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风雨阅读>女生频道>东宫通房> 第53章 她不像是安守妇道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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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她不像是安守妇道的女人(1 / 2)

不一会儿,军医苑便传出三人的笑声。

空青的大嗓门震彻云霄,似要掀飞屋顶青瓦:“什么?郁娘子你要把这匹布给我们做褂子?这些蜜饯糕点也是给我们买的吗?郁娘子你真是人美心善!”

……

凉亭内,南廷玉捏了捏右手虎口,眼睫向下垂落出一片晦暗,嘴角沉默的弧度中有着明显的不悦情绪。

沈平沙看到他这般模样,轻轻咳嗽一声:“殿下,咱们后天便要启程回都城,你有想好怎么安顿郁娘子吗?”

南廷玉收回思绪,一脸淡漠道:“给些银子打发她便是了。”

“殿下这事同郁娘子商量过吗?”

南廷玉斜睨向沈平沙:“孤行事还需要同她商量吗?”

“臣的意思是,殿下你若不知会郁娘子一声,万一郁娘子误会了殿下的心思,可怎么办?”

“误会孤的什么心思?”

沈平沙老实道:“殿下你是为了郁娘子的安全,才不带她回都城,臣怕她误会,以为你不带她回去是不想要她。”

南廷玉眼中瞬间浮起薄怒,冷声斥道:“孤怎么不知道这是孤的心思?你倒是会懂得揣测……”

沈平沙忙道:“是臣僭越了。”

“以后少妄加揣测孤的心思!”南廷玉气得甩袖离开。

沈平沙慌忙起身:“是。”只是他脸上却并无惧意,看着南廷玉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心道,南廷玉处事一贯理性冷静,却偏偏遇到郁娘子的事情,总是一副毛头小子初入爱河的模样,喜欢意气用事,还嘴硬心软,只盼太子殿下将来不要吃大亏。

南廷玉没有直接回寝房,而是绕了段路,行至军医苑门口,脚下步子徐徐放缓。

淡淡的药草气息浮动在军医苑上空中,三人的交谈声也顺着药味漫溢出来。

空青似乎还沉浸在欢喜中:“郁娘子,你人真的太好了,难怪师父和师兄喜欢你,连我如今也十分喜欢你。”

郁娘似乎有些害羞,笑了下,未答话。

倒是苏子接过话:“去去,别胡说。”转过身,他向郁娘道,“郁娘子,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苏子你不要这般客气,军医苑多次照拂我,我心中感激,实在无以为报,只能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你本就是军医苑的人,我们算作一家人,你心里不必有太重的包袱。”

“既是一家人,那又何必分得那么清,让我把东西拿回去呢?”

苏子被说懵。

郁娘温柔笑道:“所以还请苏子你收下吧。”

“呃……”苏子挠挠头,见郁娘心意已决,不好再拒绝,便道,“师父不在,那我先代师父谢过郁娘子你。”

空青忽然道:“诶,郁娘子,你把这些东西都给了我们,那有给太子殿下留东西吗?”

门外,南廷玉闻言,敛眉负手。

郁娘摇摇头:“太子殿下尊贵非凡,看不上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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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手指一攥,甩袖大步离开。

身后,张奕和涂二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跟上他。

……

晚间,南廷玉板着脸,伏在案几上写折子,郁娘则在一旁给他磨墨,目不斜视。

狼毫在宣纸上挥洒自如,字迹龙飞凤舞,接连写了半个时辰也未停止。

他写的是述职内容,回京将要呈给启明帝看。

不知道写到什么,他手中的狼毫停顿在竹纸上许久也没有动,笔尖墨珠滴落下来,晕湿面前两三行字。

郁娘这才抬头轻轻瞟了一眼,见折子上顿住的内容写的是在黑风寨密室的经历。

“适时,儿臣走出密室,但见巨石上刻有一则词……”

词……

郁娘看向南廷玉,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中,眼神半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能从停顿的笔尖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是一种让人觉得压抑、悲怆的复杂情绪。

究竟是什么词,竟让他生出这样的情绪?

她还想看下去,然而南廷玉却突然将这行字划掉,随后又干脆撕掉这页纸扔进篓里。

郁娘失望的耷拉下眉眼,南廷玉这时忽然抬起头睨她一眼,四目相对,让她有种偷看被人抓包的感觉,连忙板正脸色,规规矩矩磨墨。

“殿下。”

裴元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南廷玉放下手中狼毫,将折子堆到一旁:“进来。”

裴元清拎着药箱缓步绕过屏风,苏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他看到那一堆折子,失笑道:“殿下,这些折子可以白日里看,晚上须少用眼睛。”

“嗯。”南廷玉应了声。

裴元清放下药箱,坐到南廷玉对面去,给南廷玉把脉。

他的眼睛基本无碍,只差休养,不过目前比眼睛更重要的是……裴元清视线掠过他额头上冒出来的一颗粉痤,笑意加深:“殿下近日心火旺盛,臣给你开几服药调理一下身体。”

南廷玉察觉到裴元清话里若有若无的促狭,脸色颇为不自在,正想说什么,视线一顿,见到裴元清腰间挂着一个绣着金丝橙花纹路的黑色香囊。

偏生苏子这时上前,收拾案几上的脉枕,南廷玉侧目,发现苏子腰间竟也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香囊!

一瞬间,一股陌生的情绪东西直直冲入他脑海间。

他忘了反应。

裴元清发现他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香囊,笑道:“郁娘子心灵手巧,给我们军医苑每个人都做了香囊。”

南廷玉收回视线,重复着话:“每个人都有啊……”

“是啊。”裴元清又道:“前些时日郁娘子还做了护袖送过来,我的三个弟子们爱不释手,直说想将郁娘子招到军医苑门下。可惜了,郁娘子是殿下的人,恐怕看不上我们这小小的军医苑。”

一旁的郁娘闻言忙道:“老先生,您莫取笑奴婢了,奴婢本就来自军医苑,怎么会看不上军医苑呢?”

裴元清捋着胡子大笑:“我同殿下说笑……”

南廷玉耳朵嗡嗡一片,交谈声模糊到一起,压根没听清楚郁娘和裴元清在谈什么,此刻唯有视线是晴明的,眼前的香囊是晴明的。

他脸部线条一寸寸绷紧,眼中有着克制的情绪。

裴元清见状,温声劝他早些休息,尔后便和苏子离开。

房间里转眼只剩下他和郁娘。

墙上古铜壁灯光线渐弱,郁娘加了些煤油进去,拿着灯簪子左右挑动灯芯,似有风而来,掀动屋内杳杳疏影。

房间明亮许多。

南廷玉视线落到郁娘忙碌的身影上,惛惚游走的思绪渐渐回笼,紧绷的脸色放缓。

他心道,只是个香囊,以及一些不入流的民间小玩意罢了,她爱送给谁便给谁,喜欢谁,要和谁亲近,那也是她的事。

他既已不要她,何必管那么多?

将来赏了她银子,给她一个宅子,莫说是和旁人亲近,便是要再嫁也是可能的。

只是他心里虽是这样想,浸在灯火中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几乎要将手中捏住的折子对半折断。

他难道还能指望这个婢子为他守一辈子的贞洁吗?

他不是这般迂腐自私的人!

而她看着也更不像是个能安守妇道的女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收起灯簪子,转身向南廷玉而来,她垂着头,似乎并未注意到南廷玉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

今日她没有盘髻,乌发用一根昨日在街上买的彩色丝绦系着,松松软软垂在肩上。

身上的白裙素净,只在衣襟上绣了花,便再无细琢之处,缓步而近时裙裾轻摇,别有一番纤弱美丽的姿态。

“殿下,早些歇息吧。”温软顺从的嗓音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南廷玉喉咙忽然发痒,只觉心里的火,跟那古铜壁灯一样被她挑的越来越旺。

口中斥责的话,嘲讽的话,逗弄的话皆说不出来,只定定看着她,眼底有着挣扎。

许久,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到屏风上面。

屏风中仕女坐在溪边浣纱,绢纱在水中流动,似能听到溪水在耳边淙淙响起。

这声音绵绵不绝,一直蔓延进他今晚所做的梦里。

躁动的夏日蝉鸣蛙叫,溪面水光粼粼,月色化作万丈红尘,缠住凡尘俗世中的男女。

这一次,梦里的他没有让她逃走,而是抓住她的手肘,站在溪水之间,静静看着她。

风声撩动,疏影摇曳。

世间的一切,都成了无声的陪衬。

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如此直白清晰的看着她,可纵使在梦里,也没有开口说一字,只是紧紧抱住她,吻上她的眉眼,她的唇角。

溪水化作缠缠绵绵的纱被,随他们在万丈红尘中翻滚。

次日,南廷玉醒来,发现额间又长出来一个粉痤。

“……”

他摸着刺痛的粉痤,眼神幽幽。

门外隐有交谈声响起,不知在说些什么,郁娘声音娇娇软软,同那梦里一般,很是撩人。

“好苏子,你就帮帮我吧。”

“这……这不太好吧……”苏子声音结结巴巴,复又道,“罢了,我替郁娘子你说一声吧。”

“我就知道苏子你人最好。”

苏子憨憨笑了下,没说话。

南廷玉忽地打开门,阴沉的面庞自阴影中显露出来,明明是夏日,竟有股冷气从屋里直冲出来,冲向门口谈话的二人。

郁娘一副惊慌的样子,忙向南廷玉行礼:“参见殿下。”

苏子亦是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南廷玉此刻只着内衫,长发披散,眉眼如覆深冬寒霜,眼神冷冷睨向二人:“一大清早便在孤的门前说什么呢?”

郁娘脸色有些不自在,悄悄向苏子眨眼,示意他别多说,苏子暗暗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殊不知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南廷玉看得清清楚楚。

南廷玉见状,心火腾地上涌,愤怒之下,思绪莫名想远,想到郁娘将来嫁人后也会同旁的男子这般眉来眼去,甚至如梦里那般会对另一个娇嗔嘤咛。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脏一顿一顿的,如年久失修的车轮,吭哧吭哧划过地面,留下杂驳交错的痕迹。

不行。

他不能给宅子又给钱,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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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统统收回去。

“回殿下的话,方才郁娘子在同我说药材的事情,我二人起了争执,扰到殿下清净,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神情明显不信苏子的话,方想要发怒,转眼又自忖,何必在乎他们说什么。

他对他们之间的那点小秘密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敛了神情,冷淡道:“伺候孤穿衣!”

这话是向郁娘说的。

郁娘似乎被他这副态度吓到,眼神颤了下,却还是温顺进房,伸出手给他整理衣襟。

门外,苏子离开时下意识向屋里瞥一眼,却猝不及防和南廷玉幽暗的目光对上,吓得苏子蓦地一凛,慌忙扭头回军医苑。

殿下那眼神……怪怪的。

怎么像吃人的怪兽,又像得胜的将军?

“他走了,你的魂也没了吗?”

外衫四个暗扣,郁娘扣错三个,南廷玉忍不住出声挖苦她。

郁娘愣愣看他,眼神惘然:“谁走了?我的魂没了?”这般模样倒不像是在作假,一派天真无辜。

南廷玉暗自磨磨牙,自己倒成了那个心思肮脏之人。

见郁娘还欲追问,他绷着脸,伸手系上最后一枚暗扣,岔开话题:“将沃盥拿来。”

“是。”

洗漱完后,南廷玉简单吃了碗粥,沈平沙又找过来,二人商议着事情。

隐约听到“祈小姐”三个字,在屏风外做绣活的郁娘倏然竖起耳朵。

“祈小姐这几日不缠着殿下,来缠着微臣了,想让臣帮她见一见祈将军。”

南廷玉端着茶盅,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那便让她见一面。”明日启程后,祈风将跟着去都城,祈明月要留在蓟州城,他们父女二人将要分别多日。

“是。”

“还有一事,听闻圣上已任命新的蓟州城知府,不日便能上任。”

“哦,是谁?”

