是一个将军的血性。
南廷玉向士兵吩咐着话:“告诉姚行舟,若是他愿意投降,宫中那些追随他的姚家军不必再枉死。”
士兵传了话,很快又回来复命:“殿下,那姚逆贼说……”
南廷玉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说什么?”
“说是……只要让陛下和他单挑,不管输赢,一刻钟后,他便让手下开宫门投降。”
沈平沙立即斥道:“这姚逆贼怕是还认不清楚如今的局面!我们让他投降,可不是有求于他,也更不是怕他,只是不想让他姚家军再枉死罢了,你告诉他,如果他再不配合,我们一声令下,不出一刻钟,整个皇宫便能被拿下。”
那士兵正要离开,忽然被一道沉稳的声音打断。
“等等。”
身后,士兵自动分成两列,一辆马车徐徐靠近。
南筠之掀开轿帘,走了下来,一众士兵立即跪下来行礼。
“参见陛下。”
“免礼。”南筠之抬手,他笑着看向远处姚行舟的身影,姚行舟似乎拔出长剑,对着他做了个挑衅的动作,他唇边笑意加深,“朕若不满足姚卿这个心愿,怕是他死后到了地府,心里也不安顿。”
所谓的单挑,只是一个借口,他是想要亲手杀了他罢了。
而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也想亲手杀了姚行舟——为南廷玉的生母报仇。
这么些年,只要一看姚行舟,他便会想到无法保住心爱之人的场景。
刻骨恨意,啐入心肠。
南廷玉看了一眼南筠之,猜测出来他的意图,沉声道:“您是一国之君,怎能与叛贼单挑?”
“朕和他斗了二十多年,都想亲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解对方,让朕去吧。”
“陛下……”
南筠之笑笑:“朕要是出了事,还有你在。”说着,他看向南廷玉,“你会比朕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君王,朕放心你。”
南廷玉脸色凝重,开口想继续劝南筠之,只是南筠之心意已决,完全不听劝,他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骑上骏马,冲向宫门,待他进入皇城,宫门又迅速紧闭。
沈平沙皱眉道:“陛下这性子……”莫名让他想到了当年剿匪时的南廷玉,也是这般固执己见,决定好了的事情,不顾危险,也不听旁人劝,一定要身先士卒,亲手擒敌。
没想到这性子还是遗传的啊。
南廷玉自上次和南筠之不欢而散后,今日还是第一次见面,此刻看着南筠之策马独自去和姚行舟决战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
从小到大,他几乎没有体会过父爱,小的时候很羡慕三皇子四皇子能得启明帝欢心,每每看到他们父慈子孝的模样,他心中十分失落难受,只得独自承受一切,想着自己变得强大,变得优秀,或许也能讨父皇的欢心。
然而后来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父皇都不喜欢他,他逐渐心灰意冷,不再想着吸引南筠之的目光,也不再想要那点父爱了。
可突然有一天,这位高高在上的父皇告诉他,他的一切隐忍和谋划都是为了他。
从未感受过父爱的他,第一次感受到,却厚重到让他窒息,让他无法接受。被冷落和忽视的十几年,原来只是别人的一场谋划。
他人生中的痛苦和恨意一瞬间都失去了支撑点。
·
政和殿,门窗紧闭。
姚行舟持剑指向南筠之,皮笑肉不笑道:“朕还以为你没胆过来。”
南筠之含笑道:“朕有的可不只是胆子。”
下一瞬,剑器硿然相撞,二人手中的剑便如银蛇交缠到一起,剑花如雨,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姚行舟自持习武多年,以为自己能轻易碾压南筠之,交起手来才发现南筠之竟然深藏不露,武功极为高强,完全没有以前染个风寒就要咳嗽三个月的病恹恹模样!
好一个胸府深沉之人!
竟分毫点滴之事都不忘伪装。
约莫一盏茶时间,二人身上都落了伤。
姚行舟年纪大,体力明显不如南筠之,最终还是被南筠之一剑劈断武器,腹部中了一剑,逼退至墙角。
却也在这一瞬,他抽出腰间另一把长剑,猛地刺向南筠之,南筠之侧身躲开,那长剑扎在了他大腿之上,顿时血流如注。
二人随后又打了半盏茶时间,直至打得浑身是伤,皆没了力气。
南筠之靠到中柱上,姚行舟挣扎着,靠到另一个中柱上。
两人隔着一丈距离,隔空对望,眼中分明恨意汹涌,却忽然都笑了一下。
“可惜了,我还是没有为我的两个儿子报仇。”
南筠之笑笑:“或许,朕告诉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件事情,让你九泉之下,心里也能高兴点。姚文元当初挪用赈灾粮款,私建兵器厂,实际上是想要超过他长兄,给你锻造出一把怎么也不会上锈的玄铁神剑。”
姚行舟听到这话,沐着血的双眼愣住,而后不可置信看向那把一直不离身、已经上了锈的剑。
这剑,是他长子为他锻造的。
长子死后,他常年带在身上。
没想到姚文元犯下如此大错,竟然只是为了给他打造一把新的剑?
想到这,姚行舟心中又悔又恨,他记起来是他有一次喝醉酒,拿出这把上锈的酒,怀念长子,又借着酒意斥责了姚文元一番。
他不该拿姚文元和已故的长子处处相比,不然也不会逼得姚文元总想证明自己比兄长好,以致行差踏错。
“文元……”
这时,姚贵妃的声音忽然在殿门外响起。
“父亲……筠之……你们怎么样……”
姚行舟听到她的声音,回过神,怒道:“你怎么没走?我不是已经安排你走了吗?”
“我不想看到父亲和筠之你们二人自相残杀的场景!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人有事!”
“你……”姚行舟气得不行。
南筠之则笑了笑,看着撞门的姚贵妃:“你猜,泊月进来会先走向谁?”
姚行舟瞪他一眼,没说话。
须臾,殿门被撞开。
与此同时,南廷玉等人也已来向大殿。
姚贵妃从外面冲了进来,看见殿中场景,先是一怔,视线落向南筠之,随后,却是扑到了姚行舟跟前,担忧道:“父亲,你怎么样……”
姚行舟唇角咧出笑,自从长子死后,他很少笑,脸上的血色模糊住了笑意:“我没事……”
姚贵妃看向姚行舟腹部和心口上的伤,下一瞬,她望向南筠之,歇斯底里质问着话:“南筠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父亲的性命,可为什么你却刀刀剑剑都是致命伤?”
她也同样要求姚行舟留南筠之一命,姚行舟做到了。
“你为什么总是一次次欺骗我,总是要伤我的心?”
像是恼怒到极致,再也不可承受,姚泊月神情崩溃,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向南筠之。
“我就只剩下父亲这么一个亲人了。”
下一瞬,姚泊月竟拿起一旁的长剑刺向南筠之。
“你不该骗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门外,南廷玉等人过来时,看到的便是姚泊月挥剑欲砍南筠之的场景。
“陛下!”
那一剑砍下去,被南筠之用手臂生生挡住。
姚泊月似是不解气,又拔出剑,朝南筠之砍过去。
“南筠之,我恨你!”
她的两个哥哥,甚至还有她为他生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他的手上,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这二十年来的偏爱和恩宠,原来都是一把裹了蜜糖的剑,这把剑借由她,狠狠插在了姚家的心脏上。
她要他死,要他和她一起共赴黄泉,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你去死吧!”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冲到跟前,替南筠之挡下那一剑。
“母后!”
“皇后娘娘!”
长剑砍中惠娴皇后的肩膀,惠娴皇后顺势一把抓住姚泊月的手,不准姚泊月再拔剑,身后士兵飞快冲上来,控制住姚泊月。
似是知道大势已去,再无回转余地,姚泊月形如疯子,神情狰狞可怖,她看向倒在南筠之怀中脸色苍白的惠娴皇后,突然大笑起来:“祈元瑶你居然替他挡箭……你居然替他挡剑……哈哈哈……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惠娴皇后眼前画面逐渐模糊,听到姚泊月嘲讽的声音,如翻滚的江流,轰隆隆涌入耳朵中。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对你有几分真心吧?你之所以不能……”
南筠之忽然捂住惠娴皇后的耳朵,俯下身在她脑袋上方安慰着话:“元瑶,御医马上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
惠娴皇后抬头看向南筠之,只能看到南筠之模糊的轮廓,她嘴角艰难牵动了下:“陛下……”她眼前视线一黑,昏死过去,终究没有听清姚泊月后面那句话。
南筠之忙唤人去叫医师,吩咐完话,他视线冷漠看向姚泊月,让士兵将姚泊月带下去,监禁于冷宫之中。
姚泊月被拖走之际,还不忘咒骂他。
“南筠之,你不得好死!”
“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那声音凄厉惨烈,宛若恶鬼嘶鸣。
沈平沙伸手探向姚行舟的人中,少焉,皱眉道:“陛下,姚逆贼已经死了。”
姚行舟此刻靠在中柱上,腹部伤口流了一地的血,花白胡须也被染成血色,两只眼睛怒目圆睁,一副死不瞑目状。
南筠之抱起惠娴皇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砍下他的人头,送往平南,威慑平南叛军。”
姚行舟的两个副将现在正往平南逃去,还有三万多叛军从鸾州城撤回平南,这些人仍在负隅顽抗,既是如此,那就借姚行舟的人头来威慑他们。
姚泊月被关起来没多久就疯了,整日嚷嚷着要南筠之为她家人和儿子赔命。
南筠之听到下人来报此事,神色平静,只让人看好她,给她最后一点体面。
因着南筠之受伤,公务大都落到南廷玉身上,又因为惠娴皇后还处在昏迷中,南廷玉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完处理公务,又去看望惠娴皇后。
事宜繁忙,无法抽身。
如此忙了半月有余,惠娴皇后苏醒,南筠之也养好身体,南廷玉才得空闲,寻了个理由,领上一支铁骑兵去豫州禹安找郁娘。
这半年,每日都处在惊心动魄之中,时间仿佛一眨眼便过去了。想到即将要见到郁娘,他心中忐忑复杂,爱恨交织。
见了面,要和她说些什么?
还是什么也别说了,因为她说出来的话,他一定不喜欢听。
那就让她闭上嘴,由着他一路带她回去。
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一行人终于赶到禹安,按照探子给的地址,他率着士兵将房屋团团围。
只是没想到,屋里早已人去楼空。
篱笆上晾晒的衣服还未干,锅里米饭煮至一半,土灶下火星子将灭未灭,似乎才逃走没多久。
这个地方瞧着像是暂时的落脚之处,并未置办太多东西,仅有三间小屋,厨房、堂屋、寝卧。
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骤然阴沉下去,不久前探子来报,说是看到有陌生男子在此地出现,与“郁娘”举止亲昵,像是相识许久。
然而这个屋子却只有一处寝卧!
他隐忍住情绪,大步走进寝卧,此刻心中尚存一丝侥幸,这女子不一定是郁娘,没看到她的面庞就不能确定……
这时,他余光忽然扫到梳妆台上置放着一块色泽剔透的玉佩,像是被人故意丢弃在这里,便于外人看到。
他走过去,缓缓拿起那枚螭纹玉佩打量。
这是他曾经在蓟州城时,因为错怪她而送给她的东西。
心中的侥幸在一刻轰然坍塌。
原来真的是她。
玉佩的边缘如上了锈的刀子,坚硬而钝弊,烙着他的掌心,疼痛从掌心向上,顺着经脉蔓延至心脏,他突然忘了呼吸,喘不过来气。
脑海一片空白,除了痛觉,再无旁的感觉。
侍卫搜查完村子,前来复命。
“殿下,卑职询问附近的村民,说是这对夫妻两个时辰前突然收拾包袱走了,想来他们是察觉出不对劲了。”
南廷玉睨向那侍卫,眼神犀利阴鸷:“他们不是夫妻!”
侍卫吓得忙认错。
他未再置声,只眼神通红望着掌心的玉佩。
她是故意把这枚玉佩留下来,想要让他看到?
她是什么意思?
是在告诉他,她已经将过去都放下了?
休想。
他们之间结束与否,只能由他来决定。
他攥着玉佩,大步走出去,路过厨房,发现铜炉上煎有中药,他脚步一顿,上前掀掉炉盖,捻起中药在指腹上摩挲,旋即命令侍卫将附近的医师都带过来。
片刻,村子附近的两个医师被带过来,其中一人认出来这中药是自己开的药方子,战战兢兢回复道:“官爷,这……个药方子是我开的安胎药……”
南廷玉:“你说什么?”
“是……是安胎药……”村医一边说话一边偷觑南廷玉的脸色,看到南廷玉那张俊逸周正的脸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吓得村医忍不住吞咽着口水,“官爷,这女子身子骨不好,孕期落红,所以找我给她开了几包安胎药。”
“你可知她有几个月的身孕?”
“四个月左右。”
四个月啊。他们分开不过半年,她竟就有了四个月的身孕……
南廷玉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竟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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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肝胆欲碎,什么是烈火烹煮,他在此刻尝了个遍、从未有人让他这般爱过,这般恨过,也从未有人能伤他一次又一次,一次比一次深。
一颗心被砍裂,又被捣得稀碎。
她似乎知道怎么让他痛,怎么来!
回程的路,南廷玉神情阴鸷,一字不发,一众士兵胆战心惊,亦不敢多言。
回到东宫,他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是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他砸碎了房间中的东西,随后又让安公公上酒,他跟不要命似的,拿酒当水喝,一壶又一壶,喝得醉醺醺的。
“还有什么意义呢?”南廷玉揪住安公公的衣领,嗤笑了下,“你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都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他找到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到时候,他要像个恶霸一样,破坏人家一家三口吗?
为什么她这么迫不及待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为什么不等等他?
他已经知道……知道怎么好好爱她了。
“出去,出去!”
“殿下……”
安公公还未来得及出声安抚,就被他赶了出去,急得安公公在门外来回踱步,不知道南廷玉这次去禹安查到什么,怎么会这般失控?
现下,南廷玉谁都不见,谁的话也都不听,他像是将自己封闭在一具坚硬的石壳内,独自承受着情绪上的狂风骤雨。
安公公实在没办法,决计死马当活马医,从苗苗手里借来火火,以两根肉骨头作为诱饵,把火火骗进南廷玉的房间。
他在门外合上双手,求爹爹告奶奶:“火火小祖宗,你把殿下哄好,改日儿老奴给你杀一条整猪。”
火火猝不及防被推进屋里,嘴里叼着根骨头,茫然抬起头,正好和屋里喝得烂醉如泥的南廷玉对上视线,它大抵以为南廷玉会像往常一样逼它过去,已经做好心里准备,结果南廷玉只淡淡看它一眼,又把头撇过去。
南廷玉此刻坐在地上,衣襟松乱散开,手里提着个盛酒的玉壶,视线正一动不动望着屏风上面绣着的浣纱仕女,一滴泪悄然从他眼角落下。
这时,火火竟然走过来,伸脑袋蹭向他,仿佛想要将他蹭起来,不准他坐在地上。
他推开火火,火火又凑过来,他没看它,只目光望着屏风。
“你不是很讨厌孤吗?”
最近这几日,它看到他扭头就走。
火火汪汪两声,见他不起来,索性把下巴搭到他肩膀上,扭着个屁股,哼哼唧唧,像个磨人的小孩。
他又气又想笑:“不愧是她养的狗,和她一样胆大包天。”
竟然敢将它的狗脑袋放到他肩膀上。
一人一狗就这么个姿势互相僵持着,窗外,夜色漫溢进来,一点点爬上屏风,屏风上的仕女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他伸着手,在半空中描摹她的轮廓。
“喜欢耍小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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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他停下手中动作,转身抱住肩膀上的狗头,低下头去,声音在夜色中轻轻颤动。
“你说……她为什么只对孤一人铁石心肠?”
口中的话逐渐从坚硬变得柔软,变得悲恸。
“孤……其实知道孤错了……”
他做了很多错事。
从相遇到现在。
前半生的经历和他的性子,注定了让他们的相遇,充满不平等。
他一开始只将她当做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奴婢,有什么不开心的事,直接向她发脾气,那时候的她却从未表露过难过。
想来不是她不会难过,只是被逼着去承受,因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婢,谁都可以碾死她。
她曾说,她只是一条想要活下去的小鱼儿。
所以她所有的隐忍、所有的小聪明和所有的努力,为的不是荣华富贵,不是滔天权势,而只是想要活下去。
可他,却不顾她的生死,一次又一次拿她的命当诱饵,来实现自己的谋算。
她心中一定恨透他了。
他又何尝不恨透自己呢?
他总是嘴上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其实心里很清楚,逼她离开的人正是他自己。
她是什么时候想离开的?
他记得,真正让她转变性子的是伽蓝寺那次的落胎之事。
她当时那么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安身立命的保障,而他残忍打碎她的幻想,让她从云端坠入深渊,偏生还要让她恨不起来,怨不起来。
想到这,南廷玉抱着火又哭又笑:“好了,她现在有孩子了,有人圆了她的梦,哈哈哈……”
火火难得没有嫌弃他,眼神安静看着他,仿佛知道他在说郁娘子。
“她现在一定很开心吧,孤也很开心,孤为她开心,哈哈哈……孤开心到恨不得亲手杀了那个萧逆贼……”他吐了口胸中恶气,继续语无伦次说着话,“杀了他,孤就能当她孩子的父亲……哈哈哈……”
“火火……孤要做父亲了,你为孤开心吗?算了,你什么也不懂。”
……
这一夜,他抱着火火,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最后说累了,靠在火火身上,慢慢合上眼皮。
呢喃声浸在无边夜色中。
“孤有点想她了。”
·
皇宫。
南筠之向常宁宫而去,越公公跟在他身后,小声禀报着话。
“太子殿下还在为那位走丢的郁奉仪而伤神,他从禹安回来后,砸了满屋子的东西,喝了不少酒,动静闹得很大。”
南筠之不以为意,哼了一声:“无碍,只要他不是为宣家女闹得死去活来就行了。”
他不希望南廷玉步他后尘,当年他不得不迎娶姚泊月,受姚家挟制半生,所以他不希望再有一个世家来挟制南廷玉。
这才是他为什么一直不给宣若薇和南廷玉赐婚的原因,并非是怕南廷玉和宣家联合,威胁帝权,而是想让南廷玉将来能自在无忧坐稳他的江山,不再有外戚干政之忧。
当年,南筠之抬宣明朗做丞相,一步步纵容宣家壮大势力,目的就是为了制衡姚家,如今姚家已不成气候,这宣家,也该找个机会好好敲打一番。
南筠之眼中笑意渐深,进了常宁宫,看到躺在床上养伤的惠娴皇后,南筠之脸上阴鸷退去,难得露出一丝温柔。
“元瑶,今日身子好些了吗?”
惠娴皇后点点头,自从她受伤后,南筠之每日都会来看她,甚至在她昏迷期间他还和南廷玉彻夜守着她,她心中十分开心,只觉得苦尽甘来,这么多年的隐忍都值得了。
“嗯,臣妾今日好多了。”
南筠之搂住她,她温顺靠到他胸膛中,二人又说了些话,她困意渐生,这时,脑海忽然闪过姚泊月那张歇斯底里的面孔。
她睡意顿时全无,心脏跳个不停:“殿下,那日臣妾昏了过去,那姚氏说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筠之闻言,垂眸看向她,神色不变:“那姚氏疯了,说得尽是一些咒人生死的污言秽语,你不听也罢。”
惠娴皇后见他坦然自若,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便没有多想,她轻轻笑了下,又依偎到南筠之怀中:“陛下……”
“嗯?”
“如今这是梦吗?若这是一场梦,臣妾希望这一场梦永远也不要醒了。”
南筠之视线从她苍白的面上掠过,眼色复杂,搂紧她道:“不是梦,元瑶。”大抵是忆起这么些年她的付出,他声音温柔了许多,“这些年朕不得不与姚氏周旋,对你多有忽视,朕心中愧疚不已,往后,朕会好好待你。”
惠娴皇后眼睛通红,睫毛垂动:“臣妾不需要陛下愧疚,只愿陛下年年岁岁,能如今日这般对待臣妾就行了。”
她入宫二十多年,他几乎从未这般温柔抱过她,以前都只是她看着他抱姚泊月,看着他们二人卿卿我我的场景。
她因着皇后身份,要端庄,要大度,从不敢多奢求什么,其实心中也希望他能多看看她,多陪陪她。她不需要太多,只需要有一点真心。
“好。”南筠之垂下头静静望她,他宁愿她会向他抱怨,会向他提出苛刻要求,也不愿她这般容易满足。这样反倒让他心中更为……愧疚了。
他脑海忽然闪过很多年前,祈飞雪和他说的话。
“我这位元瑶妹妹,温和贤淑,大方得体,将来不知道会便宜哪个好男儿。”
兜兜转转,竟便宜他了。
·
次日,酒醒过后,理智也恢复过来,南廷玉躺在床上,攥着手中的玉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从查到郁娘的踪迹,到找到郁娘的住处,确认郁娘的身份,再发现她怀孕,这一系列事情进展的过于顺利,就像是一幕早已安排好的戏,等着他入瓮。
联想到上次那位蒙面女子,南廷玉怀疑豫州禹安的“郁娘”,恐怕也是萧重玄安排好的幌子!
想到这,他脸色难看至极,随即又命人去查萧重玄的踪迹,想到只要找到他们其中一人的踪迹,那么找到另一人也就不远了。
兰西。
杨氏医馆门前,郁娘戴着帷帽义诊。
战事暂时休止,但逃难的百姓却不减少,尤其平南一带,百姓近乎逃走了三分之一,或往北方,或往西去。而兰西恰好位于平南西部,最近承接了不少难民。
远处,一阵敲锣打鼓声响起,紧接着便见到一行侍卫在道路两侧开道,骑在骏马上自在威风的新郎官,胸前带着一朵大红花,徐徐向这方走过来,锣鼓声震动旗锣伞扇,童子四处作揖,场面热闹喜庆。
百姓纷纷抢占位置观望,还有人想要过去讨喜头,可惜被层层侍卫拦住。
郁娘正在给一逃难的孕妇把脉,这孕妇听到锣鼓声,不忘凑热闹,扭头看向迎亲队伍,见到那队伍里络绎不绝的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妆箱奁,孕妇羡慕道:“这是谁家在嫁女啊,好大的阵势。”
边上有人看了一眼她,接过话道:“你外地来的吧,今日儿是老兰西王嫁女。”
孕妇摸了摸高高耸起的孕肚:“难怪能这般风光,看这新郎长得也是一表人才。”
街上响起一阵哼哧不满声,有人不以为然道:“这新郎官放在普通人中是一表人才,但却配不上昭云郡主,毕竟昭云郡主是兰西第一美人,嫁给这小子,纯粹是下嫁了。”
“哎,若是那神弓队的萧重……逆贼没有叛变,他和咱们的昭云郡主才算得上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是啊,这人也真是糊涂,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做郡马去做叛贼。”
“听闻昭云郡主现在仍对他一片痴心,不愿意嫁给旁人,在王府闹了许久,可惜还是没退掉这门亲事。”
……
迎亲队伍走近,众人闭上了嘴,待队伍远去后又开始七嘴八舌讨论着话。
“现在老兰西王着急忙慌把小郡主嫁出去,怕是也跟他叛变之事有关。他倒是好,在战场上一死了之,害得神弓队和兰西王府为他背上千古骂名。”
“等仗打完,估计皇帝要秋后算账。”
听到那些交谈声,帷帽下郁娘脸色低沉,想要站出来大声告诉他们,实情不是这样,可是却不能说。
萧重玄这一生怕是都要担下背主投敌的骂名了。
明明真正的主使者是大乾的皇帝,南筠之。
数月前,萧重玄假死逃离战场,来到兰西找她,她便已经从他口中得知一切原委。
“皇帝不似外表看得那般简单,他生性多疑,善弄权术,想要借这场战争,一举清除所有威胁,这其中除了姚家,也有兰西王府。他一直想收回兰西王府的兵权,只是又顾忌与兰西王府的关系,不想做那个恶人,遂指使我做出投敌背主之事,好借此降罪于兰西王府。现下兰西王府并未受牵连,想来是因为皇帝以交出兵权和飞澜世子达成了交易。且背主投敌之举,也可助我顺利打入姚家军内部,摸清姚家军的情况,再与皇帝他们里应外合,对付姚家军。”
“或许正如古语所言,自古忠义两难全,我纵使心中百般不愿,也不得不走上这条没有对错,只有君臣的不归路。是故,往后我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我投敌的真正目的。”
“郁娘,这事我本不打算告诉你,但又怕你听了外面的那些话,在心中为我煎熬、为我难受。”
适时,郁娘听到他的这番话,脑中思绪万千。
原来他没有背主投敌,他背后真正的人是皇帝南筠之。
她心中那口气刚松下,又悬起。
“可你要……永远背负这个骂名,做不回自己了吗?”
“自己?”他不以为意笑了下,“郁娘,我做不回萧重玄,不代表我做不回自己,萧重玄只是个名字罢了。”
郁娘见他神情柔和,她也不好再惆怅,收敛了所有负面情绪,在心中安慰自己,既已此,便安之。
萧重玄不便在兰西久居,想同她一起离开,可她刚适应兰西的生活,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医馆,自己的朋友,不想再奔波周转,萧重玄察觉出她的意思,没有逼她。
他一人离开了,再出现时,易容改名,成了商人,游走在大乾和图门族之间,将大乾的商品卖给图门,又将图门的东西买回大乾。生意似乎做的不错,组建了一支商队。
不管忙不忙,每月初一他都会来兰西看她,二人如老友般,会互相道平安,诉说着这一个月以来的所经所历。
算算日子,明日便是一号,萧重玄该来了。
谁知刚想曹操,曹操便到。
院子里,陈阿嬷、杨老翁还有几个学徒围在一起,笑着争抢东西。
“这是我的!”
“丛老板说了这是我的!”
“我不管,反正我先看到了,哈哈哈……”
陈阿嬷笑着道:“你们都别抢,都有啊,丛老板这次可是给我们带了一堆图门特产。”
郁娘正想要走进院子看看情况,一道沐着寒霜的高大的身影从门外先走了进来,光线瞬间被他挤走,屋内暗了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重……丛老板。”郁娘忙改了称呼。
萧重玄笑笑:“嗯,是我。”他瘦了许多,脸上又做有伪装,贴了假胡子和眉毛,便是以前相识的人,见到他也认不出来。
郁娘看见他身上寒气萦绕,转身去给他倒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与他并排而坐:“快喝口热茶,驱驱寒。”
萧重玄喝了两三口茶水,从怀里掏出黑色盒子,放到桌子上。
“这次在图门的山上看到一块红色的石头,觉得新奇,便找工匠将它打造成一副璎珞,送与你,你看看如何。”
“你这是把我们当成孩子了吗?怎么每次来都要送礼物。”
萧重玄没说话,只唇角温柔牵动一下。
郁娘笑着打开盒子,拿起璎珞打量,只见上面缀了一圈红色宝石,正中间的吊坠宝石足有铜钱那般大,十分璀璨明亮,很是好看,想来价值不菲。
“贵吗?”
“不贵,不要钱的石头罢了。”
郁娘不信这话,打趣道:“看样子,丛老板你最近生意不错,赚了不少钱。”
“我是个俗人,不如你,你这个月医馆义诊开支如何?银子还够使吗?”
说着话间,他便要将钱袋子放下来。
郁娘见状,出言阻止他:“不不,医馆暂时还没到缺银子的地步,你放心,若这医馆将来有一天真的开不下去了,我不会向丛老板您吝啬开口的。”
“那就好。”
二人又笑着聊了些话,晚上,用过膳食,天还未暗,二人遂沿着龙沽湖散步消食。
兰西的冬季很冷,风吹过来时,犹如刀子刮在脸上。郁娘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正想要提议回去,这时,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燃起。
红色焰火如花一般,绚丽绽开,开满半个夜空。
兰西城被这一束束焰火照得不分黑夜白天。
耳边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这是老兰西王庆祝嫁女一事。
郁娘不动声色看向萧重玄,见萧重玄此刻神情平静,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忽然想到他这个月提前一日来,莫非是跟小郡主今日的婚事有关系?
她很少和萧重玄聊感情上的事,二人似乎都不愿意过多提及过往,她是因为窘迫和愧疚,下意识便想躲避,不知道他是为何。
走了会儿路,焰火还没有断,郁娘看见他目不转睛望着焰火,终是没有忍住,开口道:“重玄,今日是昭云郡主的成亲之日。”
萧重玄茫然望她:“嗯?”
“或许你可以向她解释你有苦衷……”
萧重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道:“我与昭云郡主只见过一面,不知坊间怎么会流出那么多谣言……”
郁娘咂了咂舌,真的只是谣言吗?记得在龙船上,那些世家子弟也说得头头是道。
“你今日怎么相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我见你这次提前一日过来……”
萧重玄愣了愣,随即笑着摇头,止住脚步,眼里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温柔和无奈看着她。
焰火忽明忽暗,他的面庞亦是。
低沉的声音穿过炸裂的焰火声,清晰涌入她的耳朵中。
“我这次提前过来是因为天气寒冷,过几日兰西怕是要下雪,届时雪路不好走,所以早些来了。”
郁娘一怔:“啊?”
萧重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继续迈步走路:“嗯。”
这话方一落下,老天爷便验证了他的话。
郁娘脸颊上落下一丝温凉,她伸手去掸,那东西却又转眼消失,抬头向上望去,看到不知何时,朦胧的夜空上方飘着纷飞的雪花。
下雪了。
她伸出手感受着雪花,掌心落下的温凉,一瞬即逝,时间过得真快啊,离上一次看到雪花已经一年了。
不知想到什么,她眼中流露出些恍惚,心口浮起淡淡的酸涩。
去年这个时候,她在想,等到南廷玉老了,不知她还会不会待在他身边,
却原来她和他之间连第二场雪都看不到,何须要担忧老了之后的事。
她在发愣之际,萧重玄在看她,待她缓过神,他早已移开视线。
“下雪了,早点回去吧。”
他将身上的大氅披到她身上,她忙说不用,欲将大氅还给他,你来我往中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郁娘心脏一顿,下意识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神色如常,抽出手,为她披上大氅,系好毛领,又将帽子戴到她头上,让她只露出来一双明媚的眼。
她垂下眼睫,掩饰慌乱的眸色,心道,是她龌龊了,总是想歪。兴许萧重玄对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诚如他所说,他是在为萧家赎罪?愧疚于她?
二人没再说话,气氛陷入到沉寂中,四周安静到甚至能听到雪花落下来的声响。
郁娘拢了拢身上的两件大氅,努力找着话题:“你这些时日走南闯北,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姑娘?”萧重玄比她大四岁,如今二十有二,一般男子在他这个年纪,早已娶妻生子。
“生意中遇到的都是男子,哪里会遇到有趣的姑娘。”
“不能只想着做生意,人生大事还是要多考虑考虑,人……要往前看……”
“往前看?”萧重玄唇齿轻喃这三个字,“我一直在往前看,只是在等一个人,等她也在往前看。”
郁娘怔忡。
“你说她何时能释怀?”
这话说得很模糊,郁娘不知道该不该想多。
下一瞬,又听到萧重玄道:“郁娘,我在等你忘掉对南廷玉的感情。”
“感情?”这个词莫名让郁娘觉得很陌生,她以笑笑来掩饰不自在,“丛老板,你在说些什么,你觉得我对他有感情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没有立即回答,大雪纷飞中他的面庞蒙上一层愁郁,夜色模糊住他的眼神,只余沙沙暗哑声响起。
“我认识的郁娘子是个聪明的女子,她会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情绪,会竭尽所能讨好别人,从不会让人觉得尖锐犀利,但是在与南廷玉相处时,她却不是这样,她露出了柔软又真实的心,有了脾气,有了情绪,也有了感情……”
郁娘下意识打断他的话:“那是因为当时的我想要离开他。”
“为什么想要离开他?”
“因为……”郁娘顿住,像是在说服萧重玄,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因为皇家容不下我,东宫容不下我,宣家也容不下我,我过够了如临深渊、步步惊心的日子,只想要找一处偏隅之地,安心自在生活。”
萧重玄闻言,没有紧逼她,只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见她和南廷玉相处的场景,只一眼就能看出来她对南廷玉有情,南廷玉亦是。
她是因为动了感情,学不会隐忍,不愿再算计,变得有期盼,希望南廷玉也能回应她的心意一两分,可偏偏那位太子殿下年少轻狂、权欲仇恨熏心,应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算计中,践踏了她的心意,她才对他失望至极,决计要离开他。
他在龙船上时,见到她被宣家母女设计陷害,又从苗苗口里打听到她以往的事情,知晓她的所经所历,这才明白她口中“过得很好”只是在安慰他。
其实她过得一点都不好。
可她还是那么善良,不愿意让他担心,将委屈都隐藏住。
她越善良,他心里便越愧疚,想着无论如何,拼上性命也要带她离开。甚至,在离开前,他大逆不道,违背君臣之道,刺了南廷玉一箭。
只为替她报以往的仇。
郁娘见萧重玄一直没开口,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她低下头,盯着脚尖,二人的身影落在石板上,衣摆随风晃动,触碰又分离。
身后的雪越下越大,不知不觉走回客栈。
郁娘摘掉身上落满积雪的大氅,脸色白如薄纸,她回应着萧重玄先前的话:“我一直在往前看,余下的事就交给时间,我想,时间是最好的忘忧草……”
萧重玄眼神一亮,一直绷紧的脸部线条放缓,温和道:“嗯。”
进了屋,二人坐在火盆子前,喝着暖茶回温。
郁娘忽然想到前些时日听到的事,担忧道:“鸾州知府以谋反罪被问斩了,他与你是不是都是皇帝的人……”她很害怕启明帝要杀人灭口。
萧重玄宽慰道:“他与我不一样,皇帝惩治他,不仅是要杀人灭口,也是因为他本身就做了许多恶事,皇帝顺势让他背锅,除掉他。我……目前还在为皇帝做事……”所以他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不会轻易杀了他。
郁娘诧然,旋即若有所思道:“你组建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那支商队……”难怪他与图门族厮杀多年,竟还愿意与图门族做生意,原来是因为他是卧底!
萧重玄笑着压低声音,做了个噤声手势:“嗯,所以这事要……嘘……”
郁娘乖乖点头:“那你平日要更加小心了。”
“嗯。”
二人又聊了会儿,萧重玄起身话了告别,他若今日不走,等雪下大了,四方封道,一时难以离开。
郁娘没留住他,只好道:“下一次你过来,要多留几天。”
“好。”
萧重玄坐上马车,冒雪离去,车内有郁娘为他准备的汤婆子和包袱。
他打开包袱,看到里面塞满干粮和糕点,唇角倏而笑了下,这时,看到干粮下放着一个黑色盒子,拿起来发现正是他今日送给郁娘的红宝石璎珞。
她竟又悄悄还给他了。他握着璎珞,帘帐晃动中,风雪涌进来,如刀子般扑在脸上。
不知何时她才能真正接纳他。
马车消失在风雪尽头,郁娘收回视线,打着哈欠去休息,转身看到桌子上落下一黑色钱袋子。这是萧重玄钱袋子。
她明明说了不需要,他却还是悄悄留下银子给她。
她拿起钱袋子,心中五味杂陈。
·
都城也下起了雪。
一夜过去,白雪皑皑,千里素裹。
火火是长乐宫最早起来的,它在雪地上转圈打滚,玩得不亦乐乎,整个长乐宫的雪地都布满它的狗爪印,玩累了,它跑到军医苑去。
裴元清刚开门,就看它顶着满身的雪走进屋里。它坏得很,非要在暖和和的屋里才抖掉身上的雪,裴元清气得只摇头。
这段时间,它每日都哼哼唧唧围绕着裴元清转,尤其是看到裴元清拿出银针,它更是乖巧坐到裴元清身边,等着他给它扎针。
裴元清哭笑不得,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直到突然想到,郁娘曾经说过的话。
“火火,等你好了,我就来接你。”
它是不是以为郁娘没来接它,是因为它的病还没有好?
所以它才每日来军医苑,哼哼唧唧求他扎针?
它明明以前很害怕扎针的啊。
思及此,一股酸涩忽然涌上心头,裴元清看着外面覆着的层层白雪,眼眶悄悄红了,怅然道:“火火,你也想郁娘子了吗?”
不知道郁娘现在去哪儿,又在做些什么。
·
两年后。
兰西,乞巧节。
这日,街头枝丫挂满乞巧结和织绣,入夜每家每户点上灯笼,整座城陷入到喜庆欢悦的氛围中。年轻男女面上覆着面具,无畏身份和尊卑,走到街上自在惬意游玩。
兰西民风较为开放,有些男女甚至在街上看对眼了,可以当场交换面具,以做定情信物。
医馆打烊,郁娘捶着腰背,本想早点休息,结果被两个女学徒拉着去街上游玩。
海月笑道:“杨娘子,今日乞巧节那般热闹,你怎么能不去看一眼?”
四惢:“是啊,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子你年轻貌美,何必过苦行僧一样的日子。”
郁娘常以帷帽示人,只是总会出纰漏,医馆里的医师和学徒大都见过她的容貌,有些病人也见过,好在这些人都是普通百姓,见了她也无大碍。
海月叹道:“我若有杨娘子你这样的容颜,恨不得每天都要过乞巧节。”
四惢在一旁狂点头。
郁娘:“……”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海月和四惢又对视一眼,促狭道:“你是不是怕被丛老板知道了,他会生气?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丛老板说的!”
“丛老板这个月都没有准时来见杨娘子你,你就当今日出去玩,是对他失约的小小惩罚。”
郁娘哭笑不得:“什么惩罚不惩罚,不要乱说。”
“好,我们不乱说了。”
二人笑作一团,郁娘在她们的促狭声中,脸色微红,最终抵不过她们,结伴一起去街上游玩。
海月和四惢都是跟随父母,避战逃到兰西的穷苦人家女孩儿,后来一人父母生病去世,一人父母想卖女儿,郁娘知道后收留下她们,让她们跟在医师后面当学徒,平日里,既能拿到工钱也能学到手艺。
所以二人都将郁娘当做救命恩人,与郁娘关系极好。
路过小摊,三人相继买了面具。
郁娘挑中一个狐狸面具,那面具将她上半张脸盖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红润的嘴唇。
四惢见状,羡慕道:“杨娘子的脸可真小,就跟巴掌脸一样,这狐狸面具一戴,不知怎地显得更好看了。”
海月:“半露未露,才是最为诱惑的。”
郁娘:“……”眼见她们二人又要聊些有的没的,她忙岔开话题,带着二人向人群深处走去。
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好不繁华热闹。
一处酒楼包厢内,几个男子坐在四楼上方,居高临下看着鼎沸人声的街景。包厢这里倒是一片清幽,酒香淡淡,乐伶在弹奏舒缓高雅的乐曲。
几个男子从衣着来看,虽未分尊卑,但从神情上能分清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衣男子最为尊贵,因为剩下几个男子皆会时不时看他一眼,姿态毕恭毕敬。
只有白衣男子,全程表情不变,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南廷玉此刻捏着虎口,靠在椅背上,眼睫向下垂落,在眼中蒙上了一层晦暗,他似看着街景,又似在看着某处发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为南廷玉斟上酒,在一旁介绍兰西乞巧节与都城乞巧节的一些不同之处。
南廷玉时不时“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过了会儿,几杯酒下肚,有作陪的公子哥胆子大了些,开始主动和南廷玉说话,盛赞南廷玉前些时日攻下平南,歼灭姚家余孽一事,其他几人也纷纷说着赞美之词。
聊着聊着,有人醉醺醺道:“殿下,你可要多在兰西待几日,我们兰西景美,女子也美。”
“你这话说的,我们殿下可是大乾储君,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但是我们兰西的美人,别有一番韵味,可不比其他地方的美人差,先不说那些养尊处优的闺中大小姐了,便是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说她好看的。我为了见她,常扮作难民,让她给我看病。”
有人来了兴趣问道:“嗯?你为何要扮作难民见她?”
“因为她只给难民义诊,普通的病人,她不接待,哎,所以我不仅要装病,还要装成脏兮兮的模样。”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只是刚笑了下,看到南廷玉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他们也笑不出来了。
心中皆忍不住叹道,这东宫储君可真难伺候,说什么话,他都没表情,如果不是眼珠子还在动,都以为他是个木头人。
郁娘三人手里各拿着一串糖葫芦,脸上戴有面具,便不必顾忌形象,一边啃着糖葫芦,一边沿街游玩。
路遇一杂耍绝技卖艺,三人驻足观望。
有骑马耍剑的,有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有跳圈翻筋斗的,五花八门,引得围观群众一片叫好。
“好!”
“好!”
郁娘也忍不住跟着拍掌助威,其间,有男子走过来,想要询问郁娘的名字,与她交换面具,郁娘委婉拒绝了。
等到她转过身看向杂耍,正是到了喷火绝技,那师傅含了一口“水”,对着火把喷过去,瞬间便吐出来一道张扬恣意的火龙,火龙向上翻滚绵延,久久不绝,甚是壮观。
众人拍手叫绝之际,未料到那火龙竟烧到一客栈的招牌上,随后又顺着风烧上枝头的乞巧结和织锦。
众人起初尚没放在心上,不紧不慢扑着火,直到火势忽地一下变大,大火烧到客栈里面,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轰隆爆裂声,惊得附近众人仓皇逃离。
“着火了!”
“快来救火啊!”
众人皆想逃离着火的客栈,往同一方向而去,瞬间变得人挤人,有些人甚至摔倒在地上,被踩得不住痛叫。有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因为慌乱摔在地上,手中孩子甩向了客栈方向。
“孩子啊……啊……快救救……救救我的孩子……”有人踩到她身上,她也顾不得喊疼,只哭着让人去救她的孩子。
襁褓中的小婴儿如果被人踩中,哪怕只是一脚也要凶多吉少。
“快救救我的孩子……孩子……”
郁娘恰好在客栈附近,见到那小婴儿被甩在地上,哭得哇哇叫,模样实在可怜。她不忍心,便转过身朝小婴儿的方向而去。
她刚抱起小婴儿逃走,客栈上方烧得只剩下轮廓的招牌掉落下来,恰好砸在方才的地方。
郁娘惊魂甫定,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这时,前方表演杂技的黑马被人流急得躁动起来,嘶鸣一声,乱闯乱撞,伤了不少人。
大抵是怀中小婴儿尖锐的哭泣声引起黑马的注意,黑马瞳仁赤红,突然向郁娘的方向冲过来。
郁娘此刻无路可逃,前方是攒动人头,后方是着火客栈。
她吓得心脏狂跳,左右观望,不知该往何处躲藏。
就在千钧一刻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忽然从上方而落,一把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护到怀中,与此同时,寒光乍现,长剑如龙,转瞬之间便直接将那疯马脑袋劈作两半。
马血瞬间浸满对方半边身子。
郁娘落入到对方怀抱之中,在一片混乱嘈杂声里,清晰听到耳朵上方传来一道沉沉声音。
“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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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声音与记忆中如出一辙。
纵使没有抬头,却已经知晓对方是谁。
南廷玉。
刹那间,郁娘浑身血液倒流,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作惊慌无措。
怎么会是南廷玉?
他怎么会在兰西?
她害怕身份暴露,没敢抬头看他,遂捏着嗓子道了声谢谢,尔后,抱紧怀中的小婴儿,转身就跑。
“你……”
南廷玉似乎想说什么,下意识伸手去抓她,只抓住她身后面具的丝带,将她脸上的狐狸面具拽了下来。
她脚步一颤,头没敢回,继续逃跑,宛若身后有洪水野兽在追她。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火光照着他半边张脸,火苗似是在他眼中跳跃,他眼神安静看着郁娘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
人千人万,念兹在兹。
自从她离开后,似乎每个女子身上都有了她的影子。
见谁,皆似见她。
“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狐狸面具,兴许是沾到女儿家脸上的胭脂,面具上有着淡淡的脂粉气,他想起来,揽住她时,她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这味道跟裴元清身上的药草味相差无几。
想到这,他心神一敛,脑海莫名想到先前那位公子哥说的话。
“有个在外开医馆的小娘子,长得也是肤若凝脂、唇若丹朱,跟天仙一样好看……”
是凑巧吗?
一个长得像郁娘的女子,身上也有药草味。
他攥紧手中狐狸面具,眼色深了几分,恰在这时,赵飞澜和那几个公子哥追了下来,他问向原先说这话的人。
“你方才说的那家医馆叫什么名字?”
“啊?”那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道,“回殿下的话,那家医馆叫做杨氏医馆。”
“那女医师长得是什么模样?”
其他几个公子哥听到这,面面相觑。
赵飞澜倒是瞬间明白南廷玉的意思。
南廷玉这次路过兰西,就是在找那个人。
这公子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微微泛红,害羞道:“她五官长得自是好看,没有一处不美的,正所谓眉黛春山,秋水剪瞳,丹唇玉面……哦,最重要的是,气质也好,再普通不过的灰色药袍穿到她身上,那也是曼妙凹凸,娇娇啻啻……”
南廷玉黑着脸打断他的话:“可有曾注意过她的行医手法?是何流派?”郁娘跟着裴元清,学的是千金派。
这公子哥平日里只顾盯着郁娘看,哪里还记得什么行医手法和流派,见南廷玉这话问得急躁,态度又步步紧逼,公子哥又惊又惧,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
南廷玉见状,懒得再浪费口舌,当即领着人向杨氏医馆而去。
…
郁娘一直在跑,不知道跑了多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身后有断断续续的哭嚎声传来,她没甚在意,直到跑累了,速度慢了些,耳中的哭喊声才逐渐清晰。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给我……”
郁娘一愣,停下脚步,看向怀里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婴儿,这才想起来自己此刻竟还抱着一个小婴儿在逃跑!
这时,一披头散发、累得气喘吁吁的妇人冲到郁娘跟前,一把将婴儿抢过去。她眼神惊恐万分看着郁娘:“你……你……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些什么?”
这妇人本来见郁娘救了她孩子,心里感动不已,还没来得及感谢,又见郁娘抱着她的孩子逃走,妇人吓得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路撕心裂肺哭着追上来。
郁娘:“……”
“对不住,对不住了。”郁娘脸色涨得通红,匆匆向妇人道歉,没做耽搁,一路跑回家。
她进到屋里,关上门,狂乱的心跳才稍稍平复,只是心中越想越不安,站起身收拾包袱。
南廷玉暂时没认出来她,但以他的心思,只要转转脑子,很快便能怀疑到她身上。
她还是要小心点,要未雨绸缪,必须得先换个地方藏起来,到时候再想办法告诉萧重玄她的藏身之地。
不知道这个月出了什么事,萧重玄没来找她,也没有差人送信给她。以往遇到事耽搁住,他都会让人差信来报平安,这次却什么也没有。
她压下心中的忧虑,收拾好包袱,叫醒隔壁的陈阿嬷和杨老翁,叮嘱着话。
此刻,南廷玉领着侍卫杀到医馆门口。
看门的小厮坐在石墩上打盹,听到声响欲伸手拦住他们,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森冷的视线,小厮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话都不会说了。
南廷玉命人将医馆围住,目光扫了一眼院子,看到一穿着灰褂和开裆裤,留着命辫儿的幼童正在院子里捉萤火虫。
这幼童年龄不大,瞧着是才学会走路的模样,不过胆子却不小,见到南廷玉等人,没觉得害怕,竟蹒跚咿呀走过来。
南廷玉忽然想到在街上看到她的场景,当时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被灰布裹得严实,没看清楚有多大年纪。
是这个孩子吗?
她……的孩子?
纵使这三年来,他在心中早已做过最坏的猜想,可是只要一想到,离开他后,她可能会嫁给别的男人,甚至会生下别的男人的孩子,他便心如刀剐,五内俱焚!
他克制住心口涌上来的一股怒意和酸涩,俯下身,一字一顿问道:“你是谁?”
这小幼童正在学语,说话不清:“娘……你……找我娘……”
娘?
还真是她的孩子。
“殿下,这孩子怎么办?”
“带走!”
…
郁娘叮嘱完陈阿嬷他们,止住眼中泪意,背上包袱告别,刚走到院子,就与一高大身影迎面遇上。
霎时间,一股威慑和压迫感铺天盖地而来,她如网中鱼,笼中鸟,挣脱不开,逃跑不掉,被迫步步后退。黑暗中,那道身影则步步逼近,廊檐下的灯将他的面庞逐渐照清。
长眉入鬓,黑眸点漆,神情如覆寒霜,让这张金质玉相的皮囊显得阴鸷冷冽,他面颊上有一道微不可察的疤痕,又平添了几分野性和成熟。
五官明明与以前变化不大,但却像变了个人。
变得陌生,变得更有压迫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曾经设想过千万种相遇的场景,到最后却是在始料未及之中,遽然相遇。
在这一刻,周遭的一切陷入到黑暗中,模糊成一片,南廷玉眼中唯余眼前的女子,爱恨在心中化作滔天巨浪翻滚不休。
他忍下复杂剧烈的情绪,直直凝视她,凝视这张在他梦里出现过千万次,让他爱不能已,恨不能忘的面庞。
唇齿碾磨,一字一顿:“郁琳琅,你让孤好找。”
郁娘被他步步紧逼,退到墙壁上,直至退无可退,她眼神惊慌看着他,心口一起一伏。
仅仅只是迎上他的视线,便让她觉得无所遁形、无路可逃、
三年的平静自由,就要结束了?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明明对于他来说,天下江山、宏图大业才是最为重要的,她只是一个女子,微不足道的卑下之人罢了。
她在他二十二年的人生中,只出现过一年罢了,何苦如此逼迫她?
她垂下眼睫,无可奈何道:“殿下,放过我罢”
南廷玉倏而笑了下,神情却愈显阴鸷,没想到三年后见面,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放过她。
她就那么迫不及待想要摆脱他吗?待在他身边就让她这么难受吗?她就一点也不怀念他们的过往吗?
他怕情绪淹没住她,怕口舌交锋只会更伤彼此,他蜷起手指,努力克制住所有情绪,收敛了身上的威慑感,向后退去一步。
他缓了缓脸色,抬眸环顾一眼药馆四处。
这间药馆不算大,却打理得很好,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地方,也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他平复情绪后,出声利诱:“琳琅,跟在孤身边,你想要的孤都可以给你。你喜欢开药馆,那孤将都城最大的药馆买下来送给你,怎么样?”
郁娘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预想中的斥责和怒意并没有来,反而听到的是他带着一丝讨好之意的话,他就跟突然变了性子似的。
她知道,他这是想和她谈条件,忍下了本性。她唇角掀动,婉拒道:“多谢殿下的美意,只是我更喜欢留在兰西,开一间小药馆就足矣。”
“你若喜欢兰西,往后,孤可以陪你常来兰西。”
二人分明在说一件事情,却说的驴头不对马嘴,谁都不肯退让。
郁娘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无力感,又觉得苦涩。
何必呢?何必如此呢?
太子殿下,你明明拥有弱水三千。
“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话里的意思。”
“你也是个聪明人,应该也知道孤认定的事,就不会变。”
“难道殿下就没有想过这三年来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吗?我兴许早已嫁人生子,有了自己的人生,我没有原地不动,我……”
“够了!”
南廷玉忍不住打断她的话,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扎在了他心中,扎得他鲜血淋漓,他一点也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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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绷起不甘的脸庞,敛目道:“你以为这样,孤就会放过你,让你跟那个奸夫萧重玄双宿双飞吗?”
奸夫萧重玄五个字一出来,郁娘脸色瞬间气白,忍不住怒目瞪着他。
“休想!郁琳琅,你既然招惹了孤,那就休想一笔勾销!”南廷玉吐出一口恶气,“这一生,你都将要与孤纠缠到死。”
不管是痛苦还是恨,让他们一同不得解脱。
哪怕是阿鼻地狱,也要一同共赴。
郁娘缓缓闭目,他的偏执,已经超乎她的想象,她只觉得无助绝望,嘴角不由自嘲笑了一下。
“殿下,若是我不愿意随你去都城,你是要把我绑回去吗?”
她用着漫不经心的语调,却说着最伤人自尊的话。
仿佛在笑话他,堂堂太子殿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要这样做。
南廷玉知道,她是在故意羞辱他,可终归没有发火,既然利诱不行,那就只能威逼了。
他敛了敛目光,以同样漫不经心的语调说着威胁的话。
“萧逆贼这个月是不是还没有来见你?”
郁娘忽地睁开眼,直愣愣看着他,声音带上了颤意:“你……你抓了他?”
这像是最大的把柄,最深的软肋,最柔软的心脏,突然被敌人掌握住了,然而敌人看到她这副反应,却没有开心,眼神愈发难堪恼怒。
“是,我抓住了他,可惜无论怎么逼问,他都不肯透露你的行踪,后来还是从他的商队里抓到了人,严刑拷问下得知他每个月都会去几个地方,其中一处便是兰西,孤这才来兰西。”
他说了很多话,郁娘都没听清,只觉得耳朵轰隆隆的,语无伦次道:“你把他怎么样了?你对他用刑了吗?如果他出了事……我不会放过你……”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他的衣襟,然而刚一碰到他,便被他反握住手腕。
她如今长了些肉,只是手腕仍让人觉得轻轻一折便能断裂。他未敢用力,俯下身,近在咫尺望她:“他有没有事,你去都城一看便知晓了。”
郁娘张唇,没说话,无声中,眼泪如珠般一滴滴坠落。
南廷玉见到她这副模样心脏一顿,脸上阴鸷一点点瓦解。
不该这样的。
没想要伤她,没想要让她难过,可还是让她流泪了。
他总是让她那么痛苦……
他也不想要这样的。
他伸出手欲给她擦拭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
“别碰我。”
南廷玉屈辱收回手。
这时,院子里有孩童啼哭声响起,在黑夜之中尤为清晰,打断他们二人的谈话。
“呜哇……娘……娘……呜呜呜……我要娘……”
“我要我娘……”
侍卫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孩子,只好抱着哭啼不止的幼童上前,无助看向南廷玉:“殿下,这孩子一直哭……”
郁娘看了一眼被抓住的壮壮,又不可置信看向南廷玉,恼怒道:“你抓胖大婶的孙子做什么?”
胖大婶一家当年也是来兰西避战的,孙子壮壮还是郁娘接生,后来郁娘心疼胖大婶无以为生,便让胖大婶在医馆帮忙做杂活,所以壮壮常放在医馆里待着,郁娘算是看着他长大。
南廷玉闻言,先是一愣,旋即嘴角微不可察动了下,转头平静吩咐道:“把那孩子给放了。”
“是。”
“你不要碰无辜的人,我随你回都城就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兰西的三年,像是偷来的短暂时光,最终还是还了回去。
南廷玉给郁娘一天的时间,让她处理好医馆的事。
她没告诉医馆众人,她要离开了,可能永远也回不来,只是说自己要去都城找丛老板,将医馆先交由他们一起打理。
众人没生疑,出言调侃着话。
“丛老板不过一个月没来,杨娘子你就担心到要亲自找过去……”
“哈哈哈……那等杨娘子找到丛老板,下一步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郁娘正欲说话,医馆外面忽有马匹不耐的嘶鸣声传来,她神色顿了顿,没再说别的,只话了告别,走出门,坐上马车。
南廷玉早已在马车内等候,他闭着眼,听到帘帐掀动的声音,方才睁开眼睛,凝视着她。
她坐到他对面去。
马夫扬鞭,车轮滚滚而动。
走至大道拐角处,一行侍卫跟上马车,护送马车远去。
南廷玉一直在看她,目光倒是与那些登徒浪子不一样,安静而专注,不含情.色的意味。
郁娘则偏过头,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目光。
二人都未开口说话,一路安静,各自想着事情。
行至驿站,正是晌午时刻,侍卫们下了马,吃饭补充体力。
郁娘坐在马车里,没有下来。
南廷玉见状,命人将食物送给她,等到他进马车,发现食物一动未动,他神色平静:“不喜欢吃这些东西?”
“在没有看见萧重玄之前,我不会吃东西。”
他只告诉她萧重玄在他手里,别的什么也不肯说,她现在如无头苍蝇,被他完完全全挟制住。她若不摆明自己的态度,只怕他压根不会将萧重玄的生死放在心上。
南廷玉气极反笑:“从兰西到都城最快也要六七日,你一路都不打算吃喝?”
“那就请殿下先将萧重玄的情况告诉我,你对他用刑了没?你伤了他没?”
“你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逆贼了吗?从遇到孤到现在,你除了问他,就想不到别的人别的事吗?”
她左一句萧重玄,右一句萧重玄,听得他心中火气腾腾升起,只想拿什么东西把她的嘴巴给堵住。不待她回答,他又嗤笑道,“罢了,你既不吃,那就饿着肚子挺着。”
反正难受的是她自己。
撂完话,他便闭上眼睛,没再看她。
马车复又前行,起初走的是平坦的官道,倒还平稳,到了晚上,路过羊肠小道,马车开始摇晃颠簸,郁娘本就没有吃东西,再几经折腾,身子很快不舒服起来。
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出异常,她偏过头,袖子中的双手牢牢攥紧,忍下身体的难受。
月上中梢,队伍暂且在林中歇息。
南廷玉下马车前,看了一眼郁娘,她的身影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仿佛随时会融化掉,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再想到她先前面无血色的模样,他沉下一口闷气,甩下帘帐,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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犟种!
林中,侍卫们熟练生起篝火,烤着树上抓的麻雀和水里捕的鱼儿,肉香味顺着夜风飘远,飘进了马车里。
郁娘鼻息微动,忍不住伸手捂住肚子。
转眼,南廷玉又折步回来,他掀开轿帘,人没进来,只递进来一碗粥,声音淡漠响起:“吃。”
郁娘抿了抿唇:“不吃。”
“不吃?”
郁娘还未察觉到这话中的危险之意,下一瞬,便见他喝了口粥,尔后,竟长臂一揽,将她半边身子拽了出来,口中的粥以嘴渡给她。
他的气息倏然逼近,唇舌侵袭势不可挡,一路攻城掠地,撬开她的嘴唇,压制住她的呼吸,将粥渡了进去。
她瞪大眼睛看向对方,没料到他会这般无礼无耻,亏她原先还觉得他与那些登徒子不一样!
她伸手欲掌掴他,又被他抓住手腕,另只手还未来得及抬起,他却顺势将她抵到车舆上。
借着车舆,将她牢牢困在胸前。
分明口里的粥已经渡进去,他却迟迟未离开她的嘴唇。
直到她心口起伏,恼怒渐生,他才与她拉开距离,不过仍是在咫尺之间,他看着她,一只手拿着碗,一只手抚着她的下巴:“你若继续耍性子,不吃东西,孤不介意用这种方法来喂你。”
郁娘气得擦嘴,故意羞辱他道:“别碰我,你嘴巴臭!”
他却咂了咂嘴,状似意犹未尽,心里也不恼,不紧不慢道:“可你的嘴香得很。”
郁娘:“……”她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没想到三年不见,他变得这般泼皮无赖!
南廷玉最终又服软一分:“好好吃饭,孤便告诉你那逆贼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她的死活,但一看到她神色恹恹的样子,他也跟着遭受折磨。
柔弱的人好对付,倔强的人也好对付,但这种又柔弱又倔强的人,当真是磨人脾性,让人进退两难。
遇到她,算是彻底栽在她手上了。
郁娘没再忸怩,接过粥,咕哝咕哝一饮而尽,然后她又咂吧了下嘴,瓮声瓮气道:“还有烤鱼吗?”
南廷玉似乎笑了下,那声音极淡,一出来便被风撕碎。他要来烤鱼,递给她,因着有鱼刺,她细嚼慢咽,吃了好一会儿,抬起头发现他还在看着她。
黑夜模糊住他的眼神,看不清他眼底是平淡、恼怒、贪婪还是深情。
郁娘:“我吃饱了,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萧重玄怎么样了?”
“关押在牢中。”
“你对他动刑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默了一瞬,南廷玉才道:“嗯。”
这也是他缘何不想和她聊萧重玄的事,是因为不想和她发生口舌之争。
“他放箭伤孤、叛主投敌,又带你逃走,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死罪,孤没杀他已是仁慈至极!”
“仁慈至极……”郁娘攥紧手中的树叉子,抬眸看他,恼怒道:“是不是他还该感谢你?感谢你留了他一条命?太子殿下你那么聪明,你怎么会猜不出来,他缘何背叛……”
想到萧重玄的叮嘱,她口中的话倏然忍了下去。
如果贸然把实情告诉南廷玉,可能是好事,也可能是坏事。
因为滔天之功,也是弥天大罪。
萧重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剑,悬在皇帝头顶上,时刻提醒着皇帝,他曾做过的事!
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只能杀人灭口。
她不确定南廷玉会不会为了保全皇帝的名声,而杀了萧重玄,遂隐忍住所有情绪,转而道:“太子殿下,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看得出来,萧重玄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他若因为我出了事,我难以苟活。”
这话成功气到南廷玉。
即使听到千万次,也早已知道这是事实,可每次听了,还是会被气得五脏六腑都要炸裂。
意义非凡?难以苟活?
她就这么在乎萧重玄吗?
在乎到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他脑海又忍不住想到三年前,她抱住萧重玄,以身为萧重玄挡箭的场景,心脏如被割开一道口子,疼得他脸色煞白。
她何曾这样为他付出过一两分真心……
口中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在威胁她,可却盈满酸涩和嫉妒:“你放心,他现在还好好活着,但是能活多久取决于你。”
确定萧重玄暂无性命之忧后,郁娘情绪渐渐平息下去,不想再激怒南廷玉,遂闭上了嘴,偏过头,一副不愿再与他多说话的样子。
南廷玉见状,甩下帘子,怒气冲冲离开。
除了萧重玄,她真就什么也不想和他说!
夏日的夜,微风习习,蝉鸣蛙叫不断,萤火虫化作会发光的丝带,飘落到草丛间。
可惜今日它们运气不好,突然被一道充满怒意的剑气吓得惊慌四散,霎时间,半空中浮起点点微芒,如坠落凡尘的星光,甚是好看。
一只胆大包天的萤火虫靠近南廷玉,南廷玉正欲挥剑掸开它,不知想到什么,停顿下手中动作。
他侧目看向马车的方向。
郁娘此刻靠在车舆上,眉眼间心事重重,这时,一只萤火虫从帘帐的缝隙间飞进来,尾巴上的微芒在马车内忽明忽暗。
她伸手去接萤火虫,从帘缝中瞥见外面月光通明,一群萤火虫正向马车的方向而来,她忍不住掀开帘帐,抬起头,这才发现马车四周不知何时围满了萤火虫。
千点飞光,珠玑玉列。
星辰落入凡间,月光敛去夜色。
如梦如幻的夜景,让心中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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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看啊。
就像是梦里的画面。
只是没多久,她便看到远处两个侍卫努力将萤火虫引向马车的场景,她唇上笑意僵住,嗖的一下放下帘帐。
不消多想,就知道这俩侍卫是奉谁的命令了。
幼稚小儿。
“殿下,我们还要继续驱赶流萤吗?”侍卫踟蹰问着话。
南廷玉看着放下来的帘帐,面无表情道:“不必了。”
真是难伺候。
罢了,他男子汉大丈夫,不与她计较!统统不计较!
今夜本打算赶到下一次处驿站再休息,因着这么一耽搁,只好原地扎营歇脚。
南廷玉收拾好情绪,回到马车时,看到郁娘正询问马夫小溪在何处,马夫指了方向,她便抱着手中包袱,作势要过去。
他长剑一拦,挡住她下马车的动作,眼神睨向马夫,马夫忙识趣起身离开。
他看着她手中的包袱,拧眉道:“你又要去小溪洗澡?”话语里有着一丝幽怨和责备。
郁娘一愣,心道,他怎么知道自己“又”要去小溪里洗澡?
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她脸色忽变,恼怒瞪向他,所以四年前铁骑军行军路上,她在小溪里洗澡他是知道的?
或者来说他是看得见的?
南廷玉也察觉到自己暴露出了什么,忙轻咳一声,岔开话题:“溪水寒冷,不宜洗澡,孤让人烧上热水,送到马车上。”
正值夏日,哪怕什么不做,身上也会出一层黏糊糊的汗,晚上不擦身子,根本难以入睡。
郁娘闻言,没有拒绝,却还是忍不住出声挖苦道:“那殿下等下还会再装瞎吗?”
南廷玉气到失语:“……”
热水很快烧好。
郁娘将巾帕放到热水中浸湿,再拧干,一寸寸擦拭着身体。
深夜,万籁俱寂,马车内的声响很是清晰。
南廷玉就坐在外面,听到淅沥沥的水声,脑海浮起二人曾经在东宫,声色迷乱的种种,没一会儿,他双目幽敛,呼吸沉重,喉咙不住上下滚动。
有侍卫走过来,将水壶递给南廷玉,殷勤讨好道:“殿下是渴了吗?卑职看您一直在咽口水……”
南廷玉僵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内,郁娘停下动作,暗暗斥了声“无耻”,便匆匆穿好衣服。
她现在坐的这辆马车很宽敞,内嵌一条暗板,可以做床,平日赶路时南廷玉便直接在马车上歇息。
他将暗板抽出来,示意郁娘睡觉,郁娘没有动,眼神戒备看着他。
他咬着牙,愤愤开口:“你放心,孤还没混账到这种地步!”
说罢,他甩开衣袖,坐到外面,曲起一条腿,冷着脸,就这么靠着车门睡觉。
有侍卫想上前喊他去营帐睡觉,他冷脸将人给瞪回去了。
几番折腾,困意汹涌,郁娘也没心思再与他交锋,她打了个哈欠,身子一点点瘫到木床上,呼吸不一会儿便平稳下去。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有人在摸她的脸颊。
手指力道十分温柔,一寸一寸摩挲着她的额头、脸颊、嘴唇……
她下意识觉得是南廷玉这个混账在摸她,想要睁开眼赶走他,可是太困了,眼皮始终睁不开,竟就这么一觉睡到次日晌午。
待到她醒过来,马车晃晃悠悠,已经走了许久。
如此六七日,终于赶回都城。
兜兜转转,又如四年前一样,她随他进入都城。
不同的是,这一次,不是她算计来的,而是他威逼利诱为之。
亦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是无名婢女,而是在他的安排下,有了光鲜亮丽的身份。
“孤的郁奉仪三年前便死在了都城沦陷之日,现在的你,是裴元清流落在外的女儿,裴琳琅。孤此次入兰西,便是替裴元清找你,在见到你后,孤又对你一见倾心,故将你带回长乐宫,以待册封。”
郁娘听到他的安排,心中涌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原来他也会爱人啊。
原来,他爱上一个人时,会为她考虑周全细致。
原来,他也知道她以前的身份会为她招致委屈,会让她难以立身,所以他现在为她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为她一步步铺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陪在他身边。
可惜,太迟了。
太子殿下啊,太迟了。
你的在乎,你的爱,都来的太迟了。
如果是她第一次随他回来时,他这般安顿她,她一定感恩戴德,早就爱上他了,爱得死心塌地。
但现在,她已经不爱他了。
面对这番安排,心中竟不觉感动,只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长乐宫没甚么变化,和她走时相差无几。宫中的下人倒是换了大半,她下马车,目光在下人之中逡巡,没看到苗苗和火火。
南廷玉解释着话:“他们还不知道你回来了。”不知缘何说到这句话,心中竟有些酸涩。
他侧目看向她,这一刻,心中似有海浪澎湃起伏,生出无数感慨。
他终于将她再次带回来了。
一切都还来得及。
郁娘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她难掩激动,轻车熟路穿过以前走过千万次的回廊、小道、竹林,来到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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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阳光正好,火火趴在地上,摇着尾巴,苗苗则在一旁看着话本子。
眼前平淡温馨的场景,让郁娘有种错觉,她好像从未离开过,这画面就像她昨日才见到的。
这是她记忆里,也是她梦里常看到的。
郁娘眼眶通红,喃喃道:“苗苗……火火……”
苗苗看得专注,没听到郁娘的声音,倒是火火耳朵腾地竖起,从地上爬起来,望向郁娘。
它没有立即动,鼻子轻嗅,像是在确认什么。
郁娘看到它明显胖了一圈的模样,泪眼模糊中露出笑意:“火火……”
火火这才确认,眼前的人的的确确是郁娘子!
它嗖的一下冲到郁娘跟前,绕着郁娘疯狂打转,又竖起身体,一把抱住郁娘,像个小孩子一样,哼哼唧唧,不停说着话,那声音快要哭了。
“汪汪……汪汪……”
它仿佛在质问她,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不是说等它治好病,她就来接它的吗?
郁娘抱住它,眼泪吧嗒吧嗒落下。
“对不起,火火……”她食言了。
苗苗这时也看到郁娘了,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声。
“啊……郁娘子……”
那声音震得宫殿仿佛都抖了抖。
“我没看错吧,郁娘子?真的是郁娘子!啊啊啊……”
苗苗冲上来,一把抱住郁娘,若不是中间还有个火火,只怕又要将郁娘拦腰抱起旋转。
“郁娘子,我没做梦吧?你……你怎么回来了?”苗苗后面一句话压低,鬼鬼祟祟瞟了一眼远处的南廷玉。
郁娘:“此事说来话长,你和火火这几年怎么样?”除了火火,苗苗也长了一圈肉,看起来他们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
苗苗点头,又摇头:“好,很好,但是没有郁娘子你在身边,就又有些不好,我跟火火,还有裴老先生,我们都很想你……”
苗苗一边说话,一边拉着郁娘坐下,大有要促膝长谈之意。
另一边,安公公看到郁娘出现,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恭喜南廷玉。只是很快,又跟变脸似的,他神情严肃,附到南廷玉耳边说话。
“殿下,在你离开第二日,便有人去死牢截囚,将那萧逆贼救走了。”
南廷玉的目光一直望着郁娘,神情温柔,闻言,脸色瞬间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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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摇摇头:“暂时还未有线索,不过对方一行人对死牢很熟悉,来势汹汹,我方根本无法招架,眼睁睁看着他们将人给劫走走……”
南廷玉凝眉沉默下去,眸色晦暗,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想,他抬起头看向郁娘的方向,沉声道:“这件事情,不要让她知道。”
这个“她”指的是谁,安公公自然明白,他点点头。
郁娘安静坐在小杌子上,抱着火火,听苗苗喋喋不休诉说这三年的事情。
说到后面,苗苗一把挽住郁娘的手肘,埋首到郁娘肩膀上,抽抽搭搭道:“郁娘子,自从你走后,我茶不思饭不想,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万幸还有火火陪着我,要是没了火火,我怕是要在这长乐宫中孤独到老了。”
郁娘看着左右肩膀分别趴着的火火和苗苗,这一人一狗将她抱得很紧,像是怕她会再次消失。
她心中暖暖的,想到了当初在东宫的那段短暂无忧的时光,她们仨互相作伴,互相温暖。
她温声道:“苗苗,这些年辛苦你了。”
苗苗哼哼两声:“不辛苦。”
郁娘又谢了她几句,才看向火火,仔细打量火火,发现它脑门毛发竟然变得稀疏许多,与两侧相比明显凹了进去。而且本来黑黄杂交的毛发现在只剩下一层薄薄的、黑黢黢的毛发,看着跟被人磨平了一样。
“火火的脑袋怎么秃了?”算算年纪,火火也不过才四岁,正值壮年,不该秃头。
苗苗附到郁娘耳边,用着仅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些年,太子殿下只要一喝醉酒,就抱着火火自言自语,久而久之火火的脑门就被摸秃了……”
郁娘愣住:“……”
火火大抵是知道在聊自己的事,立即汪汪两声,表示委屈。
苗苗单手掩唇,继续道:“郁娘子你不知道哇,你走的第一年,太子殿下几乎每晚都要饮酒才能入睡……”
郁娘没说话,抬起头看向远处的南廷玉,他此刻正在和安公公说着事,眉目间浮起凝重。
“哎,就是可怜了火火,被太子殿下缠上,夜里睡不好觉,白日还要被太子殿下让人带去操练,说是要让它炼得精瘦康健一点。”
苗苗私以为太子殿下此举是有一丢丢报复之意在里面。
幼稚的太子殿下,就算生气了也只能这样发泄。
郁娘收回视线,望向火火膘肥圆润的体型:“那它怎么还长胖一圈?”
“因为后来火火怀上崽子了……”
郁娘闻言一愣,随即想到,按照年龄火火确实早就该做母亲了。
她摸着火火后背的手,绕到火火肚皮前,原来这里不仅有长胖的缘故,还有作为母亲留下来的痕迹。
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
过去这三年,对于它来说,是青春正茂、意义非凡的三年,可她却不在身边。
想到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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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离开没能带走火火一直是她心中的遗憾。
苗苗继续手舞足蹈向郁娘描述火火的事:“火火肯定跟郁娘子你一样,是个天仙,它当初随太子殿下去狩猎,一露脸就将一群皇家猎犬迷得死去活来,哈哈哈……我们火火…………”苗苗笑声陡然变得古怪,“就每年从里面挑两个又高又英俊的猎犬做夫君……一年生两胎,胎胎父亲不一样……哈哈哈……”
郁娘:“……”她心中伤感顿时拂去,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怕苗苗笑岔气,她岔开话题,询问其他事宜。
苗苗还处在激动中,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说着话。
郁娘从苗苗口里得知,宣若薇和南廷玉的婚事以尚未平定叛乱为由搁浅了,一搁便是三年,将宣若薇生生拖到二十岁。
宣家很是不满,战乱一过,便多方施压南廷玉,但南廷玉仍未松口。
“这两年,宣姑娘大概是知晓太子的态度,自觉丢脸,也不怎么往长乐宫跑了,咱长乐宫除了我和火火,就没进来过一个女的。不过,有次安公公喝醉,听他迷迷糊糊叨咕着话,好像是说太子中间想立一位霍良娣,但不知为何,兜兜转转没有立成功。”
“霍良娣?”
“是啊。”
郁娘心中挖苦道,他一边打仗,一边找她,还不忘要立“霍良娣”,竟能一心三用。
偏偏,他还要扮作深情的模样。
他和他那位父皇,真是像极了,也幸好她没有姚贵妃那样显赫的家世,否则现在的她早就被吃得不剩骨头。
他们这样的男人,归根结底,爱的还是他们自己。
郁娘本还想去见裴元清等人,得知他们数日前便已离开府邸,去西域为南廷玉找治疗蛊毒的解药,她心中失落起来,也不知道这三年裴元清和苏子他们怎么样。
与长乐宫的旧人一一寒暄完毕,郁娘去找南廷玉,她开门见山:“你将萧重玄关在何处?”
南廷玉伏在折子堆积如山的桌案前,闻言没有抬头,声音平淡道:“死牢中。”
“殿下,我已经跟你回来了,放了他罢。”
“孤既已答应你会放了他,那就不会食言。”
“我想见他。”
南廷玉攥紧手中狼毫:“不成问题,后天,孤便带你去看他。”
她今晚过来句句离不开萧重玄,字字不多余,不知道在他放了萧重玄之后,她会怎么样?是不是一句话都不愿和他说了?
“为何不能明日就让我见到他?”
“明日,孤需要进宫述职,待述职完毕,后天,孤一定会让你见到萧重玄。”
说到后面一句话,他抬起头,神色认真。
郁娘盯着他的眼,见他不似作假的样子,没再纠缠,福身告退。
她没看到她转身后,南廷玉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后背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眼中是不甘和苦涩。
不甘她心里没有他,苦涩她只念着萧重玄。
可这般恶果,是他所酿,也只得他自己咽下,独自消化。
她能回到长乐宫,已经是他威逼利诱的结果,还再进一步强迫她,还想再多一点贪念,只怕会适得其反,让她避之若浼。
皇宫。
白玉石屏风后面,南筠之掩着唇轻轻咳嗽,他近日染了风寒,心口乏闷,索性连早朝也不上了,就待在寝殿和越公公下棋、品茶。
南廷玉过去时,正是一局终了,南筠之赢了,越公公忙在对面说着讨好的话。
南廷玉向着屏风后方的人影行礼:“父皇。”
“太子来了,还是让太子来和朕下棋,这么多年,只有太子敢赢朕,能赢朕。”南筠之笑着摆摆手,示意越公公起身。
越公公一边起身,一边拍马屁:“正所谓虎父无犬子,太子殿下厉害,那正是因为陛下您教导有方。”
南筠之闻言,开怀大笑起来,比起别人夸赞他,他心里更满意别人夸赞南廷玉,毕竟南廷玉是他凝结了半生心血,才培养出来的最为优秀的作品。
只是没笑几下,他又忍不住干咳。
南廷玉坐到他对面,抢在越公公之前,为他斟上茶。
“父皇,润润嗓子。”
“嗯。”
南筠之喝了口茶,正欲拿起黑子,对面的南廷玉已经先拿过黑子,将白子留给了他。
“父皇,这一次,儿臣走黑子。”
南筠之凝他片刻:“好。”
南廷玉落下一子便一句话:“父皇,萧重玄是你的人吗?”
南筠之亦是落下一子便一句话:“何出此言?”
“能闯进死牢,从孤的手中救出萧重玄的人,除了您,孤在整个大乾想不到第二个。”
南筠之摇摇头,咳得脸色发白:“你还不是皇帝,说话须得有证据。等你坐上龙椅,口说即为凭证。”
“父皇,其实孤这次离开都城,料到他幕后的人会现身,遂做了个局,等着对方入瓮。”
南筠之抬眸看他,手中白棋顿了顿,复才落下位置。
棋盘上,黑白两子相互胶着。
“父皇,把他还给孤。”
“你想杀他?”
南廷玉没说话。
南筠之继续道:“他确实该死,对于皇家来说,他死了才是万全之策。”
南廷玉脸色倏然难看。
“朕本来不想将这件事情告诉你,打算抓了他,便欲将他杀了灭口,但没想到你自己猜出来了。”南筠之还从未见过南廷玉这般模样,眼中掠过深意,斟酌着话,又慢慢道,“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能为皇家而死,是他的荣幸。”
南廷玉脸色煞白:“父皇,您杀了他?”
南筠之不答话,下了一子:“该你了。”
然而他却捏着手中黑指,手臂发颤,怎么也下不了。
萧重玄死了?
若是萧重玄真的死了……
他能想象得到,郁娘会难过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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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的黑子被他生生捏做粉齑,簌簌落下。
他站起身,掀起衣袍,下一瞬,竟直接向对面的南筠之跪下,便是在以前,他受过再多的委屈,也未曾这样乞求过南筠之,未曾这样卑微行事过。
“父皇,他不能死,儿臣求您,把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未料到南廷玉会这般行事,看着突然跪在眼前的南廷玉,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神变化,不复先前温润的伪装,而是深邃的凌厉。
他本来只是想出言逗一逗南廷玉,没想到南廷玉竟会直接向他下跪!
他心口呼吸骤然急促,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一旁的越公公见状,想要上前为南筠之抚背,但看这父子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他又吓得不敢站出来,只得屏气凝神,当好背景板。
南筠之缓过气后,眯着眼:“你这么在乎他的生死,是为了谁?”
南廷玉不答,神情苍白而又固执,只重复着那句话:“父皇,还请您把他还给儿臣。”
“你抓了他那么久,严刑待之,却始终没伤他根本,现在又怕他被朕给杀了,归根结底……你是为了你府里的那位郁奉仪吧?”
“父皇,与她无关!是儿臣自己的意思!”
南筠之闻言,嗤了声,心道,本来觉得太子年轻气盛,遇到貌美女子,付出些感情也是理所当然的,但如今一看,只怕他付出的不只是一些感情,而是付出了许多,甚至连他自己的尊严都不要了!
“父皇,这是儿臣第一次求您!”
说着,南廷玉重重向地面磕了个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神情淡然不变。
然而这声响却惊得一旁的,越公公手足无措。
“还请父皇将他还给儿臣!”
南筠之气得一用力,掌心白子也化作粉齑落下。他怒目瞪着他:“朕本还觉得你脑子清醒聪明,是朕最为优秀的孩子,如今一看,你这脑子里有一半装的是女人。”
南廷玉不反驳,作势还要磕头。
他只能拿自己威胁南筠之,怪就怪南筠之的弱点是他。
越公公忙上前抱住他,阻止他继续磕头,惊呼道:“陛下,太子,你们父子二人好好说话,别怄气,不值得啊……”
“父皇……”
“够了!”
南筠之打断他的话,缓缓闭上双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没出息的东西!明日朕便会让他安然无恙出现在东宫!”
南廷玉磕得眉心肿胀破了皮,一丝血渍顺着他鼻翼缓缓下落,他视线有些恍惚,叩首道:“多谢父皇恩典。”
“还不快滚出去!”
越公公忙扶着他起身离开。
在他走出去后,南筠之捏了捏鼻梁,平缓情绪,他敛着双目,向暗处一角沉声道:“出来。”
只见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不知从何处悄无声息出来,半跪在南筠之身后。
“陛下。”
南筠之靠到椅背上,抚着心口,如同说家常话般,慢悠悠道:“朕这辈子,就是拿太子没辙。”
“陛下并非没辙,只是爱子心切罢了。”
“哼,让你看了一场笑话。”
黑影没敢说话。
南筠之瞟了他一眼,道:“朕拿他没辙,他拿府中那位郁奉仪没辙,郁奉仪又挂念着你,这般来说,倒是你……萧重玄,拿捏住了朕。”
南筠之这话,语速平静,却又威慑十足。萧重玄皱眉,立即恭敬回道:“陛下说笑了,臣何德何能能让郁奉仪挂念?更何谈能拿捏住陛下?臣,只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刀而已,从来,都是陛下拿捏住臣。”
南筠之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手中掂着一枚白子,心道,他本来救出萧重玄,是想萧重玄留在身边做个暗卫,没想到又被南廷玉要回去。只怕,这次回去那么简单。许久,南筠之叹口气,露出一副无可奈何模样:“你回去吧。朕不管你们仨之前是怎么回事,但往后,必须捋得清清楚楚。”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萧重玄离去后,南筠之靠着椅子,菱花窗的阴影洒落在他半张脸上,他闭上眼睛,似是陷入到沉思中,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棋盘。
须臾,他叹口气,向越公公道:“朕这个儿子,真是处处随朕……”
越公公不敢多说,只赔笑道:“这龙生龙,凤生凤嘛,太子殿下自然是随陛下的……”
南筠之不知想到什么,哼笑了声:“不过,他比朕幸运,有一个愿为他扫清一切障碍的父亲,能成全他的风花雪月,不像朕,朕当年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前面几位皇兄为争夺皇位,把乾朝弄得四分五裂,待朕接手乾朝时,内忧外患,根基不稳,朕不得不迎娶姚泊月,依靠姚家平定各方势力……”
未曾想那一次在权力和爱情之中做了妥协,往后便被迫妥协二十多年。
甚至还因此害得南廷玉的生母自戕。
每每想到这事,南筠之便有摧心剖肝之痛。
适时,南廷玉的生母祈飞雪和姚泊月一同怀有身孕,临盆之际,姚泊月却胎死腹中,她以为是祈飞雪所为,歇斯底里逼他拿掉祈飞雪肚中的孩子,要以命抵命!
他不愿意,姚行舟便兵临城下,逼他给姚家一个交代。
祈飞雪为保住腹中的南廷玉,在生下南廷玉后,自戕“赎罪”,以平息姚家怒火。因着是“罪人”,这么多年她的骨灰都未能葬于皇陵之中,在姚家覆灭后,骨灰方才从如意寺移进皇陵。
他自觉前半生被姚家所裹挟,做了许多无奈之举,其间屈辱,唯有自己知晓,是故他不愿南廷玉再步他后尘。
这三年,南廷玉以战乱为由,推迟与宣若薇的婚事,他顺势由之,又寻了理由,将与宣明朗关系密切的几位重臣罢官,算作敲打宣家。
只是宣家与姚家不一样,宣明朗为官多年,谨慎小心,做事滴水不漏,未能从他身上找出任何纰漏和差错,且其也确实有治国安邦之才,是故,南筠之想要宣家做南廷玉的左臂右膀,但却不能做挟制住南廷玉的专政外戚。
如今如何退婚,成了个头疼之事。
南廷玉若是处理不好,南筠之还要跟着去擦屁股。想到这,他脑袋有些疼,揉着眉心:“摆驾常宁宫。”
“是。”
此刻常宁宫,惠娴皇后和二公主南廷玥各自拿着枝剪,修理盆中的粉色木芙蓉。自从三公主嫁去图门族和亲后,宫中女眷所剩无几,二公主便常来陪惠娴皇后谈心。
曾经,南筠之见惠娴皇后无所出,做主将刚出生的二公主抱给惠娴皇后。惠娴皇后养了二公主数日,结果得知因为失去女儿,云妃整日以泪洗面,心中实在不忍,惠娴皇后便又将二公主还给云妃了。
为此,云妃心中一直记下惠娴皇后这个恩情,以前在宫中常帮着惠娴皇后对付姚贵妃。
惠娴皇后回忆起往事,笑道:“你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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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玥脸色有些红:“皇后娘娘您莫打趣儿臣了。”
“哈哈哈,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南廷玥撒娇道:“廷玥无论长多大,都始终是您的女儿。”
惠娴皇后闻言,温柔一笑。
二人又聊了些话,南廷玥似是想起什么,道:“皇后娘娘,听闻那姚氏近几日突然恢复神智,不再疯疯癫癫,整日嚷着说要见皇后娘娘您……”
惠娴皇后一愣:“姚泊月清醒了?”怎么她身边的婆子和婢女们没一个提及过这事?
南廷玥:“嗯,听下人嚼舌头,说她可能是回光返照,挺不了几天。”
惠娴皇后放下手中的枝剪,目光垂落在芙蓉花上,心思却飘远,这姚泊月嚷着要见她是为何?
她同她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这时,殿门外响起越公公的声音。
“陛下驾到。”
惠娴皇后收回思绪,和南廷玥一同向走进来的那道明黄色身影行礼。
“参见陛下。”
“参见父皇。”
南筠之见到南廷玥也在,笑意顿生:“廷玥有心了,有你常伴在皇后身边,她也不至于乏闷无聊。”
南廷玥掩唇一笑:“廷玥只能陪皇后娘娘说说话,但化解乏闷无聊,还得父皇您亲自出马,好了,既然父皇来了,那廷玥今日就不做那不识趣的人,先行退下了。”说罢,南廷玥忙提起裙摆离开。
南筠之和惠娴皇后忍不住对视一眼,南筠之哭笑不得,惠娴皇后则脸颊有些红。
南筠之看向屋里喝了一半的中药:“元瑶,你近来身子不适?”
惠娴皇后眼神忽然有些不自在,顾左右而言他,南筠之见状,越发好奇:“到底是怎么了?”
惠娴皇后大抵是不好意思,踮起脚尖,附到南筠之耳边道:“御医说……本宫虽上了年纪,但身子调理好了,还可以有孕……”她没注意到南筠之听到她后面一句话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晦色。
南筠之默了一瞬,搂住她,缓缓笑道:“元瑶,正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
惠娴皇后本还觉得丢脸,毕竟南廷玉都这么大了,她还妄想生下一儿半女,以为南筠之听到这话会阻止她,结果他只出声宽慰她,这让她心中感动不已。
她身为一国之后,一直未能毓子孕孙,未尽到开枝散叶的责任,心中愧疚不已。
总想把这个遗憾弥补掉。
·
郁娘得了南廷玉的承诺,心急如焚等着,次日,从早等到晚,也没有等到萧重玄出现,她心里有些不安,怀疑南廷玉在骗自己。
日头落下,她难掩怒意,去书房找南廷玉。
书房里,几个大臣正说着话,见到她出现,面面相觑。
南廷玉摆手,他们识趣离开。
人都走后,书房仅剩下他们二人,她上前一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你不是说今日便会让我见到萧重玄吗?”迟一刻见萧重玄,她心中便多担忧一分。
待走近几步,她才发现南廷玉今日与平时有些不同,他额间戴有一条黑色抹额,那抹额款式简单,仅以银色暗纹做装饰,透着一股禁欲内敛的气息,将他本就深邃立体的脸庞,衬得越发英挺俊朗。
他身上亦是穿着同色华服,宽肩窄腰,端坐在漆木椅子上,如一尊俊美非凡的雕塑。他抬头看她,声音平淡:“孤既已答应你,便不会食言。”
她眼中明显有着怀疑:“那他缘何还没有来见我?他是不是伤势还未好?”
南廷玉此刻脑袋还晕着,额间受伤的地方更是在隐隐作痛,听到她一句句关心萧重玄的话,心中的酸涩一股一股冒出来。他抑制住情绪,一字一顿道:“萧、重、玄、他、没、事。”
“殿下,你现在让我怎么相信你呢?”
她本就是冒着风险,在没看到任何有关萧重玄的线索下,听信他的话,随他来到都城,而现在他一次次拖延她,让她不得不怀疑。
南廷玉:“孤做了何事让你这般不信任孤?”
“殿下应该问你做了多少事情,值得我相信你?”
这话说完,她眼眶变得有些红。他于她来说,失约的又岂是一件两件事情?
当初他让她养好身子,实则暗中欺骗她吃下假孕药,压根就没有打算让她生下他的孩子。
他说他很快会来找她,直到她落入刺客手中,遭到污言秽语的骚扰和恶心作呕的触碰,他也依然未能及时来救她。
他又说他答应她一个条件,可当她提出要离开,他却食言拒绝。
他骗了她那么多次,现在还怎么能指望她毫无保留相信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二人针尖对麦芒,目光相互胶着对峙。
一旁安公公见状,忙出言缓和气氛:“郁娘子,太子殿下绝没有骗你的意思,老奴也给殿下做保证,殿下既然这样说,那就绝对会让萧重玄全须全尾出现在你面前。”
说着,安公公扯了扯郁娘的衣袖,朝她暗暗使眼色,仿佛在说,他们二人吵下去也无济于事。
她闷了口气在心中,凝视南廷玉片刻,才转身离开。
然而眼中的冷漠,却如一把刀,留在原地,狠狠扎在南廷玉心上。
南廷玉气得一把扯掉额头上的抹额,露出猩红狰狞的伤口:“安公公,你说她是不是太无法无天了?”
安公公讪讪笑着,不敢多言。
“孤怎么就带回来个小祖宗?”后面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唇齿碾磨中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郁娘生着闷气,踩着月色,走过回廊,四周的风轻轻吹过来,传出细微的窸窣声。
不知何时,风声中出现一道脚步声,仿佛是在给她的脚步作伴乐。
一步一声,十分和谐。
她因着心事重重,没有察觉到异常,过了会儿,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道修长的影子从身后照过来,与她并排而行。
她猛然转过身:“萧重玄……”
萧重玄恰好从回廊出来,面容在皎皎月色下逐渐清晰,浓烈的眉,深邃的眼,高挺的鼻……
五官英挺俊朗,只是轮廓似乎覆上了一层晦暗未明的愁郁。
他轻声回应她:“是我。”
郁娘目光焦灼打量他:“你没事吧?我听说他对你动刑了。”
萧重玄笑笑:“我皮糙肉厚,早就好了。”
一语作罢,两人互相对视着,都未再开口。夜色模糊住他们的眼色,眼底的无奈和悲伤有了遮掩。
郁娘松开手,喃喃道:“对不起。”
萧重玄心疼道:“郁娘,这与你无关,你不必总觉得对不起。”
郁娘心想,怎么会与她无关呢?
如果没有她,南廷玉至少不会那么恨他。
二人此刻说话的场景,很像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来找她,说会带她离开。
想到这,她苦涩笑了下,与三年前相比,面对长乐宫这座牢笼,她眼中已经有了些许释怀。
“既然不要我说对不起,那总该要说声谢谢,重玄,我真的很感激你,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有过去那三年自由快乐的时光。”
对于一只注定要被关进笼子的鸟来说,能有短暂飞向天空的时刻,已经是最大的奢望了。
萧重玄闻言,没作声。
很多话,不消多说,走到这一步,都已经明白。
他们二人注定回不到过去那段自由惬意的生活,往后,一人深陷宫墙内,一人埋名入宦海。
在这一刻,突然有一股冲动涌向萧重玄心间,他想说,只要郁娘想走,他可以拼了这条命也要她带走,可是话还未开口,却听到她先道:“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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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意气风发的将士,他该在战场上驰骋万里,杀敌报国,实现非凡壮志,而不是隐姓埋名,偏安一隅。
他嘴上说不在意,无论什么名字身份,都不会影响他,可是她知道,如果有得选择,他还是想成为最英勇善战的将士。
“重玄,你帮皇帝做事,只是因为君臣之道吗?”
萧重玄手指攥紧,沉声道:“嗯。”
郁娘心中泛起苦涩,他还是不肯说出实情,不愿意让她为难和自责。
他总是这样,为她考虑好所有的事情。
可她不是个傻子,心中已经隐约猜出来实情了。
当初鸾州城知府将她送给他,便是想拉拢他为自己人。
他不肯接受她,就是因为不愿意被收买,但最后他还是为了她,背叛了兰西王府,背叛了他作为将士的血性。
这些年,他心中一直饱受着煎熬和折磨吧。没关系,往后,她会为他将一切拨乱反正,属于他的,都会一一还回来。
“萧重玄……”
“嗯?”