“姚行舟的副将,李髯。”

南廷玉哼了声,看样子蓟州城这块肥肉,姚行舟是一定要攥在手里,自家儿子弃城逃跑,失了颜面,便让心腹过来任职。

沈平沙:“昨日秦通判还来向我探口风,他似乎也对蓟州城知府一职有兴趣。”

南廷玉笑了笑:“他在通判职位上已待十年,不能升任知府,只怕到死都只是个通判。”顿了顿,南廷玉又道,“此人在蓟州城被围困之际,未弃下满城百姓逃跑,倒是有几分血性。”

“是啊,可惜了。”沈平沙叹道,不知想到什么又道,“祈将军给祈小姐挑选的夫婿便是秦通判的次子。”

南廷玉心道,这对于一贯骄纵的祈明月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她行事鲁莽,脑子愚钝,不适合嫁入东宫,便是嫁给个普通京官,后院的弯弯绕绕也能将她生吞活剥。

“望她能安分守己,勿再丢人现眼了。”南廷玉漠然开口。

郁娘听到“丢人现眼”四个字,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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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祈明月还没有放弃,日日带着丫鬟婆子,端上精心准备的汤羹前来向南廷玉认错,可惜南廷玉连面都没给她见到。

每每吃了闭门羹,她便恶狠狠瞪向郁娘。

郁娘总是回之轻飘飘的目光,这般态度,让祈明月心中更加恼怒,只是如今她也不敢像以前那般直接上手打人,于是次次都憋了一肚子的火离开。

后来,南廷玉向侍卫下达命令,不准祈明月靠近金乌苑,祈明月这才消停下去。

郁娘也落得个清净。

想到先前撞见的古怪场景,郁娘眼神微微敛动,祈明月身旁跟着的那个丫鬟满秋,在离开时会特地绕过厨房渣斗,将手中的汤盅倒在池塘里。

郁娘觉得古怪,暗中留心,发现那丫鬟每每都这般行事,不仅将汤羹悉数倒进池塘里,连着汤盅也一起扔了,颇有一种“毁尸灭迹”的意思。

她直觉那个汤羹有问题,里面应是下有药物。

毒药应是不可能,祈明月还没那个胆子敢毒害南廷玉,那么只有可能是那种药……

郁娘心道,祈明月还是没有受够教训,胆子不小,敢把主意打到南廷玉身上。不过这个计谋若能顺利施展,倒也不失为破釜沉舟之举。

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后,南廷玉就算再怎么恼怒,也不可能真的一剑斩了自家舅舅的女儿,届时,祈明月必能心想事成,嫁入东宫。

只是可惜,现在这个计谋被她知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地牢。

狱卒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祈明月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拎着裙摆,越往里走,鼻翼间潮湿的发霉味和难以言明的臭味越重,她心里忍不住抱怨,这味道比茅坑还要难闻,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受得住的。

太子表哥真是心狠,全然不顾以前的情谊,将父亲关押在这种地方。

心念一转,想到这几日听到的传言,说是通敌这事铁证如山,难以翻案,是故太子才不得不将祈风抓起来问罪。

祈明月脸色难看,总觉得是父亲拖累了自己,若不是他惹出这事,她如今怎么会束手束脚,行事处处看人脸色,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威风。

她一直嚷嚷着来见祈风,不是担心祈风,而是想探探口风,知道事情还有无转圜的余地。

“祈小姐,到地儿了。”

祈明月顺着狱卒指过去的方向,见到祈风靠在墙角,手足皆被铁链锁住,他头发乱糟糟的,面目十分憔悴,一点也不见昔日威武雄壮模样。

听到声响,祈风缓缓睁开眼,望向祈明月。

“明月?”

“是我,父亲。”

祈风拖着铁链缓缓走过来,祈明月眉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抵触,只觉得这里间的牢房臭烘烘的,祈风靠近她时,味道更重了。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哥哥怎么会说你通敌?”

祈风嘴角微动,似乎想道说什么又忍了下去,过了片刻才慢慢道:“哎,为父我是被冤枉的。”

“既是如此,那还能转圜吗?”

祈风摇摇头:“那幕后栽赃嫁祸之人将证据准备的齐全,这次我恐怕凶多吉少……”

祈明月脸色难看下去。

祈风忙道:“不过明月你别担心,我已经将你托付给秦家那小子,他脾气老实,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

此刻祈风的宽慰,听在祈明月的耳朵里只觉得像蚊鸣蝇叫,十分烦躁。

秦家,秦家,满嘴都是秦家。

她压根看不上那秦屿,傻憨憨的一个人,说话也不有趣,无论是相貌身份,比南廷玉差十万八千里!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她便觉得生无可恋。

“够了,父亲,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秦屿。”

祈风一怔,看祈明月这般心高气傲模样,自忖如今他都这样了,变成阶下囚了,怎地还没有磨一磨她的性子?

怕她在外面惹出什么事,他只得好声规劝道:“明月,你要听话,千万不要再有糊涂心思,你安心嫁进秦家,至于东宫,你就不要再想了。”

这话本是好意,但听在祈明月耳朵里却是嘲讽,却仿佛在说她配不上南廷玉。

明明连惠娴皇后都夸赞她,说她有贵女风范,将门气质,是良娣的不二人选,凭什么祈风觉得她不配?

她直接失去了耐心,恼怒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若是被认定通敌,判杀头之罪,恕女儿我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得不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以求自保。”

“你说什么?”

祈风愣住,若说祈明月以前的那些出格行为,顶多是叫他头疼,现在这番话却是让他的心瞬间冷至谷底。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亏他还怕她难过,怕她受气,给她安排好婆家,找了后盾,却没有想到她转眼竟然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

“你我本就不是亲生父女,我何必要为你的事来担责?”

祈明月在听到他说凶多吉少时,心中便已经来了主意。

“你不要怪我无情,我还年轻,我还想有更好的人生,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事而受到牵连。”

祈风眉心隐隐抽动,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望,眼中情绪如山崩如地裂,轰隆塌陷,一时竟气到说不出来话。

见四周没人,祈明月便不藏着掖着,又直接道:“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太子表哥的女人,没准等我成了良娣,心情高兴,我会向惠娴皇后娘娘求情,让她出面保你。所以啊父亲大人,你不要再拿着姿态来教训我,往后你是生是死,兴许还要看我的面子呢。”

这“父亲大人”四个字充满阴阳怪气,语气十分大逆不道。

祈风一口心血堵在胸间,差点背过气。没想到自己十六年来的心血和付出竟成了个大笑话,心中顿时恼恨不已。

当初他怎么会把她从匪贼窝里捡回来?

就该将她扔了算了。

祈明月现在没有心思在乎他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今晚的饯别宴,撂下话后,她捂住鼻子嫌弃离开地牢,走出去后还不忘叮嘱满秋,东西一定要备好。

满秋笑着点头,表示万事俱备:“只欠太子殿下这位东风了。”

祈明月闻言,摸着发髻,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暮色未及,银蟾楼已是灯火通明。

上下四层楼檐皆挂满红色蟠螭灯,楼内,刻着花纹的青铜烛台沿着墙壁蜿蜒起伏,蜜烛之间微光交织,照得楼内金砖墁地、流光溢彩。

小厮和婢女有条不紊忙碌着,蓟州城几位有头有脸的官员楼上楼下亲自指挥,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只因今晚送别南廷玉的宴会在此举行。

暮色落下后,一众官员领着下人,站在楼檐下静候南廷玉。

时值盛夏,空气似点着火,不一会儿,人人皆满头是汗。丫鬟脸上的妆容花了,小厮后背溢出汗,就连官老爷头上的乌纱帽都浸着汗珠快要从头上滑落下去。

南廷玉身影甫一出现,银蟾楼内立即响起一阵行礼声。

“参见殿下。”

“殿下千岁。”

“免礼。”南廷玉声音如玉石鸣,平稳清晰,短短的二字便让杂乱的行礼声消散。

官员大都见过南廷玉,下人们却还没见过他,听到那声音,心中已对这位储君殿下生出万种遐思。

料想他年纪轻轻,运筹帷幄,文武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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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子大的下人,最终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头看向中间的那道身影,看过后均是提口气,心道,岂止是英武不凡,简直是金质玉相,俊若天神。

难怪都城贵女间流传出一句话——“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秦通判和沈平沙各站在南廷玉一侧,引南廷玉坐上高座。

大大小小官员随后按照位阶入座,丫鬟手持玉壶鱼贯而入,为众人斟上美酒。

郁娘随伺南廷玉左右,却发现这里没有她的事,等着伺候南廷玉的婢女早已站满两侧,斟酒布菜,皆抢着有人来做。

她没有争,默默缩回脚尖,为她们腾出位置。

后退的动作被南廷玉看见,南廷玉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越来越没出息了,还不如先前胆子大,知道争一争,现在不愿意争,是心底怕了,还是知道再怎么争也没有意义?

南廷玉思绪飘远一瞬,宴会中的话题也已经绕远,盏中酒水无意识多喝了几口。大臣们也纷纷向他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楼内丝竹声渐佳,歌声如江波上渺茫的雾,只见其影,难捉其形。

“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

这歌唱的是汉代的一首词,由出身寒微的士子所作,暗示其年华已老,却怀才不遇,心中悲凉难抒。

南廷玉向秦骁道:“这歌过于哀怨,不适合今日之宴,秦大人,命人换一首吧,便换……《诗经·鹤鸣》。”

秦骁一愣,旋即命令歌女换歌。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歌声如玉珠叮咚婉转,浮在耳边,悠悠扬扬,比这上头的酒更令人晃神。

南廷玉笑道:“秦大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鹤唳九皋,志不在一处。天下之大,山海之广,岂非一处可比。”

秦骁脑中酒意瞬间消散,抬头看向南廷玉,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轰隆隆落下,他眼神颤了颤,朝南廷玉的方向拱手行礼。

有些耳聪目慧的官员已明白其间对话之意。

天下之大,山海之广,可是能比蓟州城大,比蓟州城广的地方有几个?

那首选之地,便是都城。

太子不会随意提及这话,恐怕暗地里是在告诉秦骁,他虽不能做成蓟州城的知府,但要去都城了,从此真正染指权力中心。

秦骁身旁的次子,秦屿已是喝醉模样。

这时,他突然站起身,结结巴巴敬南廷玉:“殿……殿下下,臣敬你一杯。这第一杯是谢殿下平息匪乱,拯救蓟州城于水火之中。”

南廷玉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男人。

个头不高,模样老实,同这堂中各个官员精明的模样倒是形成鲜明对比。舅舅挑他做祈明月的夫婿,想来也是看中了这个老实性格。

“臣一饮而尽,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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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出来,南廷玉便不好再浅尝辄止,同他一般,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哪料,秦屿又开口道:“臣一直听明月提及殿下,说是幼时多受殿下照拂,臣心中甚是感激,这第二杯便是谢殿下的照拂之情,臣还是先饮为尽。”

堂中众人听到这话,表情皆异,看向秦屿的目光带了些深意。

不知道该说这秦屿是天真还是愚蠢,祈明月和太子之间的事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且不说早些年,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祈明月便一直以太子良娣自居,瞧不上平南一众世家子弟和贵女们,惹怒不少人。

再者就最近祈明月多次献媚于南廷玉,但都被拒绝,民间传言将她说得极为难听。

这次祈风突然给祈明月说亲,听闻也是惹怒了南廷玉的缘故。

这秦屿竟还敢主动在南廷玉面前提起这事,真是胆儿够肥。

好在南廷玉神色如常,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再次饮尽杯中的酒。

婢子见状,立即上前替他斟满酒水。

郁娘偷偷瞥他,见他眉心微敛,神情似是有些不舒服。

原先他已经被劝了一圈酒,又被这个秦屿连敬两杯酒,估摸着不好受。

秦屿坐下后,众人又聊起新的话题。

亥时左右,宴会方才结束。

众人皆有醉意,商量着留在银蟾楼内歇息,四楼厢房留给南廷玉,三楼二楼则留给沈平沙等官员们。

南廷玉被人搀扶上楼,身后侍卫下人一群人哗啦啦跟上,将楼梯围得水泄不通。

郁娘被堵在楼下,压根挤不上去,她也没打算挤上去,望着跟在南廷玉身后,那长长的尾巴,心中不由感叹,仅是在蓟州城这么个地方,便已经有这么多人向南廷玉献媚,如果回了都城金宛,只怕过犹不及。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过来三个小厮,一人端盆,一人持匜,一人拎水,三人有序向楼上而去,看情形是伺候南廷玉洗面。

“姑娘,太子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你回去吧。”说话的是秦家侍卫。

整个银蟾楼被侍卫层层把守,瞧着十分安全,南廷玉今晚应不会有什么事,身边也有人伺候,确实不需要她。

她长睫垂下,遮掩住眼色:“我还是在楼下等着,以免殿下唤我。”

“你若愿意等着,那便等着吧。”那侍卫神态中有丝深意。

郁娘却似没有看到,转过身去,一直在楼下安静守着。

房间内,南廷玉洗面后便将人都赶了出去。

“孤的那位婢女呢?”

他脑袋疼得几欲炸裂,耳边一直有人说话,乱糟糟的,好不容易声音平息下去,却发现郁娘不在身边。

一个婢子竟能将主子看丢,也不知道她对他到底上不上心。

“回殿下的话,奴才刚刚看到您的婢女已经回去了。”

南廷玉脸色难看下去,向门外斥道:“那去把她给孤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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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厮被吓到,领了命令慌忙离开。

南廷玉阖目躺在床上,右手拇指曲起揉着眉心缓解头疼,神智被酒精稀薄,生出些恍惚感。

片刻,门外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是木门打开的吱呀声,他以为是郁娘进来了,冷着声音道:“你还知道有孤这个主人吗?”

“表哥,是我。”

南廷玉起身,眩晕感忽地冲上脑中,靠着手臂支撑才没有倒下去,他冷冷望向眼前的人。

祈明月手中提着汤盅,缓步靠近,她今日没作艳丽娇俏打扮,只挽了个发髻,戴上一只木簪子,身上长裙也是雪白素净,乍一看……倒有点似郁娘往日里的打扮。

“你怎么在这?”