“往后你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萧重玄一愣,心口思潮澎湃,他努力克制住情绪,隐忍道:“你也是,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我会的。”
夜风掀动二人的衣角,扬起不休的弧度。
萧重玄看着她的神情,沉默了片刻,缓缓道:“郁娘,你还爱他吗?”爱这个东西,在长乐宫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希望她不爱太子,这样她就能变回以前那个聪明伶俐、理智善谋的郁娘子,谁都没办法轻易欺负她。
郁娘看到远处回廊上,伫立着一道寂静身影,那道身影状似恰好路过在这里,又状似蛰伏在这里听了许久。
她收回视线,垂下浓密眼睫,回复萧重玄的话:“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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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向远处而去,月色将她的身影照得清冷孤寂。花园一角,紫锥花正开得旺盛,蝴蝶模糊的影子绕着紫锥花上下飞动,她看着那些蝴蝶,似是在说给萧重玄听,又似是在说给自己听。
“蝴蝶有许多选择和重来的机会,但花儿大都春生夏枯,若是不自量力,妄图追逐蝴蝶的身影,等来的只会是根连株拔、身先朝露的结局。”
萧重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蝴蝶与花,静默无言。
南廷玉如果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公子,郁娘跟着他会好很多,可他在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人生注定了要有许多取舍。
所幸过去这三年,南廷玉变化许多,希望这些变化,能让他给郁娘足够多的仰仗和底气,让她不再成为被舍弃的那一个。
想到这,一声轻叹从萧重玄胸腔中溢出,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然而此刻,最该说的是话离别。
他露出笑意,用着平静的语调道:“我该要走了。”
以往说完这句话,还会再补充一句“下个月一号,我再来”,这次却什么也没有多说。
“好。”
郁娘背对着他,听着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直至消失。
夜凉如水,渗进整座城之中。
一只蝴蝶飞到她跟前,她伸出手,蝴蝶停在了她掌心之上。
她看着蝴蝶,神色淡淡,收回手时蝴蝶瞬间变得惊慌失措,在半空中扑棱着翅膀,似乎想要找个落脚点。
她移开目光,视线越过青瓦红砖堆砌起来的宫墙,看向这座她逃离不了的无形牢笼。
原来,在踏进来的第一步,就再也无法离开了。
彻底接受这份命运后,她敛去所有的无助和忧戚,眼中流露出一抹晦色和坚定。
三年前,她心中只念着离开这里,所以当时什么都不计较。但现在她回来了,既是如此,那以前受到的那些栽赃陷害,该要一一偿还。
首当其冲的便应是宣家。
·
萧重玄走出长乐宫,身后忽有箭矢刺破黑夜的声音传来,他转过身,便见一只长箭携着势如破竹之势,径直刺向他。
因着躲闪不及,那只长箭噗呲一声,刺中他的腹部。
他捂住受伤的地方,抬起头,顺着箭矢而来的方向看去,即使黑夜模糊住大片景色,但远处宫殿二楼上,那道颀长身影依然夺目显眼。
是南廷玉。
南廷玉收回手中弓弩,眼神森冷望着萧重玄。
这一箭,不知是在报复先前的一箭之仇,还是在警告什么。
眼中敌意汹涌,却没有杀意。
总归是为了郁娘,克制住所有怒火,未再射箭伤他。
萧重玄隔着遥远的距离与南廷玉对视,片刻,他拔出腹中的箭,转身离开。
结束了这场无声的对峙。
两个人曾经为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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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目标一致的敌人。
·
醉伊楼。
今日整个酒楼被荀世子包下,邀了都城一众世家子弟,在此为他庆生。
荀世子原先发了请帖给南廷玉,南廷玉没来,宴席过半,一行人喝得正开心,南廷玉突然来了。
荀世子笑呵呵为他让出主位,他坐到椅子上,一字不发,也不参与到划拳掷骰子游戏中,只一杯杯喝酒。
喝得醉醺醺时,他靠到椅背上,微微低垂着头,额间那抹黑色银纹抹额十分突出。他一只手攥着酒杯,手背青筋分明,仿佛在隐忍压抑着某种情绪。
荀世子喝得大舌头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上,打着酒嗝,没什么形象道:“殿下,你这张脸怎么这么黑?”
南廷玉没作声。
荀世子自顾自跟他碰了酒杯,又继续道:“男子汉大丈夫,不要独自生闷气,殿下你把心事说出来,让我们陪你一起生气……”
几个喝醉的世家公子忙语无伦次附和着话:“是……是啊……我们陪殿下一起生气……”
一些脑子还清醒的世家公子闻言,面面相觑,做哭笑不得状。
南廷玉饮尽杯中的酒,这时,耳边传来咿呀声音,远处,戏台子上正唱着痴男怨女的故事。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
不知是酒意上脑还是怎么回事,他脑袋突然有些痛,伸手扯掉抹额,不耐蹙着眉头。
众人也这才发现他额上有伤,因着礼节,也不敢频频张望,只在心里面揣测着事。
谁又打南廷玉了?
南廷玉靠到椅背上,唇齿缓慢厮磨,似是在说什么话,可是声音很轻,外人听不清。
荀世子遂凑到他跟前,听了会儿,隐约听到模糊的“不爱”两个字,然后便是一声冷笑。
荀世子满口酒气嘟囔道:“殿下,你不爱谁?还是谁不爱你?你告诉我们,我们给你出主意或者给你出头,实在不行,让你出气也行……”
“是啊,殿下你说出来,我们帮你……嗝……”
南廷玉模棱两可开口:“你们说,氓……他变心了,要怎么样才能让他重新爱上他的妻子?”
众人先是一愣,氓?什么氓?随即反应过来,远处戏台子上唱的正是诗经《氓》。
荀世子啊了一声,回复道:“那就让他妻子打扮得好看一点,重新迷住氓呗。人啊,不管男女,都是肤浅的,脸蛋尤为重要。”
南廷玉慢慢道:“假如,长得是孤这样的……”
荀世子喝醉酒后胆子变大许多,想到啥便是啥,闻言,他哈哈笑了起来,搂住南廷玉的肩膀,道:“要是像殿下你现在这副模样,那肯定是不行了……哈哈哈……”
南廷玉脸色瞬间沉下去。
有几个本来喝得醉醺醺的公子哥,在听到荀世子这番话后,早已被吓得直接醒酒。
荀世子继续道:“殿下,嗝……你看你,脑门又红又肿,脸上还有道疤,你这个样子……不行啊……肯定不行的……”
说着,荀世子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小铜镜,对着自己照了照:“得像我这样,白白净净的,才招人喜欢啊……”
【作者有话说】: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摘自《氓》,先秦,佚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睨他:“白白净净啊?”
荀世子还没察觉到危险:“是啊,要白白净净的,毕竟男子的脸面也很重要……我家妙兰常说,她看上我,八九成便是因为我的这张脸……”
南廷玉冷笑两声。
半个时辰后,宴席结束,荀世子喝得醉醺醺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徐妙兰带着下人找过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待走近几步,发现荀世子整张脸竟被墨水涂得黢黑。
徐妙兰:“……”
南廷玉回到长乐宫,躺在床上,喝了那么多酒,依然睡不着觉,闭上眼睛,脑海还在想着宴会上那一众世家子弟出的主意。
除了荀世子的那个不靠谱的主意外,旁人提的建议大都是围绕着钱财和心意展开的。
钱财,他有的是,不怕。
那最主要的就是心意。
他翻来覆去,左思右想,一直想到凌晨才睡着。
次日,郁娘刚在院子里给火火剃完身上的狗毛,一抬头,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站在对面。
分明是晌午,他身上却莫名让人觉得冷嗖嗖的。
郁娘正要问他作甚么,便见他走过来,丢下一串钥匙,她哑然看他,听到他瓮声瓮气道:“这是东宫库房的钥匙。”
说罢,他眼含期待看着她。
郁娘却皱眉道:“殿下这是要我去打扫库房?”
南廷玉:“……”
打扫库房?她怎么想到的第一个念头会是这?
难道自己以前对她这么差吗?
他露出一副吃瘪模样,缓和了好一会儿,才道:“长乐宫不缺小厮,钥匙交于你,便是让你以后负责打理库房。”
一旁的苗苗闻言,吸了一口气:“打理库房啊……”这是太子妃的职责啊,想到这,苗苗忙把钥匙塞到郁娘手中。
郁娘闻言,神色不变,将钥匙又递向南廷玉:“殿下,我没学过管事持家的本领,恐怕打理不好库房。”
南廷玉像是料到她会拒绝:“府邸有两位管家左右协助你,你不必担心打理不好。”他昨晚思来想去,觉得送金银首饰过于麻烦,不如直接把库房钥匙给她,往后她想要什么,自己可以从中取。
顿了顿,他看向被剃得浑身光溜溜,仅剩下脑袋上还有毛发的火火,又道:“也省得你整日无事,去折腾狗了。”
火火此刻似乎有些懵,看着满地的狗毛,陷入到了狗生怀疑中
郁娘抬头看他,心道,他今日莫名其妙将库房钥匙递给她,是想来讨好她吗?
可他却没有想过,他把库房钥匙贸然给她,以后太子妃嫁进来,她与太子妃恐怕会因为这事而产生龃龉。
“殿下……”
“你若不想要这钥匙,那就丢狗嘴里扔了好了。”
“……”
撂下这句话,他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便转身离开了。
郁娘望着他的背影片刻,又垂下头看向手中的钥匙,他不像是行事鲁莽之人,如今怎么会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然将库房钥匙交给她一个尚未册封的女子?
她还未想通这事,次日,南廷玉又带她出去,不知要做些什么,二人乘着马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
郁娘坐在南廷玉对面,看见他头上常带那条的抹额换了,今日换成一条坠有黑色宝石的抹额,显得很是华丽贵气,身上穿着染着山水纹的月白色开襟长袍,腰间束有丝帛腰带,看起来很是俊逸潇洒。
郁娘移开视线,望向别处。
少焉,马车停在一处医馆前。
这家医馆名为仲机,左右两栋楼,各有三层,坐落在都城最繁华的街道中央上,也是都城最大的医馆。
“孤曾说过,要将都城最大的医馆送给你。”
郁娘看着眼前宏伟气派的两栋楼,神情复杂,继续不解风情道:“殿下,这医馆不会是你抄了人家的?”
南廷玉:“……”
他心中闷气顿生,他在她眼里就是那么不可取的人吗?怎么每次送东西给她,她都这样认为他?
他沉了沉气,解释道:“这家医馆是荀家名下的物产,前段时间荀世子犯了错,卖了这家医馆以赎罪,孤恰好就把这医馆给盘了下来,想着你喜欢,往后便送给你。”
郁娘迈步走进医馆,南廷玉看她脸上流露出兴致,跟在后面继续道,“你若是喜欢别的铺子,孤也可以帮你盘下。”
话落,他又飞快补充道,“只要你不跟孤闹脾气,好好待在孤身边,不见不该见的人,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
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只为挽回一个女子的心。在爱情的世界里,不分身份地位,上位者一旦动了心,也照样低下高贵的头颅。
郁娘沉默打量着医馆中的一切,鼻息中感受到熟悉的药材味,眼眶不由湿润起来。
不知道她的“杨氏医馆”现在怎么样了。
她伸手摸着快有她两倍高的药柜子,轻声回他:“多谢殿下。”
南廷玉嘴角扬起笑意。
这日,一辆马车缓缓行驶在路中央,沿街叫卖声顺着帘缝涌入进来。
马车内宣母两耳不闻,只闭着眼睛,专注转动手中佛珠,默念经文。宣若薇则坐在她对面,眉目沉寂,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忽然,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马车里。
“春日的池塘边,
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
小鱼儿……小鱼儿……”
宣母忽地一下睁开眼睛,这首童谣像是一把钥匙,打开她心中隐藏在最深处的密室,霎时间,那些汹涌情绪再也无法禁闭。她紧急喊停马夫,走了下来,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四处寻找那道稚嫩的声音。
小鱼儿,是她的小鱼儿吗?
宣若薇跟在她身后,茫然道:“娘亲,你怎么了?”
宣母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推开她,如无头苍蝇一般在人群里到处寻找着。
“小鱼儿……小鱼儿……”
那道稚嫩的声音还在唱歌,离她越来越近。
她穿过层层人群,终于看到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一边吃糖葫芦,一边唱着这首童谣。
她如疯了一般,一把抱住那小姑娘,逼问道:“这首童谣……你怎么会唱?你怎么会唱?”
小姑娘被她吓得连连后退,躲到母亲腿边,呜哇一声就哭了。
宣母见状,忙取出手中玉佩,递给那小姑娘:“我把这个给你,你告诉我,这首童谣,你从哪儿听到的……”
“是……是一位仙子姐姐……教的……”
“什么仙子姐姐?”
小姑娘又被她这副几若疯癫的样子,吓得不敢开口了。
一旁,小姑娘的母亲接过话:“哦,是前些时日,她生病了,在医馆中睡着,醒来时没见到我,吓得大哭,一个女子便教她唱了这首童谣,说是唱完了,娘亲就会来找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母闻言,焦灼问道:“什么医馆?什么女子?你带我去!”大抵是怕对方不同意,她又赶紧把身上带的值钱物品塞给小姑娘的母亲。
这妇人接过东西,笑着道:“好嘞,那医馆就在前面……我们带你过去……”
宣母此刻心脏狂跳,激动到快要拿不稳手中的佛珠,是佛祖显灵了吗?
终于要让她见到她的小鱼儿了……
十四年了啊。
这段路不过走了半盏茶的时间,可宣母却觉得像是走了许多年,每一步都走得无比沉重,耳边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也更看不到别的人,只睁大眼睛,攥紧手指,一步一步,凭借着本能跟随在这对母女身后。
“呐,就是这家医馆……”
宣母停下脚步,抬头向上看去,黑木牌匾上书仲机医馆四个烫金大字,这是都城十分有名的一家医馆,她和妇人们聊天时有听到过它。
她的小鱼儿曾在这里出现过?是生了病还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这,宣母忐忑不已,拉着小姑娘进入医馆:“小姑娘,你还记得是哪位仙子教你唱的这首童谣吗?”
小姑娘探出脑袋,在医馆一楼逡巡一圈,摇摇头。随后,她们又去了二楼、三楼,依然没有见到当日的女人。宣母不死心,带着小姑娘立即去边上的那栋楼。然而这里看过一遍,也依然没有找到人。
看着小姑娘一次次摇头的模样,宣母神情逐渐崩溃,她苍白着脸,嗓音发颤:“怎么会没有呢?你再仔细看一看……”
小姑娘嘟囔道:“真的没有……”
“那你还记得那位姐姐是什么身份吗?”
小姑娘摇摇头,她只记得她醒过来没看到娘亲,吓得哇哇大哭,冲出医馆想要去找娘亲,但因为还发着高烧,没走两步便摔在地上。
这时,有个长得像仙子一样的姐姐抱起她,给了她糖吃,还教她唱童谣,告诉她,等唱完这首童谣,她的娘亲就会来找她。
她便忘了哭泣,跟着仙子姐姐学童谣,等到她学会,娘亲果真就来了。
宣母又步步紧逼,继续追问着话:“那你应该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
妇人见她语气咄咄逼人,怕她会伤害小姑娘,忙将小姑娘拉到身后,作势要把钱财还给她:“我们不要你这钱了,你别缠着我女儿。”
宣母没有收,看着被吓哭的小姑娘,逐渐恢复几分理智。
她就知道上天还在惩罚她,不会这么容易让她找到她的小鱼儿。不过没关系,至少前进一大步,知道她的小鱼儿还活着。
宣母:“刚刚是我鲁莽了,这些钱财就当给你们母女二人压压惊。”顿了顿她又哽咽道,“若是下一次见到那位姐姐,能否麻烦你们及时将她的信息告诉给我,我会重重有赏。”
妇人犹疑了下回道:“好。”
宣母让身旁跟着的小厮留下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物和地址,在妇人和小姑娘离开后,她没有动,仍站在医馆三楼,眼神恍惚,不知道在看什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宣若薇一路跟在宣母身后,看到宣母那副疯癫偏执的样子,心中很不是滋味。宣琳琅都死了那么多年,宣母还是没放弃,总觉得她还活着。
早些年,宣母一直在暗中查宣琳琅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后来只得求神拜佛,将希望寄托在佛祖身上。
宣母去了许多寺庙,唯有伽蓝寺的方丈告诉她,她要找的小鱼儿还活着。宣母丝毫不作怀疑,不惜花费重金在伽蓝寺单独建一间小佛堂,供奉着菩萨像,为宣琳琅祈福,每年又散千金香火,成为伽蓝寺出手最阔绰的香客。
宣若薇踟蹰道:“娘亲,那首童谣是跟姐姐有关系吗?”
“嗯。”
“即是童谣,会不会旁人也会唱?”
宣母仍处在恍惚中,喃喃道:“那首童谣是广陵一带很火的童谣,本意是小鱼儿找大鱼儿。但在琳琅幼时,她调皮爱玩,总是我跟在后面找她,所以我改了词,改做大鱼儿找小鱼儿,教会她唱这童谣,我还告诉她,见不到娘亲的话,她就唱这首歌,娘亲听到声音会来找她的……”
宣若薇愣住。
宣母眼中有着模糊的泪意:“所以真的是她,琳琅,她没死,她还活着……”
这么些年来,她一直深陷在过去,活在十四年前丢失了琳琅的那个雨夜,痛苦和自责深深淹没住她,让她无法自拔。
她怕她到死,都找不到人,带着这个秘密入棺材。
从此在这世间,就没有人知道真正的宣琳琅了。
宣若薇闻言,面色有些复杂,心道,真的宣琳琅吗?她还活着?
既然还活着的话,为什么没有来找宣母?
宣若薇正欲说什么,这时,目光瞥到楼梯口上来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口一跳,忙扯了一下宣母的衣袖。
宣母回过神,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见到一穿着杏色绣花长裙的女子娉娉婷婷走上楼来,她头上挽着飞天髻,粉黛未施,打扮得清淡素雅,身上像是有一种魔力,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无法移开目光。只觉得非凡脱俗,夺目耀眼。
三年未见,来人似乎出落得更漂亮了。
宣母神色恢复如常,想到这些时日从长乐宫传出来的话,她睨视着郁娘,眼底寒意浮动。
太子为她换了个新的身份,让她变成裴元清的女儿,顶着救命恩人之女的身份进了东宫,摆明是在为她铺路。
郁娘走上三楼,猝不及防看到宣家母女二人,她也一瞬变了脸。三年前,双方便撕破脸面,如今自不必虚与委蛇。
郁娘心思一动,将手中钥匙扔给身后的药馆老板:“医馆里还缺银子和药材的话,便去长乐宫库房里看,想拿什么知会我一声便行。”
店老板顿时眼露谢意:“是,裴娘子。”
宣若薇不可置信盯着店老板手中的那串钥匙,这是长乐宫库房的钥匙?
南廷玉给她的?他怎么能这么做?
不知道库房钥匙代表的是什么吗?!
这串钥匙此刻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宣若薇的脸上,宣若薇心中羞恼无比,气得暗暗攥紧了手指。
她隐忍三年,本以为能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没有想到会等到这样的结果!
郁娘一回来,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不,甚至还不如原点。
宣母也失色片刻,很快便缓过脸色,大约没甚么针锋相对的心情,她凝视郁娘几眼,便拉着宣若薇离开。
走至郁娘身边时,郁娘出声喊住她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夫人……”郁娘微微笑着,转过身看她,“不知你和宣姑娘来医馆是要做什么吗?”
宣母弯了下嘴角:“我和若薇闲来无事,进来逛逛罢了,倒不知道这家医馆竟是你的物产?”
宣母本还打算找店老板,让店老板帮她一同找“宣琳琅”,现下发现这医馆是郁娘的物产,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找“宣琳琅”的事情绝不能让旁人知道。
郁娘笑道:“太子怜我在长乐宫乏闷无聊,便将这医馆送给我,让我也有个事做,打发打发时间。”
宣若薇闻言沉下脸,心道,自古便没有官家妇人抛头露面做生意的,更何况她还是长乐宫的人,所以她说这话,分明是在故意炫耀南廷玉对她任性放纵的娇宠。
宣若薇难掩心中酸涩:“那郁……裴娘子你懂得经营医馆吗?”
“宣姑娘,这你就不知了,我曾在兰西开过几年医馆,还经营得有声有色。”郁娘慢悠悠说着话,视线绕着在们二人的面庞转了一圈,又含笑道,“我也略懂医术,见宣姑娘你面上长有粉痤,想来是气血攻心、积郁良久,平日需得大度真诚待人,勿做表面虚伪功夫。至于宣夫人你,面色发黄,两眼浑浊,想来是亏心事做多了,以致噩梦缠身,往后定要多行善事,否则……难有好报。”
“你……”
宣若薇当即变了脸色,身旁的秦婆子更是作势要冲过去打郁娘,却被宣母拦住。
宣母还是保持着微笑,转着佛珠,道:“多谢裴娘子对我们母女的关怀,不过我们今日有事,就不在这里打搅你了。”
话落,宣母向身后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立即亦步亦趋跟着她离开医馆。
郁娘望着宣家母女二人的背影,眼神幽邃,唇间溢出一声轻哼。
这次,该是她为做局之人,请她们母女二人入瓮,让她们也体验一把她所受的折磨和绝望。
·
待走出医馆,坐上马车,秦婆子才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她竟然敢这样对你和小姐说话,你就这么放过她吗?”
宣母闭上眼,眉目间满是不耐:“难道我们要当众与她吵架闹事?行有辱斯文,不成体统之举?逞一时口舌之快,难成大事。”
宣若薇坐在对面道:“娘亲,她举止间敌意明显,只怕这次回来要向我们报仇……”
秦婆子:“小姐,她现在没名没分跟着太子殿下,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宣母扫了一眼秦婆子:“愚蠢,聒噪。”
秦婆子立即瘪嘴不说话了。
宣母难以静下心,便放下手中佛珠:“就是没有迟迟册封,才有了大问题。”若只是想封个妾,以太子对她的宠爱早就给了名分,何必迟迟没有动,只怕是想要立为正妃。
宣母沉默片刻,又徐徐道:“幸而宣家行得端做得正,太子他找不到理由来问罪。”南廷玉若是敢随意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家退婚,怕不是要被天下文人口诛笔伐,连带着郁娘也会跟着遭殃。
她深知南氏父子讲究名声,行事循规蹈矩,表面功夫一定会做得好,是故,宣家只要不出事,他们就抓不住把柄。
宣若薇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有宣母在身边出谋划策,她安稳许多:“娘亲,那我接下来需要做些什么?”
“你这段时间去常宁宫陪陪惠娴皇后,给她吹吹耳边风,让她助你和太子早日完婚。”惠娴皇后与郁娘也有隔阂,想来,比起郁娘,她心里还是更喜欢宣若薇成为太子妃。
宣若薇轻轻颔首。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过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宣母吩咐道:“秦婆子,你派人查一下她这几年在兰西的情况,还有她经营的那家医馆情况,必要的话,悄悄抓两个人来都城。”
“是。”
这日,郁娘收到请帖,见是徐妙兰所邀,她心中又惊又喜。
也不知道过去这三年徐妙兰如何了,只听闻她嫁了人,夫君与皇家沾亲带故,且还是南廷玉从小玩到大的挚友,身份十分尊贵。
二人约在茶馆见面,故人许久未见,一碰面心中皆感慨万千,竟就在茶坊聊了一下午。
后又不过瘾,徐妙兰邀郁娘出去逛逛,郁娘盛情难却。
二人在下人的簇拥下,逛到一处医馆,徐妙兰柔声道:“听闻太子殿下送了一家医馆给裴娘子你?”
“嗯。”郁娘心道,这事怎么传得这么快。
徐妙兰掩唇一笑:“那还真是奇怪,裴娘子你既已有医馆,且宫中也有御医,不知为何太子殿下还会去一家小医馆看伤。”
郁娘茫然:“看什么伤?”
“看额头上的伤,还有脸颊上三年前落下的旧伤,哎……听闻殿下很是苛刻,要求这膏药除疤就算了,还要让皮肤变好。”
郁娘哑然:“……”
看到郁娘这副模样,徐妙兰嘴角抿出个笑:“因着那家小医馆也是我家的产业,我才知晓这事。哎,可怜那两个老医师被殿下这苛刻要求折磨得夜里睡不着觉,掉了大把头发……”
郁娘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讪讪笑了下,心中忍不住吐槽,南廷玉在搞什么,他一个男子怎么突然在意起面容?
这时,走到一家酒馆门口,小厮看到徐妙兰,走上前道:“世子妃,你是来找世子的吗?他现在还在楼上陪太子殿下喝酒。”
郁娘听到“太子殿下”四字,意识到这是徐妙兰故意带她来这儿的,又想到前些时日,南廷玉跟她提到的犯错的荀世子,莫非那荀世子是徐妙兰的夫君?
想到这,郁娘脸蛋瞬间火烧火燎的:“……”
徐妙兰看向郁娘,眼中笑意不减:“这几日啊,太子殿下心情不好,总拉着我夫君出来喝酒,我夫君这人呢,一喝醉就爱乱说话,一乱说话就冒犯太子殿下,哎……”
郁娘勉强笑了笑,心里此刻已经明白,这是人家妻子来找上门告状了!
“我们也上去看看吧,哎,不知道他们今日又喝成什么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四楼,通廊上的下人,见到徐妙兰出现,纷纷福身行礼:“世子妃。”
徐妙兰抬手,向他们做了个噤声手势,又挽着郁娘的手腕上前,二人站到包间门边,听到里面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兴许是都喝醉了,说话吐着大舌头。
“殿下,你每天在这里冷着一张脸,喝闷酒,解决不了事情……”
“是啊,殿下,她让你心里不痛快,嗝……你就让她也不痛快呗,干嘛要自己独自忍着?”
这时,荀世子拍着南廷玉的肩膀,嘟囔道:“殿下,你别听他们的,他们各个妻妾不合,后宅日日起火、你听他们的话只会越来越惨……你要听我的……我跟你说,我跟妙兰就从来不吵架……”
南廷玉不作声,侧目睨他。
荀世子嘿嘿一笑,继续道:“夫妻之道,很简单嘛,就像我上次跟殿下你说的,男人的脸面十分重要,你若有一张俊脸,那她看着你这张脸自然生不来气。再者,除了脸,男人还要有心意,学会投其所好,她喜欢什么,你就给她什么。”
南廷玉捏着酒杯,一边觉得荀世子是在胡言乱语,一边又忍不住想到,郁娘最喜欢的大概就是萧重玄吧。所以无论他给了多少旁的东西,她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思及此,他一口闷掉杯中的酒。
可是让他把萧重玄给她,他又万万做不到,就算是死,他也要把她拴在自己的棺材中,绝不会让她和萧重玄双宿双飞。
荀世子得意洋洋摸着肚皮:“殿下,我就是靠这两招,把我们家妙兰迷得死去活来,让她对我百依百顺,我说什么她都不反驳,只张着大眼睛,一脸崇拜看着我,啧啧……”
一旁的小厮努力朝荀世子使眼色,暗示他,徐妙兰正站在门外,让他悠着点。可他现在喝得醉醺醺的,眯着个眼,兴致上头,什么也没看到,于是又忍不住向在场众人吹嘘自己的御妻之术。
“你们不知道吧,妙兰平日在家里还为我梳头穿衣,张罗三餐,嘿嘿,晚上还给我擦脚……所以说女人其实很好拿捏,只要略施小手段,便能应付,你们啊,都要得跟我学……哎呦……”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声痛呼,徐妙兰一把拽住他的耳朵,将他整个人给提了起来,他疼得五官扭曲,只顾着哎呦了。
其他世家公子见到徐妙兰出现,下意识缩着肩膀,屏气凝神,不敢吱声。
“妙兰……妙兰……你轻点……哎呦……”
徐妙兰分明在笑,可表情十分瘆人:“原来你平日里和殿下他们聊得都是这些事啊……”
“不是的,妙兰,我和殿下他们平时都是在聊天下大事,就只有今日这一次才聊闲话……哎呦,妙兰,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当然是要把你带回家,给你擦脚啊……”
荀世子察觉到危险,忙向南廷玉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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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救……哧溜……”
徐妙兰踩了荀世子一脚,荀世子彻底闭上了嘴。徐妙兰忍着怒意,向南廷玉道:“殿下,我夫君喝醉了,不便在这里打搅你们,我就先带他离开。”
南廷玉“嗯”了一声,徐妙兰转身之际,又跟郁娘道了声“我先走了”,尔后,她蓦地变脸,面如凶兽,提着荀世子的耳朵,把人从四楼带下一楼。
隐隐约约还听到荀世子的求饶声。
“妙兰……娘子,我的好娘子……我错了……”
包间内,一众世家子弟面面相觑。
这便是荀世子口中洋洋自得的御妻之道?
这时,南廷玉站起身,目若点漆,看着郁娘,喃喃道:“你怎么在这?”
是他喝醉了吗?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她?
他想郁娘走过去,似乎想要确认眼前的她是真是假,然而没走几步,身子忽然不稳,竟一头栽进了郁娘怀中。
郁娘下意识伸手搂住他,他个子很高,栽到她身上时,一股力道猛地袭来,差点害得她也向后摔倒。
他身上的那股浓烈酒气,迅速侵入她的鼻息中,她忍不住皱眉看他。
果真如苗苗所说,是个酒鬼。
他却对着她莫名其妙笑了下,伸出手搂住她的腰,埋首在她脖颈间。
“琳琅……琳琅……”他喃喃唤了好几声她的名字,唇齿温柔,“琳琅,你好香啊……”
包间内的世家子弟听到这话,吓得连忙捂住耳朵,做鸟兽状悄悄散去。
郁娘脸色气得涨红,眼见他还要说话,她一把捂住他的嘴,连拖带拽将他带上马车。
马车内,他如八爪鱼一般又要凑过来,想要与她亲近,她见状,柳眉倒竖,不耐烦瞪着他。尽管夜色黑暗,但身上的怒意还是清晰分明,他举止不敢再放肆,只好坐在她边上,与她拉开一点距离。
“为什么梦里的你也这么讨厌我……”一点好脸色都不给他,就不能对他笑笑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她脸上真实的笑意了。
郁娘撇开头,不想理这个酒鬼。
过了会儿,他含糊开口:“孤……想……你,琳琅……”
郁娘敷衍道:“殿下,我就在你身边。”
“孤想念的是过去的你……”南廷玉说到这,心口有点疼,“想念过去那个会用亮晶晶眼神看着孤的琳琅……”
可惜那个琳琅终究还是被他弄丢了。
郁娘闻言,眼睫微抬:“原来殿下会在意这么多。”
南廷玉见她不信的样子,忙道:“跟你有关的,孤一直都很在意……”大抵是觉得这话不够真切,他又无比郑重道,“你是孤最在意的女子。”
她曾说他是她的第一个男子,其实她也是他的第一个女子。
在无数同床共枕、爱欲交缠的日子里,交付的不仅是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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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离开的那三年,他常在想自己喜欢她什么呢?
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只是觉得悄无声息中,心脏和血液就融进了属于她的烙印,从此,一半的心脏为她跳动,一半的血液为她沸腾。
她成为他不可舍弃、不可遗忘的另一半。
没有了她,他真的会死。
纵使将来乘风破浪、步月登云,也毫无意义。
郁娘轻笑了下,如嘲似讽道:“最在意的女子……殿下喝醉酒了就喜欢说这样的话来骗女子吗?”
他大着舌头回道:“孤没有骗你……孤已经想好了,待……中秋节,孤就要向父皇,请命立你为太子妃。”
这话落下后,马车内许久未有声音。
郁娘的眼神融在黑暗之中,辨不出来神色,她本以为给东宫库房钥匙,只是他的一时鲁莽之举,没想到他竟真的有让她管事持家之意。
他不是看不上她这种不上台面的女子吗?
摁下心中疑虑,她声音淡淡响起:“可是殿下,宣姑娘怎么办?”
“孤会想办法和她退婚。”南廷玉小心翼翼看着她,壮着胆子靠近她几分,外面偶有月色顺着帘缝进来,能隐约看到郁娘模糊的五官,他赤诚剖开心扉,“只待孤寻到合适理由,便立即与宣家退婚。”
郁娘试探道:“宣丞相两袖清风,殿下怕是不好找到理由。”
“嗯。”
南廷玉轻轻颔首,不然也不至于拖到现在还没办下来,不过他私心已经决定,即使找不到合适理由,会承受天下文人的口诛笔伐,他也要与宣若薇退婚。
这时,郁娘的声音如魔咒一般,在夜色之中涌入进南廷玉的耳朵里,她循循诱导:“如果向下找不到毛病,那便可以向上,将一个人抬得很高很高,让她在高楼之上,永远也下不来。”
南廷玉酒意上头,脑子转得不快,闻言,只眼神茫然看着郁娘。
郁娘出言点破:“宣姑娘不是飞鸾神女吗?神女降世,该是要博爱万民,以身奉佛,怎么能落入俗世,成为洗手作羹汤的妇人?”
南廷玉眼中明了,大着舌头夸了一句“好主意”,但转眼他又蹙起眉头:“可是怎么能逼她以身奉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她是怎么成为百姓心目中的神女?”
南廷玉下意识喃喃:“她是借着游灯会和神话故事,又借着宣家的造势,成为神女的……”话落,他已明白该怎么行事,心中一时激动不已,忍不住抱住郁娘,力道之大,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胸腔中。
“琳琅,你真的是孤的好琳琅……”
说着,他情不自禁俯下身,吻向郁娘的额头。
虽只是蜻蜓点水的吻,可也还是这三年来他们最亲密的接触,郁娘脸色顿变,羞恼涌上心间,正欲推开他,他却转而将她的手放到他的耳朵上。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如小孩子一般,连忙认错:“琳琅,你要是生气,便揪孤的耳朵吧。”反正荀世子也是这么让人揪耳朵的。
想来御妻之术,其中一条,就是要乖乖被妻子揪耳朵。
郁娘:“……”本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见他直愣愣看着自己,一副等她揪耳朵模样,她心神莫名一动,恍若明白他的想法了。
他不是想要被揪耳朵,也不是想要认错,而是羡慕妙兰和荀世子那般亲昵无比的夫妻关系,他希望他们之间也能这样,所以哪怕是被揪耳朵,他也愿意。
郁娘收回手,平静道:“殿下金枝玉叶,我怎么能随意揪殿下的耳朵?”
南廷玉失落看着她,她明明用着平静的语调,可说出来的话却将他们之间隔有山海之远,回归到了最初的主仆距离。
有时候他宁愿她如当初那样,给他一巴掌。
“琳琅。”
“殿下,你喝醉了。”
他没再开口,面庞浸在黑暗之中,默默看着她。
她则偏开头,望向别处。
不多时,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安公公伸手要搀扶南廷玉,南廷玉却给推开了,他脚步不稳,独自固执往前走,像是故意给郁娘看的。
安公公无可奈何望向郁娘:“郁娘子,殿下醉了,万一磕到碰到都不是小事,不若你上前帮忙……”
这话还未说完,便听到一声扑通,紧接着小喜子的惊呼声响起。
“殿下栽进荷花池了!快来人啊!快救殿下!”
郁娘:“……”她脑袋有些疼,想起苗苗说她离开的第一年,他夜夜宿醉一事,估计当时他给旁人添了不少麻烦。
原来不仅是个酒鬼,还是个麻烦精。
“都别碰孤!谁都别碰孤!让孤淹死在这池塘里好了!”
四个侍卫跳下池塘,还未靠近南廷玉,南廷玉便大发雷霆,两手在水面挥舞,将他们赶走。
侍卫们眼神无助看向安公公,安公公则眼神无助看向郁娘。
郁娘望着眼前的滑稽场景,他个子高,站在池塘里,那水只到他心口,瞧着怎么也不会将他淹死的样子,反倒有几分无理取闹的样子。
安公公:“郁娘子……哎,就当老奴求求你了……”
郁娘估摸她要是转身离开,南廷玉得把整个池塘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荷花给嚯嚯掉,再继续嚯嚯安公公和侍卫,一直嚯嚯到她愿意出来“救”他。
她现在有点怀疑,他是不是主动跳池塘的?
对峙片刻,她无奈吐口气,俯下身,朝池塘中的人伸出手:“殿下,我身子畏寒,无法下池塘救你,你……”她这话才说一半,南廷玉已经握住她的手,借着她的那点力量,他自己踩着石头和台阶,嗖的一下上了岸。
郁娘:“……”
南廷玉:“琳琅,你有这份为孤担忧的心思就够了,孤很开心。”
郁娘张了张唇,无言以对。
幼稚小儿。
竟靠着伤害自己,来证明别人对他有几分关心。
安公公大抵是怕他们聊着聊着又要吵起来,连忙给南廷玉披上外套,出声道:“殿下,小心着凉,你快随老奴进屋换身衣裳。”
“好。”南廷玉没再折腾,脸上扬着笑,看了郁娘许久,才乖乖跟在安公公身后去换衣服。
进了殿,南廷玉脸上还堆着笑:“安公公,你说,她不愿意看到孤死,是不是证明她心里还有孤?”
安公公:“……”
沉默了一瞬,安公公不忍心道:“殿下聪慧。”
“孤就知道,她心里还是有孤的。”
晚上,他一直在嘀咕这句话,直至入睡。
其实只要她心里对他有一点点,一点点喜欢就够了。
·
次日,南廷玉苏醒过来,躺在床上,单手抵着眉心,浑浑噩噩之时,脑海忽然闪过昨夜的几幅画面。
旋即,他瞬间恢复神智,猛地从床上坐起。
昨夜他觉得自己没醉,很清醒,在“理智”之下故意折腾出许多事,然而待今日晨起,他才发现昨日的“理智”,那完全是不要脸的“理智”!
他都干了些什么事?
不知道郁娘心里会怎么笑话他!
想到这,他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琢磨了下,觉得最近几日还是先不要见她,等她忘得差不多了,再出现在她面前。
他从床上坐起,脑海这时又想到郁娘昨日在马车里提的话,他眼神渐渐幽深,沉思了会儿,心中已经想好谋算。
他唇角一扬,暗笑道,不愧是他中意的女人,竟能想到这么一个破局的法子。
没多久,钦天监夜观天象,忽然感悟到一则神谕——“神女降世,以身奉佛,可佑四海平安。如若违之,则四灾危世,天下大乱。”
再没多久,各地陆陆续续传来不同程度的灾情。
其实大乾国土广袤,每年四害不断,但如今因有神谕在先,再发生这些灾情,百姓下意识便将这事牵连到“神女”宣若薇身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往乾朝风调雨顺、天平地安,宣家总要对外造势,说是有神女庇佑,方能如此。现在旱涝无常、民无定息,自然也要牵连到宣若薇身上。
自古哪有只享受美名和爱戴,而不用承受批评和责任的道理。
是故,在一股势力的暗中推波助澜下,民间已经将千灾百难与宣若薇挂钩,认为是宣若薇未能以身奉佛,才引得佛祖动怒,降下灾难来惩罚众生。
宣府。
几个丫鬟忙里偷闲,凑在一起聊着话。
“如今东边暴雨,西边干旱,那钦天监算出来的神谕瞧着越来越真。”
“夫人诚心诵佛,小姐又为神女,想来确实与佛祖渊源不浅。”
“哎,也不知是做太子妃好,还是做神女好?”
“咱们小姐心怀天下,自然是更想要做泽被万民的神女。”
宣若薇路过花园,恰好听到丫鬟们的谈话,当即变了脸色。秦婆子见状,立即出声怒斥那几个丫鬟,吓得丫鬟纷纷跪地求饶。
宣若薇睨她们一眼,面无表情吩咐道:“秦婆子,每人掌嘴二十,让她们好好长长记性,主子的事情也能是她们随意谈论的?”
“是。”
宣若薇敛着怒意,转身去佛堂找宣母。
现在外面把天灾人祸都怪罪到她身上,有些无知百姓,甚至连自家母牛不下牛犊,都要怪到她身上,偏生她先前利用飞鸾神女身份享受过太多的美誉和盛赞,以致现在根本无法与神女身份划清关系,落得有口难辨的下场。
而宣母最近这段时间忙于找宣琳琅,无暇顾及她,她心中很是不安,见到宣母,便委屈趴到宣母怀中诉苦。
“娘亲,你一定要帮我,我还年轻,不想要一生都困在佛寺之中……”
宣母怜惜抱住她,说了些安抚的话,末了,宣母沉着脸道:“钦天监的神谕,还有近日为谣言推波助澜的势力,想来都是出自太子之手。宣家千防万防,没想到他会使出这么一招。”
宣家如今被架上道德至高点,贸然出来反驳,只会落得个“舍大义、取小利”、贪图荣华富贵的名声,是故,必须要拿出证据,才能将宣若薇从中彻底抽离出来。
宣若薇趴在宣母肩膀上,羞恼道:“当初都城沦陷,那个女人一走了之,是我陪在太子殿下身边,鼓舞他打回都城,也是我父亲出谋划策,助他坐稳这江山,可他竟丝毫没有感恩之心,现在为了与我退婚,竟这般狠心对我!”
宣母冷冷一笑,压低声音道:“太子继承了圣上冷血无情、过河拆桥的性子,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嫁给他,不会幸福,甚至还会落得如姚泊月一般的下场,被他拆骨入腹,直至榨干身上最后一点利益。”
宣若薇闻言,抿着唇,不作声,现在让她半途而废,放弃太子妃之位,她又不甘心!
她已经等了太多年,付出了太多精力,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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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薇:“娘亲,我已经无路可退了……”
宣母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事还未定,一切尚有转机。”
然而这话方才落下,下人便急匆匆来报着话。
“夫人,不好了,相爷刚刚被宫中的人紧急召过去,说是惠娴皇后突发恶疾,昏迷不醒,太子又围场狩猎,受了伤……”
“什么?”宣母愕然蹙起眉头,一字一顿怒道,“真是好手段啊!”先是将四灾嫁祸到宣若薇头上,引得百姓不满,现在又直接牵扯到皇室,进一步做局证实神谕的可信度。
这时候把宣明朗给叫过去,只怕是要逼宣明朗做出抉择了。
没想到对方来势汹汹,压根没打算给宣家喘息的机会。
宣母沉思片刻,道:“相爷何时走的?”
“前脚刚走。”
“快马加鞭追上相爷,帮我带一句话给他。”
“是。”
此刻,殿内,一众朝中重臣早已在此等候,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讨论着近些时日发生的事情。
“惠娴皇后身子向来康健,这次怎么会突然昏迷不醒?”
“哎,听钦天监说是神女之星异位,引起的天怒。”
说到这,一众大臣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丞相宣明朗。宣明朗似未听到这些话,神色平静。
这时,南廷玉坐在轮椅上,由安公公推着进了殿,众人立即止住话,纷纷向南廷玉围过去,询问他的伤势情况。
南廷玉与他们周旋几句。
南筠之是和钦天监一同进来的,见到南廷玉这般情形,南筠之当即沉下脸,问着话:“太子,你素来行事小心谨慎,今日怎么会在围场受伤?”
南廷玉:“父皇,围场数十匹骏马像是突然中了邪,四处嘶嚎攻击,儿臣躲闪不及,因此受了伤。”
钦天监适时出声:“哎,这便是神女之星异位的缘故,若是再不归位,不仅是皇后和太子受伤,只怕到时候……”说到这,钦天监看向皇帝,一脸严肃凝重。
一众大臣面面相觑,很快,有人出声附和:“既是如此,那便尽快解决神女之星异位一事。”
“是啊,听闻南方昨日还有了虫灾,现在就只差北面了……”
“为了百姓、为了江山,神女都该以身奉佛,止息天灾。”
待众人说的差不多,宣明朗才开口:“陛下,众大臣的话,臣深以为然,只是谁才是神女之星?”
“宣大人您就不要装糊涂了,神女当然是您的爱女,宣若薇宣姑娘了。”
宣明朗淡笑:“小女不才,担任过几年飞鸾神女,但是如今大乾还有六位在世的飞鸾神女,怎么就能确定神谕中的神女就是小女?”宣明朗抬头看向钦天监,平静的目光中却有一派无形威慑,“还是说,佛祖传下神谕时,特地向钦天监大人言明了神女的名字?八字?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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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天监一怔,支吾道:“宣大人,众所周知,宣姑娘是公认的飞鸾神女,你这般……为……为宣姑娘辩驳,莫不是不愿意让宣姑娘担起拯救黎民百姓的责任?”
“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现在有六位神女在世,为求准确无误,应按照长幼之分,让神女们先后剃发奉佛,以辨认谁才是真正的天命神女。”
南廷玉眼神晦暗看向宣明朗,心道,宣若薇是这六位神女中年纪最小的,宣明朗提出这个建议,怕也是走投无路了,便想选择拖延时间,稍后再做谋划。
很快,殿中宣明朗一派的大臣出声附和宣明朗的话。
高座之上,南筠之瞟了一眼南廷玉,大抵是有些疲惫,他不耐道:“这事,便先按照宣丞相的意思为之,不过,为平息佛祖之怒,在世的六位神女应先入伽蓝寺诵佛抄经,以表奉佛诚心。”
“是。”
宣明朗似乎还想说什么,然而南筠之却没有多做停留,在宫人的簇拥下离去。
宣明朗只得站在原地,望着南筠之离去的背影,静默沉思,片刻,他收回视线,向南廷玉的方向拱手行礼。
“殿下请多保重身体,臣先行告退了。”
“多谢宣丞相关心。”
二人虚与委蛇话别,待转了身,面色皆沉下去。
南廷玉心知,不能逼急,一步一步来。既已入了局,那么瓮中捉鳖只是时间问题。
这一次,他一定要让宣若薇再无入主长乐宫的可能,要让宣家为曾伤害郁娘之事而付出代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待回到长乐宫,南廷玉懒得再演戏,从轮椅上站起来,只不过走了几步,听到下人说郁娘回来了,他又连忙坐回轮椅,并给安公公使了个眼色。
安公公点头,识趣推着他,向郁娘的方向走去,还未靠近,安公公便长吁短叹:“殿下,造孽哦,您这腿往后可怎么办啊……”
郁娘和苗苗正从医馆回来,本来有说有笑的,听到这话,二人瞬间止住笑意,望向南廷玉。
南廷玉此刻坐在轮椅上,神情苍白而隐忍,右腿缚着层层绢纱,瞧着像是受了不轻的伤。
苗苗着急忙慌开口:“太子殿下,您的腿怎么回事?”
安公公接过话:“哎,殿下今日在围场被疯马踩伤了腿……”
南廷玉摆手,作势止住安公公的话:“不大碍事,只是断了一条腿罢了。”
郁娘瞄了一眼他的腿,看到绢纱上隐隐透出一抹紫红色的“血渍”,心道,他腿断了,就只用绢纱包裹起来吗?
她正狐疑中,这时,两只果蝇像是循着甜腻的味道飞来,绕着他的右腿来来回回旋转,口中嗡嗡声连绵不断。
听着很是让人厌烦,南廷玉忍不住抬起右腿驱赶果蝇,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抬腿动作倏然僵在半空中。
郁娘面无表情道:“殿下,红果汁吸引臭虫蚊蚁,明日您还是换作红墨水较为合适。”
南廷玉:“……”
说完话,郁娘从边上离开。
安公公大约是觉得丢脸,脑袋深深埋下去,没敢看她。
·
在六位神女进入伽蓝寺诵佛抄经的次日,大乾一百六十座城池联合上书,请求神女以身奉佛,佑四海平安。
此举与其说是给皇帝施压,不如说是做给宣家看的。
后又有多座城池发起千余人游行,百姓们纷纷响应,高呼“神女奉佛、四海安定”的口号。文人志士们也未耽搁,写诗作词,嘲讽宣家,更是推翻了宣若薇以前南巡之时精心维护的所有美誉和盛赞,连带着宣明朗的一世英名也受到影响。
宣家如今快要成为假仁假义的代名词。其实对于位高权重的宣明朗来说,当上国丈只是锦上添花之举,但若要因此而危及自己的名声,甚至危及他的丞相之位,那就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是故,分析一番利弊,确定无力回天后,在未告知宣母的情况下,宣明朗直接命人在伽蓝寺将宣若薇剃了发,逼她出家为尼。
宣母得到消息,赶到伽蓝寺时,一众僧尼已经摁着宣若薇剃去了长发。
宣若薇神情恍惚看着满地的乌发,犹如被人抽走主心骨,成了木头人,脸上不复从前的爽朗大方。
她被送往伽蓝寺这几日,以为能得到宣家的解救,在过去十几年里,每次她出了事,最终都会有宣家为她兜底,为她解决。
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她等来的是宣家的舍弃。
一直想要成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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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哭泣,在看到宣母出现后,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潸然落下泪,扑到宣母怀中。
“娘亲……是父亲命人……命人这样做的……”
宣母抱着她,安抚道:“娘亲知道,没事的,若薇,那咱就不嫁太子了,他本也不是你的良人……”
宣若薇摇着头,流着泪,语无伦次说着话:“娘亲,他们凭什么要这样安排我的人生?娘亲,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要丢下女儿好不好……”
她口里的那句不要丢下女儿,蓦地刺激到宣母。宣母眼眶发红,抚摸着宣若薇的脸,眼神中满是挣扎的爱意:“好,娘亲不会丢下你,娘亲绝对不会丢下你的……”
“娘亲,你要为女儿出头,女儿被逼着青灯伴古佛,只是为了给人腾出太子妃之位!凭什么那个瘦马能踩着女儿一路向上爬?凭什么她能和南廷玉双宿双飞?女儿心中恨呐……你一定要为女儿报仇……”
宣若薇心中实在不平,不明白一个出身卑贱的瘦马,怎么能赢了她?