祈明月没有答他的话,而是道:“我听说表哥喝醉了,特送来醒酒汤,以谢表哥今日许我去大牢中见父亲一事。”

南廷玉眼中嘲讽一闪而过:“舅舅现下如何?”

祈明月闻言,心中不由赞道,还是满秋给的主意妙,知道南廷玉看到她会厌烦,便让她以祈风为话题,这样南廷玉就不会立即让人赶走她。

祈明月挤出眼泪:“父亲很是憔悴,见到我,说对不起我,说太子表哥会在外面好好照顾我……”顿了顿,祈明月继续道,“表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很多事,让你看笑话了,这几日我想得很清楚,以后不会再缠着你。只希望……只希望你能看在幼时的情谊上,还能认我这个妹妹。”

南廷玉没说话,祈明月心里有些没底,轻轻觑他一眼,见他白着一张脸,神色很是难受的样子。

她又上前几步,担心道:“表哥,你先醒醒酒吧,可别伤了身子。”

南廷玉揉着眉心,没搭理她。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满秋教的话,又以退为进道:“表哥,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想要谢谢你,也不想让还在狱中的父亲难过,让他觉得我们表兄妹二人关系疏远。表哥,你就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喝下醒酒汤,也算作原谅明月好不好。”

南廷玉似乎被她说得烦了,伸出手接过汤盅:“喝完你就出去。”

“是。”祈明月连忙应道,目光一瞬不瞬盯南廷玉。

汤盅放到唇边时,南廷玉动作忽然顿住,眼皮微抬,睨向祈明月,那目光如刀般锋利,几乎要割裂她的伪装。

她心脏乱了一瞬,还以为他察觉了什么,正紧张到不知所措,却又见他俯下身,状似尝了三四口醒酒汤。

祈明月这才舒口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你可以出去了。”南廷玉放下汤盅,冷冷道。

然而祈明月并没有动,仍站在原地,眼神痴痴的看向榻上的南廷玉,似乎不论何时,南廷玉都那么好看。

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醒着还是醉着,不管何种姿态,何种神情,皆丰神俊朗,面如美玉。

她情窦初开时,顺理成章喜欢上他,那时,都城又有几个女孩见到他会不喜欢?

人人都想要得太子殿下的垂青,而她是幸运的,因为有着祈风的一层关系,南廷玉遇见她,总会抽出时间和她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每每看到旁人眼中流露出来的艳羡嫉妒,她心中十分风光,只盼能永远这样,留住南廷玉的目光,哪怕他什么也不跟她说。

后来,惠娴皇后告诉她,她未来会是南廷玉的良娣,她心中那份隐秘的爱意便一发不可收拾,毫无顾忌表露出来。

她是太子表哥的,太子表哥也是他的。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重新扳回正轨罢了。

这般想着,她胆子大起来,借着药物的作用脱掉外衫,露出仅着抹胸的上半身,眼中已经没有羞涩,只剩下渴望和期待。

“表哥,你就疼疼明月吧。”

她怕自己会退缩,于是也给自己下了药,逼一逼自己,只当破釜沉舟。

话落,她扑进南廷玉怀中,两只手刚攀上南廷玉的肩膀,便被南廷玉粗暴推开。

南廷玉触碰到她时,察觉到不对劲,她的体温异常的高:“你给自己下药了?”

“是,表哥,明月是真的喜欢你。”她脸色涨红,眼中满是委屈,想不通除了相貌,自己有什么输给郁娘的。

南廷玉暗骂了句蠢才,压抑住怒火:“滚!”

祈明月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直打退堂鼓,转眼想到郁娘都可以得到恩宠,自己凭什么不可以,于是她又壮着胆子,像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表哥,我……”

南廷玉一把捏住她的脖颈,反手将她摁到床上,掌心下是颤动的颈脉,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直接拧断她这颗不识趣的头颅。

她还不知道危险,竟伸手去扒南廷玉的衣襟。

他眼中杀气已生,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郁娘的声音。

“殿下,殿下……”

他理智回笼几分,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一掌将祈明月从床上扔到地上去。若不是有屏风做缓冲,力道之大,能直接将祈明月扔出去窗外。

祈明月栽倒的声响惊到外面的郁娘,郁娘慌忙推门而入:“殿下你怎么了?”入目先看到的是只穿抹胸,衣不遮体,哀声痛呼的祈明月。

郁娘吓得立即关门、捂嘴、倒吸一口气,动作连贯利索:“天哪!祈小姐,你怎么不穿衣服坐在这里?你对我们殿下做了什么?”

“……”祈明月听到郁娘十分做作虚伪的声音,眸中又羞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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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群废物为什么没有拦住郁娘,让人进来了?

转眼一想,方才是她和秦屿拿着秦家令牌,将四楼的侍卫和杂役都调走了,一是怕他们会耽误自己的好事,二是怕他们听到不该听到的声响。

没想到这倒方便郁娘闯进来。

殊不知,也正是她将四楼的侍卫和杂役调离,给了楼下郁娘信号。

“祈小姐,恕奴婢得罪了!”

祈明月此刻正受药物折磨,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郁娘抄起一旁的花瓶,对着她的脑袋砸过去。

“你……”她脑袋一痛,口里的骂声戛然而止,眼皮不甘闭上,昏了过去。

郁娘丢掉花瓶,转头换上担忧的神情:“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此刻曲起一条腿,坐在床上,胸前衣襟散乱。他原先喝了那么多酒也没有上脸,现下脸色却全都红了,连带着眼底也是一片猩红。

迎上郁娘盈满担忧的目光,他合上目,揉着肿痛的太阳穴:“孤无碍。”

郁娘踟蹰环顾一圈:“殿下,您与祈小姐虽未有肌肤之亲,但祈小姐现在身上只剩下个亵裤和抹胸,这般情形被外人知道了,您也要负起责任。”

南廷玉脸色难看下去。

郁娘见状,忙道:“不如趁人还未发现,奴婢将祈小姐拖到其他房间去?”

“嗯。”

郁娘得了应允,飞快拾起祈明月的外衫,盖在祈明月身上,连拖带拽将人带出去。

待她出去,南廷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门边的方向,眼底有着克制的情绪,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就……

须臾,郁娘轻手轻脚折步回来。

南廷玉只觉得她一进门,香盈满室,周身全是她的气息,她的味道。

“殿下,你真的没事吗?”郁娘瞥了一眼一旁的汤盅,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喝下,她凑到他跟前,“殿下,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话落,她作势要去触碰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红的可怕。

她似乎被他这般模样吓到,后退要逃跑,可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根本逃不掉。

“殿下,你,你怎么了?”

“孤中了药。”

“什么药?”

他未解释,只目光沉沉睨她。

她先是怔愣,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状,脸色慢慢涨红,耳朵尖都羞红了:“那……该怎么办?”

他仍拽着她的手腕:“这该是要怪你。”这六个字如玉石碰撞,发出沙哑低沉的蛊惑,听到的人骨头发麻,理智也能烧得粉碎。

若是一般的姑娘听到,早就迷得晕头转向,可郁娘却茫然道:“怪我?怎么怪我?”

“谁让你擅自离开?你若待在孤的身边?孤怎么会中药?!”

“殿下,奴婢没有离开,方才一直在楼下等你,可楼里的小厮拦住奴婢,不让奴婢上去,奴婢刚刚也是斗智斗勇才冲……”

他此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线紧紧盯住眼前翕动的饱满唇瓣,只觉得樱唇吐气如兰,丝丝撩撩缠人。

“殿下?殿下?”

她在喊他,声音逐渐无措,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她素来会这样,一声又一声殿下,勾人又无辜,妖冶又温顺,似无心,又似有意,总在不经意间将人撩得心头痒痒的,恨不得,恨不得……

弄死她。

对,是弄死她。

这个念头甫一在心中升起,便如燎原之火,绵延不绝,火舌逐渐汹涌澎湃,只想将一切化作灰烬,也包括眼前的人。

他手腕猛地用力,她整个人便如柔弱蒲柳栽进他怀中,刹那间馨香涌上心头,南廷玉喉结滚动,情潮难以自遏。

“琳琅。”

这还是自那日起名后,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暗哑的音调中,爱欲胶着。

郁娘抬眸望他,湿润的柔光浸满眼底,瞧着似是盛满柔情蜜意,他俯下身,紊乱的气息落在她耳垂处,一片酥麻。

“帮我。”

凶猛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郁娘的身体被重重摁下去,摁进万丈深渊中,不过片刻又被高高抛起,抛向九天云霄。

衣服粗暴撕碎的声音遮掩住破碎的低呼。

“殿下。”

笼网捕捉猎物的同时,也进入了猎物的掌心。

同南廷玉的失控不一样的是,疼痛让郁娘意识无比清晰,她垂着眼,浓密的长睫遮掩住游离在沉沦之外的那丝算计。

她的手始终攀住他,肌肤相贴,感受着他,他是风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怎么那么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喃喃。

她心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往日里嫌弃她身上的香味,床上的时候却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她将手腕送到他唇边,今日特地涂了玫瑰香蜜:“是它香吗?”

南廷玉抓住她的手腕,放在鼻下,眉头却皱起来,松开她的手:“不是,它不好闻。”

郁娘正好奇,他总是说她香,到底是什么香,下一瞬便见到他低下头,埋首到她胸前,丝丝麻麻的鼻息从她心口传动。

她身体蓦然僵住,扑通的心跳声穿过皮囊,落入到南廷玉耳中。

南廷玉喉结滚动:“是这,香。”

胸口这时传来一丝异样,郁娘本能伸手捂住,结果却被南廷玉一点点分开她的手。

他眼神灼热看着她,眼眸凶狠霸道,喉结滚动,俨然化作一只只剩下原始本能的野兽了。

她面上烧得通红,细弱如蚊求道:“殿下,别看。”

千算万算,没算到今日身子又犯了“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三楼,秦骁方欲睡下,门外忽然听到小厮来报,说是四楼西厢房有些古怪,秦骁心道,南廷玉下榻在东厢房,那西厢房里怎么会有古怪?

为防有人对南廷玉不利,思忖后他拉上沈平沙,携着侍卫直入四楼,上楼后才发觉不对劲。

“侍卫和下人呢?怎么没有人守在楼上?”

一旁的小厮接过话:“刚刚人都被二公子和祈小姐拿着大人你的令牌调走了。”

秦骁瞬间脸色难看下去,咬牙切齿骂了句“孽子”,不知这个孽子在出什么幺蛾子。

一旁的沈平沙闻言,酒意顿时全无,大呼不妙。

恰在这时,秦屿行色匆匆走上来,秦骁一见到他,便犹如见到十恶不赦的罪人,劈头盖脸叱骂:“你搞什么鬼?谁让你把四楼的守卫全调走?”

秦屿缩着脖子,一副胆小怕事模样,心道,这事先不能跟秦骁说,不然秦骁非得杀了他,只盼祈明月已经办成事。

“爹,儿子稍后再跟你解释,刚刚来人传话,说是西厢房有事,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秦屿以为祈明月是将事情办成了,现在特地差人喊上他,是想多找几个人来见证,让南廷玉不得不担起责任。

秦骁瞪他一眼,忍着怒火和沈平沙向西厢房而去,众人方一靠近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似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

霎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沈平沙眉头皱出川字形,这四楼怎么会有女子的呻吟,难道殿下……

不对,殿下纵使喝醉酒也不会行这般糊涂事。

莫非是被人设计了?他们这一行人现在是来捉奸的?

意识到被人利用,沈平沙脸色难看,望向一旁的秦骁,秦骁亦沉着脸,神情不比沈平沙好。

他心中猜得七七八八,此刻想杀秦屿的心都有了。

这是要害死他老子吗?

“父亲,太子殿下该不会有危险吧?”

秦屿说罢,便壮着胆子去推门,放在往日,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太子殿下,如今只得祈祷祈明月能办成事。

秦骁尚来不及阻拦,门已经打开,只见屋内,祈明月躺在地上,肩上盖着长褙子,褙子之下,身体扭动间,隐约可见褙子下露出一截粉色抹胸。

祈明月面上未施粉黛,却是一片潮红,断断续续呻吟声正是从她张开的唇里溢出。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先是怔愣,尔后下意识抬起头,在房内寻找南廷玉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表哥……”祈明月意识不清,呢喃唤着南廷玉,嗓音中带着一声轻喘。

众人脸色顿时浮出尴尬,沈平沙剑柄一抬,重新合上门。

“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

“是。”

秦屿愣怔在原地,这怎么这跟祈明月说的不一样?

祈明月说只要他配合,她一定能拿下南廷玉,届时,二人的婚约自然不作数。

他不喜欢祈明月这种蛮横骄纵的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子,平日里光是和祈明月说话,心中就十分畏惧,若是再将人娶回去,只怕一辈子要被祈明月压制折辱。

是故,当祈明月找上他,威逼利诱寻求他的帮助,他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

可现在太子呢?

房间内怎么只剩下祈明月一个人躺在地上?