怎么能代替她入主东宫?
宣母看着她剃光了头发的脑袋,心疼道:“你放心,娘亲已经有了对策,绝不会让她踩着你登上太子妃之位,她的身份将成为她和南廷玉这一生永远也洗刷不掉的屈辱!”南廷玉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洗白郁娘的身份,那他就该承受真相被暴露出来后的口诛笔伐。
她这段时间已经差人到兰西,抓了两个女学徒,又找到鸾州城教坊的嬷嬷,只待这些人进都城,便能扯下郁娘的遮羞布。
“娘亲……”宣若薇闻言,心中的惶恐和崩溃和缓一二,今日剃发为尼的变故来得太快,让她毫无招架之力,除了抱着宣母哭泣,便再也难以行其他事。
“娘亲,我什么都没有了,我现在只剩下你了……”
“没事的,若薇,不要害怕,娘亲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等到这件事情过去,风波平定,娘亲再想办法将你救出来。”
宣若薇含泪点点头。
·
不多时,鸾州城教坊的嬷嬷悄悄入了都城,进了宣府,见到宣母。
宣母塞了一叠银票给嬷嬷。
嬷嬷笑着再三保证着话:“宣夫人,我得知你的意思后,在来都城之前还特地带上了当初卖她的人牙子。你放心,有我和那人牙子的供词,届时不仅能指证她的身份,便是连她小时候怎么被她娘给卖掉的事,也能说得清清楚楚。”
宣母此刻神情疲顿,闻言,敷衍点了点头。
心道,还有六日便是中秋节。
长乐宫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南廷玉会在中秋节上请旨赐婚,到时候,她就中秋节上借着别人的手,当众拆穿郁娘瘦马的身份。
那时,便是皇帝皇后想要瞒,也瞒不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剃发为尼的当日,常宁宫传来口谕,召郁娘进宫。
在郁娘的记忆里,每次面见惠娴皇后都无好事发生,但不知缘何这一次心中她不觉得恐慌,大抵是拥有了最大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兴许是经历过许多事情后,心境大为不同,对任何风雨都能坦然淡然视之。
因此这一次,她未让安公公他们跟着。
她独自跟随宫人,穿过青瓦红墙、玉楼金殿,走进常宁宫。
大殿布置的一如同三年前一样,殿中央是巨幅山水画《宛西玉宫图》,曾经只挂了一半,如今另一半也挂了上去,两幅画相得益彰、雅韵飘逸,栩栩勾勒出千里江山的一角。窗柩旁放着打理精致的木芙蓉盆栽,微风拂过芙蓉花,徐徐而入,吹动殿内宝石珠帘叮当作响。
半空中浮动着淡淡的药草味,惠娴皇后端坐在高座上,脸色发白,唇间隐有咳嗽声响起。
郁娘原先听到惠娴皇后昏厥一事,还以为惠娴皇后是在配合南廷玉演戏,没想到是真的生病了。
“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惠娴皇后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放下茶杯,抬手示意郁娘坐下,目光不动声色跟随着郁娘转动。
看到郁娘神色自若坐到椅子上,她脑海忽然想到三年前,也是在这间大殿内,宣母当时对郁娘的评价——“可惜出身不好。”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回复的?
她好像说,出身便已决定了一切。
如今再看,她和宣母的脸被郁娘打得啪啪作响。
一个无名瘦马,得到了她们这半辈子都没有得到的东西。
惠娴皇后脸上挂起温柔慈爱的笑:“你如今瞧着长了些肉,身子看着更康健了。”想来南廷玉不在身边,她日子过得也不差。
郁娘嘴角轻轻掀动:“多谢皇后娘娘挂念。”
“你可知本宫今日找你是为了何事?”
“民女不知。”
“太子中秋要向圣上请旨赐婚,欲立你为东宫太子妃。”
惠娴皇后说着话时,目光紧盯着郁娘,见郁娘神情不变,心中不由暗道,郁娘虽然出身不好,但举止得体、不卑不亢,兴许能胜任太子妃一职。不过就算胜任不了,以南廷玉现下固执偏执的模样,也一定会将她送上那个位置。
多少世家贵女翘首以盼的位置,竟兜兜转转,花落一个不知名瘦马手中。
惠娴皇后敛下心中的感慨,正欲继续说话,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宫人未来得及拦住南廷玉,便见南廷玉穿着一身黑色朝服,大步跨过门槛,进入大殿。
看到郁娘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他脸上紧绷的线条才稍稍舒缓。
他这一系列神情变化,皆落入到高座上惠娴皇后眼中,惠娴皇后忍不住自嘲道,南廷玉这副模样,就好像常宁宫有洪水野兽。
兴许在他心目中,这洪水野兽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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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您召见她所为何事?”
惠娴皇后:“不着急,你先坐下吧,本宫正好也有话要和你说。”
南廷玉闻言,坐到郁娘对面去,视线直直落在郁娘脸上。
郁娘则偏开头,不看他。
“太子,你想立谁为太子妃,本宫不做阻拦。如今你二十有二,也该到娶妻纳妾的年龄了。”顿了顿,惠娴皇后又道,“近些时日,外面又有谣言传起,说你……”
南廷玉皱眉打断她的话:“母后,这些不入流的谣言应当左耳听右耳出,不必放在心上。”
“旁人不必放在心上,但是本宫是你的娘亲,又是一国之后,必须得放在心上,也必须得为你妥当善后。”
南廷玉默了一瞬,瞟向郁娘:“那儿臣尽力早点打破谣言。”
郁娘听到他们“提起”谣言,便猜到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心口忽然发涩,又觉得有些寒冷。他们已经能平淡提及这件事情,只有她还未忘记曾经的伤害,难以从过去中抽离。
“你一个人尽力尚不行,所以本宫打算在中秋节那日,为你立太子妃得同时,再纳一位良娣,两位奉仪,四人共同进入长乐宫伺候你,早些为你开枝散叶。别的男子在你这个年纪,早已儿女成群,你身为一国之储君,却连个影都没有。”
南廷玉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母后,孤还年轻,理应以朝堂政务为主,府中有太子妃一人便足矣。”
惠娴皇后端起茶杯,捻着杯盖掸茶叶,目光笑着看向一直没有作声的郁娘:“郁娘子,你觉得太子该不该一同纳妾?”
郁娘收回思绪,恍若未看到南廷玉难看的脸色,她迎着惠娴皇后的视线,淡淡回道:“皇后娘娘思虑周到,民女也深以为然。”
对面的南廷玉听到这话,瞳仁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看向郁娘。
她竟然同意他纳妾?她知不知道纳妾意味着什么?
不对,她知道的,她只是不在乎罢了。
瞬间,一股浓郁的苦涩弥漫在他心口上,他不是早就明白,她不爱他,也不在乎他吗?
这个太子妃之位,还是他强塞给她的。
惠娴皇后笑了起来,赞赏道:“不错,有正宫风范,将来长乐宫后宅有你坐镇,本宫十分放心。”
南廷玉压下心中苦涩:“母后,孤的后宅之事,还请您不要掺和!”
这话说得凌厉分明,满是不满之意。
惠娴皇后听了,却未发火,只笑盈盈道:“太子,你如此抵触纳妾,难道要一辈子只娶一个太子妃吗?”
南廷玉一愣,欲说出口的话在胸腔中转了转,若是在以前,他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不想要将郁娘置身在风口浪尖之上,可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后,他终于明白,隐忍刻骨的深情永远都比不上正大光明的偏爱。
她想要的就是看得见的独宠。
他慢慢道:“是。”
惠娴皇后脸上笑意凝固住,一旁的郁娘神色也微微怔住,抬眸复杂凝视着他。
“是,儿臣一辈子只娶一个太子妃。”
南廷玉又重复了一遍,话落,他轻轻攥住郁娘的手,“儿臣和琳琅就不在这里打搅母后了,先行告退。”
惠娴皇后没作声,坐在高座上,安静看着南廷玉牵着郁娘离开,一旁的婆子似乎想要安慰她什么,还未开口,她便抬手制止了。
南廷玉压抑着怒火,拽着郁娘,脚步越走越快。郁娘起初尚跟得上,后来腿脚不稳,差点踉跄摔倒。
他这才停下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她,漆漆黑目中羞恼分明。
“孤竟不知你是一个如此大方的女子。”
但凡她当时脸上露出来一丝迟疑和犹豫,他心里都不会这么难过,为什么她能这么坦然将他送出去?
郁娘揉着手腕:“殿下,难道你要我当众驳了皇后娘娘的面子吗?再者,殿下你的身边确实需要……”
“够了,孤不想听你的诡辩。”
南廷玉恨恨打断她的话,她的理由一定是冠冕堂皇的,也一定是能将他伤得体无完肤的。
他大抵是气得不轻,连戏都不想演了,本来日常出行皆坐在轮椅上,现在轮椅不坐了,他直接健步如飞离开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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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这几日身上也有点事,无暇顾及到他,不知道后来纳妾之事是怎么处理的。
转眼,便到中秋节这日,下人早早为郁娘送上合身的衣裳,款式是都城时下贵女们最为喜欢的齐胸襦裙,藕粉色襦裙搭配着白色内搭,颜色温和甜美,衣襟披帛上又绣着卷勾云纹,做工素净大方的同时不失细致讲究。
郁娘本以为只是下人随意为她准备的衣裳,待她坐上马车,看到南廷玉身上的衣裳,眼神一怔。
南廷玉今日穿得是立领白色外袍,袍子款式简单,唯有内搭上的束腰做了点睛之笔,这束腰玉带绣有卷勾云纹,与郁娘衣裳上的刺绣状似出自于同一绣娘之手。
郁娘哑然,旋即,视线又从他腰带上移开,落到他脸上,发现不知何时他脸颊上的旧疤没了,抹额也已摘掉,露出白皙干净的五官,俊朗得不像话。
她眼神微动,垂下视线,紧盯着脚尖,没看到南廷玉随后落到她脸上的视线,炽热而胶着。
他心道,她方才打量他那么久,也该他看回去,视线遂一寸寸在她脸上游弋,最后落到她发髻上插着的一只缀满晶玉的桃花步摇。
那步摇随着马车而动,在半空中晃出摇摇曳曳的弧度,竟也能让他心猿意马,心中生出一圈圈涟漪。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
二人入了宫,一前一后进入大殿。
每年中秋皇帝都会在宫中大摆宴席,朝中大臣可携女眷参加。今日,大臣和女眷早已来齐,见到南廷玉出现,纷纷起身行礼。
郁娘跟着南廷玉跃过众人,坐到高座之下的左侧位置,正对面的右侧位置便是宣丞相和宣母二人。
宴会还未开始,有大臣围过来和南廷玉寒暄说话,其间,不少打量视线落到郁娘脸上。郁娘却没有注意到,只隔着一段距离看向宣母。
宣母没看她,眼神放空,神情平静,转着手中那串小叶紫檀佛珠,一副虔诚问佛的模样,与这喧闹的大殿格格不入。
郁娘嘴角浮出一丝嘲讽。
真有意思,女儿不愿意青灯伴古佛,这娘亲倒是一副恨不得随时随地长斋礼佛的模样。
一家子都爱装模作样。
皇帝和皇后是最后进入大殿,众人还未来得及行礼,南筠之便笑着摆手让众人起身落座,不必拘束。
南筠之今日瞧着心情不错,主动和一众大臣说着话,姿态平易近人,没一会儿殿内气氛便活跃起来。
一番寒暄过后,又是饮酒作诗。几杯酒下肚,殿中大臣皆有几分醉意。
南筠之感慨道:“良辰美景,花朝月夕,真愿与众位大臣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陛下尚年轻,定能朝朝如愿,岁岁安澜。”
南筠之看向南廷玉:“哈哈哈,朕不年轻了,太子若是早些成家,朕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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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这时站起身,笑着接过话:“父皇,正所谓先立业,后成家,如今天下太平,四海为安,大业已定,儿臣琢磨着,也该是成家之时。正好今日赶到良辰佳节,儿臣斗胆,想请父皇为儿臣和裴元清之女裴琳琅赐婚。”
赐婚一事,虽是“临时”提起,但其实从上到下,殿中的大臣、女眷甚至是连下人也都已知道会有这事。
遂南廷玉话落后,一众人没有惊讶,只是将目光望向郁娘。
南筠之识趣笑着道:“没想到太子你竟心悦裴元清那小老头的女儿,哈哈哈……说说你和她是怎么相识的?”
南廷玉胡编乱造:“儿臣前段时间在兰西,恰好找到裴元清老先生流落在民间的女儿,儿臣与她……相谈甚欢,情意渐生,又觉其性子贤淑、温和得体,适合为儿臣之妻,为儿臣管理后宅。”
边上的荀世子忙配合道:“哦,到底是何女子竟能入太子殿下的眼,快来让我们看看。”
南廷玉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笑,侧目看向郁娘。此刻,他眼中似乎只看得见她,满堂宾客皆成了背景。
郁娘顶着无数双打量探究的目光,徐徐站起身,她走到南廷玉跟前,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和祈元瑶福身行礼:“民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南筠之和祈元瑶皆笑着道:“免礼吧。”
众人望着殿中央的一对男女,见二人的身形和面貌十分般配,站在一起,像是天神与仙子降世,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难怪殿下会看不上宣……”
这话戛然而止,没说完。
恰到好处的留白,反而更让人难堪,宣明朗脸色紧绷,宣母没再转佛珠。
荀世子笑呵呵拍掌,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夸赞道:“殿下和裴姑娘当真是檀郎谢女转世啊,配,绝配……”
起初,还有大臣顾忌着宣明朗,不敢附和,很快,说话的人一多,众人也都放开了,你一句,我一句,将南廷玉和郁娘二人夸得天花乱坠。
郁娘被无数吹捧声包围着,心道,这恐怕是她这辈子听到的最多的夸赞。
明明,还是她这么一个人,换了一个身份,就迎来截然不同的待遇。原来有些时候,错不在人,而在身份。
然而,这时,忽有杯子打翻的声音猝不及防响起,打断众人的吹捧,紧接着,是一道惊呼声。
“裴琳琅?她不是什么裴琳琅,她分明是鸾州城教坊的一个瘦马啊!”
这话如一击惊雷,骤然在大殿中炸开,将众人炸得一愣一愣,不约而同望向说话之人。
这时,又有声音传来。
“对啊,她是裴元清哪门子的女儿?她不是太子之前的郁奉仪吗?听说那郁奉仪就是鸾州城的瘦马!”
这时,一上了年纪的嬷嬷突然冲到跟前,跪在大殿中央,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哭道:“陛下慎察,她压根不是什么裴元清之女,她是老奴调教了十几年的鸾州城瘦马!”
【作者有话说】:家人们,是我没用,着急忙慌也没来得及写完宴会剧情,我看看能不能熬夜再写一章,大家先去睡吧,明天起来看。
南朝·萧统着《昭明文选》:“朝朝如愿,岁岁安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是何来历,皇帝和皇后自然知晓,只是二人执拗不过南廷玉,便帮忙遮掩着,正好皇帝也不喜欢外戚干政,得知南廷玉欲立郁娘为太子妃,没多加阻拦就同意了。
但是这不代表帝后二人能公然接受太子妃为瘦马一事,毕竟,皇家的脸面和尊严远远要比个人的喜爱看得更为重要。
那老嬷嬷的一番话说出来后,大殿突然归于死寂,众人皆怛然失色,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
他们心中倒是怀疑裴琳琅和曾经的郁奉仪“关系匪浅”,但不知道郁奉仪是瘦马!
当年不少世家对郁奉仪的来历好奇,暗中调查过,可惜什么都没查到。她就像是凭空从鸾州城冒出来的一个女子,被太子看中,带回了东宫。
现下听到这老嬷嬷这么一说,众人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原来查不出她的来历,是因为来历不堪,早就被太子暗中抹掉!
一时之间,众人望向郁娘的目光,从方才的夸赞变成了质疑。
南廷玉目光森冷看向跪在大殿上的老嬷嬷,这嬷嬷是被崔国公夫人带过来的。
当年崔国公一家本是姚派的最大支持者,但因为嫡孙崔明尧之死,崔国公临阵倒戈,转投南廷玉。后来南廷玉收复江山,崔国公一家深怕南廷玉逮到机会清算他们,一直夹着屁股做人。
如今,这崔国公夫人像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带人过来生事?
想来此举背后与宣家脱不了关系,估摸着是被宣家当枪使了!
想到这,南廷玉睨了一眼宣明朗和宣母,本以为他们最近这段时间静悄悄的,是挨了教训,收心不搞事了,原来在给他搞一个大的。
他压下心中腾腾怒火,转头望向跪在大殿中央的老嬷嬷,正要命侍卫将她拿下,却被郁娘拦住。
郁娘悄悄握了下他的手,像是知晓他怎么想的,小声道:“殿下,你若直接把人给拿下,便坐实了我的身份。”不待南廷玉说话,她又道补充道,“我应付不过来的话,殿下你再出手。”
南廷玉心神一顿,侧目看向郁娘坚毅苍白的侧脸,心口忽然涌上来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她做错了什么呢?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她昏迷时还会做噩梦,会语无伦次向嬷嬷求饶,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可偏偏在人们眼中,罪不可赦的是她。
他反握住她的手,眼神怜惜看着她,袖袍下交织的手指,仿佛在无声告诉她,他会是她最大的底气。
他心中已经做好最差的打算。谁让他不快活,那他就让谁不快活。
实在不行,就直接当场砍了这嬷嬷的脑袋。若谣言再止不住,那就再杀几个多嘴的人,以儆效尤,直至能确保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在这间大殿里!
郁娘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嬷嬷,这人便是幼时常打她的翟嬷嬷,没想到宣家竟会将这人从鸾州城找回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样子这次为了对付她,费了不少力气。
她移开视线,望向刚才出言嘀咕她的那群人:“太子殿下当初在兰西与我一见如故,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我长得像已故郁奉仪。方才听到也有人说我是郁奉仪,可我若是那位郁奉仪,我缘何会放着太子的宠爱不要,而消失三年呢?”
有人嘀咕道:“是啊,如果她是郁奉仪,那她为什么会消失三年?难道还有什么比待在太子殿下身边更好吗?”
宣母似是一直游离事外,听到这话,抬起眼睫看向郁娘。她嘴角浮起一缕冷笑,心道,郁娘脑子倒是清晰,先出言和郁奉仪这个身份划清关系,便是知道郁奉仪的身份不好洗白。
可惜,这一次她早就准备齐全,定要将郁娘所有的脸皮全部扒下来!
让众人,看一看郁娘芯子里到底是什么颜色。
想到这,宣母和崔国公夫人对视一眼,那崔国公夫人得了鼓舞,拄着拐杖站起身,浑浊的双目直勾勾看着郁娘,怒意汹涌:“那兴许是因为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所以才消失三年?”说罢,崔国公夫人又向身后的仆人们道,“空口无凭,你们把殿外候着的人带上来!”
众人一看这架势,明白今日原来不是个意外,而是早有准备。
本还以为宣家要生事的,没想到先坐不住的会是崔国公一家。
高座之上,南筠之和祈元瑶面面相觑,二人神情都不怎么好。
不多时,下人带上来两个打扮成医馆学徒模样的女子,正是海月和四惢。
二人大抵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进了殿,吓得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南筠之蹙眉道:“她们二位又是……”
“陛下,她们二位是兰西医馆的女学徒,跟在郁奉仪身后行医三年。”说到这,崔国公夫人阴阳怪气问向郁娘,“不知道郁奉仪见到她们,可还有熟悉感?”
郁娘看着海月和四惢,不紧不慢回复:“夫人,我不是您口中的郁奉仪,不过她们二人,确实是我医馆中的女学徒。”
“你承认就好,据她们二人所说,郁奉仪逃离太子身边,目的便是为了和旧情人躲到兰西,双宿双飞!后来也是因着旧情人被太子抓住,为了救他,才重回都城。”
崔国公夫人上了年纪,说完这番话,便累得气喘吁吁,两个丫鬟赶紧上前为她顺气。
郁娘神色自若,问向海月和四惢:“哦?不知道你们口里说的,我的旧情人是谁?”
海月:“好像是一个做生意的商人。”
“做什么生意?”
海月:“玉石。”
四惢:“丝绸。”
二人一同开口,却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旋即,二人对视一眼,又忙改向对方的答案。
海月:“对对对,是丝绸。”
四惢:“哦,我记错了,是玉石,……”
殿中众人见状面面相觑。崔国公夫人脸色微变,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意识看向宣母,宣母则轻蹙眉头,心道,前些时日抓到这二人时,二人供词说得十分利索,也无任何出入,怎么今天在大殿上就说岔了?
难道是紧张的缘故?
郁娘继续问着话:“罢了,记不住这个也无所谓,方才他们说我和旧情人厮混三年,那么我的那位旧情人你们总该见过吧,他长什么样?”
二人又同时开口,却说出了不同的相貌。
海月:“他个子不高,眉清目秀。”
四惢:“个子极高,长得魁梧有力。”
这番话落下后,殿中众人哑然失语,意识到这二人原来是在胡言乱语。
高座之上,南筠之脸色阴沉,蓦地拍了一下桌子,怒斥:“放肆!你们现在是把皇宫当成草市了吗?一派胡言乱语!”
崔国公夫人被这声音吓得一趔趄,身形不稳,跌坐回椅子上,差点儿一口气喘不过来。
宣母不是说这两个女学徒可以指认郁娘的吗?怎么现在二人连话都说不准?
南廷玉这时也顺势开口:“你们二人连诬告之词都说不准,竟然也敢来圣上面前告御状?!”
海月听到这话,似是害怕的不行,忙对着高座上的南筠之磕头,哭喊着道:“陛下恕罪,民女……民女什么都说!民女姐妹二人是被人强掳来都城的,对方非逼着我们去陷害杨娘子,我们不愿意,他们便要对我们用刑……可我们二人一见到圣上真颜,便心生畏惧,语无伦次,说不了一句假话……”
“是啊陛下,民女和姐姐都是被逼人的,我们压根不想诬陷杨娘子!杨娘子她是个好心人,当初战事动荡,她收留我们,给我们一口吃的,还给我们工钱,我们心里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愿意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陷杨娘子身上?”
“对,什么郁奉仪、旧情人、厮混三年,全都是假的,这是别人逼迫我们姐妹二人说的构陷之词!杨娘子她分明就是个地道的兰西人,在兰西生活了十几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海月和四惢每说一句话,崔国公夫人脸色便难看一分,未料到这两个女学徒竟然会临阵倒戈。
不对,她们可能压根就没打算过出卖郁娘,而是故意装作投诚的模样,再在大殿上狠狠将他们一局!
想到这,崔国公夫人看向宣母。
宣母此刻脸色不怎么好,眼神幽幽盯着那两个女学徒,想来这一局是郁娘故意设下的,当初她在她面前透露出她在兰西开医馆一事,便是要故意引她从此处出手,实则早就埋好了陷阱,等着她跳进去!
宣母攥紧手中佛珠,眼睫敛了敛,向崔国公夫人无声动了下嘴唇。
她们还有好几个“利器”没亮出来!
崔国公夫人像是想到什么,又稳住心神,拄着拐杖,站起身继续道:“陛下,老身这边还有证人,可以证明她压根就不是裴元清老先生的女儿!如今裴元清老先生远在西域,她就是欲钻这个空子,妄图从瘦马变作将军之女!陛下,她此举其心可诛啊!”
南筠之谁都没看,只看了一眼郁娘,见郁娘神情镇定,他便道:“崔国公夫人,你这是在变戏法吗?怎么一个一个人出来?有什么证人证据的,都带上来。”
崔国公夫人脸色难看:“是。”
随后,侍卫押着军医苑学徒空青和一个上了年纪、走路一瘸一拐的老婆子走进来。
郁娘视线停在空青身上片刻,想到她回东宫没多久,空青便称病养伤,离开军医苑,原来是被他们给悄悄抓走了。
她目光又从空青身上移向那个一瘸一拐的老婆子。
这个老婆子是谁?又是要来证明什么?
郁娘心中莫名有些不安,不知道这个变故会是什么,忍不住收拢手指,沉下呼吸。南廷玉察觉到她的紧张,遂加重手指交缠的力度,仿佛在告诉他,他在她身后。
“别怕。”
大不了都杀了就是了。
南廷玉从没有此刻这么疯过,方才还觉得只要杀了那些多嘴的人就算了,现在觉得这些碍眼的人都可以杀了。
诛尽杀绝,入阿鼻地狱,那此等罪孽,由他一人担着便好了。
空青跪到地上,看向郁娘:“郁娘子,对……对不住了,我什么都招了,你确实不是师父的女儿,你是师父从鸾州城的牙婆子手中买回军营的药娘,后来不知道怎么地你就成了太子殿下的人……”
崔国公夫人故意引导着话:“你是怎么确定她就是郁娘子的?”
“她长得和郁娘子一模一样,我绝不可能认错,且郁娘子身子骨不好,有短命之兆,只要让御医查一查便能知晓。”
崔国公夫人立即道:“陛下,还请传召御医。”
南筠之闻言,看不出什么表情,摆了摆手。
下人立即出去传令,不多时,带回来三个御医。
崔国公夫人见状,一脸自信看着郁娘,她已经迫不及待等着看郁娘痛哭流涕,跪下来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错的场景,然而没想到三个御医把完脉,皆给出了同样的结果。
“回禀陛下,裴姑娘身子骨康健,并未有任何问题。”
崔国公夫人脸上的自信瞬间僵住。
空青也神色大变:“什么?这不可能,除非……除非她这三年把自己的身子骨给调理好了!”
南廷玉一颗心提起,又落下,顾不得问郁娘身子怎么回事,面无表情斥责道:“呵,你这狗奴才一会儿说有短命之兆,一会儿又说调理好了,怎么?她是神医吗?有这本事?”
郁娘瞄了一眼南廷玉,心道,她还真有这本事。
空青犹在辩解:“一定是她把自己的身子给调理好了!我不可能认错!她确确实实就是……”
这话还未说完,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爽朗声,打断空青的话。
“哦,怎么你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清楚她的身子状况?”
下一瞬,便见一个穿着灰麻衣的老者走进大殿内,尽管风尘仆仆,但身上仙风道骨之韵难以遮掩,他胡子花白,眼神明朗,精神看着很不错。
他先向高座上的南筠之和祈元瑶行礼:“老臣参见陛下和皇后娘娘。”
“免礼。”
空青呆呆看着裴元清:“师父……”
裴元清捋着胡子,站到郁娘另一边,嫌弃看着空青:“你睁眼说瞎话,连师父的女儿都敢随意污蔑,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徒弟!”
“师父,可是她明明就是……”
“够了,难道我还能认不清楚谁是我的女儿吗?”说到这,裴元清长叹一口气,红着脸、硬着头皮将南廷玉在信中为他编纂的风流韵事向众人一一道了出来,末了,他语重心长道,“我当年收留郁奉仪,便是因为觉得郁奉仪面庞甚是熟悉,只是没想到,她竟和我流落在外的女儿长得八九分相似。”
这还是裴元清时隔三年,再次看到郁娘,望着郁娘的目光,慈爱和思念真情流露出来。
郁娘迎上他的目光,眼眶也红了,发自内心唤了声:“父亲……”裴老先生一直都像父亲一样照顾着她。
“诶,父亲来迟了,让你受苦了,真没想到,我一不在,他们就这么欺负你!”
“裴老头,你是在睁眼说瞎话!”崔国公夫人连礼节也不顾了,怒道,“她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
“够了,她是不是我的女儿,难道不应该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来确定的吗?何时轮到你们崔国公府了?”说着,裴元清又转身向南筠之道,“陛下,您是相信外人,还是相信老臣这个做父亲的?”
裴元清是不是郁娘的父亲,南筠之心里清楚,不过面上还是要配合道:“既然裴老先生你都这么说了,朕自然是要相信你的。这事,已经没有值得非议的地方,崔国公夫人,你带着一群人,在中秋宴会上闹闹腾腾,到底是何意?”
后面这句话,威慑感十足,已经透着杀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崔国公夫人感受到南筠之身上的怒意,差点又喘不过来气,跌坐在椅子上,只是她犹不死心:“陛下,还有两个证人呢!她们可以证明她来自于教坊!是鸾州城瘦马!”
南筠之敛目:“简直是无理取闹,老夫人你要弄出一个又一个笑话吗?”
宣母这时站起身,开口道:“陛下,不管是笑话还是事实,总归要让那剩下两位证人说完话,方才能还郁……裴姑娘一个清清白白的身份。”
这话说得很是冠冕堂皇。
郁娘嘴角微掀,露出一抹嘲讽。
宣母终于坐不住了啊,看她原先那个样子,本还想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可惜这一次,就算她再长袖善舞,能言善辩,郁娘也一定要想办法拉她下水,让她脱不了干系!
南筠之捏着眉心,露出些无奈模样:“说吧说吧,朕看你们还能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殿中央,翟嬷嬷见到众人目光悉数落到自己身上,吓得咽了咽喉咙,喘着气道:“陛下,我是调教她十多年的嬷嬷,对了解的清清楚楚、透透彻彻,便是连她身上哪儿长得有痣,我都无比清楚!所以我绝不可能认错人!”
崔国公夫人有意要羞辱郁娘,为自己枉死的孙子报仇,便道:“那你就好好说说,你是怎么调教她的,她身上又长了哪些痣?”
翟嬷嬷:“我……我买回她时,她发了高烧,神智不清,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便重新给她起了个名字,唤她……”
“啰里啰嗦!”南廷玉突然出声打断她的话,“不要谈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郁娘侧目看了一眼南廷玉。
翟嬷嬷被南廷玉这话吓到,缓了缓,才胆战心惊道:“是,她……她幼时怕痛,不愿意打耳洞,是我和另外一个嬷嬷摁住她,才穿了耳洞,可惜当时在穿右耳洞时,她躲闪了一下,因此右耳耳洞穿到耳轮上,后来耳轮便一直留有一个小洞。且,她胸乳上有痣,这在我们江南地区,是个好的象征,常言女子胸有痣,必能生男为状元郎,生女为金凤凰。那时我还本打算拿此做噱头,待她及笄后,要个好价钱。所以只要验证这两处,必定就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我所说的教坊瘦马了!”
这一大段话虽然说的磕磕巴巴,逻辑却清晰,想来是早就在心里排练过多次了。
郁娘摸向自己的右耳轮,平静道:“这第一点,确实如你所说,我的耳轮上有个耳洞,但是不能算作证据,因为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来我右耳耳洞的情况。”
殿中有人附和着话:“是啊,这一点不能当做证据。”
翟嬷嬷咽了咽口水:“还有第二点。”
郁娘也不做忸怩:“第二点,要麻烦你说清楚,这颗痣是何颜色,位于何处,总不能这般说得这般宽泛,毕竟天下女子多的是胸口有痣的。”
翟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子拧眉思考了会儿:“是……左胸,右胸……不对,时间已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肯定是颗红痣……”
郁娘惜字如金:“那就请皇后娘娘挑两位女子,为我验身。”
惠娴皇后一直拿着杯盖掸茶叶,来掩饰紧张的心,不过看郁娘这副淡定模样,她微微放下心:“宋婆子……”
宣母这时开口道:“皇后娘娘,也叫上臣妇的秦婆子帮忙看看吧。”
惠娴皇后目光漆漆看着宣母:“好。”
郁娘随着两位婆子离开大殿,走进一旁的偏房验身。
大殿之中,众人神色迥异,皆未开口,凝重严肃的气氛,并未因郁娘离开而缓解一分。
事情闹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怕是不好和和美美收尾了。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郁娘等三人又回来了,那崔国公夫人急不可耐问着话:“怎么样?有没有痣?”
宋婆子笑着摇摇头:“没有痣。”若不是在场男人多,宋婆子还想夸一句,郁娘子皮肤真好。
崔国公夫人听到这话,心中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怎么会没有那痣?
她白着脸,跌坐回去,尔后不知想到什么,她怒目看向宣母,宣母明明说过一切万无一失,她才愿意做这个出头鸟的。
宣母此刻脸色同样难看无比,只是还不忘故作镇定转着手中佛珠,余光悄悄看向秦婆子,无声确认着话。
秦婆子哭丧着脸,向她摇摇头。
没看到痣,前前后后都检查了,也没看到那颗痣!
裴元清见火候已到,悲痛开口:“哎,崔国公夫人,我的女儿,一个好好的姑娘家被你当众如此羞辱,如此欺凌,你到底是何意思?”
崔国公夫人意识到无力回天,若就崔家一人担责,怕是难以承受帝王和储君的雷霆之怒,遂决定拉下宣家一同下马。
当初宣母找上她,她便明白宣母在利用她,这事若成功了,她就这么算了,但若失败了,也别怪她不做人。
想到这,崔国公夫人拐杖换了个方向,指向宣母:“裴老头,今日这事,可不能怪我这个老妇人,我只不过是为宣夫人打抱不平罢了,这些指认你女儿的罪人,可都是宣夫人为我找来的。”
裴元清故作夸张,瞪大眼睛:“什么?宣夫人她……”
不只是他,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宣母,神情惊诧不已,就是不知道是在惊诧宣家牵扯进这事,还是惊诧崔国公夫人竟然就这么把宣家都抖了出来。
不过,这也确实是崔国公一家子的风范。
素来爱干临阵倒戈之事。
面对崔国公夫人这番倒戈的话,宣夫人也早有准备,她做事干净利落,除了教坊的翟嬷嬷外,始终没有正面接触过其他证人,也没有留下任何物证。
宣母淡淡回道:“崔国公夫人,我是得知你一直在暗中调查郁奉仪和崔公子之死一事,而我又恰好得知翟嬷嬷认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奉仪,我便将翟嬷嬷推给你,本意是想助你查清案子,可没有想到你会这般行事,你今日的所作所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国公没想到她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得清清楚楚,心中顿时生起一股怒火,抬起拐杖便欲骂着话,结果一口气没喘过来,竟直接当场气昏死过去。
“崔国公夫人……”
众人慌忙围住她,又是喊着话,又是掐人中,可崔国公夫人仍是两眼紧闭,面色铁青没有醒过来。
殿中吵吵闹闹,一片混乱。
南筠之见状,摇摇头,好好地中秋佳节,变成这么个样子。
南廷玉视线掠过宣母,向高座上的南筠之道:“父皇,崔国公夫人已经昏过去,那便等她醒过来再和宣夫人继续对峙。至于殿中这些胡言乱语做假证之人,应当先押入死牢候审。”
那翟嬷嬷一听要被押入死牢,忙辩解道:“陛下明察啊,我真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假,事情确确实实如此啊,她真的是鸾州城教坊的瘦马!我也不知道她身上怎么会没了痣!你们若是不信,我还把当初卖她的人也带来了,她就在我边上。”
说着,翟嬷嬷伸手指向一旁的老婆子,此刻在她眼中,这老婆子已经成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这婆子知道她的来历,只要一查,便能知道她的身世情况……”
老婆子趴在地上叩了个首,战战兢兢接过话:“回圣上的话,是……是的,确实是我在十四年前将这姑娘卖给教坊的,当时她的娘亲不想要她,将她卖给了我,我又将她卖给了教坊。”
郁娘一直神色平静,只在听到二人这番对话时,脸上才有变化,她不可置信看向老婆子,原来她是被这个老婆子卖去教坊的?
可是在她记忆里,翟嬷嬷说的却是卖她的人是她的娘亲。
抓到这一点纰漏,郁娘克制住紊乱的心跳,立即出言反驳:“你说是她的娘亲不愿意要她了,那为何她的娘亲不直接将她卖给教坊,而要卖给你?这样,她的娘亲岂不是少赚一笔钱?”
“那……那是因为她娘亲没有路子……”
“将人卖到教坊为瘦马,还需要什么路子吗?难道不是有腿就行吗?”郁娘见这老婆子神色不对劲,乘胜追击,“还是说,你讲的压根就是假话,所以才驴头不对马嘴?!你可知殿前,不开口,便没事,但你若开口说的是假话,那便是死罪!”
郁娘这番狐假虎威的话,倒是真把这老婆子给吓住了。
老婆子哆哆嗦嗦在心里盘算着事,她只是偷卖一个孩子,怎么着也不是死罪,可现在如果殿前说假话却是要被定死罪。
几经衡量,她遂一五一十把话都交代出来:“老婆子我……我说……我什么都说……确确实实不是她娘亲卖她的,是我……趁她娘亲不注意,将她从她娘亲手里偷走的。”
说到这里,一直故作镇静的宣母,忽然转不动手中的佛珠了。
“其实我……对她的来历了解不多,十四年前,我本是要北上逃荒的,恰好和她还有她娘亲一路,我听旁人说,她娘亲带着她,是要到都城投靠她那个做大官的爹。当时她发了高烧,睡在乌篷船上,她娘亲下船去给她找郎中,而我当时在岸上,看着她的脸蛋,就不知怎地鬼迷心窍了,我实在不想再过逃荒的日子了,我想着……我要是把她给卖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样我……我就能吃饱肚子,就不用再逃荒……”
牙婆子喘着气,断断续续说着话,“所以我趁着她昏迷,抱着她离开,以她娘亲的名义,将她卖给了教坊,当时……翟嬷嬷问我,她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她娘亲……别人都喊她一声郁氏,余氏,还是鱼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牙婆子断断续续说着话,众人目光皆被她吸引住,定定看着她。
无人注意到那牙婆子每说一句,宣母脸色便难看分一分,直到那句“别人都喊她一声鱼氏”响起后,宣母脸上已是一片惨白,眼中震骇汹涌翻滚,她站起身,手中佛珠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此刻,耳朵轰隆隆作响,什么也听不见,连带着视线也变得模糊,整个脑海只剩下一句话。
“别人都喊她一声鱼氏。”
鱼氏,是她啊。
原来她的小鱼儿真的没死,只是被人给偷走了。
原来,郁娘……就是她一直在找的小鱼儿啊!
这个认知像是一击棒槌猛地迎头而下,砸得宣母血肉模糊、五内俱崩。
怎么会这样?
她历尽艰辛、苦苦找寻的人,怎么会是她一直在谋害的人啊?
老天爷是在跟她开玩笑吗?
她多么希望是在开玩笑,可她知道这不是,因为这些年,她从未将她弄丢小鱼儿的情形告诉过任何人!
这个牙婆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都如生了锈的刀子,吭哧吭哧割开她的身体,露出鲜血淋漓的血肉白骨,她不住颤抖着,仿佛被难以言说的悲痛和绝望淹没中。
老天爷从来都没有站到过她这边。
从来都没有。
十四年前一个天大的谎言,埋葬了她的爱情,间接害得她丢失了最爱的女儿。
十四年后一个残忍的真相,又断送了她的亲情,让她与她的女儿成为了势不两立的仇敌。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
为什么啊?
她恍惚上前,刚一迈动步子,身形便踉跄不稳。
一旁的宣父及时伸手扶住她,看到她神色不对,正想问什么,她却推开宣父,怔忡向着那抹藕粉色的身影走近。
泪水是一片汪洋大海,从眼底徐徐升起,将那抹藕粉色身影在海面托起,于她眼中摇摇晃晃。
似乎离得很近,又似乎离得很远。
她声音细弱如蚊响起:“小鱼儿……”
可惜这道声音被殿内的喧杂声淹没住,众人嘀嘀咕咕说着话。
“原来这老婆子是个偷孩子的贼人啊。”
“是啊,那她这种人说的话能信吗?还能指望她时隔十几年认得出人?”
南廷玉目光复杂落在牙婆子身上,须臾,他移开视线看向翟嬷嬷:“你找了这么一个人牙子,说了一堆别人也不知真假的事情,到底是想证明什么?难道是想将我们当猴耍吗?”
翟嬷嬷吓得两股战战,跪地磕头,她原本以为这牙婆子是知道郁娘的身世和来历,可以证明郁娘是哪儿的人,是何家的姑娘,这样便能将郁娘的底细查的清清楚楚,哪里料到这牙婆子原来还是个偷孩子的贼人,什么也说不明白,难怪当初这老婆子卖郁娘时,说话支支吾吾。
翟嬷嬷吓归吓,还记得为自己辩解:“太子殿下请恕罪,这牙婆子当初把人卖给我时,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了她娘亲是鱼氏,后来便有人喊她郁娘子,她自己也以郁娘子自居……这与殿下的那位郁奉仪姓氏一样……可见……”
“够了!你仅以一个相同读音的姓氏,便能随意诬赖未来太子妃?”南廷玉敛起黑眸,眼中杀意凌厉毕现,“想来进审刑司走一趟,你才能把事情都给说得清清楚楚。”
翟嬷嬷察觉出来南廷玉眼中的杀意,顿时浑身发凉,心道,今日殿前闹了这一大圈子,都没有将郁娘子的身份拆穿,待自己再进了死牢,岂不是更难指证?
甚至没准皇家还会为了面子,而杀人灭口,将她直接弄死在死牢之中。
她此刻后悔极了,怎么就利欲熏心,被人骗着来都城做这事了?
想到这,翟嬷嬷病急乱投医,转头去抓郁娘的裙摆:“娇娇,嬷嬷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不认嬷嬷吗?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
然而她的手刚碰到郁娘的裙摆,南廷玉便对着她的心口一脚踢过去,直接将她向后踢飞了两三丈,踢得她捂住肚子,干呕不止。
南廷玉:“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太子妃攀扯上关系。”
一旁的牙婆子见状,连忙扑到翟嬷嬷跟前:“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吗?那郁……太子妃已不是你我能编排的人了,你快把‘实情’说出来,争取一个戴罪立功……”
实情……可她说的就是实情啊。
翟嬷嬷惶恐看着满堂华服着身的贵人们,似乎在找些什么,目光无措游弋,最后落到神思恍惚,正朝这边一步步走过来的宣母脸上。
她起初本以为只是宣母和郁娘不对付,如今来看,这是宣母和整个皇家不对付。太子明显是帮情帮理,似乎不管她说什么,太子都不信,只信郁娘。
早知道是这种情况,给她再多金银珠宝,她也不愿意涉险。
“我……说的是教坊娇娇的故事,绝无虚假,但是……我不能确定娇娇是不是就是眼前的太子妃,是……是有人告诉我,娇娇成了太子妃,让我来做证的……”
这时,崔国公夫人也醒了过来,她拄着拐杖一边咳嗽一边吼道:“是,就是这鱼沉壁在搞鬼,是她……找的人过来……”
众人闻言,再次将视线看向宣母。
宣母此刻定定望着郁娘的背影,郁娘转过身,她便仔仔细细打量着郁娘的脸。
她怎么就没有认出来自己的女儿呢?
其实,不是没有过怀疑。那日跟着小女孩寻找仙子姐姐未果,她晚上回去复盘,便想到了会不会是郁娘,但转眼便否决了这个念头。
她压根不敢往这边想,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向郁娘伸出的所有魔爪,最终都狠狠反噬回来,伸向了自己。
她下意识在心中竖起偏见的墙,看不见墙的另一边是什么面貌,以致最后等那堵墙倒塌时,她已经一错再错。
“宣夫人,你有何要说的?”
有人在质问她,她听不清是谁开口的,只红着眼眶看郁娘。无法想象,她的女儿是怎样从那种地方,一步步走回都城,走到她面前来的。
只要一这样想,就心如刀割,几欲窒息。
“是,是我故意冤枉太子妃的……她压根就不是什么瘦马……”
说到后面两个字,一股滚烫的痛意,从她心口滚过一圈。
她忍不住在心中无声痛呼,鱼沉壁啊鱼沉壁,你事事聪明,却怎么活成了一世糊涂?
众人听到宣母这番话怔愣住,大抵没料到她会突然承认罪行,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七嘴八舌讨论着。
“竟然真的是宣夫人所为,看样子这是在为宣若薇出头啊……”
“哎,慈母情深,宣夫人一时糊涂啊……”
有宣家一派的妇人立即出声,帮忙说着话:“宣夫人,你是不是喝醉了?”
“是啊,宣夫人,你还好吗?”
四周满是嘈杂的声音,叽叽喳喳的,有人过来围着宣母,还有人过来拉住她,她却恍若未觉,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着郁娘,唇齿间慢慢碾磨三个字。
“小鱼儿……”
郁娘看懂了她的唇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与郁娘一同进入教坊的六个姑娘,四个是被家里卖进来的,一个是孤儿,而郁娘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卖的,她睁开眼时便出现在了教坊。
翟嬷嬷告诉她,她也是被娘亲卖进来的,她不信,因为模糊的记忆里有个声音在教她唱歌。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了,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
“小鱼儿,要是你再跑迷路了,你就唱这首童谣,娘亲听到了,会来找你的……”
她的娘亲说过,会来找她的,那便不可能卖她,所以在教坊的十年,她一直在等娘亲来找她。
可是等啊等,一直等,也没有等到娘亲来找她。
眼见她到了年龄,要被嬷嬷送去伺候人,她只得先为自己找到靠山。
当得知萧重玄愿意带她离开教坊时,那是她十年来最开心的一件事情。
她背着包袱走出教坊,只觉得那日的阳光那么和煦、那日的风那么温柔,是她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美好。
一切似乎都向着好的方向开始了。
可她大约是个不幸的人,没多久,萧重玄“战死”沙场,她在萧家成了眼中钉,每次受萧母折磨的时候,她还在奢望娘亲能找过来,带着她从萧家离开。
可惜,娘亲始终没有找过来。
再后来,她被卖去了军营,遇到南廷玉,总是惹得南廷玉不满,挨骂受气。兜兜转转,费了一番心思,成了南廷玉的枕边人,以为日子能好过些,结果却进入虎狼之窝,身陷囹圄,步步危机。
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和失望中,她终于明白,小鱼儿等不到来找她的大鱼儿了。
也兴许大鱼儿从来没找过她。
她放弃对娘亲的奢望,不愿意再做小鱼儿,要做自由飞翔的鸟。
她飞啊飞,终于飞到半空中时,却听到了从水里冒出来的呼喊。
“小鱼儿。”
为什么来得那么晚?
又为什么会是她?
郁,原来是,鱼。
……
纷乱的思绪回到现实,郁娘怔忡看向对面的宣母,眼中其他人变得一片模糊,唯有宣母的容颜那么清晰,那么深刻,也令她那么憎恶。
若那牙婆子说的话是真的,那么当时在鸾州城,宣母找不到她后,转而带回宣若薇,让宣若薇以她的名义在宣家活了十四年?
当她在教坊受到百般折磨和羞辱时,她却领着假冒的女儿在都城享受荣华富贵?
当她一路孤苦伶仃,漂泊无依时,他们一家正美美满满、团团圆圆?
大抵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也大抵是觉得滑稽可笑,她竟突然笑了下,笑得辛酸凄楚,平生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她是小鱼儿?!
为什么她会和宣母牵扯上关系?
一股剧烈的情绪冲上心口,霎时,郁娘眼眶发黑,眼中黑色的阴影越来越大,直至遮天蔽日,什么也看不见。
她脸色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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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旋地转的失重,让她产生恍惚错觉,她的身体被折断成一块块。
脑袋在浑噩,心脏在疼痛,身体在沉睡。
耳边传来各种声音。
“琳琅……”
“裴姑娘……”
“小鱼儿……小鱼儿……”
她不是小鱼儿!
小鱼儿早就死了!
死在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
可惜,她开不了口,说不出来这话,此刻,她的灵魂仿佛被困在混沌的世界里,在漫无目的行走,她的悲痛,和她一样被困在这个地方,无法解脱。
她明明已经不乞求遇到娘亲,不乞求家人的疼爱,可为什么还要让她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
让她发现她那么痛恨的妇人,竟就是她的娘亲。
还不如不让她知道,不如就让这个秘密永远埋葬在过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郁娘耳边又能听到声音,是拧着巾帕出水的淅沥声,紧接着,一条温热的巾帕,落到她额头上,为她轻轻擦拭掉汗水。
她胸腔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视线尚有些模糊,只能从轮廓辨别出来给她擦汗的人,正是南廷玉。
“咳咳……”
“醒了?”南廷玉松口气,裴元清来给她检查过身体,她没有问题,就是气急攻心昏厥罢了,“你睡了两天。”
这两天他提着心,连公务都处理不了,一直守在她身边。
“她……咳咳……”
看到郁娘唇瓣干涸,不住咳嗽的模样,南廷玉端过茶水,扶她起来。
“先润润嗓子,再说话。”
郁娘咕噜咕噜喝了不少,缓和了几分情绪,呼吸渐稳,她问着话:“我昏倒后,那日大殿上的事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空青、嬷嬷和牙婆子被关了起来,那两个医馆女学徒则被放了出来,现在安顿在外面,崔国公夫人和宣夫人被罚禁足,等着后续查明案情,再做处理。”南廷玉默了一瞬,“不过昨日,宣明朗不知暗中做了些什么,那崔国公夫人改了口供,直言这件事情是自己一人所为,且宣母当日主动承认也被说是受崔国公夫人威胁,所以宣夫人……被解了禁足……”
郁娘眼睫一抬,眼色沉沉。
要是她没昏倒就好,她一定能诱出口供,逼得崔国公夫人、翟嬷嬷和牙婆子三人咬住宣母不放。
南廷玉瞧着她的脸色,斟酌语言:“琳琅,宣夫人,现在就在长乐宫门外,想要见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窗户支开了一条缝,阳光丝丝缕缕洒进来,在地上落下一片模糊的光斑。
郁娘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神情淡漠道:“我和她没什么好说的。”
南廷玉:“那孤让人回绝她。”
不多时,安公公回来复命,附在南廷玉耳边小声道:“她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到太子妃,见不到的话,便就日日在外守着。”
现在外面的人都以为宣母连日在长乐宫外守着,是诚心悔过了,想求郁娘原谅,但南廷玉心中明白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原因。
能让那个佛面蛇心的人转瞬变了性子,绝不是一句诚心悔过能概括的。
南廷玉瞥了一眼床上的郁娘,她此刻正在喝药,药似乎很苦,柳眉轻拧,南廷玉沉声吩咐道:“她愿意在门外守着,那就让她守着吧。”
“是。”
次日,天气大变。
先是狂风四起,吹得竹林哗啦啦作响,屋顶上的砖瓦也被掀动,再是一阵急促的骤雨,雨势迅猛激烈,雨滴落到地面上,如擂鼓一般敲击出噼里啪啦的声响,直让人心神不安。
屋内,郁娘精神还未好,坐在床上,翻看着从审刑司抄过来的卷宗,这是关于当年南巡时龙船上恶狗杀人的案子。
这个案子最后将罪名定在那个已死的婢女身上,说是这婢女因为嫉恨宣若薇,便给火火下药,意图利用火火来伤害宣若薇,结果反倒误了卿卿性命。
这个结论,虽然为郁娘和火火还了清白,但也没有让真正的罪魁祸首认罪伏法。
郁娘看得入神专注,未察觉到绵绵雨雾顺着窗缝飘进来。
苗苗关上窗户,自言自语:“哎,这天怎么突然就变了,门口那老太婆是不是还没走啊……”
郁娘闻言,翻着卷宗的手一顿,未吱声。
这雨下了约有半个时辰,雨势停下后,夜幕也已垂下,廊檐下雨滴吧嗒作响。夏日的闷热被这突如其来的大雨吹乱,半空上浮动着丝丝撩撩的温凉。
南廷玉沐着雨雾过来,安公公在身后为他撑伞,进了房,又忙拿着巾帕为他抹掉身上的雨雾。
“用过晚膳了吗?”这几日,南廷玉只要一回东宫便来看望她。
她点点头,询问今日审刑司的办案进展,南廷玉一一告知她。
崔国公一家现下应是和宣家达成了某种协议,崔国公夫人改口供,将宣母完完全全撇出去,直言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所为,目的便是为了给崔明尧报仇。
翟嬷嬷这几个小喽啰,也不成气候,在与宣母打交道的过程中,未留下任何证据,是故,这一次恐怕也不好给宣母定罪。
郁娘听着话,捏着手中的案卷,眉目间忧思沉沉。
宣母心思缜密小心,总是能从纷繁复杂的阴谋中撇清关系,这次若是定不了罪,往后想抓她的小辫子恐怕就更难了。
南廷玉喝了口热茶,又道:“你让孤查的伽蓝寺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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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子母?”
“嗯,传闻鬼子母本为恶煞,因丢失孩子后而陷入疯魔,四处遍寻无果,只得求助释迦,得释迦劝化,顿悟前非,归入佛门,是故,在天竺民间,鬼母子有着守护幼童之意。但传入大乾后,因其外表似观音,常被人误当做观音像来拜。”
郁娘唇齿喃喃:“恶煞……丢失孩子……”所以,这就是宣母一直潜心礼佛的缘故?
她拜的是鬼子母,求的是保佑孩子。
可惜啊,鬼子母没有帮她。
郁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沉默住,壁灯悠悠的光芒落在她脸上,显得温和柔顺。南廷玉也没再说话,一盏茶喝完,郁娘才开口:“真的没有证据定她的罪吗?”
南廷玉道:“有点难。”
郁娘:“她还在外面吗?”
南廷玉轻轻颔首:“嗯,听闻昨日,她在长乐宫门前昏倒了,下人把她接回去,她醒过来又来了,方才外面下暴雨她也没有走……”
她一直在外面让府里的人向郁娘传话,南廷玉怕郁娘知道了心情不虞,压了下去,只待郁娘今日开口问,他才告诉。
郁娘偏过头,望向外面,下过雨后月色通明,石板上积有一滩水,屋檐上水珠坠下,落到石板上激起一圈圈涟漪。
“殿下,让她进来吧。”
南廷玉眼神一动,看着郁娘,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忍了下去。
他起身让安公公把宣母唤进来,尔后识趣到隔壁偏房守着。
雨夜格外安静,外面的虫鸣蛙叫一片杂乱。
石板上的脚步声十分清晰,由远及近,直至停在门口。
宣母并未立即进去,而是站在廊檐下,平复着心跳,她此刻刚淋过雨,浑身湿漉漉的,鬓间珠钗散乱,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脑袋清醒又浑噩,心情则开心又忐忑。
安公公站在她身后,没催她,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她没想着计数,可是这一步一步就像是踩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清楚记得自己恰好走了十四步。
十四步,十四年。
她终于又见到了她的小鱼儿。
殿内,郁娘躺在床上,床帘垂下遮掩住视线,并未直接见她。
她大约是激动亢奋,鬓间青筋凸出,面部线条如弓弦紧紧绷住,一开口便有眼泪坠下:“小鱼儿。”于她来说,世间千万个字,都敌不过小鱼儿这三个字来得重要。
床帘微动,里面的人突然咳嗽了两声,宣母紧张到想要上前一步,还未抬腿,便听到郁娘嘲讽的声音响起。
“宣夫人竟就这般容易相信我是小鱼儿,不怕是我故意设下的陷阱吗?”
宣母听到她话中的嘲讽,心口泛起尖锐的疼痛:“小鱼儿,是娘亲有眼无珠,没有早早认出你……”否则也不会走到今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般地步,怪她还未见到郁娘,心中便对郁娘有了偏见,认为郁娘是个出身不好、上不来台面的狐媚蹄子。
在这种偏见下,她自然无法理智看待郁娘。
“咳咳……”
宣母忙道:“小鱼儿,你染了风寒吗?”
郁娘不答反道:“你一直要见我,是为了何事?”
宣母怔忡一瞬,她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只知道要见小鱼儿,要见她的小鱼儿。这个念头超出了一切,无法控制,难以克制。
“小鱼儿,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这些年,娘亲一直在找你,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你,娘亲无可奈何,只得日日拜佛,求佛祖保佑你……”
“伽蓝寺的方丈说,娘亲只要念够十万遍《金刚经》,我的小鱼儿便能回来,于是娘亲每日一有空就默念经文,等终于念够了十万遍,可还是没有找到小鱼儿,方丈说是我不够诚心,于是我继续念,想着一定要诚心、诚心……可是,娘亲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小鱼儿早就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郁娘闻言,眼中的泪如有了意识,不受控制从眼眶落下,她轻轻揩拭掉,声音淡漠道:“那看样子是你的心不够诚,佛祖便一直在骗你。”
宣母张了张唇:“小鱼儿,娘亲真的一直有在找你……”她对世间任何人的心意都可以掺假,但唯独对小鱼儿是诚心的。
那时她才来到都城,小鱼儿丢失的秘密谁都不能告诉,她只得独自消化,一边痛苦着,一边暗中派人去找郁娘,可惜找到的都不是她的女儿。
她在日复一日中备受煎熬,靠着和小鱼儿的温馨回忆,才能有一丝慰藉。
想到这,宣母忍不住迈步,很想靠近郁娘,抱一抱郁娘,重新感受着属于小鱼儿的气息,可总归顾忌着郁娘的情绪,不敢太放肆,只走了两步便停下来。
“你一直在找我……”郁娘笑了下,慢慢道,“那你可知道我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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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母呼吸一顿,眼泪模糊住视线,安静听着郁娘说话。郁娘说得很慢,将在教坊中的经历一一道出,语气平静,没有刻意渲染的悲痛,但字字让宣母心惊肉跳。
“嬷嬷不愿意让我们身上有疤,惩罚我们的便常是饿肚子,插针之类的方式……我的指甲缝和身上,至少能找到几十处针眼,有时候做梦,还觉得指甲痛,很痛,醒过来却找不到伤口。长大后,教坊又为了讨好那些有着怪癖的男人,逼我们喝各种怪药,让我们能未有生育而出乳水……”
……
一盏茶过后,郁娘歇了歇,又继续开口说话,既是杀人诛心,也是在自揭伤疤。
“前半生,我学到的所有东西,都只是为了讨好男人。我学诗写字,是为了床笫之间更有雅兴,不如宣若薇这般贵女,学诗写字是陶冶情操,是修身养性。我习得小心谨慎,隐忍顺从,便是因为男人们大都喜柔弱温顺的女子,也不如宣若薇有家族撑腰,可以飒爽开朗,洒脱自在活着。这一路,我孤苦伶仃,欺我者辱我者甚多,更不如飞鸾神女宣若薇受万民敬仰爱戴。且她还有一双无比疼爱她、愿意为她谋划一切的父母,而我只有一丝越来越渺茫的奢望,奢望我的娘亲不是真的卖了我,她还会来找我……”
“可那点奢望,在一次次的失望中熄灭。你可知道,让我真正决定不再做小鱼儿,放弃对娘亲的奢望,是什么事?”
宣母声音几若离体:“什、么、事?”
“是在伽蓝寺,我被人灌下了落子汤。”
这话轰隆一声,在宣母脑海中炸开,她曾经的所作所为,现在一一都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身上。
伽蓝寺,那是她第一次对郁娘出手。
“小鱼儿……”她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泪流满面,扑到床边,这段距离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狼狈落魄,隔着床帘一把紧紧抓住郁娘的手臂。
如果当年,她抓住郁娘的手臂一刻也不曾松开,那她们母女就不必分离这么多年。
“娘亲错了……小鱼儿……你原谅娘亲好不好……往后,娘亲会用尽一切来弥补你,你想要什么,娘亲都可以满足你……”
郁娘没有动,隔着帐帘看不出她的神色,只有声音传出来,像是要故意凌迟宣母一般,她继续平淡说着话。
“我决心不再做水里的小鱼儿,要做天上自由自在的鸟儿,可惜,我的翅膀又被你生生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断,南巡龙船上,你知晓我的软肋,故意陷害火火,逼得火火成了恶犬,也将我逼成疯子,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那么悲痛?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人可以不顾性命不顾安危来爱我,但火火虽然是一只狗,它却可以做到。它对于我来说,早已经是我的家人,而你却用我的家人性命,逼疯我……你连我生命中最后的一点温暖,也要剥夺……你怎么能这般狠心……”
“小鱼儿,娘亲那时候……走火入魔了……只想着……”
“只想着为宣若薇谋划好一切?让她做人上人?而我这般卑贱的人,就该滚回泥土里腐烂,对吗?!”
这一声声质问让宣母心口痛到血肉分崩离析,心中全是愧疚和懊恼。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才能让她的小鱼儿原谅她?
她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了。
“小鱼儿,对不起……你原谅娘亲吧,只要你肯原谅娘亲,娘亲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宣母紧紧握住郁娘的手臂。
“那你去审刑司认罪伏法吧。”
这句话平静而清晰,冷漠而克制,似乎是郁娘心中最大的期盼。
宣母愣住,在这一刻,四处声音倏然间消失,唯有屋檐水滴坠落声,滴滴答答,砸在她的心上,泛起沉重的钝痛。
她凝着眼,隔着帘帐,看着郁娘模糊的轮廓。渐渐的,这轮廓与她记忆里小鱼儿的轮廓重叠。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会回来呀?”
“娘亲是大鱼儿,那我就是小鱼儿……”
“娘亲,以后我再迷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
大殿内,郁娘的声音沙哑响起,念着那首童谣。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来小鱼儿游不见,大鱼儿吐着泡泡在呼喊,小鱼儿……小鱼儿……”
宣母张着唇,神情恍惚,不知道是风霜刀剑入喉,还是陷入到回忆中,无法开口。
这时,郁娘一把掀开帘帐,露出同样早已泪流满面的容颜,她抓住宣母的手臂,一字一顿:“那只游不见的小鱼儿,差点被大鱼儿给害死了!大鱼儿就该去认罪,唯有伏法才能抵消一切罪孽。”
宣母收回恍惚思绪,怔怔看向郁娘的面庞。
这还是她们母女二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着彼此。她清晰看到郁娘眼中刻骨复杂的恨意,像是怎么也抹不掉的,忘不了。
那恨意,是她犯了许多错,造了许多罪孽,一点一点染上去的。
如今她唯有伏法……才能抵消一切罪孽……
宣母唇间念着这句话,半晌,像是想通什么,她抬起手碰着郁娘的面庞,眼中泪水不止。
如果这就是郁娘心中最大的期许,如果这样就能化解她们母女的隔阂,那她就去认罪伏法。
这也是她身为娘亲,唯一的出路了。
她这一生真正最想要的身份,不是宣明朗的夫人,而是小鱼儿的娘亲。
“好,大鱼儿去认罪。”
“对不起,小鱼儿,往后,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好好当上太子妃,好好入主中宫,成为这世间最有权势的女人,从此,再无任何人敢欺你辱你。
“小鱼儿,能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唤我一声娘亲吗?”
郁娘一怔,不知道是惊讶于她这般利索去认罪,还是惊讶于她的最后一个请求,看了她许久,始终绷紧嘴唇,开不了口。
宣母见状,心口苦涩无比,没有继续逼迫郁娘,只怅然收回手,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出大殿。
她终于找到了小鱼儿,可惜小鱼儿却不认她。
大鱼儿这一生,都在不断寻找,不断失望。
宣家的婆子丫鬟围着她,担忧问着话,她一个字也听不见,没做回应。
待走出长乐宫宫门,她像是在也承受不住什么,身形直直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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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屈起双腿,埋首在膝盖上,此刻身上的血肉和骨骼传出分离撕裂的疼痛,她在逼着宣母认罪的同时,也在撕开自己的伤疤。
她的心口最痛,各种痛意交织在一起,为这些年所受到的伤害而痛,为娘亲是宣母的真相而痛,为自己从未享受过双亲的疼爱而痛……
她咬着唇,不想要哭,但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来,胸腔中也有断断续续的抽噎声,不知过了多久,有道身影静静站在床边笼罩住她,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他手足无措,最终慢慢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
看到鱼沉壁最后失魂落魄离开的模样,便知道这番谈话郁娘胜利了。只是这场仗,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郁娘一定也十分不好受。
南廷玉心疼搂住她,坐在床边无声陪伴她,她哭得有些恍惚,后来索性靠在他肩上,哭累后就这么睡在他怀里。
他垂下头看着她,壁灯的光芒揉碎在他眼底,映出一派温柔。
“琳琅,往后,会有孤陪着你。”
她不是没有人在乎的。
有个人会不顾性命、不顾安危爱着她。
伽蓝寺。
这些时日,宣若薇只能从僧人口中得到些关于外面的只言片语,本以为中秋节那日,宣母会成功阻止册封太子妃一事,然而收到的消息却是册封顺利,且宣母还差点锒铛入狱的讯息。
宣若薇不由悬起心来,如今她将希望都寄托在宣母身上,不希望宣母出事。
她正忧心忡忡时,见到了宣母。
看着宣母如今失魂落魄的模样,她神色一怔,不可置信开口:“娘亲,你怎么了?”在她记忆里,宣母一直都是冷静优雅的模样。
如今听到这声娘亲,宣母不知怎地觉得无比悲哀和滑稽。
这十四年来,她将宣若薇当做亲生女对待,甚至将对小鱼儿的爱和愧疚全都寄托在宣若薇身上,可没有想到,她越爱宣若薇就越伤害小鱼儿。
宣母突然自嘲笑了起来,这副模样让宣若薇又惊又吓。
“娘亲,你不要吓唬我,到底怎么了?”
“若薇,往后娘亲没有能力再来照拂你了。”
宣若薇听到这话,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娘亲,宣家出事了?”
宣母没有绕弯子,直接喃喃道:“若薇,我找到你姐姐了。”
“是、是谁?”
“郁琳琅。”
霎时间,宣若薇如雷轰顶,她下意识否决道:“娘亲,会不会是她在骗你?不然怎么会那么凑巧……”
宣母并没有过多解释,伸手摸着宣若薇的脸。这么些年,她对于宣若薇也付出了许多感情,只是在她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她的小鱼儿。
“若薇,娘亲会去认罪,你我都该要好好为自己的罪行赎罪。”
“娘亲……”
宣若薇万万没有想到她在伽蓝寺苦苦等来的会是这样的结果,她崩溃抓住宣母的一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衣袖,宣母却狠下心推开了她。
她还想要冲过去,被下人拦住,她流着泪看宣母逐渐远去的背影,哭诉喊话:“娘亲……你不管若薇了吗?若薇知道你心里更喜欢的是姐姐,可是若薇现在也需要你啊……娘亲……”
宣母脚步停顿一瞬,流着泪,没有回头。
在去审刑司之前,她还做了一件事情,亲手砸掉她供奉了十四年的佛堂。
很快,宣母主动认罪伏法一事传出来,震惊朝野。
宣丞相想要见她,她却避而不见。
这日,宣母听到狱卒说,有人来见她,她以为又是宣明朗,正要一口否决,忽然见到南筠之的身影出现。
南筠之穿着一身华丽龙袍,与这幽暗狭窄的地牢环境格格不入,见到她,南筠之没有多寒暄,笑着道:“宣夫人爱女之心,令朕颇为感动。”
宣母眼神一顿,她尚没有对外昭告郁娘的身份,想着留给郁娘自己决定,没想到南筠之竟然知道了。想来是中秋节那日,她恍惚的模样,令南筠之心中生了疑虑。
“不知陛下找罪妇所为何事?”
“宣夫人既然愿为爱女做到这般地步,不如为爱女再做最后一件事情。”
宣母未吱声,抬眸看他。
南筠之继续道:“你如今也该揣摩出来朕的心思,朕是不会让宣家女入主中宫的,可惜朕千算万算,不如天算,没料到郁琳琅竟然也是宣家女。”
宣母面上平静,十根手指却暗暗攥紧,又听到南筠之开口。
“朕其实很欣赏宣丞相,他是为数不多清明能干、务实踏实的文臣,只是大乾不需要一位权倾朝野、无人能制衡的臣子。”
“陛下打算怎么做?”
“朕决计仿照前朝,重新设立六部制度,分化丞相权力。如今推行六部最大的困难便是宣明朗及宣明朗一派的人从中阻拦,是故,朕需要你说服宣明朗。”他可以一意孤行推行这个制度,但这样必然会激化以宣家为代表的文臣和皇家的矛盾,所以他要以最低的成本,来劝服宣明朗等人。
宣母一时没作声,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只开口问道:“那陛下能保证让我女儿顺利入主中宫?”千千万万之事,她已顾及不到,在找到小鱼儿后,便只想着管小鱼儿的事。
南筠之点点头。
宣母突然释怀笑了下:“好。”就当作这是认回小鱼儿后,为小鱼儿做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情。
·
在收到宣母认罪的消息后,郁娘神情有一瞬恍惚,她抬头看向远处,恰好正是傍晚之际。
暮色摇摇欲坠,远处景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
她怅然想着,那场高烧让她不记得六岁以前的事情,如今来看也有好的一面,什么都不记得,至少让她不会那么痛苦。
这日,她和裴元清闲聊着话,突然间心口传来一阵钝痛,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弥漫在整个胸腔中。
裴元清看她脸色发白模样,以为她忧思过重,便笑着岔开话题:“琳琅,你可知道殿下近些时日在做什么呢?”
郁娘缓过劲,茫然摇头。
苗苗在一旁偷偷笑着,接过话:“殿下这几日在和裴老先生在商量嫁娶一事呢。”
裴元清:“是啊,殿下事必躬亲,从喜糖到喜服,从大红花到玉如意,全一一过目。”
那日中秋宴郁娘昏迷后,皇帝仍下了册封旨意,现在长乐宫里的下人嘴巴都很甜,已经直接喊她为太子妃。
她闻言,倒是神色平静:“婚期定了吗?”
“还未定,说是要和你商量,不过太子已经选好三个日子,皆在下个月初六、初八和十六。”
郁娘盘算着时间,不到一个月,怎么这般急促?
不知道想到什么,裴元清又道:“这次我从西域找到了能解殿下身上蛊毒的药方,只是殿下一直不愿服下……”
“为何不愿?”
“因为此解药会有后遗症,服下后殿下会……”
这话还未说完,便被进门而来的人打断。
南廷玉个子很高,身形颀长,走近来时自带一股无形威压,他看向郁娘,眉眼凝重:“鱼沉壁,狱中自戕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广陵,宣家。
在嫁给宣明朗的第二年,鱼沉壁做了个梦,梦中,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花园一角,抱着膝盖轻轻哭泣。她走过去询问怎么回事,小女孩抬起头,露出红彤彤的大眼睛,委屈巴巴说有人欺负她。
她看着小女孩可爱讨喜的模样,心脏柔软下去,抱住小女孩道:“那你当我的孩子,我来保护你,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
小女孩眼睛一亮:“好。”
次日,鱼沉壁醒过来,心中暗道奇怪,然而没多久她就查出怀有身孕三个月。
来年春闱,宣明朗又在会试中拔得头筹,宣家一时喜事连连,风光无限。
宣明朗留在都城参加殿试之时,千里之外的鱼沉壁正处在难产之中,她痛了两天两夜,也未能生下腹中孩子。
产婆到最后实在束手无策:“夫人再这样下去怕是要……咱们是保大还是保小?”
一旁的宣老太强硬道:“保大,不对,保小……”
鱼沉壁咬着牙,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打断宣老太的话:“大小我都要!我腹中的孩子绝对不能有事。”她又痛了半日,其间,换过四盆热水,两次床单,下体承受着剧烈的撕裂疼痛,痛到最后已经麻木,不知道昏厥了多少次,才终于生下孩子。
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她苍白着脸,伸出手轻轻碰向孩子的脸颊,尔后,似是再也支撑不住,又昏了过去。闭上眼时,隐约听到宣老太的不满声响起:“怎么是个女娃娃哦,早知道受这苦做什么,哎……还伤了身子根本,以后不能有孕……这可怎么办?我们宣家就明朗这么一个独苗,得一定要有个男孩啊。”
鱼沉壁昏过去后气息近乎于无,宣老太已经张罗着要为她办丧事,等到她再有意识时,已经是三日后。她睁开眼看到宣明朗坐在椅子上守着她,他闭着眼睛,脸颊凹陷,下巴长有青色胡茬,似乎很久没有休息。
大约听到床上的响动,他缓缓睁开眼:“偲偲,你终于醒了。”
鱼沉壁还以为是在做梦,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宣明朗笑了笑,握住她的手,放在他的脸颊上:“偲偲,我中了状元。”新帝登基后重开科举制度,三年一次殿试,如今他是新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位状元。
鱼沉壁几乎一下子就清醒了,想要去抱他,可是半边身子痛到起不来。宣明朗见状,主动抱住她,附在她耳边又道:“也谢谢你为我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等你养好身子,我们一家便去都城领封。”
“好。”
可惜没过多久,宣老太突然摔断腿,瘫痪在床,不能再上路,需得有人留在广陵照顾她。
宣明朗本想找个丫鬟给宣老太,但宣老太以外人照顾不周为由拒绝掉,执意要鱼沉壁左右伺候她。
鱼沉壁身子也才刚好,孩子还年幼,又见都城皇令催得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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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为宣明朗会被命为地方父母官,回广陵任职,却未料到皇帝尤为注重他,破格提拔其为都城通判,兼任翰林院修撰。
他们二人由此分离两地,每月两封家书,互诉思念。
宣老太摔断腿后,性子变得古怪挑剔,总是嫌弃一日三餐不合胃口,嫌弃伺候不够妥帖,遂窝在床上,肆意骂着鱼沉壁。
鱼沉壁出自名门,言谈举止温和得体,从未遇到过宣老太这样的妇人,明明也识几个字,但骂起人来跟山野泼妇毫无区别。
以致每每被骂,她也只得气红了眼,暗中落泪。
考虑到宣老太是宣明朗唯一的亲人,她不想让千里之外的宣明朗为难,从未将这事告诉过宣明朗。
后来不想听到宣老太的骂声,鱼沉壁每日送完饭便要离开,宣老太竟不知道从哪儿摸到了锣鼓,一边敲锣打鼓一边骂她,说她不孝顺,说她虐待老人,闹得附近邻居皆出来看笑话。
为顾忌名声,也怕在朝中为官的宣明朗会受到指摘,她不得不妥协,每日伺候完宣老太,任由宣老太发泄完脾气才离开。
在这段难熬的日子中,她唯一的快乐便是小鱼儿的陪伴。
小鱼儿聪明体贴,在还不会走路时,看到她哭了,竟能爬着过来给她递巾帕,后来长大了些,整日咿呀咿呀喊着“娘亲,疼疼,不哭”,光是听到小鱼儿的声音,鱼沉壁便觉得所有苦难都值得了。
可惜,这么可爱懂事的小鱼儿也没有得到宣老太的认可,宣老太发起火来连小鱼儿也一同骂。
鱼沉壁第一次和宣老太发脾气,拿着菜刀架到宣老太的脖子上,便是因为宣老太骂小鱼儿是个赔钱货,不过在被鱼沉壁拿着菜刀吓唬过后,宣老太老实了一段时间,不敢再随意骂人。
新帝登基的前几年,各地势力未平,常有起义发生,又有瘟疫肆虐,鱼沉壁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带女儿北上找宣明朗,日子就这么拖了六年。
小鱼儿六岁时,她开始教她习字读书,母女二人窝在一方小天地中,苦中作乐。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过去,直到某日,她在伺候宣老太时,看到了桌子上摊开的书信。
宣明朗每个月会寄两次书信过来,一次两封,其中一封便给宣老太,鱼沉壁从未逾矩看过。
今日本也没打算看,但余光瞥了一眼,瞧清楚上面的内容后,她如雷轰顶,颤动着手拿起来信纸,再三确认着上面书写的内容。
【十月初,芊芊已为儿子顺利诞下麟儿,儿子欲在麟儿过百日时,立芊芊为妾。】
白纸上的字迹,是属于宣明朗的,她看过千千万万遍的,绝不可能认错。
宣明朗在都城有儿子了?
要立妾?
她捏着书信,不可置信看向宣老太,见宣老太那副慢悠悠的样子,意识到这书信是宣老太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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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郎有了别的女人?”
宣老太不紧不慢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且我儿子又是状元郎,任职都城通判,纳个妾又能如何?”
“可是宣郎答应过我,此生绝不纳妾!”
宣老太脸色阴沉下去:“绝不纳妾?你一个伤了身子,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你还想要我们宣家断子绝孙吗?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你若是识相,就该一辈子待在广陵,还能独占一个宣夫人的名头,若是敢去都城,那就是自取其辱!”
顿了顿,宣老太脸上露出抹恶劣的笑:“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瘫过……”说着,宣老太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还要多亏你这六年来,留在广陵一把屎一把尿照顾我。”
鱼沉壁声音发颤:“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为什么?明朗殿试高中状元,得知你难产,他未来得及等到封官旨意,便马不停蹄离开都城回来见你!你就是个祸害精!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了他一辈子!若不是陛下不计前嫌,惜才如金,你以为明朗还能留任都城吗?”
宣老太大概是说到激动之处,一边在屋里绕着鱼沉壁行走,一边嘲讽她:“以前啊,你是鱼家大小姐,下嫁给我儿子,我该捧着你,可后来我儿子高中状元,你又生不了孩子,你就该有自知之明,可你怎么还有脸跟明朗再谈一生一世一双人?明朗那么重信守诺,若有你待在他身边,他必定不会违愿!”
“所以我便装作瘫了,留你在广陵,我本以为一直蹉跎你,你会受不住跟野男人跑了,这样明朗也就能正大光明娶妻纳妾,可没想到你竟这么能忍,忍了六年,哈哈哈……现在我不用装,你也不用忍了,我们若是能走得快些,赶到都城还能恰好遇到明朗纳妾呢。”
鱼沉壁铁青着脸色开口,一字一顿道:“宣明朗他绝对纳不了妾!”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隐忍受辱的六年居然是个笑话!宣老太欺她!宣明朗骗她!
他们这对母子竟然将她耍得团团转?
此刻愤怒和仇恨腾腾烈火冲上心间,几乎将她的理智燃烧殆尽。
宣老太没看到鱼沉壁阴沉异样的面色,还以为能继续拿捏她,闻言,气得上手便要打她。
鱼沉壁不管不顾和她撕扯起来,中途宣老太腿脚绊了下,脑袋磕到桌子上,顿时摔得头破血流。
宣老太捂住脑袋,索性坐在地上道,骂着话:“我们家明朗一定能纳妾!他不仅能纳妾将来还一定能休妻!”
这话让鱼沉壁心中最后那点顾忌也消失了,她俯下身,抓住宣老太的衣襟,重复着话:“我绝对不会让宣明朗纳妾的!”
宣老太挖苦道:“你一个生不出来儿子的人,你拿什么来阻止?”
鱼沉壁歪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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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理由?”
“大乾律令,遭逢父母丧事,须得守丧三年,其间不得娶妻纳妾。”
宣老太眼神倏然瞪大,下一瞬,鱼沉壁将她的脑袋狠狠撞向桌子……
“你去死吧!毒妇!”
“娘亲……娘亲……”
远处传来女儿的呼喊声,然而此刻鱼沉壁心中被恨意所包裹,她两手沾着血,面无表情走出去,小鱼儿刚一靠近她,便被她给推开。
“娘亲,你怎么了?”
“滚!”
小鱼儿似乎被吓住,哭了两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但她脸色阴沉,没有任何反应,又指着远处斥责了一声“滚”。
等到她浑浑噩噩洗完手上的血,意识逐渐从出离的愤怒中恢复,想到了小鱼儿,到处在屋里找小鱼儿,却没有找到。
外面又正好下起了雨,无法点上火把,她只好一边摸着黑一边出去找小鱼儿。喊了一路,嗓子喊哑了,也没有听到小鱼儿的回复,直到次日天微凉,她在一处山坡脚下找到了浑身淋的湿漉漉的小鱼儿。
“娘亲,我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迷路了……”
“对不起小鱼儿,是娘亲的错……”鱼沉壁眼眶一热,抱紧她,悲痛道:“小鱼儿,别怕,娘亲会来找你的……无论你在哪里,娘亲都会来找你的……”
眼看小鱼儿发烧要昏过去,鱼沉壁一边背着她去看村医,一边教她唱童谣:“以后找不到娘亲了,你就唱这首童谣,娘亲听到声音会过来找你的……”
“好。”
“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
她唱一句,小鱼儿跟着唱一句,听到小鱼儿的声音,她心中酸涩悲痛,她的人生已经成为一个笑话了,绝不能让小鱼儿也步她后尘。
她们母女俩不该是别人的踏脚石。
是故,在小鱼儿的烧刚退下后,她对外声称婆母遭了意外,匆匆下葬婆母,带上小鱼儿,去都城找宣明朗。
若只差信去都信报丧讯,她不放心。
她要亲自过去,毁了宣明朗的“齐人之福”,要将宣明朗这些年所得到的荣誉和地位,牢牢掌控在她们母女手中。
只是未料到在赶路过程中,小鱼儿染了病,说着胡话,嚷嚷看到了奶奶。
鱼沉壁心中有愧,总觉得是婆母的鬼魂来闹事,买了佛珠放在小鱼儿身上。
恰逢瘟疫横行,随行队伍误以为小鱼儿染上瘟疫,抛下她们母女二人。
鱼沉壁被迫带着生病的小鱼儿辗转在各色赶路队伍之中,母女二人到鸾州时,小鱼儿又突发高烧,陷入到昏迷之中。
她本还想继续赶路,看到小鱼儿这个样子,不得不暂且停下。
“琳琅,你不要吓唬娘亲,娘亲这去给你找郎中,你在这里等娘亲。”
整个城的郎中都在忙着治瘟疫,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人愿意跟着她去看病,她求了好久才找到一个郎中,等她带着郎中过来,乌篷船上已经不见小鱼儿的身影。
“船上那小丫头吗?她病死喽,尸首刚被收尸人扔到乱葬岗去了。”
鱼沉壁心神崩溃,失去理智,慌不择路去乱葬岗找郁娘,她以为是婆母在报复她,想要带走小鱼儿,哭着求婆母报复她就行了,何必要去害小鱼儿,小鱼儿是无辜的。
她在乱葬岗中翻了一具又一具尸体,也没有找到小鱼儿,却意外救下一位和小鱼儿年纪相仿的姑娘。
……
这似乎是对她作恶的惩罚,让她失去了她最为在乎的女儿。
她悲痛欲绝,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怀揣着恨意回到都城。
当她带着救下来的那位姑娘下马车时,宣明朗看到那姑娘,竟笑着揽住她:“我们琳琅都长这么大了。”
她眼神微动,看向那姑娘,那姑娘也在战战兢兢看她,她阖了阖眼,给了一个眼神,姑娘立即识趣开口:“父亲。”
“诶,好琳琅,真乖巧。”
鱼沉壁看着宣明朗脸上一派慈爱的模样,心中不由浮起浓郁的嘲讽。
他这么多年未回家,竟连自己的女儿都不认识了……
真是可笑!
她借着守丧,成功阻止宣明朗纳妾,又大度表示不介意幼子的存在,提出将幼子记在她名下,以后算作正房嫡子,由她来教导。
宣明朗又惊又喜,见她如此行事,哪怕后来三年守丧期已过,也未再提出纳妾。
自此,宣府之中只有她一个女主人。
她这些年,一边收拾掉不安分的通房,养废嫡子,一边派人暗中去找小鱼儿,可惜石沉大海,始终找不到一点讯息。
她只得寄托于神佛,每日虔诚念经,期盼着能再看一眼小鱼儿。哪怕是亡魂也好,也想要再见一眼她的小鱼儿。
然而命运弄人,等十多年后,她再见到小鱼儿却没有认出来。
甚至她在一次次与小鱼儿的交锋中,狠狠伤害了小鱼儿,最后还亲手将小鱼儿逼得陷入疯魔。
待真相大白那一天,她才恍然明白,真正该疯魔的人是她啊。
神佛似乎怪她罪孽深重,不仅没有帮过她,还在暗中狠狠嘲讽了她一把。
原来她费尽心思要害的人竟然就是她心心念念要找的人!
“小鱼儿……小鱼儿……”
她终于找到了她的小鱼儿,可惜小鱼儿再也不认她了。
小鱼儿要见她,也只是为了要逼她去认罪。
她知晓小鱼儿说那番话的意图,是想要让她自责、崩溃,从而认罪伏法。
只是在撩开帘帐,看到小鱼儿那张面庞后,她怎么也拒绝不了。
记忆里的小鱼儿脸蛋圆圆的,眼睛黑黑的,脸颊有着婴儿肥,总是咧开嘴呵呵笑着,像个小仙童一般,十分伶俐可爱。
可十几年过后的小鱼儿,脸蛋是尖细的,眉眼含着忧愁,神情柔顺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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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她的小鱼儿被人折断了翅膀,受了无数折磨,才变成这般模样,她便心如刀绞,什么也做不了,只想着点头答应小鱼儿。
“对不起,小鱼儿,往后,你一定要好好的。”
她要去赎罪,赎她这一路犯下的错。
如果不这样,她所珍惜的、所爱的还会离她而去。
在审刑司写完供词后,她又写了一封长长的信,足足有十二页纸,将这些年她的所经所历、所作所为一一告诉小鱼儿。
不奢求小鱼儿能原谅她,只希望小鱼儿能明白,娘亲没有丢弃过她,娘亲也愿意不顾性命不顾安危爱她。
她将信交出去后,见了宣明朗。
本以为撕下脸皮再相见会是歇斯底里的场景,却没想到两人见面,竟一时无言。
许久,她开口道:“皇帝要动宣家。”
“我知晓。”
“你还记不记得你为官的初衷,你说,读书考取功名为的是要给我和小鱼儿争个脸面,过上好日子,让我们不再被人肆意欺辱。”
“记得。”
“宣郎,既然如此,你何必与皇帝走到撕破脸的这一步,你若还念过去的一丝旧情,那便助我们真正的女儿裴琳琅,坐稳太子妃之位!她需要一个有权势的家族,但不需要一个权倾朝野的家族!”
宣明朗张唇,手指攥着木笼,眼神定定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滚,似有无数话想说。
她以为他会质问她,会骂她,却没想到他看她许久,阖了阖目,慢慢道了一句话。
“偲偲,我不知道那六年你过得这么苦。”
她来审刑司赎罪,把犯的罪都说了,供词也早已给宣明朗看过。
她笑了笑,道:“宣郎,你会让我在狱中安心的吧。”
宣明朗停顿片刻,苦涩开口:“好。”
“那我就安心去赎罪了,不要让我失望,宣郎。”这话一语双关。
宣明朗走后,她闭上眼,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下意识要转佛珠,颂念经文,反应过来后,她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自嘲笑了下。
佛,不渡她。
那她便去问一问,为何不渡她。
让她的命这般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站在狭窄的木门前,遮掩住身后的光线,世界像是突然暗了下去。
他道:“鱼沉壁,狱中自戕了。”
郁娘闻言怔愣住,许久,像是才找回声音,哑着嗓子道:“她怎么会突然自戕?”
“她做错的不只是一件事。”南廷玉并未多言,将手中一沓书信递给她:“这是她留给你的书信。”
郁娘垂下头,看向这沓扎好的书信:“扔了吧,不必给我看。”
晚间她入睡时,发现那沓本该被南廷玉扔掉的书信竟安好放在她的屋子中。
她坐下来,手指落到书信上面,摩挲片刻,终究没有扔掉,但也没有看,而是收拾起来放到床底下。
鱼沉壁的无奈,鱼沉壁的苦衷,亦或者来说鱼沉壁的狡辩,她现在并不想知道,她已经承受不住太多的东西,大脑像是在保护她,下意识让她不再想鱼沉壁的事。
纷纷扰扰的后续皆交给了南廷玉来处理。
因着鱼沉壁的供词,宣若薇被问罪,崔国公一家也受到惩罚,皇帝又趁势处理了几个不听话的世家,随后,颁布六部制度,分走宣丞相手中一半的权力。
波诡云谲的朝堂,由此恢复风平浪静。
这段时间,郁娘白日里忙于经营手中的药馆,闲暇时则跟在裴元清身后学习医术,日子过得充实丰富。
这日,医馆挂起打烊的招牌,她和苗苗正欲离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领着两个丫鬟,藏头遮尾拐进医馆中。
是沈寻梦。
上一次听到沈寻梦这个名字,还是三年前在惠娴皇后的生日宴上,得知沈寻梦嫁的那位司隶校尉刘大人娶了正妻。
不知道沈寻梦今日鬼鬼祟祟来医馆做什么……
踟蹰了下,郁娘领着苗苗过去,刚一靠近,便听到里间传来女学徒的惊呼声。
“是谁打的?怎么伤得这般严重?”
沈寻梦正欲开口说话,似是瞥见郁娘过来,她忽地攥紧身上的衣服,神经兮兮看向郁娘:“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像是想到什么,她又问道,“太子带回来的那位裴姑娘也是你?”
郁娘没答话,看向她揪紧的衣襟,隐约能见到脖颈处青紫交错的伤痕。
“你受伤了。”
沈寻梦不想被郁娘看笑话,站起身,作势便要带丫鬟离开,只是走了两步,又疼的脸色发白,挪不动脚下步子,若不是有丫鬟左右扶着她,她恐怕连站都站不住。
郁娘凝着眉:“是谁伤的?”
沈寻梦忍不住转过身,瞪着郁娘:“你少在这里假惺惺,是谁伤的我你会不知道吗?若不是你授意,太子殿下怎么会突然为刘郎赐婚,让刘郎娶了个泼妇回来?!”她心中的怨气开了个口子后,便忍不住一股脑倾泄出来,“那泼妇进府第一件事情便是喂我吃下绝子汤,彻底断了我的后路!现在,她又仗着怀有身孕,整天耀武扬威,拿我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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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一身的伤都是那泼妇连打带踹弄出来的,每次想找郎中来府中看病,都被那泼妇发火赶走,久而久之没有郎中敢过来,她只得遮遮掩掩,到外面求医,每个医馆还只敢去一次,怕被人识出身份,落下口舌。
郁娘心中猜测到刘越娶妻应是南廷玉的手笔,不过倒不知道这刘越的正妻手段竟会这般凶残。
郁娘:“你若是受不住,那便让刘大人放了你。”
“他放了我,我一个弱女子又能去到哪里?你以为别人都像你一样,能有太子做你的靠山吗?说起来,你的运气总是这么好,以前进到教坊里,也能有漠彩姐姐提点你。”
大抵是回忆到往事,沈寻梦脸色有些恍惚,嘴角咧着笑,精神瞧着不太对劲。
“那个时候,我怎么讨好漠彩姐姐,她都对我爱搭不理的,反倒是对你十分热心,她帮你一起骗嬷嬷养小猫,帮你习字学艺,甚至还教你怎么点痣描妆抬高身价,好让嬷嬷重视你……”
郁娘不想与她多做纠缠,更不想回忆以前的事,正欲转身离开,又听到她喃喃说着话。
“所以,我不服,我把你偷养小猫的事情告诉了嬷嬷……哈哈哈……后来,也是我故意让那个脸上长满脓疮的知府小舅子看到漠彩姐姐的容貌,引他霸占了漠彩姐姐……”
郁娘脚步倏然顿住,一股怒火从心口腾腾涌上来,她转过身,目光狠狠瞪向沈寻梦。
其实当初在教坊,她便怀疑这两件事情与沈寻梦有关,只是一直找不到证据,没想到沈寻梦现在竟自己承认了。
“沈寻梦!”
她还未来得及发脾气,沈寻梦的两个丫鬟忙解释着话:“裴姑娘,你别生气,沈姨娘这话不可信,她在府中已经被夫人折磨得精神……”
沈寻梦推开两个丫鬟:“我精神怎么了?我精神好着呢!”她摇摇晃晃向郁娘而来,脸上挂着痴笑,只是还未靠近郁娘,便迎面被郁娘给打了一巴掌,身体扑通一下栽在地上。
“你……”
“沈寻梦,不止漠彩姐姐不喜欢你,我也一直不喜欢你,你若不明白,那就该好好反省缘由。”
她知晓沈寻梦这人心术不正,但没有想到心肠竟会这么恶毒。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实属咎由自取。
只是可怜了小彩狸和漠彩姐姐,因她的嫉恨而无辜丧命。
“你好自为之吧。”
撂下话,郁娘便和苗苗离开,走远后,隐约听到身后传出来沈寻梦歇斯底里的哭叫声,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悔恨。
苗苗看着郁娘的脸色,犹豫道:“郁娘子,要不下次让医馆别给她看病。”
“她自己估计也没有面子来了。”
郁娘阖了阖目,压下心中怒意。
大抵是想事情想的出神,没注意周身情形,过了一会儿,眼前突然一黑,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有六个高大威猛、形似地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流氓的男人围住她们。
苗苗和两个侍卫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他们直接摁住,另有三人步步逼近,将郁娘逼到角落里。
郁娘这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便皱眉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男人们:“你们想做什么?”
“啧啧,小娘子你长得这么漂亮,你说我们想做什么啊?”
一刀疤男伸手要碰向郁娘的脸,郁娘冷着脸推开他的手:“不想死的话就离我远点。”天子脚下,中央大道上竟就有登徒子敢兴风作浪?!