秦骁见他还在发愣,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给他一巴掌:“混账东西!”

转眼见沈平沙大步朝东厢房走去,秦骁顾不得生气,跟上沈平沙。

这祈明月应是被人扔到西厢房的,南廷玉没看上她。

想来也是看不上,不然祈风不会和秦家联姻。

如今秦屿糊涂,做出这等蠢事,不知太子醒来后,会如何惩治?

想着太子在宴会上同他说的话,秦骁心中越发恼怒秦屿,只愿不要因为这个蠢儿子,而连累到自己的升迁。

沈平沙方才走近东厢房,便有珠玉破窗而出,径直落在他靴边,吓得他慌忙后退一步,身后的众人也一并后退。

南廷玉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语气中似有压抑:“滚!”

“是。”

沈平沙垂首应声,旋即转身给秦骁一个眼色,两人立即领着侍卫轻手轻脚下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听南廷玉的声音,人似乎没什么事,只有被打搅的愤怒。

沈平沙暗暗舒口气。

进了房间,合上门,秦骁再难忍怒火,又是抬手给秦屿一个大嘴巴子,秦屿直接被打倒在地上,两眼冒金花,一时连站都站起不身。

沈平沙在边冷着脸观看,也不阻拦。

“你好大的胆子,你在和祈明月一同设计太子殿下吗?”

“父亲,不……不,我没有,是祈明月的主意,她说……她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我若不帮她,她就要毁了我……”

“混账东西!没有一点脑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犯的是什么罪?”

秦骁上前,一脚踹进秦屿腹部,疼得秦屿哀嚎一声。

“父亲,我错了,你别打了……”

“你若不是我亲生子,我早就一剑砍了你。”秦骁虽不是武将,动起手来却也不含糊。

沈平沙见打得差不多了,才出声拦住秦骁:“秦大人,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令公子怎么回事。”

秦骁收回手,甩着广袖坐到椅子上。

秦屿顶着鼻青脸肿的面庞跪在正中央,战战兢兢开口道缘由。

“是祈明月…她来找我,说是不想嫁给我,想要嫁给太子殿下,但是需要我的帮忙。我心里听了也自然开心,能不娶她那就最好不过,于是我答应她了。她让我劝醉太子,又提前将她藏在四楼上,方便她接近太子,我起初听到她的计划,觉察不对劲,本想拒绝,结果她威胁我……若我不同意,她就要昭告天下,说我非礼她,她要毁了我……我这才不得不答应她。”

“父亲,儿子决计是没有谋害太子殿下的心思,若是太子殿下怪罪,儿子愿意去太子殿下跟前请罪,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秦骁闭上眼,脸上怒火未消,心道,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还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太子若发怒,他们整个秦家都要遭殃。

本来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只愿他能好好应下和祈明月的亲事,替秦家攀上一条门路,没想到这事也被他弄得一团糟。

现下,秦家若是选择忍下这口气,继续和祈家联姻,那背后免不了要遭人耻笑。秦骁揉着眉心,暂不想联姻的事情,如何请罪才是最为重要。

他无奈看向沈平沙,求助道:“沈兄,你说,如今这该如何是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平沙宽慰道:“秦大人莫急,让令公子将方才的话全部写下来,跪在殿下门前请罪,殿下不是不讲理之人,明日醒过来,自有定夺。”

秦骁闻声,思忖片刻:“多谢沈兄指点。”旋即看向秦屿,表情瞬变,“孽子,还不快写!”

秦屿吓得哆嗦两下,奴才将笔墨拿来后,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手臂将祈明月和他之间的事情一一复述出来。

虽是下了令,昨晚银蟾楼里发生的事情不得传出去,可还是有下人没管住嘴,一传十,十传百,事情也在不断传播中变得越来越背离真相。

各种谣言都传了出来。

有说祈明月给南廷玉下药不成,反倒意外和秦屿滚作一团,还被未来公公秦骁捉奸。

也有说南廷玉识破祈明月的计谋,故意将人扔出来,再喊人来羞辱祈明月。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祈明月的父亲祈风被怀疑为图门奸细,南廷玉此举是为了羞辱祈风。

祈风通敌一事本还是个禁忌,蓟州城大大小小官员皆心照不宣不提此事,民间百姓知之甚少,如今因为祈明月这么一闹,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祈明月对这一切尚不知,仍沉醉在混乱香艳的梦中,在梦里她如愿以偿,成为南廷玉的女人,成为东宫良娣。

这个梦太过于美好,以致于被丫鬟的声音吵醒后,她犹不愿意睁眼。

“小姐,小姐,你快醒一醒……”

“这里是哪儿?”祈明月终是不耐睁开眼,张望四处,发现自己竟不在南廷玉的厢房,而是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满秋见她眼神混沌,心里忍不住暗骂她蠢笨如猪。

饭喂到嘴里,竟也能出错。

一步步给她安排妥当,她也没这本事爬上南廷玉的床。如今她失败了,导致满秋也不好交差。

满秋挤出两滴泪:“小姐,咱们这下是完了……”

祈明月如被抽走浑身力气,跌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身。

昏迷前的画面纷至沓来,她想起来自己本已经扑到南廷玉的怀中,正欲承欢,可郁娘突然出现,打搅了她的好事,还用花瓶将她打昏!

“那个奴才呢?是她坏了我的好事!”

满秋不答,又挤出两滴泪:“小姐,方才秦家来人,说是小姐中了药,被人丢在这里,我们过来时,看到你……”

“我怎么了?”

满秋咬住唇,一副难以启齿状。

祈明月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检查身上的衣物,好在衫子抹胸还在,她颤着声音:“那秦家的人都看到了吗?”

满秋点点头:“看到了,是秦大人让奴婢过来找小姐的。”

祈明月顿时说不出来话,如被五雷轰顶,饶是她一贯目无规矩,可让未来公公看到自己做出这般荒唐事,依然觉得难堪羞耻,恨不得以头抢地。

她揪住怀里的衣服,惶惶道:“秦家这下看我笑话了。”

以往只有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别人笑话,何曾被人这样当猴子耍。

……

晨间泛起鱼肚白,郁娘方才睡过去,只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生,总有只手在她的身上寸寸丈量。

她嫌烦,把那只手推开,对方愣了下,旋即又伸过来,还故意加重力道,强硬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叩在怀中。

脸颊被迫贴上男人的胸膛,鼻间空气变得稀薄,呼吸有些沉重,搂着她的那只手如火般烈烈,快要灼穿她的肌肤,好在他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继续“作恶”。

大抵是身子哪哪都痛,让她做起了噩梦,误以为自己还在教坊受刑。神色浮起惧意,呢喃声从口中响起。

“嬷嬷,不要打了……”

“不要再打了……我知道错了……”

南廷玉睁开眼,门外昏暗的光线洒进来,映着怀中人模糊的轮廓,她身子溢出一层薄汗,肩膀在细细颤动,似是做了噩梦。

“嬷嬷,我会好好学的,会好好念字,好好学曲,好好伺候男人……”

她声音细弱如蚊,南廷玉却依然捕捉到几个字眼,眼神微动,盯住怀里的人。

兴许还是没躲过梦里的那场毒打,她的眼泪忽然落下来,一滴一滴,很快便浸湿他光裸的胸口。

他只觉得被她的眼泪落下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凉,跳动的心脏停下,耳边除了她的低喃和啜泣,便什么也没有。

那些含糊混沌的只言片语,盖住了一段阴晦的过去。

“婶母,不要卖我……不要卖我……”

她哭累了,也哭够了,唇齿间声音渐弱,含着泪沉沉睡过去。

南廷玉却没有睡意,低下头看着她,神情沐在晦暗之中。

窗外,光线徐徐上升,一寸寸塞满房间,怀中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乌黑的发,白皙的肤,楚楚动人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妇人家。仔细看过去,甚至觉得她颊边还有着少女的幼态。

他正这般望得专注时,郁娘眉眼松动,睁开眼睛,同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

她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迎上南廷玉幽深的目光,嘴角忽然向上牵出一抹弧度,露出温顺柔和的笑,笑颜中不含任何杂质。

南廷玉心神一动,眼底凛意徐徐退散,只余一片清明。

“醒了?”开口时他才发现声音十分嘶哑,心道,昨晚出声的是她,怎么自己也哑了。

郁娘的嗓子并没有比他好多少,喉咙涩涩胀疼:“嗯,殿下。”

南廷玉不咸不淡问道:“身子怎么样?”

郁娘轻轻颔首,脸上有着羞意:“奴婢没事。”

他没再说话,目光停在她脸上许久,久到她半边身子都快坐僵了。

她颤颤抬起眼睫,瞟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缘故,眼神湿漉漉的,如小鹿般怯生生的。

“殿下,奴婢昨晚也推了,推不动……”说着话时,她的脑袋深深埋下去,只留下一截雪白脖颈晃动着南廷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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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

顿了顿,南廷玉板着脸道,“这次算作你帮孤解围,孤可以让你提一个要求。”

“那奴婢想跟殿下回都城,想留在殿下身边,若是能再有个名分,哪怕只是小小的奉仪,奴婢也心满意足了。”

南廷玉磨了磨牙:“你倒是会得寸进尺。”顿了顿,他又道,“孤带你回都城可以,但是名分不行。”

郁娘失望的“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强求。

她心里清明,他看不上她,嫌弃她上不了台面,且她在他眼里又嫁过人,自然不愿意轻易给她名分。

不过她提出名分这个要求,也是以退为进,这样便显得前一个要求微不足道。

“为什么不想留在蓟州城?”南廷玉忽然道。

“因为奴婢想跟随殿下。”

说完话,她似乎害羞低下头,心里却在吐苦水,她得罪了祈明月,以祈明月的性子,她若留在蓟州城,无异于羊入虎口,迟早会被祈明月弄死。

纵使她侥幸逃走,去了别的地方,可她弱女子一个,难免会被形形色色的人欺负。要是再不幸沦落红尘,那此前的辛苦和谋划全白费了。

南廷玉不知信没信她的话,睨她一眼,移开视线。

两人之间陷入到沉默中,郁娘忽然想到自己先前做了噩梦,梦到教坊中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胡话。

她暗中觑他一眼,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左右思忖了下,试探开口:“殿下,奴婢昨晚可有说什么胡话?”

“有。”

郁娘一愣,被子中的手紧张攥紧,须臾之间心中已经想好一堆托辞,却听南廷玉慢悠悠道:“你说,你心里其实喜欢孤这样对你,越……越兴奋。”

中间那两字,他压低声音,附到她耳边低声厮磨。

“……”郁娘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转而,郁娘想到这话是南廷玉在诓自己,因为两人第一次时……她便这样诓南廷玉了,还真是个记仇的主。

南廷玉哼笑一声,似乎被她发懵的样子逗到,却也未再多说话,起身整理衣服。

郁娘则坐在榻上,忐忑打量他,实在没在他脸上看出异常,这才放下心,以南廷玉的性子,若是真听到什么,应当早就发脾气将她赶出去了。

南廷玉穿好衣服后,随手将她的衣服也扔给她,她接过来,却是一脸尴尬,没有动。

“怎么了?”

“殿下,奴婢的衣服全破了……”

南廷玉扫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襦裙,坦领和裙摆皆裂开了,脑海中忽有画面袭来,当时情潮涌动,心火难遏,没了耐心,没了温柔,竟徒手撕开她的衣服……

他脸色微微不自在,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

“还能下床呢?”

“能。”

郁娘穿衣服时,空气中隐有馨香浮动,丝丝绕绕,缠在鼻间。

南廷玉眉心动了几下,隐忍住情绪,磨了磨牙:“你当真闻不到身上的味道吗?”

郁娘穿衣动作僵住,小声讷讷:“奴婢真的闻不到。”不过经过昨晚,她大概猜出南廷玉口里的“香味”到底是什么了。

他这鼻子,比狗还要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的药里掺有那东西,所以他的鼻子才变得比一般人要灵敏。

南廷玉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又背过身,一字不发,没有深问。

等郁娘穿好衣服,南廷玉才推门出去。

长廊尽头,秦屿跪在地上,手中捧着“罪状”,见到南廷玉出来,秦屿跪着上前,砰砰磕头求南廷玉恕罪。

南廷玉拿过罪状,一目十行,这纸上写的东西,同他心里猜测的内容大差不差。

沈平沙和秦骁也早已在三楼候着,听到开门声,二人才敢上楼。

沈平沙见南廷玉脸上并无盛怒,反倒是一派祥和,心中暗暗称异。

旋即,郁娘披着南廷玉的外袍,身子如蒲柳般袅袅而出,见此情形,沈平沙心中瞬间明了。

难怪太子不生气。

难怪昨晚他们一靠近东厢房,太子就发怒将他们赶下去。

“殿下,您可还好?”

南廷玉面无表情点头。

“现下该怎么处置他们二人?”