刀疤男双手环胸,吊儿郎当笑道:“小美人性子够辣,带劲,爷喜欢哈哈哈……来,让爷亲一口……”
说着,刀疤男作势撅着嘴朝郁娘亲过来,这时,一个白色身影从天而降,身形矫健利索,直接给了这刀疤男一脚。
尔后,白色身影一把抱起郁娘,与郁娘紧紧相拥,二人的身影在半空中转了转方才落地。
莫名其妙在半空转了两圈的郁娘:“……”
南廷玉低下头,给了郁娘一个安抚的眼神,郁娘眼角细微抽了下。
其他几个流氓见状,立即朝南廷玉冲过来,南廷玉一边抱着郁娘躲避攻击,一边不忘潇洒反击,很快便将这几个地痞流氓打趴在地上,哀嚎求饶。
“好汉饶命啊……我们错了……”
“我们再也不敢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南廷玉没理他们,望向怀中的郁娘,声音温柔道:“琳琅,你没事吧。”
郁娘摇摇头,正想让他将自己放下来,又见他对那几个地痞流氓道:“你们还不快滚!”
这几人像是有什么身体记忆,闻言,嗖的一下站起身,躬身异口同声道:“是,太子殿下。”旋即,几人一溜小跑,消失在街头。
郁娘陷入到沉默中:“……”
南廷玉意识到露馅了,心中暗暗骂着话,蠢材,真是一群蠢材,连戏都不会演!非要在最后来一句“太子殿下”!就连逃跑还跑得那么规整有序!
南廷玉讪讪笑着,放下郁娘,郁娘抬眸看他,眼神轻飘飘的:“太子殿下二十有二了,竟还如此孩子气,行事当真是有趣。”
南廷玉辩解道:“咳咳,我真不认识他们。”心中却不住吐槽,都是荀世子出的鬼主意,说什么女子最爱英雄救美戏码,只要他多救她几次,她便会心生爱意,是故,他才找了个几个看起来像地痞流氓的下人来演戏。
没成想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被她暗讽了一顿。
郁娘视线从苗苗和两人侍卫心虚的脸上掠过,她一开始就意识到不对劲,按照往常遇到危险,苗苗和侍卫会下意识搬出来太子的身份威慑坏人,但今天他们仨却是被摁到一旁,安安静静,什么话也不说,想来是早就和人通好气了。
她心道了声幼稚,没再纠结这事,和苗苗在前一边走路,一边聊着话。
南廷玉就这么被晾在后面。
郁娘如今对他的态度,很平静,甚至来说是有些麻木,仿佛他做什么都激不起她的情绪。这让南廷玉心中很不是滋味,被人忽略的感觉比针锋相对更令人难受。
沉默了一瞬,他跟上去,走到长乐宫门前,听到郁娘问苗苗话。
“刚刚他们摁住你,你怀里的东西没损坏吧。”
“没呢,我抱得可紧了……”
郁娘不放心,从苗苗怀里接过锦盒,打开查看,未注意到一块玉从盒子下方滑落出来。
南廷玉走在后面,见状正要提醒她,目光瞥到掉落出来的玉,发现雕刻的是个玄字,他口里的话顿时僵住。
玄。
呵呵。
她倒是对萧重玄念念不忘,竟然随身携带刻着他名字的玉!
真是情深意重啊!
南廷玉脸色阴沉盯着那块玉,心中实在气愤不过,趁郁娘在前方不注意,他直接一抬脚,将这玉踢进荷花池里。
这时,郁娘的声音在前方响起:“这个月月末,是裴老先生的六十大岁寿辰,我挑了好久,才挑中这四块冬暖夏凉,安神养魄的玄黄玉,希望他能喜欢。”话落,她又忙道,“诶,天玄地黄,玄字玉呢?”
南廷玉一怔,看向水面涟漪浅荡的池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一晚,南廷玉以池塘杂草腐叶遭蚊虫为由,命人将池水清干,众人一直忙到深夜,池塘才见底。
次日,郁娘起身,坐到梳妆台上,正纠结该给裴老先生换什么礼物时,忽然发现昨日丢了的那块的“玄”字玉,竟然安好无缺出现在梳妆台上。
她还以为眼花了,拿起玄字玉仔细看着,竟真的是它。明明昨日它不见了,怎么又莫名其妙出现在梳妆台上?
她百思不得其解,以为是自己忙糊涂了。
裴老先生的六十大寿本打算自家人小聚一下,但他的一众徒弟们张罗着要为他大操大办,且如今郁娘为未来太子妃,他也算是未来的国丈,皇家有意为他抬高身份,便打算借着寿宴为他彰显地位。
惠娴皇后将寿宴一事交由郁娘来操办,算是对郁娘的一个历练,将来郁娘入主中宫的话,大大小小的宫廷盛宴,都得学会操持承办。
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只需要宅在后院的无名通房,现在她为太子妃,代表的是太子的脸面,甚至是国家的脸面,是故,她必须走到众人面前,学会八面玲珑、甚至是舞弄权术、掌控人心。
而对于宫中女眷,宴会也是能彰显权力和身份、惩罚奖励、拉拢威慑旁人的一个常用手段。
郁娘也知惠娴皇后的用意,遂抽出来一部分时间专注忙着寿宴的事。
南廷玉看她亲力亲为的模样,心中很是吃味。
马上他们就要成亲了,她却对婚礼上的各项事宜不甚在意,倒是对裴老先生的寿宴尤为上心。她的世界里,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那么多,偏生就不能多他一个。
南廷玉心情乏闷,一直闷到寿宴这日。
朝中的一众权贵们几乎都携着女眷而来,大臣们围住南廷玉和裴元清寒暄,女眷们则围着郁娘。
现在没有人再纠结郁娘到底是不是曾经的郁奉仪,因为经过中秋节宴会一事,所有人都看出来郁娘已经坐稳东宫太子妃之位。
“裴姑娘今日的妆容可真好看,清纯中又带着一点小俏皮。”
“是啊,这妆容与裴姑娘身上的粉色长褂也很配,娇嫩如花,当真是‘芙蓉不足佳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郁娘被一众女眷簇拥讨好着,她们的热情劲让她几乎招架不住,费了好些力气才应付住她们,将人都安排妥当。
徐妙兰也来了,只不过没有像旁人那样立即围上来说话,见郁娘得了空,她才摇着罗扇,走上前,笑眯眯道:“如今还适应吗?”
郁娘俏皮摇摇头。
徐妙兰继续道:“往后久了,你自然就适应了……”说着,徐妙兰凑到跟前,手中罗扇向着远处指去,郁娘顺着看去,看到几个打扮得优雅端庄的妇人。
那几个妇人此刻正在偷偷瞄郁娘,见到郁娘的视线,吓得忙转过身去。
“有些夫人和你打好关系,便是想着将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能顺顺利利将自家的女儿送入长乐宫。”
郁娘收回视线,笑道:“倒是难为她们了。”惠娴皇后本意要为南廷玉再纳一良娣,两奉仪,但后来不知怎地被南廷玉给拒绝了,没再提这事。
这群世家倒是不死心,竟还想着从她这边下手,想来在外人眼中,她们觉得太子不肯纳妾是她“善妒”的缘故。
徐妙兰小声叮嘱着话:“难为是小事,毕竟现在只是赔着笑脸,将来就有可能一步登天,所以这群人盯你盯得紧。你要狠下心,别被人轻易忽悠了。”
郁娘笑笑:“事不由我,她们就算把我给忽悠了,也不一定能成功,关键还是要看太子殿下的意思。”
说着,郁抬起头,视线隔着半空望向南廷玉,没曾想南廷玉也正在看她。那道沉沉目光复杂而内敛,仿佛杂糅了万般爱意。
郁娘收回视线,心道,南廷玉能不能一辈子不纳妾,她无法确定,不过至少最近这几年他应该没这个心思,他现下对她还新鲜着。
爱而不得,总是能让人牵肠挂肚,甚至是肝肠寸断。
人们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却总想追寻那些已经渐行渐远或者遥不可及的东西。
徐妙兰常听荀世子说太子的事,所以知晓太子和郁娘之间的事,她调侃道:“太子对你,自然是一片赤诚。”
郁娘见她打趣,便也打趣道:“其实我有一事一直很好奇,妙兰你为何没有与太子在一起?”
徐妙兰罗扇轻扬,悠悠道:“实不相瞒,早些年惠娴皇后挑选太子妃时,便在我和宣若薇之间犹豫,后来,是我主动放弃的。”
郁娘顿时来了兴致,睁着眼,静待她说下去。
徐妙兰借着罗扇遮掩,小声与郁娘道:“太子这人,旁人觉得温润儒雅,可我却觉得他骨子里桀骜不驯,固执偏执,不是我所能降服得住,我还是适合找个像阿逸那样容易拿捏的清闲世子。”
郁娘点点头,深以为然道:“他确实如你所说的这般……”
“你们在聊些什么呢?”
裴元清的声音忽然窜进来,吓得郁娘忙住口。
裴元清看她心虚的模样,笑着道:“你们在这里聊天,可把太子和荀世子急得不行,他们二人频频向这里张望,和大臣们说话都说得心不在焉。”
徐妙兰一抬头,果不其然看到自家夫君露出个脑袋,鬼鬼祟祟向这边张望,这副模样瞧着很是滑稽好笑。她无奈摇头,向裴元清道了贺,寒暄过后便朝荀世子而去。
殿中一众大臣和女眷几乎都已来齐,瞧着时间也该开席。
郁娘笑道:“父亲,今日你是寿星,你也快进去吧,大家都在等你。”
话落,她作势推裴元清进殿,却恰好与迎面而来的宣明朗撞见。
宣明朗清晰听到郁娘口中的那声“父亲”,眼神不由复杂看向郁娘。
郁娘猝不及防和他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视线,霎时,她脚下如长了个根,动弹不得。这是她第二次遇见宣明朗,上一次是在中秋宴上,当时并未有精力看他,如今却是真正仔细看着他。
他眉目温和儒雅,气质俊朗潇洒,身上又自带着一股久居高位的气息,便是现在这副模样,也能将许多女子迷得晕头转向,更何谈二十年前。
难怪鱼沉壁丢了女儿,会立即找个假女儿冒充也要稳住自己宣夫人的地位。
宣明朗看着郁娘的面庞,心口莫名苦涩:“琳琅。”
郁娘收回飘远的思绪,眼色平静看着他:“宣大人,按照礼仪,您还是应该唤臣女为一声裴姑娘较为适宜。”
宣明朗闻言,神色一顿,面上浮出难堪之色,他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周遭有人围过来,止住了声音,没有多做停留,和裴元清说了些官场上的话,让小厮送上礼物,便转身离开了。
他现下被削去一半权力,夫人畏罪自杀,女儿暂押狱中,早已不复当年的风光。官情纸薄,朝堂上后宅中少不了阴阳怪气,是故,能不听闲言碎语便不听。
边上有人道:“没想到宣大人竟还会亲自来为裴老先生贺寿……”
“是啊,本还以为因为中秋节的事,两家生了嫌隙。”
裴元清捋着胡子,笑呵呵打岔过去,他一出现,殿中气氛热闹许多,祝贺词连绵起伏响起,寒暄完,一众大臣和女眷按照位阶坐下来吃酒。
本来依着礼仪,太子该在高座之上,但今日太子却把高座的位置留给裴元清,选择和郁娘同席而座,此举也算是彰显了裴家父女二人的地位。
殿中大臣和女眷们见状,对裴元清和郁娘越发殷勤讨好,整个寿宴郁娘都在各种吹捧声中度过,最后寿宴结束,郁娘还被几个贵女拉着,嚷嚷着说想要认她做姐姐。
她笑着与她们话了告别,等转过身看向南廷玉,才发现南廷玉闭目靠在椅子上,脸色微红,似乎被人灌醉睡着了。
一旁的荀世子也喝得醉醺醺的,徐妙兰一脸嫌弃扶着荀世子离开,荀世子则盯着徐妙兰的侧脸,傻憨憨笑着。眼中爱意彰明较着。
郁娘走到南廷玉身前,正想喊醒他,下一瞬,他却突然拽住她的手,将她拦腰抱到大腿上。
殿中还未走完的宾客本来慢吞吞的,见状,吓得迅速溜走。
南廷玉埋首到郁娘胸口上,声音哑哑的:“琳琅,孤头疼。”
这句话一瞬便将郁娘带回了曾经的回忆中。
他以前喝醉酒,头也会疼,她不理睬他的话,他就跟个孩子似得,一直嚷嚷头疼,嚷得人受不了。
“既然头疼为什么还要喝酒?”
“孤不想扫兴……”
南廷玉蹭了蹭郁娘胸口,郁娘怀疑他是在占自己的便宜,正欲发火,忽然听到他低声道:“明天,你陪孤去看母后,好不好?”
“明天进宫是要做什么?”
“不是进宫,是进皇陵。”
郁娘本想要起身挣扎,闻言,动作顿住。
“进皇陵,看孤的母后,孤早就想带你去见母后,可惜那个时候在如意寺遇到了刺客,没有看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想起来,三年前南巡路过阆中城时,南廷玉执意要她一同跟着去如意寺,她还曾在心中埋怨过他,若不是他的无理要求,她也不会遇到刺客。
原来他那时是想要带她去见先皇后……
先皇后是在生下南廷玉之后去世的,皇家对外说是难产而亡,民间却传言先皇后是被姚家逼死的,是故,死后骨灰不得入皇陵。在姚家覆灭后,先皇后的骨灰才葬入皇陵,得以安息。
南廷玉喃喃:“母后刚生下孤,便为了保全孤而自戕,孤终其一生都无法报答她,但孤想着,她若是有在天之灵,一定会为孤找到心爱的女子而开心,也一定会想见一见你……”
郁娘垂下头看着他,他此刻闭上眼睛,靠在她怀中,神情中似有落寞,她缓慢道:“好。”
南廷玉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
他的前半生就像是一叶孤舟,一直迎着尔虞我诈,劈波斩浪。在遇见她后扎了根生了须,有了自己的家。
即使这段关系是他用卑劣的手段威胁而来的,但还是忍不住要索取更多——希望能得到她的心,希望能做她的家人,不愿意和她只做一对貌合神离的天家夫妻。
他想,漫漫人生,终是能有时间有机会让她看到他的真心。
四周早已无人,唯有他们二人被酒宴过后的狼藉包围着。
她没说话,安静看着他。
他像个孩子,缠着她,磕磕巴巴说了许多话。那些话基本都绕不开萧重玄,想来萧重玄是他心中最大的坎。
“琳琅,孤不比他差。”
他呢喃完这句话,在她怀中沉沉睡着。
郁娘一愣,想着他说的这话,目光有些复杂,那么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原来有朝一日也会放低身份,想要去跟别人一较高低。
可惜,她和他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与萧重玄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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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是去皇陵,郁娘今日穿着素净的衣裳,鬓间挽了个发髻,未戴任何簪饰。南廷玉打扮得也很素净,玉冠挽发,清爽干练。二人这次的皇陵之行,并未大张旗鼓,带了安公公和几个侍卫随侍。
皇陵位于城郊的清覃山下,马车穿过石板小道和葱郁树林后,眼前的景象豁然一变,由白玉石铺作的台阶从山脚一路向上蔓延,仿佛穿云破月,不见顶端,两侧白色陵墓在阳光的照耀下,大气宏伟,如落入云海的宫殿。
几个守陵人欲抬着滑竿送南廷玉和郁娘上去,南廷玉只让郁娘坐着,他要步行上去。
郁娘见状便下了滑竿,陪他一起拾阶而上。
南廷玉眼中瞬间流露出浓浓的感激,忍不住握住郁娘的手,似乎想要说什么,郁娘先道:“殿下不要误会,我只是不想让先皇后觉得我无礼罢了。”
“母后若有灵不会怪你的。”
郁娘没再吱声,他紧紧握着她的手,袖子中十指交缠,身后安公公等人则眼观鼻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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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抽回手,试了几下没有成功,索性由着他。他比她在前一步,携着她上台阶。她体力不行,一路走走停停,待上到陵墓时已经过去一盏茶时间。
守陵人在一旁领路,这里葬有乾朝四位皇帝,穿过一座座建得如宫殿般华丽宏伟的陵墓,来到最后一座陵墓,也是最新的一座,这是南筠之为自己准备的陵墓。
陵墓左侧供奉的是先皇后祈飞雪的骨灰,右侧空位想来是为惠娴皇后留下的位置。
郁娘见状,心道,皇帝倒是会享齐人之福。
南廷玉点上两根立香,置入香炉之中,向先皇后的牌位跪拜。
“母后,儿臣带她来了,相信您一定也会喜欢她。”
说着,南廷玉侧目看向郁娘的脸颊,“儿臣以前只想着权势和利害,做过许多糊涂事,伤了她,如今大仇已报,平生唯一所憾,便是曾经对不住她。明日是儿臣和她的大喜之日,儿臣心里很开心,但也很惶恐,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赎罪,让她原谅儿臣。”
郁娘忍不住转身看着他,没想到他会在先皇后面前说他们之间的事。
“若是可以,儿臣愿尝她所尝之苦,受她所受之伤,一一还清所有过错。”
明知道这可能又是南廷玉的讨好手段,可是郁娘闻言,心中还是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情绪,她侧过头,避开他的目光。
南廷玉又说了些话,郁娘心思飘远,并未听进去,待她收回心思,听到他如话家常一般和先皇后聊着他这几年的所经所历。
末了,他道:“惠娴母后十分照顾儿臣,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儿臣当做亲生子对待,她是娘亲送给儿臣在这人世间最好的礼物。”
像是在他的话进行回应,这时,一阵风忽然吹过,吹得香火缭绕,衣袂晃动。南廷玉看着牌位,眼眶泛起血丝,他又上了一炷香,一行人才离开陵墓。
下来时,天色微沉,似乎要下雨了。
安公公道:“殿下,咱们快些走吧,看这天像是要下雨了。”
“嗯。”
刚走下台阶,不知缘何,两匹黑色骏马忽然仰首嘶鸣,露出不安状,连带着身后的马车也跟着摇晃颠簸。
安公公诧异道:“这马怎么回事啊?”
话落,下一瞬便见一排手持利器的黑衣人犹如鬼魅般,从四周的树林中悄然出现,将他们几人围在中间。
乌泱泱的一群人,应是早就埋伏在这里等着他们下山。
这一次皇陵之行,分明是临时决定的私下出行,怎么会被人知道?又有谁能在短短的时间内调出如此多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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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环视一圈刺客的情况,压下眼底的不安和担忧,附在郁娘耳边,声音故作轻佻道:“孤又找人新排了一版英雄救美的戏码,你看着如何?”
“……”郁娘诧异抬头,心道,这是南廷玉编排的戏码吗?
这次怎么这般舍得,喊了这么多人?
然而不待她多想,南廷玉又假装自若调侃道:“等下你可一定要看看孤是如何威风的。”
“殿下能不能别这么幼……”
她话还没说完,南廷玉一把抱住她,将她放进马车中。她脑袋意外撞到车舆上,疼得哧溜一声,稳住身体,下意识要掀开窗帘查看情况,南廷玉却在外面一把按住窗帘,不准她看。
随即,他给安公公一个眼神:“走!”
安公公张唇想要说什么,迎着南廷玉坚决果断的目光,只得含泪扭过头,扬鞭策马冲出包围。
这群黑衣人,人数众多,且训练有素,明显是专业的杀手,而南廷玉这次私下出行只带了几个侍卫,双方人数相差太大。
现下的局面,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想到这,安公公眼眶止不住落泪。
只有两三个黑衣人去追马车,剩下的继续一步步逼向南廷玉。
南廷玉拔出佩剑,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太子殿下到了阴曹地府自然就知道了!”
马车颠簸摇晃中郁娘抓住窗帘,堪堪稳住身体,她探出头向后方看去,皇陵脚下,南廷玉已经和黑衣人打作一团,他穿着一身白袍,身影在厮杀中十分显眼。
兵戈碰撞溅起飞扬尘土,林中鸟惊兽散。
这不是在演戏!
那些黑衣人就是真的刺客!
意识到这一点,郁娘慌忙道:“安公公,殿下还在后面,我们快回去救殿下!”
安公公哽咽道:“是殿下让老奴护送太子妃离开……”
郁娘苍白着脸,喃喃自语:“难道我们就这样丢下他吗?”
那么多刺客,他几乎没有逃生的机会。
安公公不答话,抹了把泪,心中悲痛不已,手中动作却一刻也不敢停,不断挥舞马鞭,逃离身后的混乱厮杀。
安公公心道,若是没有郁娘,他是生是死也要跟着南廷玉。可现下南廷玉将郁娘交给他,他不得不遵守命令,先带着郁娘逃跑。
很快,有刺客追了过来,直接落到马车车顶上,霎时,马车左右摇晃起来,郁娘摔得东倒西歪。
一把长剑直接从车窗刺进来,擦着她脸颊而过。
她吓得惊呼一声,那剑又飞快收回去,欲再刺进来,只听砰的一声,刺客从车顶上栽下来,尔后,南廷玉的声音在外响起。
“琳琅,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
郁娘和南廷玉同时掀开窗帘,着急望向对方。
“殿下,你快上来。”
南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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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必须留下来和刺客缠斗,好为郁娘争取逃命的机会。
“琳琅,你听着,走出皇陵后要么隐姓埋名逃得远远的,要么回到长乐宫,告诉外人你有了孤的孩子,否则……”他出了事,父皇母后一定会在盛怒和悲痛之下,逼郁娘为他殉情。
所以她就算逃出皇陵,也是九死一生。
郁娘怔愣住,他一会儿让她逃得远远的,一会儿又让她假孕,这些话听着就像是在进行……临终嘱托。
明明情况如此危急,他竟然还能在转瞬之间为她想好所有的退路。
她抓住他的袖子:“殿下,我们可以一起走……”
话方落下,又有刺客袭来。
南廷玉放下窗帘,与那刺客打斗起来,他带的侍卫只剩下两个还在殊死搏斗,皇陵的看守人员和杂役都已被杀死。
“还不快走!”
安公公忍下泪意,急促挥鞭,驾车远去。
风声在耳边如泣如诉,世界似乎陷入到一片混乱中。变故陡生,郁娘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去……必须要冷静下来,想个法子救南廷玉。
可是现下什么也想不到,一股无助绝望的情绪淹没住她。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这时,一只手突然扒住车窗,紧接着窗帘撩起,是南廷玉。
他又追上来了。
“殿下。”
一道血渍在他脸上留下鲜明的痕迹,他似乎受了伤,神情紧绷凝重,唇齿间嗓音沙沙。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孤便是死,也想在死之前知道。”
他一边问着话,一边飞快挥剑抵挡住袭来的刺客。
“郁琳琅,你有没有爱过孤?”
郁娘一怔,未料到生死之际,他追上来却只是为了问这么个事。
明明这一次没喝酒,怎么行事也变得如此幼稚……
眼泪从她的眼眶落下,她哽咽道:“殿下,你先别说那么多……”
“告诉孤,你有没有过一刻曾对孤动心过?”
又有刺客追了上来,长剑劈中马车,差点伤到南廷玉。
郁娘心防崩塌:“爱过。”
怎么可能没爱过他呢?
他可是南廷玉啊。
在他从常宁宫抱起她,说早就知道她是瘦马时,她就已经爱上他。
一颗心再难以收回。
“殿下,你快进马……”
她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他突然抬起她的下巴,俯下身,深深吻住她。
缠绵刻骨的吻,仿佛揉碎进彼此的胸腔,身后的刀光剑影似乎都变得温和许多。
时间若是再慢一点就好了。
可惜,那些刺客还是追了上来。
他松开她,深深望她一眼,这一眼,似要永远记住她,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忘记。
尔后,他放下车帘,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而去,引走所有的刺客。
郁娘望着他的身影,崩溃喊着话:“殿下……殿下……”
可他头也不回,身影很快便被黑衣人淹没住。
林荫小道七拐八拐,马车颠簸晃动,她的视线被泪水和树木遮掩住,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把长剑从后方刺中南廷玉的腹部。
“殿下……”
她多么希望,这一次也是在演戏。
他耍她,她也不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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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前行,甩开皇陵脚下的厮杀。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了接应的人,沈平沙和安公公匆匆聊了两句,便领着侍卫向皇陵冲去。暮色垂落后,山上山下火把连绵,侍卫在仔细搜查,寸毫之地也不放过。
然而搜遍皇陵上下,只找到下人们的尸首,却不见南廷玉。
有两个受伤的刺客未来得及逃走,被活捉住,从他们口里得知南廷玉身中好几剑,死后尸首被拖走,按照幕后指使之人的要求,应是要将他的尸首扔去乱葬岗喂狗。
一众侍卫闻言,皆目眦尽裂,心中怒火难遏。
沈平沙摁住腰中的剑,手背青筋暴跳,他还想要再问话,那两个刺客却服毒自尽了。
这两个刺客苟延残喘留着一口气,仿佛就是为了等人来,好将南廷玉的凄惨死状说出去,说完了,任务完成便自尽解脱,留给旁人的是无尽的愤怒和恐慌。
南廷玉,大乾的储君,大乾的希望,竟就这么被他们虐杀了!
皇帝先是下令,封锁皇陵脚下,再封锁整个都城,彻查所有往来出入之人,然而依旧没有查到任何蛛丝马迹。
那些黑衣人如鬼魅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连带着南廷玉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很快,储君遇刺,下落不明的消息被传了出去,引得朝野震荡,人心惶惶。
南筠之本就身体不好,在连续三日没有找到南廷玉后,盛怒之下吐血昏厥过去。待醒过来,他脸颊凹陷,神情憔悴又狰狞,眼底有着恼怒到极致而失去理智的疯狂。
他坐在床上,猛地咳嗽几声,抓住惠娴皇后的衣袖,下着命令:“把那日从皇陵中活着的人全给朕叫过来!”
“是。”
郁娘跟在侍卫后面,不眠不休在皇陵脚下搜查了一日一夜,确定没有南廷玉的身影后,她才失魂落魄回到长乐宫。尔后,精神一直浑浑噩噩的,陷入到无尽的忧思悲伤之中。
她心里虽然还未原谅南廷玉,但还从未想着要他死,毕竟他之于群臣、之于天下,是个合格的储君。
不该就这么死了。
她想,他一定还活着,他是所向无敌、战无不胜的太子殿下啊,怎么会轻易被那些无名之辈给杀了?
她不断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没事的,只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心中的绝望也在一天天加重。
整个长乐宫都跟她一样,被一股绝望笼罩住,沉闷悲伤的气氛与宫殿上还未来得及摘下的那些红幡灯笼格格不入。
若是没有出事,他们二人已经成亲了,算着时间,今日该是三天回门之日。
“殿下,你到底在何处?”
郁娘在床上辗转反侧,含着泪入睡,半梦半醒之际接到进宫的旨意,以为是有南廷玉的讯息了,她立即穿上衣服,和安公公坐上马车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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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悬月被乌云遮住,风声习习,壁灯微光摇曳,一扇屏风横在大殿中央,挡住内殿的情形。
南筠之斜靠在长榻上,胸腔不断传出咳嗽声。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却又带着无上威压,从屏风里面传出来。
“为何太子被抓,而你们二人却能平安离开?”
郁娘和安公公跪在地上,对视一眼,没想到皇帝今晚召见他们,竟是要“秋后算账”。
安公公先道:“陛下,当时刺客众多,情况危急,太子殿下让老奴先带着裴姑娘离开,老奴执拗不过他……”
“所以你们就这样把太子给扔下了?”大抵是怒火攻心,南筠之又不住咳嗽起来,“咳咳,你们两个背主家奴,贪生怕死,该当何罪?”
“陛下请息怒!”
南筠之眼神浑浊晦暗,一只手紧紧攥着沾血的帕巾,怒道:“息怒?朕的怒火怎么息下去?太子现在生死不明,而你们两个却全须全尾在这里,莫不是你们跟刺客有勾结?不然太子的行踪怎么会被刺客掌握住?!”
太子是临时决定去皇陵的,统共知道此事的也不过就身边的几个亲信,南筠之越想越觉得郁娘和安公公二人可疑。
不过,安公公伺候南廷玉多年,对南廷玉一片赤诚,不至于会突然叛变。想到这,南筠之目光缓缓移到郁娘脸上:“是不是你害得太子?”
察觉到那股杀意直冲自己而来,郁娘忙道:“陛下,臣女没有害太子……”
南筠之像是自顾自分析着情况:“如今姚家势力被连根铲除,崔家不成气候,朝堂稳定,怎么还会有人大动干戈想着要刺杀太子呢?思来想去,也就只有宣家最为可能!朕刚对付过宣家……你是不是心中不平,想要为宣家,为你亲身父母报仇?”
这话一说完,殿中落针可闻,夜风撕碎灯火的声音似乎都能听得清楚。
郁娘抬头,隔着屏风看向南筠之。
心道,皇帝果然知晓她的身份。
现下皇帝怕是气疯了,气到已经失去理智和逻辑,只想着要发泄怒火,而偏偏她从皇陵全身而退,又是宣家女,自然成了皇帝发泄怒火的首要对象。
没想到南廷玉先前的叮嘱,竟一语成谶。
知父,莫若子。
她心中涌出一丝酸涩,收回飘远的思绪,分析着话:“陛下,太子生死不明对臣女并无益处。臣女犯不着为了报子虚乌有的仇,而丢掉太子妃之位。”顿了顿,她补充道,“在臣女心目中,太子殿下远比那子虚乌有的亲人和仇更重要。”
南筠之此刻已经听不进去话,南廷玉就是他活着的精气神,现下被人抽走精气神,他变得疯癫又萎靡。
他这一生的希望就这么没了。
那还要这江山做什么?
他低低冷笑,偏执道:“不是你,那还能是谁?如今你的嫌疑最大,我儿是在你身边出事的,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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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里话外,他就是想要杀她。
所以不管是不是她做的,只要太子在她身边出事,那她脱不了干系。
她正想要说什么,一旁的安公公先开口道:“陛下,不能动裴姑娘,裴姑娘她……已经有太子殿下的骨肉了。”
郁娘侧目看向安公公,安公公忙给郁娘使眼色。当时南廷玉给她安排后路时,他在马车前方也听到了。
“骨肉?”南筠之胸中怒意骤然遏制下去,他绷紧脸部线条,凝视郁娘片刻,沉声吩咐道,“越公公,把御医都叫过来!”
不一会儿,御医鱼贯而入,为郁娘把脉问诊。
很快,一御医首领模样的人走上前,向南筠之斟酌着话:“恭喜陛下,准太子妃已有两个月左右的身子。”
“当真?”南筠之突然激动起来,从屏风外走出来,衣袍散乱垂下,身形摇摇晃晃来到那御医跟前,再三确认着话,“她有身孕了?”
“是,臣等都号出喜脉,不会有错。”
南筠之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飞雪,你听见了吗?我们要见孙子了……”没想到老天在他绝望之时,又给他留了一线希望。
他面孔转换得极快,再看向郁娘时已经没了杀气,抬手示意郁娘起身,目光落到她腹部上,叮嘱道:“好好养着朕的孙儿,毕竟你能活下来全靠着它。”
“是。”
短短时间内,郁娘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人仍是恍恍惚惚的,起身谢了恩后,她侧目看向安公公,安公公悄悄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她忍不住摸向腹部,空荡荡的。
以前,皇家利用她假孕来破除谣言,如今她又用假孕来坑皇家一笔。
真是风水轮流转。
她嘴角苦涩牵扯了下。
南筠之心情不错,理智似乎也恢复了些,对安公公吩咐着话,皆是关于她腹中的孩子,他要派御医去长乐宫照看她,再调一支精兵去长乐宫护她周全。
安公公闻言,忙道:“陛下考虑周全,但凭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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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宫殿时,远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
郁娘屏退下人,压低声音,不放心问着话:“安公公,那些御医……”
安公公小声道:“老奴见太子妃你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找太子殿下,分不开心,便私下找裴老先生谋划了这事。”顿了顿,他又道,“只是瞒不了多久,希望能在东窗事发之前找回太子。”
郁娘沉默下去。
如今,他们所有人都下意识在说找回南廷玉,而不愿意承认南廷玉可能死了的事。
只因还在心中保留着最后一点骐骥。
等待的时光是最漫长的,一分一秒都令人煎熬。以前,郁娘觉得被嬷嬷关押进柴房受刑时,时间过得最慢最痛苦,如今却发现等南廷玉回来的时光,才是最慢最痛苦的。
每天都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浑浑噩噩,如此又过了十日。
这段时间,外面早已乱得一团糟,她躲在长乐宫这座华丽的壳子里,偏安一隅。
徐妙兰担心她,约她出去吃茶散散心。
约了好几次,实在盛情难却,她便带着苗苗过去赴约,未曾想在茶馆里见到了二公主南廷玥。
南廷玥与南廷婉性子截然不同,她温和端庄、贤淑得体,三言两语便能和人拉近关系。一见到郁娘,她上前拉住郁娘的手,柔声说着体己话。
郁娘与她聊了会儿,心情舒畅许多,听她聊完琐事,又听到她提及在常宁殿中的事。
“哎,皇后娘娘这段时日情绪也不好,整日把自己关在殿里,对着那几盆盆栽修修剪剪。”顿了顿,南廷玥又道,“早些时日皇后娘娘竟还莫名问我,说别人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那她该怎么做?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到她自言自语说那她也要毁掉别人最在乎的东西,哎……”
郁娘本来神色平静听着话,听到后面神色顿住,忍不住抬眸重复道:“别人毁了她最在乎的东西,她也要毁掉别人最在乎的东西?”
“嗯。”
霎时间,一个惊人而又可怖的念头在郁娘脑海中浮现出来。
是谁能知晓南廷玉的私下出行?是谁能在短时间内派出那么多刺客?又是谁能成功躲开皇帝的一次又一次的搜查?
真相似乎跃然纸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先前想不通的地方,现在豁然开朗。
原以为找不到南廷玉,可能是因为他受伤藏了起来,也可能是他早已死了,尸首被刺客毁尸灭迹。
可仔细想想这两个情形,皆难以成立。
以南廷玉的性子,便是有最后一口气也会想办法通知皇帝和她,绝不会躲起来,让他们担忧。而他若是陷入昏迷,无法通知他们,那又是谁有这个能力救下昏迷的他,并躲过皇帝的一层层搜查?
这在都城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到。
至于第二种情况,他若是死了,那对方大可以拿他的尸体羞辱折磨皇家,为何要毁尸灭迹?又为何只留下两个刺客叙述南廷玉死得有多凄惨?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应是南廷玉没有死,并且还落在了对方手里。
那人故意制造出南廷玉已死的情形,用一日复一日的绝望来折磨南筠之!
前几日,御医在给郁娘看身子时,顺势提了一嘴南筠之的情况,说是他精神又差了些,已经下不来床,整日缠绵病榻,好在有惠娴皇后在一旁悉心照顾他。
想到这,郁娘已经没了吃茶的心思,匆匆与徐妙兰和南廷玥话别。
坐上马车后心跳还未平静,像是戳破了隐秘的一角,整个人处在惊慌又雀跃之中。
她收拢手指,平复下心情。
这一切还都只是她的猜测,她没有证据,无法直接指证惠娴皇后,也怕把人逼急了,惠娴皇后会赶尽杀绝。
思忖过后,她回长乐宫取了幅字画,未做停歇,便向皇宫而去。
惠娴皇后伺候南筠之喝完药,走出殿门,宋嬷嬷来报,说是郁娘求见,她心中微微诧异:“她怎么来了……带她过来吧。”
郁娘走进常宁宫,看见惠娴皇后闭目坐在椅子上,一个嬷嬷端茶伺候她,一个嬷嬷正在给她揉肩捶背。她眉目间满是疲惫,一副劳累至极的模样。
郁娘垂下头:“参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惠娴皇后睁开眼,视线落到她小腹上,抬了下手臂,“你如今还有身孕,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皇后娘娘。”
“坐吧,今日你怎么想着进宫来看本宫?”
郁娘将手中的字画摊开,上面龙飞凤舞的笔迹,只一眼便能便认出来是谁的字迹。
南廷玉。
“臣女今日在殿下的书房,发现了这幅字画,忽然想到皇后娘娘的生辰又要到了,这应是殿下为皇后娘娘提前准备的贺礼。”
惠娴皇后没说话,敛着目光,静静盯着面前的对联。
“堂北奉尊嫜,中寿常陪上寿;
江南歌众母,三春同祝千春。”
这些年南廷玉一直保留着这个习惯,在她寿辰之时,会为她亲手写上一份对联。从他六岁习字开始,便一直坚持到二十二岁,如今中宫库房里放了十六副对联。
她忍不住伸出手抚摸向联纸,脑海闪过这些年收到的一幅幅对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面的字迹从一开始的弯弯曲曲变作后来的潇洒飘逸,送礼之人也从当年的垂髫小儿变作长身玉立的男子。
一眨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惠娴皇后收回思绪,擦拭掉眼角的泪,命宋嬷嬷将对联收起来,转而对郁娘道:“你有心了,哎,不知廷玉现在……”说着,她低下头,拿巾帕擦了擦眼睛,“本宫这些时日,伺候完陛下,得了空闲便诵经念佛,为廷玉祈福,希望菩萨能保佑廷玉……”
郁娘不动声色打量着她,温声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若是知道你为他这般操心,心里肯定会难过的。在皇陵的时候,臣女听到太子殿下对着先皇后的牌位,盛赞皇后娘娘你……”
惠娴皇后停下揩泪的动作,抬起头看向郁娘。
郁娘一字一顿,重复着南廷玉的话:“殿下说,‘惠娴母后十分照顾儿臣,这么多年,她一直将儿臣当做亲生子对待,她是娘亲送给儿臣在这人世间最好的礼物’。”
惠娴皇后喃喃道:“最好的礼物……”
“是啊,在殿下心目中,皇后娘娘您就是他的亲生母亲,是他赖以仰仗的后盾,也是他在这人世间获得的最好的礼物。”
惠娴皇后没作声,目光定定看着郁娘手中的对联,思绪似乎飘远,陷入到沉思之中。
许久,窗外一阵风吹过来,她才恍若清醒,捂着心口咳嗽两声,视线幽幽移到郁娘面上,似乎想要从郁娘脸上看出什么。
郁娘神情自若,怅然道:“所以皇后娘娘您要好好保重身子,太子殿下一定不希望看到您为他操劳伤神的样子。”
惠娴皇后见郁娘脸上没什么破绽,咳嗽过后,她闭上眼睛,靠到椅子上,似乎没了谈话的兴致,淡淡“嗯”了一声。
郁娘识趣道:“那臣女就不在此打搅皇后娘娘您了。”
郁娘转身离开后,惠娴皇后慢慢睁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眸漆黑幽邃。
这时,桌子上放着的对联被风吹到地上,她眉头蹙起,目光复杂看向对联。
一旁的宋嬷嬷要将对联拾起来,“娘娘,老奴先把这对联给收进库房中。”
惠娴皇后出声道:“不必,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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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这般过去两日,依旧没有南廷玉的讯息。
郁娘只得死马当活马医,打算去皇宫,直接将自己的猜测告诉皇帝,哪怕要被皇帝定下杀头之罪,她也要说出来,只是没想到南筠之病情突然加重,陷入昏迷,彻底没了神智。
惠娴皇后现在寸步守在他身边,旁人无法见到他,也无法知晓他具体的情况。
另一边,搜查南廷玉的兵力被陆陆续续召回来,现在朝野上下几乎都认为南廷玉凶多吉少,几无生还的几率。
鉴于皇帝没有其他子嗣,有些大臣已经考虑从宗室中挑个孩子,立做储君。
这个提议被惠娴皇后否决掉,她和宣明朗将暂代朝政,等七个月后郁娘生下孩子再做安排。换言之,若是郁娘生下的为男婴,那便立男婴为储君,若是女婴,那么便从宗室中挑选合适的孩子。
是故,郁娘的肚皮现下被一众大臣紧紧盯着,都在好奇七个月后她将会生下男孩还是女孩。
处在漩涡中心的郁娘,这段时间吃不好睡不着,常常在梦里惊厥而醒,总是会梦到南廷玉惨死的模样,又忍不住梦到她假孕的事情被人揭发出来,以致白日里陷入到不安和焦虑之中。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去,想着破局的法子,其实心中已经想好了对策,只是没有能力去展开。现在皇宫和朝堂都被惠娴皇后把持着,她若行差踏错,怕是连命也不保。
她将自己的顾虑和打算告诉安公公,安公公听完后,提议道:“其实有一人兴许能帮的到我们,只是要看太子妃你愿不愿意去找他……”
“是谁?”
“宣丞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明朗虽然被削了权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且相较于惠娴皇后来说,朝堂文官谏臣更认宣明朗。
这段时间若没有宣明朗从中斡旋和表态,朝野上下不会轻易认郁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廷玉的,毕竟郁娘还未正儿八经嫁入东宫,名义上仍是裴家待嫁的裴姑娘罢了。
郁娘一怔,沉默半晌,最终还是听进去安公公的建议,写了封信交给苗苗,让苗苗交给宣明朗。
她不想直接面对宣明朗。
这日,惠娴皇后伺候南筠之喝完药,看到南筠之躺在床上,病骨支离、神智不清的模样,她唇间浮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刚放下药碗,外面宋嬷嬷便急匆匆过来,附到她耳边小声道:“不好了,一群大臣去长乐宫……要……验裴姑娘的身孕,说是怀疑裴姑娘假孕。”
惠娴皇后皱起眉头:“让长乐宫的人好生挡着。”
宋嬷嬷:“闹事的有几个是宗室的王爷,身份尊贵,一般人怕是要挡不住。”
惠娴皇后心道,宗室里的人估摸着是想要自家孩子被立为储君,于是拿郁娘来做文章,今日若没有她出面,这事怕是不好解决。
她看了一眼床上的南筠之,走之前,吩咐下人好好“看着”皇帝,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搅皇帝静修,尔后,她才放心和宋嬷嬷坐上马车,赶去长乐宫。
宋嬷嬷试探道:“皇后娘娘,那裴姑娘肚子里……”
惠娴皇后唇角一撇,淡道:“她有没有怀,怀了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定是个男孩。”一个能让她垂帘听政、执掌大权的男孩。
若是从宗室中挑一个男孩立为储君,那往后待人长大了,保不准他会带着家族来对抗她,她想要一个没有家族,甚至连母亲也将会没有的孩子,来保她永远坐稳太后之位。
想到这,惠娴皇后拨弄着指套,笑意加深。她来到长乐宫门口,果不其然看到一群大臣在闹事,马车停下来,她一露面,那群大臣气焰瞬间息下去不少,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迎接她。
她扫视了一眼他们:“真是热闹啊,不知道你们来找太子妃是要做些什么?难道是觉得太子刚走没多久,就可以随意欺负她们孤儿寡母吗?”
“皇后娘娘请息怒,臣等是怕贼人鱼目混珠,影响到皇室尊贵血脉啊。”
惠娴皇后:“陛下早已认定太子妃腹中的孩子为龙嗣,长乐宫一众下也无疑虑,倒是你们这些外人觉得自己比陛下还要英明?比长乐宫下人还懂内情?”
“臣等不是这个意思,臣……”
“够了,陛下和本宫皆认这个孩子,你们这群外人若要是再无理闹事,影响到太子妃,伤及龙嗣,别怪本宫拿你们是问!”
众人大约是没想到惠娴皇后态度如此笃定,见她脸色阴沉模样,压根不敢再开口,纷纷行礼离去。
待人走后,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娴皇后收敛神色,想着既已来到长乐宫,便欲进去瞧瞧郁娘,结果这时宫中侍卫快马加鞭来报。
“不好了,皇后娘娘!”
“怎么了?”
“陛下……陛下薨逝了……”
这话方一落下,惠娴皇后身子猛地向后摇晃了下,宋嬷嬷及时伸手扶住她,她如失去主心骨,浑身无力,唯余一双眼睛露出不可置信的颤动。
南筠之怎么会死了?
就这么死了?
她还打算继续折磨他一番!
毕竟她被他给折磨了二十二年!
“凭什么……凭什么……”就这么便宜他。
后面的话,她克制住,没说出来,只恨恨落下一滴泪。
“摆驾回宫!”
·
南筠之薨逝一事传出去后,引得朝野上下一片震荡。
好在惠娴皇后和宣明朗相互配合协作,一人稳住后宫和宗亲,一人稳住朝堂,二人顺利把持住大权,稳住大局,并未引起太大的骚乱。
这段时间,乾朝上下皆忙着国丧。
依然没有南廷玉的消息传来。
郁娘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还是惠娴皇后压根就没打算给南廷玉一条活路?
不然,怎么会还没有南廷玉的消息……
她肚子中的“孩子”不知不觉也有三个多月,关于她假孕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她不知道七个月后,要从哪里弄个孩子出来交差。
甚至不需要到七个月,没准很快就瞒不住了,届时,她就会以欺君之罪被抓起来砍头,连带着整个长乐宫为她作掩护的人都要被砍头。
郁娘越想心中越慌。
偏生苗苗在这个时候还不忘给她出馊主意,让她出去找男人借种。安公公听到这话,竟然也点点头,表示赞同这个馊主意。
她一时被气笑,断然拒绝:“我就是死,也不会这般做!”
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响起,尔后一个高大身影如鬼魅般向床铺走过来。
她察觉到不对劲,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出声,便被对方捂住嘴巴,控制住了身体。
“你……唔……你是谁……”
对方似是故意捏着嗓子,声音很沙哑:“我便是他们安排来给你借种的男人……”
郁娘倏地瞪大瞳仁,手脚并用,想要攻击对方,可惜压根不是对方的对手,三两下又被制服。
他俯下身,炽热的气息如吞人的野兽迅速包裹住她,尔后,他的吻落到她的额间,滚烫而又深情。
郁娘羞恼至极,胸腔不住发颤,气得快要落下泪,却在对方的吻中,莫名感受到熟悉的气息、熟悉的触碰。她一愣,抬起头怔怔看着对方,黑暗中,什么也看不清,她心口却突然如擂鼓般震得发痛,唇齿下意识喃喃:“太子殿下……”
对方忽地一下笑出声。
“孤竟不知道你对孤用情至深,宁愿死也要为孤守住贞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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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的情绪一时难以克制,眼泪决堤不止。她哽咽着,缓慢伸出手,想要触碰眼前的人,可又有一种美梦不愿被打碎的怯懦和退缩,让她的手停在咫尺之间。
心中犹在狐疑,是他吗?他回来了?
南廷玉握住她的手,十指交错,放到他的脸颊上。
掌中的温度和他脸上紧绷的弧度清晰传过来后,她终于再次唤出声:“殿下……”真的是他,他回来了。
“嗯,是孤。”
他们二人紧紧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气息和温度,在这一刻,似乎过去所有的龃龉冲突在重逢面前都化作灰烬,随着云烟消散。
人生那么短,又那么难,何苦过不去呢。
人总该是要向前看,向爱着的人去看。
所有欲擒故纵、欲拒还迎的手段在赤诚的爱面前都相形见绌,她该是要热忱勇敢,不该要后悔终生。
“殿下……”她埋到他怀中,闭着眼,“你终于回来了。”
南廷玉轻轻笑了下:“嗯,让你担惊受怕了。”说到这,他搂紧她几分,“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南廷玉将他这段时间的所经所历告诉郁娘,那日他引开刺客后,被刺客重伤,本想跳崖逃跑,没想到被刺客拼死拽了上来,旋即他又被他们打昏过去,等到他醒过来发现自己被关进一间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对方似乎没打算让他死,但又不想让他好好活着。
他拖着伤,一直被困在地牢中,无法逃脱。
每日负责来给送餐食的是个又聋又哑的老头,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反应。
他起初想不明白,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
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如此折磨他?
后来他反应过来,下落不明的他对于南筠之对于皇室来说才是最大的打击。
那人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想通过折磨他去折磨南筠之。
想通这一点后,幕后黑手是谁,几乎昭然若揭——是他最信任、不愿意去怀疑的那个人。
郁娘静静听着他叙述地牢之中的日子,心口疼得发颤,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收拢手指抱紧他,也这才注意到他瘦了好多。
不过一个多月,他至少瘦了十多斤,后背脊骨分明。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触碰,他停下说话,握住她的手,来到胸膛上。
这儿依然肌肉分明。
他笑道:“孤一直有在练。”
他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起初因着受了伤,几次差点死掉,想着还没有当新郎官,还没有当上皇帝,拼着这口气,又从鬼门关走出来。
后来,伤养得差不多,他觉得不该坐以待毙,要养好身体才能寻合适时机逃走,遂整日在那间昏暗狭窄的地牢中独自操练。
如今人是瘦了些,但肌肉还有。
郁娘哭笑不得,抽回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去,只是很快,又被他捉住。他此刻如溺水的人,而她是那根救命稻草,他恨不得紧紧箍住她,与她融为一体,一刻也不分离。
“琳琅。”
相逢的第一夜,二人有着说不完的话,竟一夜未睡,躺在床上慢声细语聊着话。
直到天光微明,睡意才生。郁娘被他揽在怀中,迷迷糊糊道:“殿下,苗苗和安公公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回来了?”
“嗯。”
听到这,郁娘睡意倏然没了。
难怪苗苗会说出“借种”这么离谱的话,而一贯正经的安公公竟然也这么快同意了,原来这两人是拿她当乐子逗。
她忿忿抬起头看向南廷玉,正想问他为何回来了不先见她,这时,阳光映着窗花散落到他脸上,能清晰看到他的面庞。
他脸颊消瘦,下巴分明,皮肤透着不见天日的苍白,而胡茬却被修理得干干净净,再看身上,也无久困地牢的霉气怪味,衣裳整洁干净,竟有熏香淡淡缭绕。
想来在见她之前,他是特地打扮一番了。
郁娘:“……”心口那股恼怒的火气瞬间消散,只余淡淡的无奈。
太子殿下何时变得这般爱惜容颜和形象了?九死一生后出来见她,竟不忘先梳洗打扮一番。
郁娘没睡觉,睁着眼静静看南廷玉,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缓缓摩挲。
心道,初遇时太子殿下也不过才十八岁,是个少年郎。外人眼里少年郎温润如玉,可她作为贴身奴婢,却觉得他睚眦必报、桀骜不驯,难以伺候。
而这么一个难以伺候的人,后来竟成为了她的夫君。
他们相识的四年,犹如度过了漫长的前半生,爱恨交错,喜怒掺杂,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已难道清。
往后,他们还会继续缠绕纠葛,至死方休。
皇宫。
夜色如墨静静融在奠堂之中,墙上银烛闪烁晃动,勾勒出白幡晃动的虚影。雕刻着云纹的漆黑棺木置在奠堂中央,身后两侧跪满穿着白色丧服的宫人和大臣。
惠娴皇后面色安静,跪在蒲团上,目光怔忡看着棺椁。
无人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月上中梢,宫人见她始终魂不守舍的模样,便让她去歇息,她却反倒让宫人和大臣都离开,她要独自为南筠之守灵。
众人心中无不唏嘘,感慨她用情至深,离开之前皆宽慰她节哀,保重身子。
她含泪不语。
待人都离开,宫人将门关上,她慢慢擦拭掉脸上的泪,失焦的眼神变得漆黑幽邃,站起身,大抵是跪久了,两腿发麻,走起路来步子不稳,衣袍轻轻晃动。
行至棺椁前,摸着棺椁,她胸腔溢出一声冷哼。
“可惜了,你到死也不知道太子其实还活着……”
忽有夜风吹来,吹得窗柩发出吱呀声响,堂内白幡晃动不止,烛火明灭交织。墙壁上的人影,如庞然大物笼罩住棺椁。
她长喟一声,继续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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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辈子为你管理后宫,养育子嗣,却换来的是新婚日你给的一碗绝子汤。我悉心照顾太子半生,为他出谋划策,然而,他却为了一个女人一次次与我作对。你们南家的男人,都没有心。”
她缓缓低下头,脸颊贴着棺椁,神情专注而认真,未看到身后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一道孱弱的身影被人搀扶着,悄然逼近。
“所以你便重伤太子,囚禁他,以此来折磨朕?你就这么恨朕吗?”
南筠之的声音陡然响起,如一把长剑撕碎了夜的寂静。
惠娴皇后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惊,转过头看向被越公公搀扶着过来的南筠之,似乎是不可置信,她攥紧手指,扶着棺椁后退一步。
“你……你是人是鬼?”
说完这句话,她便意识到南筠之还活着。
因为在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
若是有鬼的话,以南筠之的薄情狠辣,他早就被恶鬼缠身、生不如死了。
旋即,她看向眼前的棺椁,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可这具“尸体”明明是她亲自看着被放进去的,千真万确是南筠之,不可能会有错。
除非……她想到这棺椁是宣明朗准备的,里面怕有什么精巧机密!
那日她从长乐宫回去,得知南筠之死前曾见过宣明朗,她召见宣明朗询问此事,宣明朗只言是陛下召见他,且陛下神智失常,二人没说到话。
当时她只顾着确认南筠之有没有死,闻言,便没有多虑。
现下想来,南筠之既然是假死,那么帮助他的便是宣明朗!
想通这一点后,她忍不住冷笑一声。
功亏一篑!她输了,还是输在过于心软上。
没有斩草除根!
“元瑶,是朕对不起你,你想杀了朕也无妨,可太子是你亲手养大的孩子,你动了他,你也会后悔!”烛火映衬着南筠之的脸庞,病态的眉目中流露出无比悲痛,像是自嘲,又像是自白,他重复着那句话,“你该杀朕的,是朕对不起你啊……”
那时飞雪被逼死,他心中除了恨,再无其他,自认为一生不会再爱上别的女子,所以手段薄情狠厉,不留后路。在与祈元瑶洞房那日,他便亲手将绝子药放在酒樽中,端给她,骗她饮下。
可后来,在相处中,他发现祈元瑶性子低调内敛,不张扬,总是默默付出,无微关怀,不求任何回报。又看着她因为他宠爱姚贵妃,而一次次失望难过的模样,他心里也不好过,对她不自觉生了些怜惜。
总想着,等姚家覆灭,就不会让她委屈了。
直到在祈元瑶为他挡剑,重伤昏迷,他便知自己对她早已心动,也才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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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种下的因,后来变成了恶果。
他自食其果。
“杀你?杀你不过是一瞬的事,怎么能够弥补我所受的苦?这二十多年来,我虽然贵为皇后,可始终未能有一子半女。你知晓我心中的卑微与难过吗?你知晓我的痛苦和挣扎吗?每每看到别的妃子怀有身孕,我不得不强颜欢笑,明明难受着,可还要为你张罗着宫人照顾好妃子……”
“元瑶……”
“你知道宫人和民间都是怎么编排我的吗?他们说,皇后下不了蛋,那就是下不了蛋的凤凰,可凤凰下不了蛋,那跟野鸡也没有什么区别。哈哈哈……我说的这些,这些你当然都不知道,因为你的眼里只剩下江山和太子!别人不过都是棋子和小丑,我也是!你明知道我不能有孕,可这么多年,却眼睁睁看着我吃下那么多调理身子的药,眼睁睁看着我从满怀希望的少女变成无助绝望的怨妇……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滑稽很可笑?”
“朕从来都没有这样觉得过!”
“不,你就是这样觉得!你虚伪卑鄙,就连你生的儿子也一样!你们都冷血自私!”
南筠之闻言,猛地不住咳嗽几声,血水将手中巾帕染作血红模样。
一直默不作声的郁娘忍不住从阴影中站出来,劝着话:“皇后娘娘,你养育太子殿下多年,应该了解他的性子,你现下不要被恨意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意。”
这场对惠娴皇后的审讯,南廷玉本该也在场,可他最终还是离开了。大抵是不愿意面对这个样子的惠娴皇后,也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毕竟这么多年来,她是他对亲情所保留的最后的温暖。
如今最后的温暖也要消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烛火的微茫被夜色吞噬,奠堂寂静无声。
夜风裹挟着寒意而入,吹得白幡晃动,惠娴皇后身上的丧服也被掀起一角,她没作声,扶在棺椁上的手指慢慢蜷起,一双眼睛像是在看着郁娘,又像是在看着远处。
脸上复杂浓烈的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中变得模糊许多。
郁娘看她情绪平稳了些,上前走近几分:“我初到太子身边为奴婢时,正是太子双目失明、领兵去蓟州城之际。那时,太子收到皇后娘娘您的密信,是奴婢代为读之,奴婢还记得当时太子刚遇到刺杀没多久,眼疾未痊愈,可他却在回信中告诉您他无大碍,眼睛已经好转许多。他同您一样,因为不想要所爱之人为自己担心,于是只报喜不报忧。”
“后来,太子在蓟州城平定叛乱,临走时带了许多蓟州城特产回去,说是您没有来过南方,想将这些带回去给您看看,甚至路过荷花池,他都想将蓟州城的荷花摘回去送与您。再后来是您的寿辰,他送给您的每一幅对联从来都不是随随便便写出来的,是他在书房里写了许多幅,才挑出一幅自觉十全十美的作品作为礼物送给您……”
郁娘不疾不徐,慢慢说着她所观察到的那些细枝末节,无一不是南廷玉对惠娴皇后的在意。
“皇后娘娘,太子他并不自私,他懂得慈乌反哺之理。”
夜风突然撕碎了银烛的光芒,只剩下一拢清辉映照奠堂。
众人的面庞都深陷进黑暗之中。
郁娘这番话说完,竟也意外开导了自己,她终于可以不带偏见看南廷玉。
以前因着有偏见,她与惠娴皇后一样,觉得南廷玉自私自利,可仔细想想,他为她做了许多事情。只是恨意更让人觉得刻骨铭心,而细枝末节的爱易被生活的尘埃所蒙蔽。
所幸,她和他之间还来得及,而惠娴皇后和南廷玉之间……
若是惠娴皇后能放得下去,那南廷玉心中的芥蒂也会慢慢消散。
他们母子俩,以前总归是有真情实意的感情在的。
漫长的沉默过后,银烛又被人点起。
惠娴皇后拿着火折子,点亮一根根银烛,烛火照着她的脸,平静的神情下隐隐可见疯癫。
她站到烛台后方,抬起眼睫看向他们,下一瞬伸手推翻烛台,大火借着风势顺着白幡呼呼而上,她被白幡包围着,烈火缭绕着,却丝毫不觉得畏惧,怒目指向南筠之的方向,偏执的模样,显然没有听进去郁娘的话,她还是放不下去。
“皇室的男人惯会骗人!我不会上当第二次!”
什么狗屁慈乌反哺!
她不信!
南廷玉若真对她有一丝感情,早在知道南筠之对她的所作所为后就该告诉她,而不是为虎作伥,隐瞒下去。
他们父子俩分明才是一家人!同出一口气!
她只恨自己折磨南筠之折磨得还不够,也恨自己过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心软,在得知南筠之薨逝的消息后,支撑她的那股恨意霍然退去,她如失去了主心骨,陷入到恍惚迷茫之中。
又被郁娘的那番话所蛊惑,一时糊涂,竟觉得复仇够了,便把南廷玉放出来。
结果这一切都只是南家父子的阴谋!
她又被他们父子二人耍得团团转。
“哈哈哈……”
她突然仰着头大笑起来,眼中却不断落下泪水,她在笑自己愚蠢,哭自己可怜。大火很快烧到她身上,下人想要冲过去,她却又打翻几盏壁灯,煤油散落一地,火势汹汹。
南筠之忍下喉口腥甜:“快救皇后!”
“别过来!谁都别碰我!”
她形容癫狂错乱,不准人靠近,心中已生死志。这时大火哔剥声中,隐有木头断裂的咔嚓声清晰响起,房梁像是要断开了。
侍卫们见状,顾不得其他,直接以肉身为盾冲进去,将惠娴皇后扣押住,将她生生拖出火海,她竭力挣扎着,嘶吼着,衣角火苗窜起也毫无知觉。
一旁的嬷嬷连忙替她扑灭火苗,红着眼劝她不要想不开。
她本来还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状,却不知怎地突然安静下去,视线从嬷嬷身上,看向南筠之。
“我不会想不开了,放开我……”
后面三个字音量骤然拔高,威压直逼人心,侍卫们下意识缩了缩手。
她又道:“我会自己走。”
她态度转变之大,不由让人生疑。郁娘见状皱起眉头,提起心来。
南筠之却似未察觉,轻抬手示意,两侧侍卫立即松手。
然而就在这一瞬,惠娴皇后突然一把抱住南筠之,朝大火中扑过去。
上方梁柱轰隆一声,恰好断裂,眼见要砸中二人时,一旁的郁娘早在惠娴皇后动手的一刻已经拽住南筠之的手臂,阻挡了南筠之被推走的动作。
南筠之反应过来后,顺势揽住惠娴皇后,饶是他生病许久,却依然力气比惠娴皇后大,揽着她飞快向后退去,堪堪躲避砸下来的梁柱。
“元瑶……”
惠娴皇后看着眼前轰然坠落的房梁,眼睫无力颤动着,眼中颓败如山倒。
她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啊。
耳中燃烧声、呼叫声不断,那些声音杂驳交错,随着她的意识慢慢飘远,她闭上眼,昏了过去。
·
天明。
郁娘回到长乐宫,来不及换洗衣裳便去书房见南廷玉,看到南廷玉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模样,她一愣,心道,他不会是在这里坐了一夜?
案几上油灯几近枯灭,她拿开油灯,坐到一旁,斟酌着话:“惠娴皇后无碍,陛下不愿将此事公布出来,打算对外说,她身体不好,虔诚信佛,往后要去如意寺带发修行。”
南廷玉眼睫动了下:“嗯。”
“殿下要去看看她吗?”
“不必了。”
南廷玉这才偏过头,看到郁娘衣角有被火烧过的痕迹,他脸色瞬变,将郁娘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怀中,仔细打量着。
“你有无受伤?”
“我没事。”
他脸色微微放缓,搂着她的腰,埋首到她怀中,没再说话。
郁娘从他紧绷的胸膛和气息中,察觉出来他的情绪,伸手抱住他的脖颈,贴到他的脸颊上。
她不想做和事佬,可又怕南廷玉将来会后悔。
“殿下,你若是觉得难受,那便见见她吧。”顿了顿,她眼中浮起一丝苦涩,又道,“你和我不一样,你被真正爱过,享受过二十多年的亲情,所以你和她之间,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她不见宣母,是因为在她的记忆里,没有和娘亲的温馨回忆,所以她几乎从未感受过娘亲的爱,才能狠下心来。
南廷玉闻言,依然不作声,只紧紧搂住她的腰肢。
在惠娴皇后去如意寺的那一日,南廷玉神色平静,在书房处理政务,一待便是一整日。
直至天色暗了下去,殿门突然被打开,南廷玉沉着脸出来,他看到安公公竟牵着马,站在书房门口等着。
安公公笑道:“是郁娘子让老奴准备的马儿。”
南廷玉一愣,接过缰绳,望了一眼郁娘寝殿的位置,旋即翻身上马离开。
黑夜中,骏马如风,势不可挡。
另一边,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前行,不知过了多久,宋嬷嬷忽然听到有骏马疾驰声向这边而来,她掀开帘帐向后看去,片刻后,看清楚追上来的人影,她激动同惠娴皇后道:“娘娘,是太子殿下……”
惠娴皇后平静无波的眼神微微动了下。
本以为马车会被拦下,然而那匹马却始终保持着距离,跟在马车身后,踩着月色,像是在默默送行。
寂静的夜路,车轮辚辚,山风猎猎。
宋嬷嬷放下车帘,眼眶通红:“太子殿下心里还是有娘娘的……”
惠娴皇后缓缓侧目,看向马车中携带的木箱。这里面装了十七副对联,是南廷玉从六岁会读书写字时便开始为她写的贺寿对联。
这也是她唯独从库房中带走的东西。
说是不信皇室的男人,可还是信了最后一次。
廷玉,吾儿。
诀别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惠娴皇后离开的次日,南筠之病情急剧恶化。宫中传出诏令,召南廷玉紧急进宫。
寝殿窗户紧闭,光线昏暗,一股浓郁的药味萦绕在半空中,白玉石屏风后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南廷玉停下脚步,站在屏风后方,看到南筠之招了下手,这才抬步进去。
南筠之躺在床上,鬓发如雪,眼神浑浊,似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在吊着命,短短三年,他犹如老了三十岁,凹陷苍老的面庞一点不见年轻时的潇洒俊逸。
除却城破国危和宫苑是非,还有外因。
南廷玉让人查过南筠之的膳食,虽然没有被下毒,但却吃了许多相克的食物,皆是损其精气的食物,想来这也是惠娴皇后暗中报复的手段之一。
他似乎没有立场去怪罪南筠之的狠辣薄情,因为南筠之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他铺路。他无法独善其身,做个无辜者,只能在亲情和道德之间,苦苦挣扎,进退迍邅。
南筠之嗓音沙哑,断断续续道:“廷玉,朕已经告诉元瑶,你是不知情的,她走时只带走了十七副对联,咳咳,想来是原谅你了……”
南廷玉沉默片刻:“父皇,你好好养身子,不要操心事情了。”
“朕的身体,朕心里明白。朕会努力多撑些时日,等你把喜事办了,朕才离开,不然丧钟敲响,你须得守孝三年。”
说到后面,南筠之唇角带起一丝笑,伸手拍了拍南廷玉的手背,似乎对生死已经淡然处之。
南廷玉心口涌出一股涩意,看着南筠之的面庞,思绪复杂,他曾很恨南筠之,他前半生吃的苦头皆是因为南筠之的无视和薄情,待后来柳暗花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资格去恨南筠之。
他到死,还在为他考虑。
“父皇……”
王权霸业,白骨林立。
最后一具白骨是南筠之自己的。
“朕这辈子亲缘淡薄,子嗣甚少,朕走后,你要善待你的妹妹们……”
“嗯。”
离开正殿,南庭玉并未立即离开皇宫,而是向云妃生前所在的宫殿过去。
云妃去世后,宫殿便由二公主南廷玥所居住。南廷玥已过双十年华,因着身子不好,再加上南筠之怜惜她生母惨死,未曾在婚事上逼迫她,由着她在宫中自在生活。
南廷玉过去时,南廷玥正和宫人说笑,见到他来,她收敛脸上笑意,抬手示意宫人们退出去。
“皇兄,您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南廷玉目光落在南廷玥脸上,眼神如刀般破皮剜骨,似能看到本相。南廷玥起初还笑着,渐渐笑意挂不住,温婉的面庞覆盖上一层薄阴。
无声的刀光剑影,在他们兄妹二人之间涌动。
“是你将母后引去冷宫见姚泊月的。”
这话虽是质问,却是用着肯定的语气。
南筠之先前为瞒住惠娴皇后,给常宁殿的宫人下了命令,不准将姚泊月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任何事情告诉惠娴皇后。那些宫人不敢违逆,在那段期间能接触到惠娴皇后的就只有二公主南廷玥了。
且也是南廷玥的一番无心言论,才引得郁娘对惠娴皇后生疑。
如此种种,她在其中扮演着漫不经心又总能一语道破千机之人。
南廷玥嘴角掀动,并未否认:“是,是我引皇后娘娘去见姚泊月的。”
“为何要这样做?”
“自然是为了给我的母妃和皇弟复仇,皇弟对付姚家,害得我母妃和皇弟枉死,我们的命,在他眼中,就只是用来为你成就大业的工具。呵呵……”南廷玥笑意幽幽,“凭什么?凭什么?”
南廷玉没说话。
须臾,南廷玥继续道,“我母妃死后,她的尸体还要被你们利用,你们简直卑鄙无耻!”所以她故意分化皇后和皇帝的关系,也是她故意吹耳旁风,让皇后从太子下手,所谓打蛇打七寸,这样最能让皇帝痛苦。
果不其然,皇弟受此一创,心力交瘁,命不久矣。
南廷玉并未动怒,只敛色道:“父皇之所以利用云妃,也是因为查出来当初给孤下蛊毒的人正是云妃。”
南廷玥神情愕然。
“云妃早早便识破了父皇的心思,知晓父皇在为孤铺路,她暗中给孤下蛊毒,再嫁祸到姚家身上,想一石二鸟,好为四皇子铺路。”
“不可能!你在骗我!母妃她那么善良,她绝不会这样做……”
南廷玉并不指望她信,这些事,也都是南筠之后来告诉他的,其间如何已无法求证,他道:“况且,四皇子之死,的确是云妃的贪欲所致,与旁人无关,也是四皇子死后,她自觉人生无望,才会以自戕的方式对付姚家。南廷玥,你恨错人了。”
“不!”南廷玥嘴上还是不愿意相信,心中已经有所动摇,她向后踉跄两步,颓然倒在地上,口中还在下意识辩驳,“不可能的,你在骗我……”
“父皇知晓是你从中作梗,没有动你,垂危之时还不忘劝我,往后要好好善待你。”
南廷玥抬头看向南廷玉,不知觉中已经泪流满面。
父皇已经知道了?
没有怪罪她?
“你既喜欢陪着母后,那待父皇宾天,便去如意寺,常伴在母后身边。”
南廷玉说完话,凝她一眼,并未多作逗留,转身离开。
若非有南筠之先前的叮嘱,他绝不会这般轻易饶恕南廷玥。
料理完宫中的事情,远处天际,黑夜破开了条口子,彩霞如丝绦一缕一缕一缕涌出来,很快,天色放明,犬吠声、鸡鸣声以及沿街叫喊声交错在一起。
天亮了。
终于亮了。
回程的路,安公公看南廷玉一直敛眉沉思,忍不住小声道:“殿下在想什么呢?”
南廷玉回过神,粲然一笑:“在想娶亲事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成亲日子订得匆忙,许多礼节和事宜删繁就简。
郁娘和南廷二人玉经历过这么多,心中已经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对于他们来说,能顺利成亲便就够了。
是夜。
外面鞭炮烟火连绵不断,寝殿内烛火暧昧,熏香缭绕。郁娘戴着红盖头,端坐在床上,心情本来平平静静,直到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落针可闻的夜里,那脚步声清晰缓慢,一下又一下,仿佛落在郁娘的心里,踩出坑坑洼洼的凹凸。
她心口忽然发颤,心跳失序,砰砰响动着,连带着耳朵也出了问题,似有轰隆隆声响滚过耳道,涌入到脑海中,又顺着脑海,滚过战栗的脊骨。
她的新郎来了。
绣着金鹤云纹的乌皮六合靴停在她面前,一只修长的手穿过红盖头,探向她,那只并未立即掀开盖头,只轻轻摸着她的脸。
粗糙的指腹沿着她的额头,落向她的鼻翼,再慢慢落到她的唇角上。仿佛害怕这是一场美梦,美到不敢轻易掀动。只能隔着一层遮掩,感受着对方的一分一毫。
“琳琅……”
红盖头被掀开。
郁娘觉得眼前一亮,下一瞬,一道暗影又压了过来,遮住她的视线,她瞳仁里只剩下南廷玉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庞。
大抵离得太近,让他的面庞有了模糊的重影。
“殿下。”
他迫不及待吻向他的新娘,全然忘了新婚礼仪,凤冠珠钗摇动,他为她一一摘掉,乌发如青云般铺开,红晕遍布的面庞艳丽如花,他小心吻过去,哪怕唇角沾了胭脂也不介意,只想化作贪婪的怪兽,品尝她的气息,吞噬掉她的血肉。
不多时,外面响起宫人提醒的声音。
说是还未喝交杯酒,礼仪未成。
他清醒几分,望向怀中的人,此刻郁娘眼睫颤动,眼神有些恍惚,似是被他给亲懵了。他忍着笑,从一旁的玉盘中取出酒樽,放到她手中。
两侧帐幔放下,帐幔中的人衣衫松散,衣摆叠错,手臂交缠,杯中酒成了挑弄的情.趣。他含了口酒,酒气徐徐喷洒在她耳垂处,她几乎没了力气,手中酒杯摇摇欲坠,在他含住她耳垂时,酒杯哐当一声掉落。
酒水浸湿身下衣衫。
少焉,衣衫悉数被扔出去,鲜艳华丽的喜服散落一地,绣着鸳鸯的藕色诃子则被系在郁娘的手腕上。
郁娘心一惊:“殿下。”他似乎很喜欢拿东西缚住她的双手,再细细看她的反应。
南廷玉哑着嗓子:“嗯?”
“松……松开我……”
话里夹杂着湍息,声音断断续续,有着克制的吟喃。
他笑了一下,声音很轻,如羽毛般刮过她的脖颈:“好。”
然而他并未立即松开她,而是在她身上落下轻柔细腻的吻,慢慢抚平她的惊慌不安。他唇舌温暖,又有一丝麻麻的糙感,掠过她的每一寸,感受她的每一分。
郁娘大抵是三年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心中竟生出些紧张、刺激、甚至是期待的感觉,面对他的亲吻和触碰,不一会儿全身泛起一层粉色……
整个人白里透粉,如熟透了的桃子,亟待采摘品尝。
他见状,喉结不住滚动,用着本能的技巧来讨好她,她在他的唇舌和揉弄中逐渐失控、崩溃……
烛火照着帐幔,勾勒出朦胧隐晦的轮廓,两道交叠的身影一直持续到深夜。
直到烛火哧的一下灭了,房间陷入到黑暗中,二人的声响才逐渐平缓规律。
院中,宫人相互对视一眼,掩着唇悄悄退下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是南廷玉三年以来睡得最舒心最安稳的一夜。
平生不快尽展颜。
次日,他醒过来后,嘴角笑意仍未消散,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想和怀中的郁娘说说话,发现怀里没人,他一惊,掀开被子竟发现也没有人!
下意识便要下床,不知道牵扯到什么,眉头一皱,口中发出闷痛声。
他低下头,瞥到腿中间有一抹藕色,仔细望去,才发现藕色诃子系在了小南廷玉上面。
南廷玉:“……”
她倒是会报复人!
他昨晚只不过缚了她一会儿,她竟就这么报复他,也不怕把它弄坏。
郁娘推开门进来,看到的便是南廷玉坐在床上攥着诃子发呆的场景。
听到开门声,南廷玉抬头看她,脸色幽幽,似乎想说什么,酝酿了会儿,又皱眉换着话道:“怎么起来这么早?身体可还好?”
“今日还要进宫,我须得早点起来洗漱打扮。”
这是她作为新妇,第一次进宫面见圣上和后宫妃嫔,礼仪规矩、妆容仪表皆要谨慎小心。
南廷玉看她眼圈下一片鸦青,心口微微酥软,将诃子收起,郁娘要拿,他却没给,故意歪曲道:“这不是你送给孤的新婚礼物吗?孤自然要好好珍藏起来。”
郁娘:“……”听到他这阴阳怪气的话,知道他是生气了。
她心道,小气鬼。
他绑她,那她自然也要绑回去。
然而她却没有料到,小心眼的太子殿下后来用那个藕色诃子报复了她许多次。
·
南筠之病入膏肓,神智模糊,已经不能说话,而惠娴皇后又不在宫中,父母高位上无人来坐,只好让宫中另一位妃位较高的容妃娘娘代坐高位。
新妇献礼便匆匆而毕。
离开皇宫,马车走在宫道上,走了一半,身后突然传来丧钟声,紧接着越公公的声音,凄厉响起。
“陛下宾天了!”
马车倏然停止,车内,光线昏暗,模糊了南廷玉的脸色。
他缓缓抱住郁娘,埋首在她肩膀上,久久未动。
现在身边除了郁娘,再无旁的亲人。
若是连郁娘也不在身边……他的人生将暗无天日。
“琳琅,永远不要离开孤。”
“好。”
皇宫中的禧福换作白幡,国丧之痛笼罩住整个大乾。
那些纷乱斗争随着南筠之的薨逝而烟消云散。
在生与死面前,没有真正的赢家。
南廷玉处理完国丧事宜,已过半个多月,他在群臣拥护下登基为帝,同时册封郁娘为后。
这晚,南廷玉将凤印交于郁娘,难得温声细语,说了许多肺腑之言。末了,他饶有深意道:“只要你愿意待在朕身边,你永远都会是朕唯一的皇后,唯一的女人。”
郁娘看着凤印,掩下眼色:“臣妾该信任陛下吗?”
“自然。”
“那陛下能不能告诉臣妾,陛下的霍良娣是谁?”
南廷玉闻言,本还深情款款的神情,在烛火的照耀中,肉眼可见的皲裂开来。
火良娣?
到底是哪个多嘴的奴才透露出来的?
活腻了吗?
清醒时候的南廷玉,极爱面子,自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曾经做过的糊涂事,他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道:“火良娣?没有这个……这只……这事,你不要被有心人误导,对孤产生怀疑。孤对你的心意,日月可见!”
郁娘看他否认得彻底,便幽幽叹一声,没有继续逼问。
南廷玉一脸心虚,莫名有种对不起郁娘的感觉。
可是这实情他又没法说出去。
难道要告诉她,他为了让她吃醋,立她的狗为良娣吗?
她若知道了,那肯定会笑话他一辈子!
夜里,南廷玉搂着郁娘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外面有声音响起。
他皱着眉,嘟囔道:“是什么声音,聒噪。”
郁娘眼睛也未睁,回道:“好像是你的火良娣在叫。”
门外。
火火想进屋和郁娘睡,它扒拉门,扒拉半天也没有开,气得仰天叫唤。
“汪汪……汪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琳琅,朕不知蛊毒下一次会在何时苏醒,若撑不住的话,朕便会服下解药,届时可能会丢掉患上蛊毒以来的记忆……不过你不用担心,朕已经安排好一切,绝不会影响到你和潼潼……”
南廷玉撑了五年,在第五年,神智失控愈发严重,不得不服下解药。尔后一连昏睡三日,心口的蛊虫则化作脓疮,顺着伤口流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很久很久的梦,光怪陆离的梦里,经历了许多事情,待醒过来时,只觉得脑袋肿痛欲裂,梦里的内容什么都记不住。
他躺在床上,并未睁开眼,皱着眉头,听到耳旁有人在唤“陛下”。
他心道,为何都在喊父皇,父皇怎么了?
艰难掀开眼皮,入目是一片模糊的光晕,光晕渐渐退散,视线上方是雕刻着华丽彩绘装饰的房梁。
这是个陌生的宫殿,不是他常住的长乐宫。
他视线慢慢移动,落到床榻边,看到安公公红着眼,守在一旁。
“陛下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南廷玉抵着半边脑袋:“孤怎么了?”说着话间,他余光扫过床边,除了安公公,还站有两个人,一个是后宫的容妃娘娘,还有一个……
南廷玉视线从郁娘脸上掠过。
不认识。
安公公:“陛下解了身上的蛊毒,睡了三日,方才苏醒过来。”
“蛊毒?”
“嗯。”安公公看到南廷玉眼中的迷惘,意识到南廷玉果真忘了,怅然道,“陛下您身中蛊毒,已有十三年。”
“什么?”南廷玉这才察觉到不对劲,仔细看着安公公,发现安公公比记忆里的人老了许多。
眉目间增添两道竖纹,三山帽下露出来的鬓发已经变得雪白,脊背愈发佝偻,俨然垂垂老矣的模样。
十三年。
他竟中蛊毒十三年,可他却没有一丁点记忆。
难道他躺在床上生生睡了十三年?
大抵是看他神色不对劲,一直没开口的郁娘轻轻出声问道:“陛下身子可有不适?”
陛下?
他皱了皱眉,旋即意识到她是在问他。
他们口里的陛下,一直指的是他自己!
一瞬即,眼中似有山雨呼啸而来,他声音恍若脱离身体:“孤的父皇呢?”
安公公欲言又止:“先帝……他薨逝已有五年。”
南廷玉神色僵住。
好半晌,他回过神又问道:“母后呢?”他醒过来没有看到惠娴皇后在床边,心里就已经隐隐生出不安的念头。
“惠娴皇后无碍,去了如意寺诵佛。”
南廷玉闻言,神色明显放松,没再说话,只目光复杂看着四周的一切。
没有在做梦。
这一切是真的。
“是蛊虫让孤丢失了十三年的记忆?”
“嗯。”
他心中一时觉得荒诞,有些接受不了,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想走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只是刚走几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便有失重感从脚下传来,他身形忍不住向后踉跄,差点儿摔倒,一旁的郁娘及时伸手扶住他。
“陛下慢点。”
一丝香味沁入到鼻息之中,让南廷玉心中生出一丝熟悉的缱绻,他莫名警惕起来,冷着脸推开郁娘,和郁娘拉开距离。
视线相接,看到南廷玉眼中的疏离冷清,郁娘微微一怔。很快,她面上又扬起笑意,眼神温柔回望他。
南廷玉却在她的笑容中,神色僵住,也这才有精力仔细打量郁娘,见她梳得是妇人发髻,穿得是宫装,估摸着是宫妃,便沉声道:“你是父皇的哪位妃子?”
这话方一说完,殿中鸦雀无声。
一旁的容太妃低下头,拿起手帕掩唇。
郁娘则哑口无言,心道,他这是失了忆,还失了智?
安公公:“……”大抵是怕南廷玉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安公公忙解释道,“陛下,这是皇后娘娘,是您的妻子。”
妻子这两个字被安公公特地咬重。
南廷玉先是一怔,而后表情肉眼可见凝固住,他看着郁娘,说不出来话。
脑海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眼前的人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想想也对,既已过十三年,那现在他二十七岁了,早该有妻子了。
可是她……
就在他愣住,反应不及时,门外跑过来一道绿色小身影,身后还紧跟着两个神色慌张的嬷嬷。
“父皇……”
那小身影跨过门槛,一下子扑到他身前,两只小手抱住他的大腿,嘟囔着话,“父皇你终于醒了……”
南廷玉低下头,看到一个只到他大腿,穿着流彩暗花绿色对襟的小女孩抱着他的大腿,她睁着一双乌黑圆润的大眼睛,软哝可爱看着他。
他如雷轰顶。
“父皇……父皇你怎么了?”
郁娘想起来还没有将南廷玉解毒的事情告诉潼潼,忙抱起潼潼向外走去,不忘朝安公公使了个眼色,安公公点点头。
殿门关上,转眼之间,殿内只留下安公公和还处在震惊之中的南廷玉
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南廷玉魂不着体,愣在原地,眼神茫然。
他一觉睡醒,父皇甍了,母后出家了,还娶了妻子,有了女儿!
安公公在他身旁絮絮叨叨,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他,其中也包括郁娘的身份和来历。
这是郁娘特地叮嘱的,怕他哪天发现她出身教坊,心里不痛快,遂提前告诉他。
他听完后,眉峰敛动,不可置信道:“你是说孤娶了一个教坊中的女子为后?”
过去十三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会如此轻浮行事?!
这与他所想象中的人生截然不同。
安公公斟酌道:“陛下与娘娘经历许多,早已屏除成见,且这段感情……还是陛下您自个儿求回来的。”
南廷玉闻言,脸皮一紧,一股威压逼向安公公。
什么叫做他自个儿求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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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迎着南廷玉的幽幽目光,后背滚过一阵寒意,缩了下肩膀,小声道:“老奴没说胡话,陛下对娘娘一片赤诚,天下美人三千,您只愿取一瓢,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至今未有其他嫔妃。”
南廷玉一顿:“……”
他竟这般爱她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笑声,他视线越过窗户,恰好可以看向院子。
正值盛夏,院落中五颜六色的花儿开得旺盛,郁娘和潼潼被花儿簇拥在中间,母女二人说着话,不知说什么,潼潼眉眼弯弯,笑得如小仙童一般,娇俏可爱,她踮起脚尖,在郁娘脸上吧唧一下。
郁娘则温柔笑着,一只手缓缓摇着蒲扇,在为潼潼驱赶蚊虫。
南廷玉不自在收回视线,眉心深深皱起。
他明明欣赏的是宣若薇那般潇洒聪颖的女子,怎么到最后却娶了一个与宣若薇瞧着截然不同的女子?
他醒过来时,将她当做南筠之的妃子便是因为她长得又娇又媚,哪怕一动不动,站在那儿也是娉娉婷婷,自带一股慑人心魂的风情。
这种女子,在话本子里有一个专门的词,叫做狐狸精。
他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喜欢她,还喜欢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平生第一次对自我的认知产生了怀疑,难道他实际上也是一个贪图美色、浅薄无知的男人?
并不比那些凡夫俗子高尚?
“陛下,您先不用想这么多,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养身子。”安公公劝着话。
南廷玉脑袋有点疼,揉着脑袋,心里还在慢慢消化这十三年来发生的事情。似有一种错觉,他还是他,但又不是他了。
安公公见状,便差人送上来清粥和糕点,放在案几上。
“殿下,老奴到外面守着您,您有事唤老奴一声便可。”
“嗯。”
夕阳落下一层红色余晖,将窗纸镀上温柔的光。
南廷玉手指敲着案几,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状。不知何时窗边忽然传来一声响动,他侧过头去,看到一抹小小的绿色身影卡在两扇窗户之间,进退不得。
南廷玉走过去,那小绿团子抬起头,柳眉委屈竖起,可怜兮兮对着他道:“父皇,潼潼卡住了。”
夕阳照着小团子的半边脸,能清晰看到她脸上细小的绒毛,绒毛都莫名显得可爱娇俏。
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化作温柔的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夜,常宁宫偏殿。
烛台微光摇动,帐幔悠悠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
床上,潼潼依偎在郁娘的手臂上,白瓷般的脸庞圆润鼓翘,有着些许婴儿肥,显得很是可爱,浓密的眼睫则一颤一颤,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嘟囔傍晚在殿中和南廷玉说的话。
“父皇把潼潼从窗户上抱下来,问了潼潼的名字,年纪,哦,父皇还问了母后的事情……”
郁娘:“嗯?”
潼潼埋首到郁娘脖颈间,嘿嘿一笑:“不过潼潼答应过父皇,不会把父皇说的话告诉母后。”
郁娘闻言,嘴角微微掀动,没有继续追问,只笑着为潼潼摇扇子。
不一会儿潼潼眼睫阖上,在梦呓中睡着。
郁娘眼神温柔看着她,将蒲扇交给嬷嬷,说了些叮嘱的话,才向正殿而去。
平日里潼潼睡在偏殿,郁娘和南廷玉二人睡在正殿。潼潼刚记事时总是缠着要与她同睡,后来不知道南廷玉怎么说服她的,她就乖乖回偏殿睡了。
夏日的夜,闷热潮湿,走过一段庭廊,汗水便浸湿后背衣衫。
郁娘心道,等下还要再打热水擦一下身子,她推开门,殿内冰鉴的丝丝凉气迎面而来,热气如一层衣衫从身上徐徐退下去。
南廷玉穿着薄薄的一层里衣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看着眼前的屏风。听到声响,他抬头看向她,旋即,视线又古怪看向屏风上的仕女,不知想到什么,一翻身向里侧睡去。
郁娘:“……”
她还以为失忆后的南廷玉会闹一阵子脾气,要和她分床睡,没想到竟这么快就接受了,坦然和她共处一室。
她不知道南廷玉方才在书房查阅奏折时发现案几上压着一册手札,手札里记满了二十七岁的南廷玉对十四岁的南廷玉的叮嘱,密密麻麻的字,他一时没看完,只记得手札扉页上那一行着重描粗的字。
“此女十分凶残,要听之、顺之。”
配图还画了一只龇牙咧嘴的母老虎。
南廷玉看着那只母老虎陷入到沉默中,不敢相信这幼稚的画是自己所作,也更不敢相信自己会对这只母老虎“听之、顺之”。
于是他决定一探究竟,迎难而上,晚上便没做忸怩,来到寝殿休息,看看这母老虎到底有多凶。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母老虎的说话声,只听到屏风一侧传来淅沥的水声,皱了皱眉,转过身好奇望去,视线透过半透明屏风,看见郁娘衣衫褪至一旁,露出香肩玉背,手中巾帕轻轻掠过肩膀、手肘,一寸寸擦拭着身子。
他脸色忽地一下通红,未料到是这幅香艳场景,下意识撇开头,心口狂跳,暗道,她也不太要脸了,他还在殿内,她怎么能就……
她是不是故意的?
想到这,南廷玉磨了磨牙。
她一定是故意的。
在故意勾引他。
手段倒是了得,难怪二十七岁的南廷玉会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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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可惜,现在她面对的十四岁的他,才不会轻易被美人计撂倒。
这时,一缕馨香涌入到鼻息之中,床外侧微微塌陷下去。
是郁娘躺下了。
二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皮肤虽未直接挨着,气息却缓缓交缠,隐约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
殿内,壁灯的柔光莫名变得暧昧晦涩起来。
南廷玉心跳还未平静,绷着个脸,心中不断重复着那句话,他才不会中美人计。然而就在他一遍又一遍叮嘱时,外侧传来一道平稳的呼吸声。
郁娘睡着了。
他不可置信转过身,瞪着郁娘。
她睡着了!
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不跟他说些什么吗?
她不担心他会不会忘掉她?会不会移情别恋?
她这般平静的态度就好像睡在里侧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木头,所以能坦然代之,这也越发衬得心事重重的他像个小丑。
察觉到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牵制住他的心绪,影响他的举止,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甘和不解,努力克制住眼底翻滚的暗潮,似置气的孩子,翻过身,拿后背对着她。
烛火晃动一夜,将灭未灭。
次日,他睡得迷迷糊糊时,胸口处传来一声软哝。
“廷玉,热,离我远点。”
他的身体似乎有了记忆,闻言,下意识便松开怀中的人,向后挪去一分,也是在这时脑子清醒过来。
他低下头,望向两人还未彻底分开的上半身,不知何时他里衣褪去,光裸着胸膛,伸着胳膊搂住她。
她偎在他的臂弯中,鬓间碎发一片濡湿,嘴唇微张,喃喃喊着热。心口的杏色抹胸带子松开,露出大半雪白隆起。
这幅香艳画面直直冲入眼中,惊得南廷玉面红耳赤,眼神一时无措起来。
而二人相贴的肌肤则如烈火一遍遍滚过,炽热灼人,他蹭地一下收回手臂。
郁娘被他的动作惊醒过来,眼神迷蒙望他。
他迎着她的目光,涨红了脸,想说她不成体统,可转眼又想她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于是硬生生将话憋了回去,胡乱穿好衣服,塞好巾帕,背对着郁娘。
本想试试郁娘几斤几两的,自己倒先溃不成军了。
不中用。
南廷玉忍不住在心中骂自己,面上仍故作镇定撂下话:“你睡会吧,朕去上早朝了!”
说罢,他匆匆离去。
郁娘系好脖颈的吊带,看着他的背影,摇头一笑。
·
南廷玉走出寝殿,面皮被晨风吹了又吹,燥热才平息下去。他眼神幽幽望着前方,心道,还是要循序渐进,不能上来便这般亲密。
毕竟他没有记忆,难以自在应付她。
一旁的安公公悄悄观察他的脸色,看他时而害羞,时而愤怒,又时而惆怅,就连上早朝都没有静下心来,表情十分复杂莫测。
大臣在殿前说着话,他却坐在龙椅上眼神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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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部分大臣知晓南廷玉丢了记忆,便意图说服南廷玉选妃,以前帝后关系和谐,大臣们提过几次,挨了骂后便不敢再提,现在便想着趁着这个机会旧事重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陛下,您是天子,更应该以身作则,承担开枝散叶,壮大皇室的责任。”
南廷玉还没来得及开口,宣明朗站出来反驳着话。
“赵大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指的是后辈不尽本分和职责是最大的不孝,你学术不精,莫要误人子弟。”
“宣大人,这些年只要我们提及让陛下选妃纳妾,你就出来反驳,难道真如民间传言,说你是皇后娘娘的……”
“够了!”高座上,南廷玉出声打断他们的话,他皱着眉,“嘈嘈嚷嚷,成何体统!”这时,一口闷气在胸腔化作咳嗽溢出来,他掏出怀中巾帕,正要掩唇咳嗽,忽然发现手中的藕色巾帕不对劲。
上面怎么有两根细带,图案怎么绣着鸳鸯戏水……
他下意识摊开巾帕,仔细望去,看清楚它是女子用的诃子后,刹那间,瞳仁狠狠震了震,浑身血液腾腾而上,直冲入他脑海。
怎么会是诃子?
他明明穿衣时扫了一眼,看到它放在枕边,便以为是他常用的巾帕,所以顺手塞回兜里。
待反应过来后,他红着脸一把将“巾帕”塞回怀中,心中不由庆幸他坐在高位上,与大臣们隔了一段距离,他们应是看不清楚他手中拿的是什么。
想到这,他侧过头去,看向一旁手持拂尘戴着三山帽的安公公。
安公公此刻目不斜视,径直看着前方,似乎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他见状,安心收回视线,却没有注意到安公公袖子中深深掐紧的手指以及努力憋笑的嘴角。
二十七岁的南廷玉将江山治理得很好,文有宣明朗,武有沈平沙和祈风,朝堂稳定,四海安平,朝会都是些琐事。
南廷玉没了心思上早朝,心口某处还隐隐滚烫着,总觉得怀中那诃子烙着他,于是寻了个理由,早早退朝。
自失忆到现在,每发生一件事情都超乎他的意料。他感觉自己像戏台子上的丑角,行事滑稽可笑,心中不由生起闷气。
这股闷气,在他发现潼潼竟然叫一只大黑狗为火姨时,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的女儿,大乾的嫡长公主,竟然喊一只狗为火姨!
宫中上下居然也没有人觉得不对劲?!
皇后到底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火火大抵知道南廷玉对它不满,轻轻瞟了一眼南廷玉,没理睬他,继续甩着尾巴,用脑袋蹭着潼潼。
潼潼也没个正形,几乎大半个身子都依靠在火火身上,一人一狗傻憨憨嬉笑闹腾着。
南廷玉:“……”
不成体统!
简直不成体统!
他一定要去找郁娘问罪!
此刻殿中,郁娘正在和裴元清说话。
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郁娘柳眉轻蹙,眸中忧虑分明:“需要刺激他,才可以让他恢复记忆吗?”
“嗯,怒火攻心,脑中淤塞穴道便有七八成机会被冲开。”裴元清捋着胡子叹道,“但这个度把握不好,也有可能会伤到陛下的身子。”
郁娘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
这日,南廷玉找到郁娘,正想要问问火火怎么回事,却没想到突然遭到黑衣刺客袭击。
好在刺客只有三四人,也不恋战,与他交手几下,见无法伤到他和郁娘后便逃之夭夭。
他心中恼怒不已,没想到皇宫守卫这般松懈,第一次对二十七岁的南廷玉产生了不满。
于是调动暗卫,重新部署皇宫守卫事宜,并安排了暗卫首领萧重玄保护郁娘。
郁娘得到消息时,她正在和几个“刺客”谋划着下一次的“刺杀”,想着借“刺杀”来激起南廷玉的回忆。
只是她没想到,南廷玉竟转头安排暗卫来保护她。
她与萧重玄,面面相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书房,檀香袅袅。
南廷玉坐在高座上,看着郁娘和萧重玄默默对视的模样,心中略有狐疑:“你们认识?”