一旁的秦骁低着头,鬓间几乎要冒出冷汗,在南廷玉开口前,他先跪了下来,他不只是为秦屿求情,也是在为自己,为秦家。

“殿下,是臣教子无方,才使得孽子如此行事,但臣了解他的品性,他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此次属实是为自保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臣心中十分痛恨,恨不得携子以头抢地,以死明心志,证明秦家绝无以下犯上之心。”

南廷玉扶起秦骁:“秦大人,孤为皇室之人,此事涉及到皇室,案件将交由慎刑司处理。不过孤会为令郎说清其中缘由,想必慎刑司不会太为难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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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算是要卖给秦骁一个面子,并没有以此拿捏敲打秦家,秦骁心中悬着的巨石顿时平稳落地,心中欢喜,复又跪下来谢南廷玉。

蓟州城这一片的官员几乎都是姚派的人,所以在今日之前,秦骁对于南廷玉尚有所保留,那么现在,他已经心甘情愿为南廷玉所驱使,“叛变”姚派,成为东宫的人。

“殿下,臣愿效犬马之劳,以报殿下恩情之万一”

“秦大人客气了。”

南廷玉拍了拍秦骁的肩膀,秦骁眼神通红,旋即转身踢秦屿一脚:“还不快谢殿下!”

秦屿连连磕头谢恩。

因着今日下午还要启程回京,南廷玉并未同秦家人过多寒暄,道完别,便在沈平沙的护送下离开银蟾楼。

南廷玉和郁娘坐在马车两侧,沈平沙和一众护卫则围着马车策马而行。

沈平沙声音透过轿帘传进去:“殿下,该怎么处置祈小姐……”

南廷玉冷下脸:“祈明月脑子蠢笨,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恐怕有异。舅舅常年在外征战,疏于管理内宅,难免被人在内宅按下暗桩。你先让人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统统抓起来,带回都城严审。至于祈明月,软禁在祈府,在未出嫁之前,命人好生看管住她。”

“是。”顿了顿,沈平沙又道,“此事要只会一声祈将军吗?”

“不必。”

郁娘坐在马车里,不动声色听着二人谈话,她身子疲乏不利索,眼皮恹恹无力垂下,遮掩住眼底一抹深深的嘲讽。

祈明月对南廷玉下药,犯下如此大罪,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好生看管住她”,还想让她和秦屿成亲,当真是对他这位小表妹纵容得很。

沈平沙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似有琢磨:“那背后的人是不是想破坏祈秦两家联姻?”

南廷玉眼神微沉:“嗯。”

对方应是知道他不喜欢祈明月,那么祈明月计谋得逞的话,也算是一石二鸟,既能让他对祈明月生出厌恶,甚至连带着与祈风产生隔阂,又能让祈秦两家无法联姻,东宫难以将秦家纳入麾下。

谈话间马车停下,回到金乌苑。

郁娘忍着浑身不适,收拾行囊,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

火火、萧重玄的牌位、卖身契。

这三样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东西去都城都可以置换新的,所以她只比离开萧家时多捎上一个包袱。

她挎着包袱出来,手里拎着火火。

火火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张望,似乎意识到要搬走,情绪有点不安,它害怕郁娘把它扔下。直到郁娘将它放进轿子里,它才呜了声,蹭蹭郁娘的手背。

郁娘笑着逗了它一会儿,余光见裴元清提着药箱,朝南廷玉的寝房而去,郁娘连忙小跑过去。

“裴老先生。”

裴元清止步。

郁娘放低声音:“裴老先生是要给殿下看病?”

“嗯,走之前,老夫看看殿下眼睛恢复的情况。”

郁娘担忧开口:“昨晚在银蟾楼,祈小姐给殿下下了……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殿下身上的蛊毒?”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她早就知道祈明月的计谋,却没有告诉南廷玉,反而是借此来谋划利益。

裴元清讶然道:“下药?这祈风的女儿真的是胆大包天。”话锋一转,他又捋着胡子,笑着安慰郁娘,“没事的,殿下身上的蛊虫是百毒之母,这蛊虫虽然害了殿下,但也有一好处,能让殿下对任何掺了毒掺了药的东西,一闻便知。”

郁娘:“……”

那昨晚南廷玉到底有没有中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心中狐疑,昨晚碰到南廷玉时,他浑身绷紧,皮肤滚烫,那模样的确似中了药。

可他若闻得出来药味的话……

裴元清已经离开,她还在凝眉沉思,想着南廷玉该不会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想要和她……

一丝奇怪的猜想在心中跃然而出,她心脏忽然一顿,他不是那般纵欲之人,那昨晚是……她在布局,他在撒网?

为的是给个台阶,顺理成章带她回都城?

想到这,郁娘嘴角轻轻牵了下。

“这位大小姐怎么又来了?!”

张奕不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郁娘顺着视线抬头望过去,看到祈明月正一瘸一拐,神色匆匆朝这边跑过来。

瞧着情形应是躲开看守的护卫,偷跑而来。

张奕向涂二使了个眼色,涂二和几个侍卫立即上前,拦住祈明月。

祈明月眼中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事,只盯着金乌苑的正殿,声音十分凄凉:“太子表哥,我错了,我愿意受罚,怎么禁足都可以,但是能不能在离开前,让我再见你一眼!”

“太子表哥……你出来,再见明月一眼,明月有话要跟你说……”

可惜祈明月接连喊了两声,殿内也没有回应。

涂二冷着脸上前,剑柄高抬,挡住祈明月:“对不住了,祈小姐,殿下先前下过命令,往后只要看到你便直接将你拦下,不必通报给他。”

这段时间,祈明月行径嚣张恶劣,惹得人人厌烦,侍卫们对她也是厌烦至极。

“表哥怎么能如此无情……”

祈明月失神自语,方才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抓走了,她也被侍卫软禁在祈府,说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

满秋在被带走的前一刻,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太子没有伤她,那肯定是心中还有她。

她若想再翻身,便要立即去找南廷玉求情,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南廷玉最后一面,因为若是见不到,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她这才趁看守的侍卫不注意,踩着梯子翻墙逃出来,半路上崴伤脚,也一步不敢停留。

郁娘这时踱步走到张奕和涂二跟前,温声道:“张大哥,涂二哥,我的包袱已经收拾好了。”

“好,那等殿下处理完事,我们便走。”

“你也要跟表哥回都城?”祈明月难以置信看向郁娘,伸手欲推开身前挡着的涂二,却没有推动,她气得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只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郁娘。

她原先派人来金乌苑打探过,说南廷玉是不打算带走郁娘的,那时她心里还暗暗在想,只要南廷玉一走,郁娘留在蓟州城,她就让人将郁娘弄死。

郁娘向祈明月微微福身:“是,祈小姐,太子殿下今早改了主意,说要带奴婢回都城。”

话落,郁娘撩起耳垂的一绺乌黑发丝,发丝垂动间露出脖颈深处斑斑点点的印记。

那印记如被火烧出来的一般,从脖颈向下蔓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消多想便知道有多密密匝匝,有多激烈恣意。

祈明月唇瓣快要被咬出血来,心中懊恼嫉恨,却也无可奈何,昨晚她的一番谋略到最后竟给郁娘做嫁衣。

她自然不信郁娘是恰巧进来的,郁娘心中肯定早有预谋,设计让她背了下药的黑锅,而郁娘却踩着她的头顶,爬去东宫。

“你真是好手段!”祈明月不愿在郁娘这种人面前彻底输了面子,于是又忿忿道:“你是暂时赢了我,但你以为你会一直赢下去吗?我的手帕交宣丞相嫡女,宣若薇,仙姿玉色、才貌无双,她是惠娴皇后早已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也是太子表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你同她相比,天上地下,判若云泥,你连她的一根毫毛都不如。”

顿了顿,祈明月又道:“所以你以为你跟着回都城就能扶摇直上,尽享荣华富贵了吗?那不过是死的更惨罢了。”

郁娘淡淡笑着应对:“祈小姐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吧。”

远处一队护卫急匆匆向这边找过来,看情形应是来找祈明月的。

郁娘也不想再同她纠缠太多,只款款一笑:“祈小姐,后会无期。”

“你……”

祈明月性子躁,郁娘不过是三言两语,便能把她气得柳眉倒竖,她想上前撕扯郁娘,却被身后的护卫直接扯着胳膊架走。

这群护卫怕被斥责看守不力,压根顾不得怜香惜玉,将她连拖带拽弄走。

直至她离开,也没见到南廷玉的身影。

寝房。

裴元清在给南廷玉把脉。

南廷玉一夜未睡,眼下一片乌青,精神瞧着倒是不错,眉目平静,心情看着也不错。

裴元清一边捋胡子一边道:“殿下眼睛酸痛,只是张目达旦所致,并非眼疾问题。殿下放心罢,这段时日眼疾未复发,想来已经彻底痊愈。”

“多谢老先生。”

裴元清笑了笑:“说来奇怪,昨日殿下可有什么奇遇?殿下额头上的两个粉痤竟一夜之间消失了。”

南廷玉神色略微不自在,没说话。

门外这时响起郁娘的声音,“殿下,距离启程的时间还剩下一刻钟。”

南廷玉并未抬头,辄然道:“孤知晓了。”

旋即,他又绷着个脸,向裴元清道:“老先生,麻烦您给我两瓶治……擦伤和红肿的药。”这话说得非常生硬,就像有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逼着他说。

“是。”裴元清唇边笑意加深,低下头在药箱里一番翻腾捣鼓,摸到两个小瓷瓶,放到案几上。

·

铁骑军一千八多士兵驻扎在蓟州城城南之地,行军号角声从城南传至城北,声音悠扬绵长,在蓟州城上方经久不散。

这号角声明明一样,可却让人觉得不同,来时的号角声威武庄严,充斥着千军万马的汹涌澎湃气势,然而回程的号角声旋律却轻快明媚,让人怡情悦性。

变化的不是号角,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人们的心境。

蓟州城的百姓一早便站在城门口,自发夹道送别他们。

鞭炮声在前开路,百姓纷纷围上前,将手里的水果干粮甚至还有熏过香露的手帕塞给给铁骑兵,铁骑兵们实在深情难却,一只手抱着东西,一手同他们挥手告别。

回程的路,南廷玉和郁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中,郁娘没什么精神,恹恹靠着轿撵,耳旁是车轮辚辚声和马蹄嗒嗒声交错。

她在这种声音中陷入到沉睡。

车轮压到石子,马车颠簸晃动一瞬,郁娘身子径直栽向对面,恰好栽到南廷玉怀里,她似是睡意浓重,咕哝唔了声,眼皮都没有睁开又继续睡觉。

南廷玉本想推开她,看她睡得那么香,又皱着眉收回手。她半边身子偎在他手臂上,柔软如纱,轻到重量几乎可以忽略。

她都已经待在他身边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未长点肉?

脸庞看起来十分消瘦,只不过身段倒是玲珑有致。

南廷玉气息倏然僵住,他拿起折子,僵硬撇开视线。

郁娘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来已是深夜,马车内光线昏暗,她下意识便掀开轿帘看向外面,只看到山川草木浸在夜风和月色中的黑色轮廓,虚虚实实,如摇动的剪影。

今晚月色明亮,便于夜行,军队没有休息。

她放下帘子,挪动身体,似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南廷玉,吓得仓皇抬头,眼神猝不及防和南廷玉对上。

不知道他已经盯了她多久。

她怯生生开口:“殿下。”

南廷玉半边身子已经麻木,面上淡淡:“没长骨头吗?”

郁娘连忙坐直身体,向后挪动几步,远离他。

南廷玉见状,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郁娘觑他一眼,“殿下你怎么不将奴婢叫醒?”

“你睡得跟猪一样,孤叫不醒。”

“……”郁娘。

气氛沉默片刻,南廷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两个小瓷瓶,随手扔到她面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又闭上眼睛阖目养神。

郁娘看看他,又看看小瓷瓶,见到小瓷瓶上写的是擦伤和治疗红肿的药物,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声音轻轻道:“多谢殿下。”

南廷玉眉心微动,没理她。

她拈起药瓶,本欲揣进兜里,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闪,一丝笑意从颊边掠过。

她背对南廷玉,解开身上的翠绿褙子,露出绣着花纹的白色肚兜,原先光滑白皙的后背,现在增添许多青红交错的手指印,倒衬得皮肤越发娇嫩。

南廷玉听到窸窣声,轻抬眼皮,虽然马车内光线昏暗,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看清,她后背光裸,脖颈上系着的两根白色带子十分显眼,将那截脖颈衬得纤细柔软。

他呼吸微滞,心道,让她擦药,没让她在轿辇里擦药。

还真不知羞。

罢了,她……估计对这种事早就不放在心上。

郁娘挖出一点药膏,细细涂着胸前、腰上,这两处是重灾区,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药膏起初挨到皮肤,有点刺疼,不多时丝丝凉凉的,甚是舒服。

轮到涂脖颈时,尚能勉强够得着,然而后背却是怎么也够不着,她几次失败后,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身后贴上她,耳朵上方传来南廷玉的声音。

“你是故意的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嗯?”郁娘抬起头,轻轻觑南廷玉一眼,眼神无辜如稚子,反倒显得南廷玉心思龌龊。

南廷玉没答话,冷着脸从她手里一把夺过瓷瓶,将膏药涂在她后背上。

她身子陡然僵住,弯曲的脊背线条绷紧挺直,比木头桩子还要僵硬。

他见她这般反应,心中哼了哼,突然生出一丝玩味,于是故意放慢手中动作,指腹绕着青紫痕迹打圈。

“殿下,别碰那儿,”郁娘蓦地一激灵,身子向前倾去,躲避他的触碰,“痒。”她喊出来的声音没有克制,清晰传出马车外面。

几个靠近马车的铁骑兵瞬间连马都骑不好了,手足无措,勒得马儿原地哼哧打转。

南廷玉听着杂乱的马蹄声,眼神黑下去。

这下他便是在马车里什么没做,也说不清了,色令智昏这四个字怕是要落在他头上。

“别动。”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只是稍稍一带又将她给拽回来,“还想不想擦药了?”