二人忙转过身看向他,萧重玄没说话,似乎在等郁娘开口。
郁娘斟酌了下,道:“五年前郊外围猎,下人疏忽,让狼兽失控逃出来,差点伤到我。当时还是丛大人及时出现救下了我,也是在那一日御医为我检查身子,才知我早已怀有身孕。”
萧重玄如今化名为丛朗,外人只知道暗卫首领为丛朗,却不知道丛朗就是曾经的叛国贼萧重玄。
南廷玉闻言,眉头紧蹙,听到后面才稍稍放缓脸色,看向萧重玄的目光不禁露出些许赞赏。没想到萧重玄还是郁娘和潼潼的救命恩人,那将郁娘和潼潼交由他来保护,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立下如此大功的人,为何这五年一直被调离权力中心?
只默默做一个暗卫首领?
南廷玉皱了皱眉,还来不及多想,又听郁娘开口道:“陛下,宫中防护已经十分严格,上次刺客能进来皇宫……只是个意外,想来往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必让丛大人随身保护我和潼潼。”
南廷玉并不认为这是意外,况且就算是意外也不该发生,他板着脸,心意已决:“你不必说了,让丛大人保护你们母女俩,朕放心。”
郁娘:“……”
郁娘哑然无语,心道,待他恢复记忆,估计肠子要悔青,届时不知道会不会又对萧重玄心生隔阂。
她一番谋划,好不容易才换来南廷玉和萧重玄之间的安宁平静,实在不忍就这么打破,拧眉沉思一会儿,转而向萧重玄道:“丛大人,不知道暗卫司中谁的武功本事最高?”
萧重玄迎上郁娘的视线,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卑职的左右副手武功本事最高,远远在卑职之上。”
郁娘点了下头:“陛下,丛大人的左右副手武功更为高强,让他们来保护我和潼潼,且丛大人作为首领,平日里该要掌管暗卫司,不能只跟在我和潼潼后面转悠。”
南廷玉闻言,视线在郁娘和萧重玄之间不动声色逡巡一番,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微妙的直觉,他们俩人说话过于默契,像是早就认识一样,但面上又看着很疏离的样子。
他收回打量的视线,面上瞧着没有多虑的样子:“嗯,既然如此,那便依皇后你的意思来办。”
御花园。
郁娘和萧重玄离开书房,一前一后行走。萧重玄着一身黑衣,气场沉稳内敛,他看着郁娘的后颈,只一眼便瞥开视线,深怕逾矩。像今日这样正大光明见面说话的场景,还全要靠南廷玉创造出来的机会。
他问着话:“他如今丢失了记忆,对你和孩子如何?”
郁娘嘴角有着笑:“他除了幼稚些,无甚区别。”
看到郁娘脸上发自肺腑的微笑,萧重玄放下心来:“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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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说了些寒暄的话,末了,郁娘脚步放缓,看着裙边垂落而来的影子:“你往后打算继续效力于暗卫司吗?”
早些年她借着猎场救命一事,曾向南廷玉施压,逼南廷玉为萧重玄洗刷污名,恢复身份。
南廷玉当时已有所动摇,可萧重玄却拒绝了。
他道,为臣为将,天下大义为首,个人小得小利在后。
他这般深明大义,反倒衬得她斤斤计较。
其实她又何尝不明白,他的顾虑中也有为她考虑的缘故。他不想她为难,也不想南廷玉为难,便只得隐姓埋名,牺牲自己的功与名来成全所有人。
萧重玄笑笑:“如今天下太平,暗卫司算是个闲差,我当职惯了,已经再难看上别的位职。”
郁娘闻声,没再出言强求,在这世间,总有人是真的将天下大义放在胸怀。只是可惜,见不到当上大将军的萧重玄了。
不过在她心中,萧重玄一直都是英武无双的大将军。
二人道了别,郁娘摇着蒲扇,在御花园静坐。
安公公持着拂尘,慌忙走过来,压低声音小声道:“皇后娘娘,方才陛下让老奴去查丛大人的来历,陛下莫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郁娘一愣,先前在书房中,她分明没和萧重玄多对视,多说话,不知道怎么被南廷玉看出来破绽的。
没想到只有十四岁记忆的南廷玉心思竟也如此敏捷。
“安公公,你先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安公公表情有些纠结,他看着郁娘的脸色,壮着胆子道,“娘娘,其实老奴觉得不如趁此借丛大人来刺激陛下,好让陛下恢复记忆。”
郁娘摇扇的动作微顿,抬眸睨安公公:“你倒是会出糊涂主意。”
以南廷玉对萧重玄的戒备和敌意,敢拿萧重玄来气他,那等他恢复记忆,一定会狠狠报复回来,她实在不想再害萧重玄。
且裴老先生说了,若是气过头了,会把南廷玉的身子气坏,那就得不偿失。
安公公自觉失言,忙道:“是老奴多嘴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郁娘继续忙着怎么刺激南廷玉,只是接二连三的“行动”都以失败告终。
眨眼之间便来到中秋节,往年帝后会在大殿上宴请大臣和命妇,宴席结束,率领众人到城门上放焰火炮竹,与民同乐。
今年亦是如此。
南廷玉板着脸,正在和安公公说话,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望去。
回廊尽头,灯火如花,璀璨的光影交错叠合,编织出晦色朦胧的夜景。
郁娘牵着潼潼,在宫人的簇拥和灯火的笼罩下,向南廷玉缓缓而来。
郁娘今日穿着绯色蹙金飞凤褙子和仿螺钿织云暗纹长裙,服饰十分精致华美,头上则戴着一项顶礼冠,镏金做底座,翠鸟蓝羽做装饰,耳朵、脖颈和手腕处各戴有珠翠做点缀,走起路时,裙裾绰约飘逸,珠围翠绕,整个人显得贵不可言。
当真是“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颜如舜华,洵美且都。
身后的璀璨灯火在这一刻都成了暗淡的陪衬。
世间千千万万,可南廷玉此刻眼中什么也容不下,只看得见郁娘一人。他站在原地,目光静静盯着她逐渐走近的面庞,一时忘了反应,甚至连呼吸都忘记。
她是好看的。
他第一眼看到时便这般觉得了,然而今日才明白,原来她还可以这般好看。
好看到不像是凡尘女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父皇……”潼潼今天穿了新衣裳,想让南廷玉夸一夸,然而南廷玉目光只看向郁娘,她气呼呼鼓起腮帮子,扒拉几下南廷玉的大腿,“父皇,看看潼潼,潼潼今天戴了只鹄冠……”
她扒拉了好几下,南廷玉才回过神,瞟了一眼南亦潼,只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颜色与郁娘的十分相似,他敷衍道:“鹤冠好看。”
“不是鹤冠,是鹄冠!”
南廷玉心不在焉:“好好,是鸿冠,鸿冠好看。”
潼潼:“……”
一旁的宫人们皆忍俊不禁。
郁娘则摇着蒲扇,含笑看他。他和她目光对视上,又飞快撇开头,耳根通红,模样瞧着纯情得很。
郁娘见状,唇边笑意更深。
宴会上,丝竹弦乐响起,渐入佳境。
南廷玉和郁娘端坐在高座上,欣赏着下方的歌舞。舞女们翩翩而入,身上薄纱般的异族舞裙清凉飘逸,随着轻盈舞姿划过一道道令人浮想联翩的弧度。
今日这支舞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南廷玉。
领舞的舞女戴着由珍珠玛瑙点缀而成的彩色面纱,只露出一双明亮妩媚的眼眸,眼神直勾勾看着宝座上的南廷玉,眼底的深意似要漫溢出来。
郁娘侧目望向南廷玉,发现南廷玉捏着酒杯,正一瞬不瞬看着那舞女。
在丝竹高昂声中,舞姿结束,领舞的女子摘下脸上的面纱,露出一张倾国倾城的面庞——眉眼艳丽,唇朱似砂,五官隐隐有几分像郁娘。
朝中有些大臣私以为,南廷玉既然对其他女子没有兴致,那或许会对和郁娘面庞相似的女子有几分兴致,于是便从这一点下手,张罗了许多与郁娘相似的女子,意图献给南廷玉,壮大后宫。
只要今日这个美人能被南廷玉纳下,那后面的女子入宫便轻易许多。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附和着话,皆在夸领舞的女子。
只是夸了许久,南廷玉也没什么反应。于是便有人大着胆子走到殿中央,直言要南廷玉纳妃。
南廷玉像是这才从神游中缓过神来,余光轻轻瞟一眼郁娘,珠钗环绕中她的面色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轻轻咳了下,正欲说什么,心神一动,转而道:“皇后觉得如何?”
郁娘抬起眼睫,睨他一眼。
清冷的眸子中,寒意乍现,无形的刀光剑影威逼而来。
南廷玉后背悚然一凛,下意识便冲那大臣道:“朕早就说过,朕暂无纳妃之意,你一而再再而三要求朕纳妃,忤逆朕的意思,到底是何意思?”
这话一出,那大臣哪还敢再强求,方才几个开口的大臣也吓得纷纷跪下来请罪。
“刚刚你们几个是不是都夸了这女子?既然这女子那般好,那将她认作你们的干女儿好了,也不枉你们这般看好她。”
大臣面面相觑,领舞的女子亦是欲言又止,一双眼眸深深凝着南廷玉。原先她跳舞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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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继续。
南廷玉却不知缘何,嘴角隐隐有着笑,偷瞄一眼郁娘后,笑意又加深许多。
啧啧。
看样子她不仅是个母老虎,还是个善妒的母老虎。
想来爱他爱得不可自拔,只愿独占他。
那他就勉为其难成全她吧,反正现在失去记忆的他,对别的女子也不甚有兴致。
往年,每个大臣都要起来说几句,再向南廷玉敬酒。南廷玉会命人盏中放水,不会让自己喝醉,但今年他丢了记忆,人也变得实诚许多,于是在大臣们的恭贺声中,一杯又一杯酒下肚。
待宴会结束,他已经渐露醉意。
上城门赏烟火还是郁娘和安公公左右搀扶着他,他才没有倒下去。
他半边身子偎在郁娘身上,安公公看郁娘有些吃力,想让他靠着自己的身子,刚伸手去揽他的肩膀,便被他给推开。
他蹙眉道:“朕要靠着皇后,皇后香……”
话还未说完,郁娘便捂住了他的嘴。
一众大臣眼观鼻鼻观口,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焰火缤纷盛放,整座城似是沐浴在白日之中,明暗交替间,他忽然捧住她的脸,从她的唇上虚虚掠过。
想要亲一亲他的皇后,他的妻子。
是他哪怕失忆了,目光看过去时也会觉得心口柔软的女子。
潼潼被苗苗抱在怀里,一束焰火绚丽绽放,她激动看向郁娘,正想向郁娘分享,恰好看到这一幕,惊得她立即捂住眼睛。
父皇竟然亲母后。
羞羞。
·
赏完焰火,已至深夜。
月色变得朦胧,烛台微光摇动。
忙了半日,郁娘浑身疲顿,回到寝殿,和安公公合力伺候南廷玉入睡。
他一挨到床上,便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郁娘以为他睡着了,待她除却珠翠,换好里衣,躺到里侧时,忽然听到他的声音沙沙响起,有着明显的克制和压抑。
“方才朕在城门上亲你,脑海有一瞬间想起过去的画面。”
郁娘睡意顿时全无,侧过身看他:“当真?”
“嗯。”他喉结滚动了下,手指在黑暗中慢慢挪动,精准握住她的手腕,一股滚烫的气息从他掌心蔓延开来,熨帖着郁娘。
“朕在想,是不是要朕与你多亲近一点,才有助朕恢复记忆?”
郁娘还未来得及开口,下一瞬,便见一道黑影翻过来,沉沉压在她身上。他洗漱过,呼吸只剩下淡淡的酒气,属于他的温热气息自上而下落在她的额头上。
她心跳忽地失序,伸手挡在他胸前:“廷玉,你现在只记得十四岁以前的记忆……”她怕他心里接受不了,却不知道这段时间,她夜夜闯入他的梦中。
他含糊道:“可它不是十四岁……”
丢失记忆的只有他,而没有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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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应过来是什么后,郁娘哑然无语:“……”
无声的对视中,她的手被他握住,整个人似乎也被他控制住。
肢体不听使唤,心跳也乱作一团。
南廷玉的面容被黑暗遮掩住,压迫不减,她头皮发麻,有一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琳琅……”
这还是失忆后他第一次这般喊她,嗓音沙沙缠绵,听得她眼神微颤。过往温存旖旎的画面悉数涌入进来,仿佛有无数蜜糖包裹住她,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柔软馨甜。
快要融化了。
融化在他的怀抱中。
他又道:“朕突然想起来,朕似乎常在床笫间这般喊你……”
郁娘迷糊中想道,亲近她真的有助他找回记忆?
只是他怎么先想起来的是这种事。
“你又是怎么唤朕的?”
“陛下。”
这个答案让南廷玉有些不满,察觉出她的敷衍,他心生惩罚之意,带着她的手:“你骗孤。”
霎时间郁娘只觉得掌心滚烫无比,夏日的余热仿佛从她的掌心,涌入进她的身体中,脸颊、脖颈、心口不由涌出细密的汗水。
殿中冰鉴似乎不管用了。
片刻,她声音带着些许无奈道:“玉郎。”
这一声“玉郎”是最好的催化,最烈的舂药。他心口瞬间变得酥麻酸痒,似有千万只小蚂蚁在血肉中游走。他忽然有点明白古诗中的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含义了。
二十七岁的南廷玉,以前可真会享福。
他喉结上下滚动,生生遏制住勃发:“还有呢?多说一说兴许能帮朕快一点恢复记忆。”
引诱的话窜入进郁娘的耳朵中,郁娘喃喃道:“说什么?”
“说你以前是怎么诱朕……”
后面的话,他附到她耳边用着仅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说完。
郁娘脸色腾地涌上一片滚烫,正想说什么,他却突然含住她的耳垂。
这是她身上十分敏感的地方。
粗糙的舌尖带着灼热的温度,从她的耳垂、脸颊滚过,她气息乱作一团,身上的里衣诃子不知何时早就被解开了。
玲珑曲线被黑暗遮掩,却丝毫不影响触感。
南廷玉一寸寸感受着郁娘,与他老道熟练的动作相比,他内心却是无比陌生甚至还有一丝紧张,怕不知道怎么做,怕伤到她,也怕丢了男人面子……
所幸,有些东西像是刻在骨子里的,即使丢掉记忆,也依然擅长。
这晚,在他的“威逼利诱”下,郁娘说了许多话。她每说一句话,他便配合着回话,假装他似乎想起来什么。
郁娘迷迷糊糊,没作怀疑。
二人身体的交融,让失忆带来的陌生隔阂淡去。
·
夏日的晨间,少不了蝉鸣蛙叫。
阳光早早升起,透过菱花窗散落进来。
郁娘迷迷糊糊中做了噩梦,靠在南廷玉怀中眉头紧蹙,身体在轻轻颤动,南廷玉察觉后睁开眼,轻轻拍她的肩膀。
“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琳琅。”
她仍未醒,一只手紧紧攥住南廷玉的手,似乎深陷梦魇之中,唇边有轻轻的梦呓声响起。
南廷玉唤了她好几声,见她也没有醒过来,便俯下身凑到她耳边去。
含糊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
“跑……跑……快跑廷玉……”
这时,不知梦到什么,郁娘忽然睁开眼,惊醒过来,视线和南廷玉近在咫尺的面庞对上。
几乎没作多想,她一把抱住南廷玉的后颈,像是在感受对方的温度和气息,也像是在确认噩梦只是噩梦,并未延伸到现实,她着急道:“廷玉,你没事吧?”
南廷玉看到她这副惊慌的模样,压下心口的奇怪和酸涩:“我没事。”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怎么让她这般害怕?
她气息平稳下来,伸手抚向南廷玉的脸颊,再三确定他真的回来了。
其实真正有心结的人是她。
是她恐惧刺杀,恐惧死亡,一次次在梦中醒不过来,深陷皇陵脚下的那场困境之中。
她总是梦到南廷玉被捉住,看到刺客杀了南廷玉的画面……
在那段他生死不明的时间里,她落下难以根治的心结,婚后时常做噩梦,这几年才有些好转,只是没想到今日又做噩梦了。
想到这,她埋首到南廷玉怀中,眼泪浸湿浓密的眼睫。
南廷玉则敛着眼眸看她,一只手沿着她的后背轻拍,安抚她。
她含糊道:“那个时候我对菩萨说,如果你能回来,我就再也不生气了,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经历过生生死死,才突然意识到没有什么比好好珍惜对方更为重要。
手札中并未记录太多婚前的时候,大都是记录他们夫妇二人在皇宫的婚后生活,听到郁娘这么说,南廷玉从云里雾里中拼凑出些真相。
他以前一定伤过她的心,后来又重获她的原谅。仔细想一想便能明白他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不可能一帆风顺走到一起。
他摁下复杂的心绪,抱紧郁娘。
“琳琅,别怕,我在。”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会一直在的。”在她和潼潼身边。
他似乎一夜之间长大许多,心里不再有陌生抵触的情绪,愿意承担二十七岁的南廷玉的责任。
“嗯。”郁娘感受到他话语中的温情,心脏不由变得柔软甜蜜,这时,忽然察觉到小腹上抵过来的坚硬,霎时间,脉脉温情在周身退散。
“……”
南廷玉面色一僵:“朕控制不住。”
郁娘:“……”
这时,门外潼潼的声音软哝响起:“苗姨,我要见母后和父皇。”
苗苗的声音刻意压低:“嘘~小公主,皇后娘娘和圣上还没醒呢。”
“不可能,这都几时了,苗姨你肯定在骗我!”
潼潼趁苗苗不注意,一溜小跑,推开寝殿门,吭哧吭哧跑了进去。身后两条小辫子带着晨间的风一同涌入进去,伴随着的还有那道奶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奶气的呼喊。
“母后……父皇……”
她越过屏风,冲到床边。
床上,南廷玉着急忙慌推开郁娘,拿被子盖住身体,郁娘一边系吊带,一边放下帘帐,只露出一个脑袋和潼潼说着话。
“怎么了,潼潼?”
潼潼瞪着大眼睛,“母后,你和父皇竟真的还没起床!你们俩怎么又赖床了……”
郁娘脸色微涨。
南廷玉飞快穿好衣服,掀开帘帐走出来,一张脸黑黑的,脑海忍不住想到以前他们的二人世界估计也是这样被南亦潼破坏掉的。
他直接大手提住南亦潼的后领,将她像小鸡崽一样提起来,南亦潼两条腿来回扑腾,咯吱笑着
“父皇,我要荡秋千……”
“朕看你长得像秋千!”
南亦潼:“……”
南廷玉冷着脸,将她扔到门外苗苗怀中:“四岁了,也该懂得宫规,今日调两个嬷嬷好好来教你规矩。”
“我不要嬷嬷,父皇,你变了……以前你说过不让潼潼那么早学规矩的,潼潼还是喜欢以前的父皇……”
这番童言童语,落到南廷玉耳朵里,却莫名有些刺耳。
这段时间,除却潼潼,宫中其他人偶尔也会在他面前提到二十七岁的南廷玉,言辞间无不是在暗暗比较,这让他心里很不舒坦。
不知道郁娘心目中是不是也会拿他和二十七岁的南廷玉比较,然后觉得对方更好?
看着南廷玉越来越黑的脸庞,苗苗忙识趣道:“陛下,小公主童言无忌,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奴婢先带小公主去用膳!”
说罢,苗苗抱着潼潼一溜烟离开。
二人身后还跟着摇头晃脑的火火。
猜想一旦形成,便会越放越大。
像是为了确认想法,接下来一段时间,他总是在试探郁娘。言语间问不出什么东西,那便从床笫间下手,他试图和二十七岁的南廷玉一较高下。
某日,温存过后,他一边为郁娘擦拭汗水,一边沙沙开口:“朕是不是比他厉害?”
郁娘一愣,眼神从迷离变作清醒:“他?”
“嗯,没失忆前的朕。”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难怪南廷玉最近这段时间花样频出,热衷于此事,原来是在暗暗比较。她心中一时哭笑不得,哪还有人吃自己的醋。
她伸手推开他,背对着他,没回答他的话。
他唇角一勾,揽住她的腰肢,知道腰窝附近是她的敏感处,故意伸手捏了捏,郁娘顿时又痒又酥,忍不住叫出声。
他顺势翻身叩住她,唇角压得很近:“到底是谁更好?”
虽说已经是老夫老妻,但听到这样的话,郁娘依旧面红耳赤,心道,哪怕是失忆了,他还是脸皮这般厚。
她似是无奈也似是求饶,咕哝了一句话:“不一样的感觉。”
有一种又嫁了一个人的感觉。
不过这话自然不能告诉南廷玉,怕他还纠结,她主动附到他耳边含糊吐出几个字。
南廷玉耳朵倏然红了。
不一会儿,红帐重新翻滚。
因着每次床事之后,南廷玉总是能模糊说几段过去的事,郁娘便真的以为这种法子可以助他早日找回记忆。直到某日她去书房找他,他人不在,她在案几上看到了那份手札。
她这才发现他说的记忆,竟都是手札里面记录的内容!
原来他一直都在骗她!
她冷着脸放下手札,又恰好看到扉页上画的母老虎,以及那段话。
“此女十分凶残,要听之、顺之。”
在这段话后面,还有四个字的批复——“果然如此”。
郁娘:“……”
呵呵。
果然如此!
南廷玉此刻闲庭散步回来,方一跨过门槛,便见到郁娘拿着手札的场景,他一愣,反应过来后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你听朕解释……”
郁娘淡淡一笑:“不必解释了,人虎殊途,陛下往后还是不要再靠近臣妾了。”
南廷玉:“……”
自这一日开始,南廷玉便被赶去书房睡觉。
他心中十分郁闷,窝在书房的榻上,看着墙壁上刻得坑坑洼洼的画像和字,皱眉问向安公公:“朕以前经常在书房歇息?”
“每隔一两个月,陛下便会被赶……”安公公急忙改口,“会来到书房歇息。”
南廷玉:“……”
她竟然敢这样对待他?
她简直是恃宠而骄,不可理喻!
南廷玉越想越气,忽地起身,大步而出。
安公公看到他这副脸色还以为他要生事,吓得跟在他身后不断出言劝他,想让他冷静点,可别做出什么事让二十七岁的南廷玉后悔莫及啊。
须臾,来到凤栖宫,南廷玉掀着长衫迈步而入。安公公则见殿内烛火昏暗,止住步,守在外面,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这么晚了陛下过来做什么?”
“朕是来……”
安公公提着心,拂尘都在颤动,听到南廷玉默了一瞬,不知道发生什么,他气焰弱下去,口风忽然转变,“朕是来送夜宵给皇后的,怕皇后夜里饿着肚子。”
“哦,夜宵呢?”
南廷玉脸不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气不喘向门外道:“安公公,夜宵呢?”
安公公:“……”
真是个活祖宗!
安公公讪讪出声,主动出来顶锅:“哎呦,老奴人老了,脑子不好使,刚刚这夜宵还端在手上的啊,怎么不见了?哦,肯定是忘在厨房里了,老奴现在就去拿。”
郁娘:“……”
看着这一主一仆拙劣的演技,郁娘无奈摇摇头。
南廷玉还想说什么,郁娘却没看他,只专注看着手中的医书,不咸不淡开口:“陛下,臣妾乏了。”
南廷玉吃瘪离开,大抵是心里还有些怨,他抬腿朝偏殿而去,把潼潼喊起来荡秋千。
潼潼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漆黑的窗外:“……”
一刻钟后,安公公从御膳房回来,将酒酿小园子放到一旁,他正要转身离开,郁娘出声喊住他。
“安公公,殿下这段时日是不是一点也未想起以前的事?”
安公公点头。
郁娘放下手中的书,烛火微光中柳眉轻蹙,陷入到沉思之中。
安公公壮着胆子道:“老奴觉得,还是得给殿下一个大的打击,不如就利用萧大人……”
这话说到一半,迎上郁娘黑漆漆的目光,安公公心一凛,瞬间说不出来话,也大约摸明白南廷玉方才进了殿为什么会突然改口风了。
这些年,郁娘的气场修炼的非常强大。
她皮笑肉不笑:“你倒是对这个法子念念不忘,不过本宫也想到了一个法子……只是,少不了安公公你的帮忙。”
安公公不知怎地,后背一寒。
·
南廷玉正不知该怎么和好时,郁娘提出来要去普陀山避暑。
南廷玉私以为这是个好时机,届时可以趁着在普陀山和郁娘重归于好,于是欣然答应。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一到普陀山他便被一群土匪拿下。
他本来在山间小道赏日落,绕了几个弯,身后的宫人们没有来得及跟上,结果一转眼,他便被埋伏在山坡下的土匪围住。
他看着这群土匪,只当这还是郁娘和安公公的计谋,目的是想刺激他找回记忆,遂不紧不慢配合着他们。
直到发现他们把他给扛上马车,安公公带着人在身后惊恐呼喊他的名字,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可惜手脚已经被对方给捆住。
南廷玉:“……你们想做什么?”
几个土匪闻言,色眯眯的围着他,那目光恨不得黏在他身上,让他不由生出一股恶寒。
心中越发觉得这群人不像是郁娘和安公公安排的。
“我们想做什么,小郎君你还不明白吗?自你在普陀山一出现,那俊俏的面容便被我们这群兄弟迷得死去活来……”说着,刀疤土匪伸出舌头,对着南廷玉的方向哧溜舔了一下。
南廷玉:“……”
他正要破口骂人,身后有人拿巾帕捂住他的嘴,视线越来越迷糊,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那群土匪纷纷邪笑着向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伸出手,撕碎了他的衣衫。
滔天怒意被骤然遏制在了胸腔中。
许久,待他再有意识,是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视线什么也看不到,唯有身上传出被车轮撵过的疼痛。
每一处都很痛,其中最痛的当属臀腚。
“……”
这时,一声毕剥响起,四周火把逐渐点燃,将他所置身的环境照得通明。
他发现自己待在一间破旧的寺庙中,衣衫几乎褪尽,手臂被反绑捆在木桩上,周身围满了衣衫凌乱邪笑着的壮汉们。
“你们……你们对朕做了什么……”
他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人,胸腔中的愤怒瞬间化作一口心血涌上喉咙。
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土匪?!
领头的老土匪戴着面罩,挑着被撕开的亵裤,捏着嗓子,阴恻恻邪笑道:“你说呢,我们自然是趁你睡着后一个又一个的……”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他方一动弹,身后便有疼痛传来,眼眶不由变得猩红,恼怒道:“朕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大抵是怒火攻心,喉咙中的心血喷洒而出,在剧烈的情绪刺激下,他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随后,尖叫声在寺庙中响起。
“啊……陛下吐血了……”
“快喊裴老先生。”
“皇后娘娘,咱这一招会不会太过了,都把陛下给气吐血了!”
……
三日后。
南廷玉在山庄苏醒过来,床前跪着安公公和寺庙那群“土匪”。他脸色仍有些苍白,靠着床栏,神情疲惫又冷漠,唯有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郁娘时,眼底才隐隐闪过羞恼。
郁娘摇着蒲扇,神色如常。
“陛下恕罪啊……”
“滚!”南廷玉一生气就忍不住咳嗽,“咳咳……”
郁娘忙上前替他抚顺胸口,他推开郁娘,只是手却拽住她的手腕,没松开。
“你们沆瀣一气,竟然敢这样戏弄朕……简直是胆大包天,罪不容诛!”
“陛下,这事是妾身一人的主意,本是想要帮助陛下找回记忆。”顿了顿,郁娘道,“殿下,你现在可想起来过去的事?”
南廷玉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提高几分音量:“没有!什么糊涂主意!你就是恃宠而骄,胆大妄为!”
郁娘似乎被吓到,肩膀缩了下,南廷玉以为她在害怕,脸上的怒意顿时消散大半,下意识想将人搂到怀中安慰,转眼又想不能这么轻易原谅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声音放软几分,哄着他道:“陛下,臣妾这般做,也是想着早点让陛下恢复记忆,为君分忧……”
南廷玉抬眸睨她,眼神黑幽幽的,不怒自威的气势从眼中威慑出来,莫名让郁娘想到了二十七岁的南廷玉。
按道理来说现在的他还未经历过太多的挫折和劫难,言谈举止与神韵气度本该都带着少年郎的味道,没有久居高位的威慑和压迫。
想到这,郁娘不动声色打量了他几眼,看着屋内战战兢兢的一行人,摆摆手:“你们退下去吧。”
“是,多谢皇后娘娘。”安公公等人如蒙大赦,着急忙慌退了出去。
南廷玉气急:“朕还没说让他们走,你……”
话才说到一半,汤匙已经塞到嘴巴里。
他:“……”
咕哝喝了两口,他还想发脾气,这时,郁娘伸出手给他擦拭嘴角的药渍。温软香玉近身,鼻息似乎都馨香了几分,他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郁娘耳垂上的痕迹,胸腔中的怒火几乎消失殆尽。
罢了。
看在她平日伺候他也不容易的份上,原谅她一次。
“陛下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朕浑身都不舒服。”不知想到什么,他咬着牙,一字一顿,“朕身上的伤是谁弄的?”他要杀了那混账!
郁娘看他几欲目眦尽裂的样子,含糊道:“是臣妾掐的。”
南廷玉:“……怎么下手这般重!”
郁娘:“若非如此,不好唬住陛下。”
“哼。”
南廷玉撇开头,心道,既然是她亲手弄的,那也没什么好气的了。
他阴阳怪气哼了声,趴到床上去,冷冰冰开口:“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给朕擦药!”
“是。”郁娘嘴角含笑,一边为他擦药,一边继续说着安抚的话。
末了,她垂眸忽而道:“臣妾琢磨着这件事情可能在陛下心中留下了阴影,差人将暗卫司首领叫过来,随身保护陛下。”
南廷玉本还闭着眼睛,闻言眉头紧蹙,下意识道:“朕身边有侍卫就够了,不需要萧……”这话只说到一半,但也已经来不及。意识到中计,他脊背一僵。
郁娘还是这般聪明,总是能轻而易举看破他。
二十七岁的他,依旧被她当作幼稚小儿来耍。
郁娘俯下身:“看样子陛下对萧大人念念不忘,哪怕失忆了,却还依旧知道他的本名。”
这阴阳怪气的话落入到南廷玉耳朵里,他的脸色变得又黑又臭,身上的疼痛让他没法抬头挺胸去反驳,只得哧溜一声,忿忿道:“到底是谁对他念念不忘?”
这话里的醋味十分明显,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他心里还是介意萧重玄。
郁娘擦药的动作一顿,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嘴角微微笑了下。
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甜蜜。
“陛下,你不必总和他过意不去,我心中对萧大人更多的是愧疚,若不是我,他的人生或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会是另一番模样。”郁娘停顿了一瞬,才慢慢道,“当初在宴会上,你知道他为何会多看我一眼吗?”
“为何?”
“因为我过去为他倒酒时,踩住他垂落在地上的长袖,他扯不动那袖子,才抬头看了我一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鸾州知府将她赏给他,改变了他和她的命运。
“所以我和他的那段过往,算是我设计而来的,我心里对他多有愧疚……”
那时候她若不这样做,迎接她的便是要出去接客的命运,所以她才努力抓住机会,在宴会上盯上了当时最为年轻英俊的军士。
南廷玉闻言,眼睫微动,心口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很少跟他说以前的事情,但每次提起,轻飘飘的语气中都含着难以想象的屈辱和痛苦。他很想很想回到过去,找到她,救下她,带她脱离苦海。
即使人生走到这一步,拥有天下最大的权力,却依然有不能以之事。
他握住她的手,声音哑了几分:“朕越发嫉妒他了,嫉妒他可以在你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救下你。”
郁娘闻言,没有说话,眼眶悄悄红了。
“不过朕也很感激他,没有他,朕和你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
大抵是不能遇见吧。
他们一个是东宫太子,一个是教坊瘦马,难以在茫茫人海中相遇,也更难以有相知的机会。
想到这,南廷玉握紧她的手,半是自嘲半是认真道:“朕突然也想感谢蛊虫了,若没有它,朕不会在低估之中遇到你。”
若是一生未曾低谷过,骄傲自负的南廷玉遇见她,还会喜欢上她吗?
郁娘这时趴到他后背上,脸颊轻轻贴着他,无声的温情在二人之间弥漫。
她的唇瓣微微翕动,在他的后背上划下轻轻的弧度:“玉郎,你最该感谢的是你自己。”是他一点点俘获了她的心,让她爱上他,爱才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纽带。
南廷玉心口一跳。
那个答案不言而喻。
即使未曾低谷过、变得骄傲自负的南廷玉遇见她,也依然会为她所倾倒,因为她是世间最纯粹最美好的姑娘,他一定会在相处,慢慢熟悉,渐渐沦陷,直至不可自拔。
他在没遇见她之前,心中有许多教条和标准,但在遇见她之后,他觉得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妻子是她就行了。
“琳琅。”
回答他的是后背上的轻轻一吻。
她在。
往后很多年她都在,陪着他走完这锦绣璀璨的一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
威严庄重的佛法声在头顶盘旋萦绕,鱼沉壁感觉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做了一场十多年的噩梦。
再一睁开眼,她发现自己身处在简陋的土房中,记忆一点点苏醒,她想起来这是广陵老家——那个曾葬送她半生幸福的恶地。
是在做梦吗?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想到这,她视线从窗外移近,看到了趴在床边守着的人。
那人木暂挽髻,鬓间发丝如墨,尚不见一丝白发,大抵是听到声响,他抬起头,眼睫缓缓抬起,漆黑内敛的眸子逐渐清晰。
“偲偲,你终于醒了。”
鱼沉壁一时未答话,只静静看着他。
宣明朗嘴角轻轻掀动,伸出手探向她的额头,见她没有发烧不由舒了口气。垂下头,这才发现鱼沉壁的视线有些古怪,那目光像是经历过风霜雨打,透着麻木和平淡,分明是在看他,却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别人。
“偲偲?”
鱼沉壁眼睫一动,尔后像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慌忙掀开被子,四处找寻,在里侧看到棉衣紧紧包裹住一个脸色还在微微发青的小婴儿!
小婴儿似乎刚哭过,脸上留有弯弯曲曲的泪痕,嘴巴抿着,瞧着十分委屈的模样。
她手臂颤动,眼泪早已不受控制落了下来。
这是梦吧。
竟然还会给她一场这么美好的梦。
她伸出手抱住小婴儿,脸颊贴着她娇嫩的肌肤,喉咙中发出哭泣声,声音很模糊,仔细听才能辨别是“小鱼儿”三个字。
她的小鱼儿还在!
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丢掉小鱼儿!
宣明朗抱住她和孩子:“偲偲,别怕,我们的女儿没事,她身子很好。”他只当她的异常是鬼门关走一遭,担忧女儿,所以情绪受不住了。
鱼沉壁感觉这一生的泪都要在今天落完了:“小鱼儿……我的小鱼儿……”就在她哭得不能自遏时,感觉怀中的小人儿动了一下,她忙低下头查看,发现不知何时小鱼儿睁开眼睛,那双未蒙尘昧的眸子漆黑圆润,正一瞬不瞬看着她。
小鱼儿很乖,醒过来也没有哭,只呆呆看着她,两只手则本能扒向她的胸口。
小鱼儿肚子饿了。
想到这,鱼沉壁笑着止住眼泪,哑着嗓子道:“娘亲这就喂你。”
·
重来的这一辈子,有些事情在变化,但有些事情依然按部就班来临。
婆母在她醒过来的第二日便拉着宣明朗的手,悄悄在厨房商讨事情,要让宣明朗赶紧回京复命,不可耽于儿女私情,又暗示宣明朗早日纳妾,她肚子已经不中用,生不出来宣家的嫡子,那就该让位。
宣明朗假装没有听懂,婆母便哭哭啼啼,诉说这些年孤儿寡母的不容易。
宣明朗怕声音闹大被鱼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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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没有直接拒绝,稍稍能安抚宣老太的情绪。
宣老太:“好,这事可以放一放,那明朗你什么时候回京?”
他如今刚中状元,未来得及跨马游街,也未来得及封官加爵便回到广陵,这事已经惹到了圣上。
宣老太心中实在愤恨不已,私以为都是在鱼沉壁碍事,深怕自己的状元郎儿子受到牵连。
宣明朗:“等偲偲身体好些,我带上她、孩子,还有母亲你,四人一同入京。”看圣上的意思,十有八九便是要他留在都城为官。
宣老太皱眉道:“你如果带着她,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将你吃得死死的,你到时还怎么……”
宣明朗打断她的话:“娘亲,我能有今日,离不开偲偲的支持,儿子这次回京一定要带上她和孩子。”
宣老太气得瞪向宣明朗,见宣明朗主意一定,只好眼珠子一转,在心里想着计策。
鱼沉壁此刻躺在里屋,假装没注意到厨房的事,她拍着小鱼儿,口中唱着童谣哄小鱼儿睡觉,垂下来的浓密眼睫在瞳仁中落下一层阴影。
没多久,同上辈子一样,在出发去京城之前,宣老太忽然下肢瘫痪,无法动弹,从城里喊了两次医生也没有查出是何缘由。
宣老太整日在房中哭哭啼啼,抱怨自己命不好,拖累儿子和媳妇了。
鱼沉壁看她演了好几日戏,却始终无动于衷,不再像上辈子那样上赶子去讨好这个老太婆。
眼见出发日期接近,鱼沉壁没有主动提出来留下来照顾宣老太,宣老太坐不住了,于是将鱼沉壁喊到病床前。
这个时候,宣老太还不敢直接撕破脸,只一副可怜模样,说是身子不利索,长途跋涉会要了她的老命,可是她又舍不得离开鱼沉壁和小孙女,想让鱼沉壁和小孙女常伴在她身边。
鱼沉壁弯起红唇,露出森白牙齿:“好。”这笑容分明温柔识大体,可却让宣老太心中莫名打起鼓,有种不安的感觉。
当晚,鱼沉壁在伺候宣老太时,一不小心手抖,一整壶滚水直接洒到宣老太的腿上,将宣老太烫得当场暴起,疯狂掸身上的水渍,整个人又蹦又跳,无比滑稽。
“鱼沉壁!你是不是故意的……你……”
宣老太气得脸色煞白,伸出手就想打鱼沉壁,这时,目光却看到门口站着的宣明朗。
宣老太一怔,瞬间停住动作。
宣明朗望着宣老太的两条腿,眼神中满是震惊和失望,聪明如他,只一下便猜出来眼前是怎么回事了。
宣老太收回手,心虚道:“明朗,你听娘解释……”
“不用解释了,娘亲您身子骨瞧着十分健朗,想必也不用儿子和偲偲在跟前照顾了,明日,儿子便带偲偲离开。”
……
鱼沉壁离开前,给村医塞了两锭银子。
于是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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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老太一封又一封书信寄给宣明朗,哭着求宣明朗将她接走,只是可惜信件都落入到鱼沉壁手中。望着那些信件,鱼沉壁决定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
这辈子,她要让宣老太在无望中死去。
来到都城后,宣明朗被册封为翰林院修撰,一时风光无二。
有不少世家想要塞妾室给宣明朗,便从鱼沉壁这方入手,鱼沉壁倒是来者不拒,将世家夫人们的打算一一告诉宣明朗。
宣明朗听到后,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偲偲,我总觉得你生了孩子后好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不再以他为主。
她的眼里现在只看得见他们的女儿,犹记得回京的那一段路,无论做什么她都要将小鱼儿放到跟前,寸步不离。他本以为是刚生下孩子没多久,对孩子过于忧虑造成的,然而现在都一年了,她依然如此。
府里的丫鬟上次抱走小鱼儿,只一转眼的功夫,她便如失去主心骨,着急忙慌去找,找到后差点两腿酸软跌倒在地上,口里则一直嘀咕着话。
“小鱼儿,别怕,娘亲不会再丢下你的……”
这个样子就好像鱼沉壁曾经丢下过小鱼儿一样。
鱼沉壁合着眼,一只手摇着蒲扇,在为里侧的小鱼儿扇风,含糊回应着话:“变化……我现在这样,你不开心吗?”
宣明朗眉头蹙起,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纳妾的事情往后不要在我的面前再提起。”
鱼沉壁漫不经心嗯了一声,态度十分平淡。
宣明朗憋了一肚子的火。
日子如此这般过去,来到六年后,小鱼儿已经长大,名为琳琅,宣琳琅。
这辈子,宣琳琅平平安安长大,性子温柔娇俏,天真不失聪颖,年纪很小,便已经读过许多字。
也是在这一年,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
先是广陵老家,宣家来了一位远房表妹,带着宣老太的丧讯而来。
这位远房表妹,就是上辈子嫁给宣明朗做通房的芊芊姑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鱼沉壁本以为宣明朗还会将芊芊纳进府中,是故,看到芊芊眼中对宣明朗不加掩饰的爱慕,她未多做阻拦,甚至还给二人创造独处机会。
这些年,宣明朗身为皇帝眼前的红人,官越做越大,盯着宣家后宅的人也越来越多,宣家确实需要一位嫡子来堵塞口舌。
与其让名门贵女进府,倒不如纳了这个没有家世的远房表妹更让人省心。
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宣明朗察觉出她的用意后羞恼至极,给了银两让那芊芊姑娘回广陵去了。
某日,宣明朗喝醉酒,握住鱼沉壁的手,问着话:“为什么……偲偲,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不知道他哪儿做错了,她就像是一瞬间变了个人。
眼中爱意消失殆尽。
鱼沉壁借着昏暗的烛火静静看着他,没有回答他的话。
重生后,她曾想过要和宣明朗和离,可是一想到和离后,她的小鱼儿就变成没有父亲的孩子了,且她前半生吃得苦最后都给他人做嫁衣了,于是心里又不忿、
她选择留在他身上,是想要让他成为小鱼儿人生最强大最荣光的后盾。
她的小鱼儿,身份不一般,生来便有凤命,将来是要成为这世间最为尊贵的女子,那他这辈子就护她前行。
在这一年,还发生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鱼沉壁悄悄差人去鸾州城的乱葬岗中救下一名孤女,将孤女送去慈幼局。
第二件事情,是她做了个梦。她梦到琳琅当上了皇后,不,确切来说是郁娘当上了皇后。郁娘同她一样,在生孩子时差点大出血而亡,她在一旁急得不行,可却怎么也帮不上忙,只得死马当活马医,哭着跪在地上,求佛祖保佑。
好在,这一次佛祖大概是听到了她的祈祷,郁娘醒了过来。她激动的又是哭又是笑。
这个梦很长,她看到郁娘在生下女儿没多久后,从一个木匣子里取出来一则泛黄的手札。
那手札是她自戕前写给郁娘的。
烛火摇动,她站在案几前,流着泪看郁娘读完那些话。
到最后,郁娘眼中落下泪来。
她走过去为郁娘擦拭掉眼泪,再一抬头的时候,发现郁娘在定定看着她。
“娘亲……”
……
她从梦中醒过来的时候哭到肝肠寸断,将宣明朗和小鱼儿都吓坏了,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噩梦。
宣明朗要靠近她,却被她给推开,她只抱着宣琳琅。
“小鱼儿……小鱼儿……娘亲的小鱼儿回来了……”
·
白驹过隙。
琳琅十岁这一年,出落得亭亭玉立,粉腮玉肤,杏眼樱唇,加之性子又好,嘴巴甜,深得各大世家夫人的喜爱,不少人已经试探着来跟宣家结亲。
宣母却道女儿还小,想多留几年。
旁人以为她是口风紧,殊不知她是真心这般觉得。
上辈子没有机会陪伴小鱼儿,这辈子想要多陪陪小鱼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见证小鱼儿人生中的点点滴滴。
这一年,中秋佳宴,圣上邀请大臣和命妇一同进宫庆祝。
琳琅早早打扮一番,梳上丸子头,发髻上插着一只清镀金点翠鸟架步摇,身上则穿着粉色对襟袄裙,跟在鱼沉壁身后,亦步亦趋,模样端庄的像个小大人。
路过的命妇看到她,打量的眼神中皆是疼爱和欣赏。
常宁宫。
惠娴皇后正在拿南廷玉逗趣:“今日宴会上,陛下邀请了好几位官家小姐,其中宣侍郎的女儿最为突出,听闻她颜如舜华,国色天姿,且琴棋书画也擅长,圣上有意待她及笄,将她指给你做太子妃。”
南廷玉玉冠华服饰姿容,一派矜贵模样,闻言,只面色平静道:“母后,你就不要拿儿臣取笑了,儿臣还小,暂不考虑儿女私情。”
惠娴皇后看他故作大人的模样,不禁摇头笑出声。
……
宴会有些无聊,男人们不愿意带妇人和小孩子玩,单独开了偏殿给他们。
徐妙兰不爱看戏,也不爱吃零嘴,连连打瞌睡,看琳琅也没什么兴致,于是便拉着琳琅,趁着大人不注意,溜出去玩。
琳琅柳眉轻拧,有些担心道:“妙兰,我们这般举止会不会逾矩……”
“不怕,我常来皇宫,宫中规矩我熟悉着,我们去花园那边看看。”
琳琅听到这,放下心来,只是没想到二人很快就“惹”上了事。
秋日的傍晚,花园一角到处都是一闪一闪的萤火虫,她们二人没见过这样的场景,置身其中只觉得如梦如幻,像是闯进了别人的美梦之中。
徐妙兰忍不住摇动藤蔓,霎时间萤火虫漫天飞起。
琳琅下意识去抓萤火虫,没有注意到前方的情形,迎面撞到向这边而来的小公子。
对方被撞到后身形后仰,脚步却岿然不动,端的是一派稳定,他一只手飞快搂住她的腰,一只手精准捉住她刚刚伸手没抓住的萤火虫。
四周萤火虫犹如繁星降世,一闪一闪的缓缓包裹住他们二人。
廊檐下灯笼摇曳,烛光微暗,琳琅抬头看向对方。
漆黑的眼,高挺的鼻,饱满的唇,以及在昏暗的环境中依然显得立体深邃的轮廓。
他头饰简单,玉冠挽髻,黑色鹤纹华服衬得气质矜贵无比。
只一眼,琳琅便确定了对方的身份,是娘亲曾经在她耳边提到过的人。
他们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太子殿下?”
“宣琳琅?”
……
这一世还未相见,却早已在旁人的口中“见”过千千万万次。
(完)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宴会结束,十二岁的南廷玉找到惠娴皇后:“古人云,先成家再立业,儿臣左思右想,觉得颇有道理,是故,恳请母后为儿臣和宣姑娘赐婚。”
惠娴皇后:“……………”
·
IF线青梅竹马的戏份没有写太多,主要是觉得留白更有韵味。
上一世他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都能在一起,而这一世具备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一定会是个小甜饼~(后续如果有灵感的话,会在读者群里更新小段子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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