两人的身体甫一靠近,便觉热潮腾腾升起,迅速笼罩住全身,从指甲到头顶,从皮肤到骨头,皆是灼热和喧嚣。

郁娘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几乎是一瞬间就……

在这个时刻,她思绪竟还能想远,想到以前在教坊中,嬷嬷教她们如何判断男人。

男子,或成亲五年,或超过二十五岁,八成心有余而力不足。

能抚之即变,坚如镔铁者,九成为少年。

这少年中,持久不怠者,更是极品,但也不过一两成。

南廷玉似乎又是这一两成中的佼佼者。

实乃,不俗。

南廷玉瞥见她眼神恍惚,一副遐思飘远的模样,心里忽生一股无名火,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竟然还能想别的。

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被迫迎视他,漆黑的瞳仁睨着她:“想什么呢?”

郁娘收回神,耳根浮起古怪的红晕,心道,她方才想什么是绝不能告诉他,不然她这张脸皮都不能要了。

这时,马车忽然上下颠簸,她腰肢猛地向后撞去,只听到南廷玉喉间发出一声痛呼声。

她惶惶低下视线,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南廷玉发白的面庞,蹙眉小声道:“殿下,你……那没事吧?”

南廷玉眼里压着怒火:“你又是故意的吧?”

“奴婢真没有那么多的故意。”郁娘一脸委屈状,“不若到下段路,奴婢单独坐马车?”

启程前她本已经坐进自己的马车,还和火火玩耍了一会儿,结果被张奕喊走,说是南廷玉叫她过去随身伺候,这才不得已上了南廷玉的马车。

她私心更想陪伴火火,毕竟火火没那么难伺候,只要吃饱喝足就行。

南廷玉见她委屈的模样,心火窜得更旺了。

这段时间,总是上火。

难以克制。

转眼想到,他既然已经被当做色令智昏,何必再克制,不把这名声坐实,也就太吃亏了。

他眼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深了几分,沙哑开口:“过来,孤继续给你擦药。”

郁娘心里发怵,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眼神不像是要给她擦药,而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没法拒绝,只得梗着脖子,胆战心惊将后背对准南廷玉,南廷玉倒是装模作样,先是给她擦了几下药,然后手指勾上那两根纤细的带子。

只随意一挑,白色抹胸便松软掉落下去。

郁娘心口骤然一凉,吓得慌忙环住身体,回身看向南廷玉,却被南廷玉一把叩在胸膛中。

马车复又颠簸起来,她身子不受控制下滑,眉眼落到他腰间紫金蹀躞带上。

“……”她脸色涨红,眼中有恼有羞,有怯有娇。

还不待她反应,他胳膊用力一提,又将她整个人抱到大腿上。

他附到她耳边,声音有着克制:“有些地方擦不到……”

大手顺着她分明的脊骨向下。

“它可以帮你擦。”

“……”

郁娘心中骂了句无耻,见他还真的涂了药在上面,羞得她闭上眼,状如死鱼。

她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只盼那那马蹄声、车轮声更响亮些,遮住轿撵中的一切。

一炷香后,南廷玉将她的后背猛地抵到马车上。

她差点吓得叫出声,想到那轿帘晃动,极有可能被人看到帘内情形,她整个人紧绷着,惊吓着,这般模样却也越发讨好南廷玉。

南廷玉斗志不减。

郁娘到最后已然张着嘴,眼色恍惚,千丝万缕的媚态似风般入骨,包裹住她整个人。最后剩的那点神智,只用来懊恼。

懊恼她先前勾引的举动了。

她确实是故意当着南廷玉的面擦药,本是想在行军路上,好好“固宠”一番,回到都城后日子能好过些。

没想到,现下她日子就已经不好过了。

等她再醒过来,天色已经黑下去,军营驻扎在一处山林间。耳边蝉鸣蛙叫不休,她身上已经粗粗清理过一遍,只是稍一动弹仍有感觉。

她呆了呆,一时不敢再动。

南廷玉此时恰好掀帘进来,撞见她那呆住的面庞,只觉她颊边绯意妩媚动人,面对她流露出嗔怪的眼神,一时竟也觉得可爱。

“饿了吗?”

往日他自然没有心思关心郁娘饿不饿,但想到方才将她好一番折腾,心中愧疚,便让人给她准备了吃食。

她扯了下身上盖着的毛毯,有气无力道:“不饿。”

南廷玉:“当真?”

“嗯。”

他难得有耐心,复又劝道:“垫垫肚子也好,不然下段路只能吃干粮。”

比起硬邦邦的干粮,那还是热乎乎的吃食好一些。

郁娘心中被说动,哑着嗓子小声道:“殿下,那……有没有汤?”

南廷玉端了鱼汤给她,她小口喝着,夏夜燥热,喝完一碗汤,鬓间已渗出点点汗珠。

她放下汤碗,抬头看向南廷玉,发现南廷玉凛了凛眉,神情略不自在。

她揪着身前的毯子:“殿下?”

南廷玉没说话,只突然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惘然的她。

他又怎么了?

南廷玉大步而去,一直行至森林深处方才停下脚步,他眼神幽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仅是看到她鬓间的汗便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一定是以前克制太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回城的路,因为没有押送粮草,行军选择小路近路,路途多有颠簸,时间却缩短近三分之一。

郁娘身子弱,高强度行军数日后便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南廷玉上次在马车中的索取,导致她这一路都无精打采。

这日,军营驻扎在溪边。

她身子养好,也得了空闲,牵着火火在溪边喝水。

火火原先还只有成年男子鞋底那般大,如今长高许多,也长胖许多,身高已经到郁娘的小腿肚。

郁娘抱起它掂量了下,估摸它有二十多斤。明明她吃什么,它也跟着吃什么,为什么它哐哐长肉,她反倒没什么变化。

她捏了捏它肉嘟嘟的小肚皮,它很是顺从,四肢朝天任由她触碰。

她笑着收回手,它还意犹未尽,用脑袋拱郁娘的掌心,示意她继续摸它的小肚皮。

她和火火正玩得正开心,南廷玉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

南廷玉:“姚家派来的刺客返回去了?”

沈平沙:“是,探子来报,说是他们本已抵达蓟州城北方的莫村,但不知是何缘由又全部撤回去。”

南廷玉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还真是可惜。”本以为还要有一场仗要打。

二人说着话间,看到郁娘“鬼鬼祟祟”抱着个东西,背对着他们,似乎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她没有打招呼,迈步就要走。

南廷玉沉声:“干甚么呢?”

郁娘脚步戛然而止,依然没有转过身,只弯下腰虚虚行了个礼:“殿下,沈督军。”

“怀里抱着什么?”

郁娘心中哀嚎一下,明明今日见南廷玉一直坐在轿辇中,她才敢出轿子遛火火。

这段时间,火火一直待在轿子里,舟车颠簸,它也不好受。她想让它出来透透气,偏偏这般倒霉,出来还没有一会儿又遇到南廷玉。

她僵着半边身子,不情不愿扭过头去,怀里的火火半边屁股歪在下面,只肚子则被堪堪搂住,四肢四仰八叉,兴许是被勒得喘不过来气,它眼白上翻,瞧着很是滑稽的模样。

南廷玉正要开口,火火先叫了起来。

“汪汪,汪汪……”

这几声犬吠中气十足,嘹亮刺耳,掩盖住南廷玉的声音,南廷玉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这小东西还挺会压制人的。

郁娘一把捂住火火的嘴,慌忙解释:“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欺瞒殿下。只是因为这小狗从马夫手里曾救过奴婢,若没有它,奴婢那日恐怕就要被那马夫欺辱了,且它为了救奴婢,尾巴还断作三截,奴婢心里很感激它,已经将它当作亲人,还请殿下能允许奴婢收留它。”

火火嘴巴被捂住,叫唤不出来,看郁娘紧张说话的模样,以为南廷玉是个坏人,口里呜呜威慑声不断,想要吓走南廷玉这个坏人。

南廷玉:“……”

莫名讨厌这只被郁娘抱在怀里的狗。

他阴沉着脸,想到这些时日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总是时不时端着剩饭进入后面的小轿,原是在喂这只狗,不由磨了磨牙:“你让这只狗坐在马车里,竟敢让孤的铁骑军驮一只狗?”

郁娘嗫嗫道:“火火它受伤还未好。”

“不是尾巴断了?怎么四条腿也不能走路?”

郁娘:“……”

一旁的沈平沙侧目看向南廷玉,但见南廷玉语气虽然不耐,可眼底却无一点怒色。咄咄逼人的姿态中也不见威慑和压迫,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雷霆万钧皆是嬉戏玩趣。

沈平沙咳嗽一声,打断二人的谈话:“殿下,这条狗聪明懂事,士兵们也都知道它的存在,心里很喜欢它。”这狗跟着军营舟车劳顿,却一点也没有掉膘,便是因为铁骑兵们的剩饭都给这狗吃了。

南廷玉睨了沈平沙一眼。

沈平沙立即闭嘴。

郁娘又弱弱开口:“殿下,当初将它送给我的小丫头说它是犬王后代,你看它面目周正,身形矫健,是有犬王之相。”

南廷玉扫了一眼火火,它四肢胖嘟嘟的,肥的跟个猪一样,她怎么好意思说出面目周正、身形矫健的话?

至于犬王之相……

南廷玉收回视线,冷冷道:“你若执意收留它,孤也不会跟一只狗过不去,只不过你将来莫后悔,它野性难驯,非常人能驾驭。”

郁娘见他同意,忙道:“是,谢殿下恩准。”她抬起火火两只的前爪,向南廷玉做出作揖动作,以示讨好和感谢。

“火火,快谢谢殿下。”

火火撇头,不情不愿。

南廷玉见状也撇头,哼了声,面无表情离开。

沈平沙则心中暗暗纳罕,不懂这条小胖狗怎么能让南廷玉给出“野性难驯,非常人能驾驭”的评价?

他仔细打量火火,见它眼睛似两颗黑玛瑙,幽深通透,因为生气又显得有几分威风。耳朵也早已支棱挺立起来,耳朵尖直冲入天际,瞧着很有气势。

他看着火火,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明白南廷玉先前为什么会对火火有“偏见”,不许郁娘养它。

那时小丫头将火火交给郁娘,他没注意,也没多想,只当是一只普通的土狗罢了。

“郁娘子,你不要怪罪殿下,殿下其实也是在关心你。我刚仔细看了下,才发现火火并非普通的狗。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先前在须薄山遇袭时,那些匪贼手里牵的恶犬?”

郁娘回忆了下,轻轻点头。

她有一点印象,但不多,只记得那个三把手鬼罗刹的尸体边有两只恶犬相伴。

“这火火应当是恶犬的后代,我和殿下当时商讨过,那些恶犬不是普通的土狗,是经过驯化的狼犬。”所以说火火为犬王也不假,等它长大了,要比一般的狗高大威猛,也比一般的狗野性难驯。

心里方这样想,沈平沙下一瞬却看到这野性难驯的狼犬竟然伸出舌头,温顺舔舐郁娘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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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怔愣住没搭理它,它又去蹭郁娘的下巴,哼唧着求关注,哪里还有一点狼犬的凶猛风范?

郁娘缓过神,惊叹道:“原来火火这么厉害啊。”

沈平沙:“……”重点是这个吗?

“难怪火火长得这么俊,这么聪明,这么勇敢,这么……”

沈平沙:“……”

·

这个小插曲过后,行军路程一路顺畅。

如此六七日后,军营回到乾朝的都城,金宛。

金宛如今是郁娘来过最北方最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对她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自入城后,她便偷偷掀开轿帘向外张望。

金宛的官道砖石混铺,能容乘车六轨,远比其他地方宽阔平坦。这么一对比,鸾州城、蓟州城都显得小家子气许多。

官道两侧,八月木芙蓉开得正旺,花蕾满枝,白色的、粉色的、朱红色的花朵,争奇斗妍、吐香喷艳。

适时暖阳初升,霞光披拂,古铜色城门沐浴在千丝万缕的光线之中,铁骑兵浩浩荡荡驶过城门,整齐规划、训练有素行走在中央大道上。

城内万姓胪欢,奔走相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耄耋之年的老人都出来夹道欢迎,无人不眉欢眼笑,不欢呼雀跃。

响彻云霄的炮竹声在前方开路,遮掩住马蹄声、车轮声、欢呼声,被这些声音包围住的主角们骑着高大骏马,穿着威严森冷的铠甲,神采飞扬之姿引得姑娘们春心芳动。

无数手绢扔向铁骑兵。

“太子殿下……那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人群中忽然有呼喊南廷玉的声音,继而太子殿下这四字绵延不绝,五颜六色的手帕更是如雨般呼呼而下,郁娘本来还想张望外面的风土人情,见此情形,吓得连忙放下轿帘。

不多时,马车上方已经堆满手绢,当真是“其人如玉,空教掷果盈车”。

郁娘觉得马车似乎变重,速度慢下许多。她抬起眼角看向南廷玉,南廷玉始终闭目,端坐在马车里,神情不受外面的喧闹声影响。

郁娘心道,他应是从小便众星捧月,对旁人的爱慕早已习以为常,兴许还会觉得旁人爱慕他,那是对方的荣光。

就连祈明月那般美人,衣衫半解引诱,他都不为所动。

更何谈马车外面的那些姑娘,这世间注定要有许多女子枉付一番心思。

郁娘想,自己若对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下场恐怕不比祈明月好,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南廷玉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心里十分门清。

第一次同床共枕时,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朝夕相处中,他亦没有多问她的事,他不关心她前半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关心她的前夫是谁,她的“孩子”是什么样,她为什么会成为药娘。

没有多问的缘故便是没有好奇,没有好奇,是连喜欢的第一步都没有,自然谈不上有感情。

正在遐思中,忽然听到沈平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臣先率军在营地安扎下去,稍后再跟随殿下入宫复命。”

“嗯。”

士兵随着号角声朝军营方向而去,同南廷玉的马车分开。

去时两千铁骑兵,回来时只剩下一千八,蜿蜒长队走了五六分钟才和南廷玉的马车彻底分开。

道路两侧欢呼声渐弱,车轮辚辚声分明,桂花香穿过帘缝涌入鼻尖,郁娘心跳这时忽然加速,竟然有一些紧张。

东宫,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她未来的容身之所。

也不知道这个容身之所这次能留多久。

想到这,她抬头看向南廷玉,帘子晃动中,他的半边张脸在光线里明暗不定,眉眼一片肃然冷寂。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睁开眼睫看向她。

她匆匆瞥开头。

马车这时停下,一阵行礼声规整响起。

“见过太子殿下。”

旋即,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掀开帘子,一戴着三山帽,面上干净无须的老太监露出脸来,笑意在他的眼角嘴角上堆出皱纹,显得和蔼近人。

“殿下。”安公公温和唤了一声南廷玉,视线看到南廷玉身后的郁娘后,陡然愣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迎着安公公惊讶的目光,轻轻福身向他行礼。

安公公缓过神,微笑着算作回应,伸手扶南廷玉下来,看着南廷玉的面庞,叹道:“殿下瘦了。”

南廷玉笑道:“安公公也瘦了,府邸近日可还好?”

“好,一切都好,只盼着殿下回来。”

说着话间,安公公又向郁娘看去,正寻思怎么问合适时,南廷玉先开了口。

“她是孤在路上收的奴婢,安公公,稍后孤进宫,你安排她起居,教她府邸的规矩。”

“是。”安公公面上温声应道,心中却纳罕。

这女子是殿下收的奴婢?

殿下不是不让奴婢近身吗?又怎么和奴婢同乘马车?

且这奴婢长得……

纵然他是个公公,也不得不说,她的面庞长得是妩媚俏丽,身段是娇娇啻啻,这般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儿,竟只是个普通奴婢?

又看她面庞素净,莫说是逗坑痣印,便是连根汗毛都不见,一双手亦是葱白细嫩,一看便是用蜜糖罐子养出来的娇人儿。

安公公心思转了转,约莫猜出来郁娘和南廷玉的关系。

这下,心中十分骇然。

太子殿下竟然开窍了!

郁娘左右肩各挎一个包袱,没甚么形象,下了马车后,又从后面的轿子牵出火火,她本该如普通婢子那般,眼观鼻鼻观口,可现下正是新奇,忍不住抬头打量东宫。

赭色大门上横着一块楠木牌匾,鎏金字体斜飞张扬,上书长乐宫三个字。

原来人们口里的东宫,实际上叫做长乐宫。

大门两侧跪满奴仆小厮,各个皆低着头,不敢张望,南廷玉进府后,一众下人这才站起身,亦步亦趋、有条不紊跟在南廷玉身后。

谁先走,怎么走,每一步似乎都排练过千万遍,不出一丝差错。

礼仪姿态则是低着头,躬着身,双手交叠在腹前,人人皆穿灰色制士圆领长褂,搭配黑色布鞋,瞧着干练又沉稳。

郁娘牵着狗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另类。

她上前去追南廷玉,脚步走得快,不知是不是让火火误会了,火火突然撒开蹄子往前跑,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同跑起来,吓得她失声大叫:“火火!”

声音还不及她的速度快,一众仆人下意识抬起头,只觉得一道白影忽地从眼前掠过,掀起空气一阵鼓动,再一转眼,又见一条狗似箭一般拖着那道白影冲向前方。

火火没有转身,竟然直直撞向南廷玉。

这一刹那的变故,让整个长乐宫上下七十多个奴仆瞠目结舌。

在看到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被狗撞的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向后倒去时,众人脑中似有灭顶之灾呼啸而来,轰隆隆之中,脑海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好巧不巧,南廷玉向后摔倒之际恰是砸在冲过来的郁娘身上,两人身体交叠一起,双双坠地。

他反应迅速,一只手精准叩住郁娘的后颈,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下的力道皆砸在他的手指上,他额头重重撞到郁娘的额头,顿时两人眼冒金花,头晕目眩。

“殿下你没事吧?”安公公率先反应过来,伸手将南廷玉从地上扶起来。

南廷玉咬着牙站起身,阴沉瞪向郁娘,语气中有着凶狠:“孤早就说过,这恶犬野性难驯!”

郁娘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为火火解释:“殿下请恕罪,方才是奴婢小跑想追上殿下,这才引得火火误会,它以为奴婢在跟它玩。殿下你若要惩罚,便惩罚奴婢吧。”

“你倒是和这恶犬感情深厚,那孤就成全你。”

“殿下,你看……”

安公公的声音突然打断南廷玉的话,南廷玉转过身,顺着安公公手中拂尘指去的方向,看见火火从花坛中跳出来,嘴里咬住一条毒蛇。

那毒蛇腹部碧绿,双目赤红,正拼命扭动挣扎,可怎么也逃不离火火的獠牙,于是毒蛇便将身体盘成个圈意图箍住火火的嘴巴。

下人们见此情形倒吸一口气。

“是剧毒青腹蛇!”

“这青腹蛇是哪里冒出来的?”

话方落下,又见到花坛中窜出来一群青腹蛇,这些蛇似乎经过特殊训练,只朝正中间南廷玉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侍卫们立即围住南廷玉,拔出长剑挥去,一部分毒蛇直接被斩断蛇身而亡,还有一部分反应灵敏,竟攀着剑腾腾而上,吓得侍卫纷纷弃剑而退。

郁娘见也有毒蛇向自己而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殿下,快把衣服脱了!”说着话间,她也飞快脱下外衫。

南廷玉似也反应过来,一把扯掉身上的长袍,连带着郁娘的外衫,一同扔向远处。

果不其然,二人扔掉衣服后,那些毒蛇瞬间改变方向,发了疯般朝衣服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不停撕咬盘缠地上的衣服。

这场景十分骇然,众人皆瞠目不语。

安公公心道,毒蛇数量如此之多,且目标明确,恐非意外。那幕后之人故意选择在殿下大胜而归这一日,利用毒蛇来行事,即便不能伤到殿下,也能恶心殿下一把。

他转身正想询问南廷玉情况,见南廷玉将侍卫的外衫披到郁娘身上。

他冷着脸:“穿好。”

郁娘捏着衣襟,点点头。

安公公顿了顿,才上前道:“殿下有无受伤?”

“孤无碍。”

“殿下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南廷玉解释道:“那幕后之人能控制毒蛇向孤而来,想来是在孤身上做了文章。孤这一路皆在马车内,那人只能将药物浸入巾帕,再扔到孤的马车上,让孤身上沾惹到气息,才引得这些毒蛇围攻。”也连带着郁娘跟着遭殃。

想到这,他又向郁娘看过去,她这次倒是反应的快。

没那么愚钝了。

安公公仍心有余悸:“此人还真是歹毒。”

南廷玉没说话,脸色比之前更为阴沉。

另一边,火火还在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嘴里的那条毒蛇作战,一蛇一狗打得不可开支,谁也不愿意先认输。

郁娘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火火,害怕激怒到那条蛇,进而咬到火火。

这时,南廷玉抽出护卫腰间别着的长剑,大步向火火走过去。

郁娘急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慢作一步:“殿下……不要伤……”

鲜血瞬间从火火嘴角处喷溅出来,它口中的毒蛇眨眼间被斩断为两截。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开,却还各自在地上拼命鼓动,场景很是瘆人。

郁娘顾不得其他,扑到火火跟前,掰开火火的嘴巴,仔细检查,见它嘴里有血,却没有伤口,想来是青腹蛇的血。

又仔细检查一遍,见它身上也没有被毒蛇咬到,她这才长呼一口气,抱着火火的脑袋,差点要哭出来。

方才南廷玉拿剑,她还以为南廷玉要连带着火火一同砍了。

须臾,缓过心神,她心思转了一圈,抱着火火以退为进:“殿下,方才火火不管不顾冲撞殿下,实则是发现了毒蛇,想要救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它的一片好心之上,饶恕它的鲁冲撞为。”

火火虽然跟南廷玉不对付,却还聪明,从不会主动攻击南廷玉。

南廷玉睨向郁娘怀中的火火,火火咧着嘴,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蹭着郁娘的脸颊,笑容里满是殷勤讨好。

它看都不看他一眼,哪里像是为他拼命?

它分明是为了郁娘。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一只狗这么碍人眼。

它若不是个母的,他早就将它阉了。

安公公命人将毒蛇和衣服处理干净,也出声帮着话:“是啊,这狗瞧着不过几个月大,鼻子竟这般灵敏,方才若不是它冲在前面,发现花坛中藏有毒蛇,待殿下走到花坛边,毒蛇倾巢出动,届时,躲闪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啊……”

二人一唱一和,将火火说成了救主大功臣。

南廷玉收回剑,散漫道:“那孤晚上多赏它两根骨头。”

郁娘:“……”小气鬼。

安公公笑了笑:“它喜欢吃什么骨头那还是这位娘子清楚,不若殿下将赏赐予给这位娘子,由她多多照顾小狗便是了。”

郁娘眼神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公公,他这话是将赏赐要到她身上,那自然不可能给两根骨头就能打发。

南廷玉瞥向安公公,安公公坦然一笑。

南廷玉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既然安公公这样说,那便按照长乐宫的惯例进行嘉赏。”

郁娘不知道惯例嘉赏是多少,不过此刻心里开心的是火火刚来长乐宫,就救下南廷玉,算作南廷玉的“救命恩狗”,那往后在长乐宫就没有人敢随意欺负它。

她的脸面也跟着沾光,起身行礼:“谢殿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经此这么一耽搁,南廷玉尚未来得及在府邸坐下,便又被皇宫里的来人喊走。

安公公要陪他进宫,他淡道:“不必,孤带些侍卫即可,安公公你留在长乐宫处理事宜。”

“是。”

南廷玉坐上马车,安公公和一众下人站在门外,一直目送南廷玉离开。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安公公才收回视线:“好了,你们各忙各的事情去罢。”

一众下人顿时作鸟兽散状,倒是有几个胆大的一边走,一边不忘偷看郁娘。

先前有南廷玉在,他们得守规矩,不敢明目张胆抬头,可心里还是对郁娘产生好奇。

她是新来的婢女?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美艳的婢子?

霎时间各种猜想在他们心中浮现出来,有些嘴碎的已经围在一起讨论郁娘。

郁娘倒不知道自己进入长乐宫的事情,引起那么大的讨论,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湖中,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这第一层涟漪是长乐宫内部。

第二层涟漪是整个都城的官家贵女之中。

安公公领着郁娘入府,向后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太子说她是婢女,那他也只能暂且将她安顿在下房。

靠近太子寝宫的下房,住的皆是公公和侍卫,不便安排她入住,整个长乐宫只有一个烧火丫头,不知她是否介怀和烧火丫头住在一起。

若是介怀,那便破例给她一间下房。

他望向郁娘,温声开口:“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

郁娘笑着回道:“安公公,你唤奴婢一声郁娘子吧。”

“好,郁娘子,目前府中只有一个烧火丫头是女子,她住在北侧厢房中间,郁娘子是否愿意和她同住?”

郁娘点点头:“可以。”

这般爽快的回答,让安公公一愣,旋即他对她又生出些赞赏。

郁娘子模样娇气,性子却不娇气。

二人说着话间走至回廊尽头,眼前风景骤变,一圆形荷塘坐落在庭院中央,白粉色水芙蓉开得旺盛,在叶子中探出头,宛若婷婷少女随风摇动碧绿裙裾。

池中央层层叠叠的石峰堆成错落有致的假山,山脚下池水流动,隐有五颜六色的锦鲤游过。

池塘后方是一仿古双层八角亭,白玉石铺作小道,小道两侧木栏雕刻出黄蟒纹路,蟒首延至湖中央。

八角亭左侧是两栋阁楼,分别为藏书楼,议事阁,其精美程度自不用多说,画栋飞甍、雕栏玉砌,一瓦一砖皆气派非凡。

右侧则坐落着库房、柴房、下房,一直延伸到尽头。

后方是一片种着慈孝竹的竹林,跃过竹林,才是南廷玉日常所在的寝殿,望舒殿。

四周草木苍翠欲滴,枝叶扶疏,望舒殿位于其中甚是宁静祥和。

郁娘原以为金乌苑已经够宽敞明亮,华丽奇特,现在和长乐宫这么一对比,高下彰明较着。

长乐宫是仙境落入凡尘,是顶尖权欲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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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才只看到长乐宫的三分之一,心中便已经叹为观止。

安公公带她行至一处下房,停下脚步,喊着名字:“苗苗,苗苗……”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一道口齿不清的回复声。

“来了来了,安公公……”

木门打开,一个体形高大,臂膀宽阔的烧火丫头走出来。

她后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穿着灰扑扑的圆领宫装,嘴巴里正塞着东西,嘴角可见油渍,似乎方才正在屋里风卷云残云,被人仓促打搅,还未来得及吞咽。

安公公看她这般模样,摇摇头:“别吃了,这位是郁娘子,往后你们二人同宿在一起。”

苗苗听到这话,呆呆看向郁娘,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真的吗?仙子要和我一起住?”

说罢,她激动伸手去接郁娘的包袱,似是想起来手上还有油渍,又连忙收回手,对着大腿擦了擦,然后才伸出手。

郁娘:“……”

盛情难却,郁娘还是把包裹递了过去。

苗苗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难怪我昨晚做梦,梦到天上有彩虹落入长乐宫,原来今日是有仙子姐姐降临啊!”

郁娘被夸得脸色通红,苗苗嘿嘿一笑,挽住郁娘的手臂,领着郁娘进去。

“咱们进去罢,不在外面说话。”

安公公叮嘱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苗苗已经领着郁娘进去。

进屋后,苗苗抬腿一踢,梨花门啪嗒一声关上。

安公公:“……”

屋内。

苗苗惊讶道:“鸾州城?仙子姐姐你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吗?”

“嗯。”郁娘点了下头,脸色发窘道,“你快别叫我仙子姐姐了,你同他们一样,喊我一声郁娘子吧。”

“好,郁娘子。”

苗苗感觉唇齿间喊出这三个字后,似有香气缭缭绕绕,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晕乎乎的。

先前在长乐宫门口,她一眼见到郁娘,便觉得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会有这般漂亮的人儿。

她还以为郁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却没想到只是婢女。现在还被安排到和自己同住,她越想越开心。

“稍后会有人给郁娘子你送上被子衣物这些常用品,你不用担心,进了咱们长乐宫,吃穿不用愁,便是郁娘子你养的那条狗,往后也不缺肉吃。”

郁娘笑笑,算作回应。

她们二人房间隔壁恰好有一间不用的马棚,简陋了些,却也能遮风挡雨,这个马棚现在给火火用,便于郁娘照顾火火。

晚间,几个下人捧着棉被、制式宫装、陶瓷漱盂等物品过来。

南廷玉口中“长乐宫惯例的嘉赏”也跟着过来了,那是一百两白银。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郁娘顿时觉得身上哪哪都不疼了,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带着胃口也变好。

她平生第一次吃下两碗饭,吃得饱饱的,也在暖和的被子中睡着。

东宫的第一晚,似乎还不错。

次日,她尚在睡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中,苗苗便已经蹑手蹑脚起床。

苗苗比府里一般的下人起床早,她要负责厨房烧火,活不重,也不多,就是起早贪黑的。

半个时辰后,苗苗回来,脚步声响才将郁娘从睡梦中惊醒。

郁娘迷迷糊糊抬起头。苗苗看着薄被中露出来的那张脸蛋,心中羡慕不已,原来话本里说的巴掌般的脸蛋竟是真的。

“郁娘子,你醒啦。”

“嗯。”郁娘打了个哈欠,“苗苗,现在几时了。”

“才卯时六刻呢,郁娘子你再睡会儿吧,昨晚太子殿下没回来。”

“没回来?”

“嗯,留宿在宫里了。”

郁娘点点头,又翻身朝里睡去。

这日,安公公亲自带郁娘在长乐宫走了一圈,给她说了些长乐宫的事宜和规矩。

郁娘仔细听着,原以为以前的规矩已经够多,现在才发现这里的规矩更多,就连走路的步子、声音、进殿门口先抬起哪只脚都有讲究。

从大门左边进,抬左脚,右边进,抬右脚。

奴才不可走正中间,因为这是主子走的路。

纷繁复杂的规矩,让郁娘脑袋阵阵发痛,她记性素来不错,现下都要难以应付。

下午,郁娘准备了手札,安公公每说一句话,她便记一句。

这样将来忘了,也能翻翻手札忆起来。

安公公看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住点头,越看郁娘子越觉得满意。

接连两日,南廷玉仍是宿在宫中,没有回来。

郁娘落得清闲,也趁着这两日将长乐宫摸了底。

南廷玉至今未娶妻,没纳妾,府邸少了许多弯弯绕绕,后院也基本都是男子,没有传出过什么香艳轶事。

是故,南廷玉在一众大臣心目中是个不近女色、一心为政的好储君,在民间百姓心目中更是盛誉了得。

第三日,长乐宫廊檐下挂上罗汉灯,大殿内甚至是下人的房间皆挂上风干的菩提果串。

苗苗说,这是金宛八月最为重要的节日,菩提节。

这一日,整个金宛百姓皆会放下手中的事,穿上自己最为漂亮的衣服,走到街上观看游灯会。

郁娘纳罕:“游灯会?这般好看吗?竟会吸引全城的人。”

“哈哈哈,只是观看花灯的话,那肯定没有什么好看的,之所以能吸引人便是因为这一日持灯者被称之为灯侍,皆是男俊女美者,不管是民间百姓还是簪缨世家,都以能选上灯侍为荣。”

“这么说来倒确实有意思。”

苗苗越说越激动,挽着郁娘的胳膊,话如连珠炮:“往常最漂亮的花灯之一,天宫玉神灯便是由咱们太子殿下持掌。自及冠以来,太子殿下已经连续掌灯四年,也正是因为殿下的加入,莫说是金宛百姓轰动,外地的人也早早赶过来,想看一看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殿下这次赶在菩提节前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和宣姑娘一同掌灯,参加游灯会。”

后面这句话说得太快,无意中用上金宛本地口音,郁娘没听清楚,前面的话倒是听清楚了,忍不住心中暗暗称奇。

南廷玉竟也会参与到游灯中,想象不到他做灯侍的场景。

他这般性子,似乎与鼓吹喧阗的灯会格格不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子,不如咱们今日也去凑凑热闹?正好我顺便带你看看我们金宛的风土人情。”

菩提节这日,长乐宫下的人们有假,可以上街游玩,一早,便有奴仆向安公公请示离了府。

郁娘心思被苗苗说动,点点头同意,不想错过这般热闹的节日。

再者已经几日未见南廷玉,想看看他。

不论如何他暂时是她的衣食父母,关心他也是为了关心自己。

如今气温升上来,在萧家置办的几件衣物早已不适合穿,而从蓟州城带走的衣服,大都简单朴素,同婢子的制式服装差不多。

她竟拿不出一件漂亮的衣服去游灯会,只好穿了那件白色薄裙,在腰间系上一条彩色腰带,也算作这衣服上的一抹颜色。脑后梳了燕尾垂鬟髻,只戴上一只木簪,颇有素净清丽之美。

苗苗见状,又是忍不住对她一顿夸。

郁娘笑笑,这几日听苗苗换着花样吹捧,耳朵都快起茧了,好在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敢飘飘然。

恐有美貌,焉知是福是祸。

至少前半生,她觉得是祸。

她若长得丑,人牙子便不会将她卖进教坊,可能会将她送进高门做丫鬟。

虽是累了些,苦了些,却不用学那些腌臜的事,见那些腌臜的人。

苗苗看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道,长得好看怎么也要叹气?

她若长得像郁娘子这般好看,这府里上上下的奴仆杂役一定都被她迷得死去活来。

倒时便是她劈柴挑水,都有男人夸她美丽动人,而不是像现在常常说她膀大腰圆,状若凶兽来袭。

长乐宫本就没有女人,她这个唯一的女人,原先也没被他们当做女人看,是故,府邸的下人杂役见到她,都是唤她一声“苗兄”。

郁娘和苗苗向安公公请示出去游玩,安公公安排了两个下人陪着她们。

苗苗压低声音,附在郁娘耳旁道:“看样子这两个下人是安公公用来保护郁娘子你的。”

郁娘哑然:“今日人多,安公公是为我们俩考虑的。”

苗苗但笑不语。

菩提节来自于一则传说,三百年前,金宛还不叫做金宛,甚至连乾朝都没有建立,那时大燕江这一块以金宛为中心的地带发生瘟疫,死了上万余人。

可惜用尽办法也治不好瘟疫,悲天恸地之声千里不绝,惊动菩提佛祖,他为救苍生化作一盏玉神灯,神灯所照之处,瘟疫驱散,恶灵退避,尔后这片土地在神灯庇佑下风调雨顺、天平地安多年。

百姓为了纪念菩提佛祖,每年便会举行游灯会,做出各种漂亮的灯笼来讨好菩提佛祖,后来还延伸出每家每户挂上菩提果实,以达驱邪避灾之意。

城中央大道两侧早已挤满形形色色的人,酒楼茶肆成了观看游灯会的最佳场所,早早便被人给抢先占了去。

道路旁栽种的松柏、槐树、樟树等枝头上皆挂上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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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郁娘被迫随着大流而动,她身子单薄,被人撞了下便欲东倒西歪。

好在苗苗健壮,化做护花使者,一把搂住她。

安公公派来的两个侍卫也趁着空隙挤进来,将郁娘保护在前方。

苗苗搂着她一路向前挤去,终于在游灯会开始前找到一个合适观赏的位置。

锣鼓声响起后,喧闹的大道两侧忽然安静下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前方的路。

先是两支长长的舞木龙队伍过来,紧接着是上百个童男童女提着莲花形花灯,蹦蹦跳跳小跑而来,向两侧沿路的百姓作揖、鞠躬打招呼。

莲花灯中装满糖果,随机洒向路人,忽然一童女路过郁娘身边,将整个莲花灯的糖果都撒给了郁娘。

郁娘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又有童子结伴而来,将提着的糖果哗啦啦倒给郁娘。郁娘手忙脚乱抱住这些糖果,不一会儿,她一人便抱了满满一摞糖果。

那些眼疾手快的人手中也就三三两两,大部分人都没有抢到糖果,惹得大家艳羡不已。

郁娘见状,便将兜里的糖果全部撒出去,分给大家,苗苗近水楼台先得月,抢了一大把糖果,开心得不行。

“郁娘子,你真是人美心善。”

童男童女过去后,又见做成灯笼形状的马车如成群的鱼儿在大道上缓缓而行,马车上方皆站着漂亮的男男女女,衣着不同,手里持着的灯笼也不同,一时之间只觉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太子殿下啊?”

嘈杂声中,忽然有奶乎乎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郁娘侧过头去,看到一幼童被人抱在肩上,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大家都在等着太子殿下出场。

“快了快了,等再过五六个马车,就到玉神灯。”

“不过听闻今年不是太子殿下执掌玉神灯了。”

“为什么?太子殿下早早率兵回京,难道不是为了和宣姑娘一同执掌花灯?”

玉神灯和飞鸾灯是花灯中最为耀眼绚烂也是最为重要的两盏灯,这四年来皆由太子南廷玉和丞相嫡女宣若薇分别执掌。

往年,二人男俊女美,坐在精美奢华的马车之上,帐幔飘动,车顶花灯旋转,十分赏心悦目。

有人摇摇头:“哎,只知道今年换人了,原先是说兰西世子赵飞澜恰好也在都城,便让世子执灯,结果世子拒绝了,如今掌灯之人换作崔家崔明尧了。”

“这是假的吧。”又有人不愿置信道。

崔明尧虽然也出自大家族,但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和南廷玉相比,差别太大,众人心中难以接受,犹在怀疑信息的真实性。

郁娘听了些只言片语,一个熟悉的字眼涌入耳中,她心神一顿,问向苗苗。

“同玉神灯相伴的,还有飞鸾灯?”

“是啊。”

“执掌飞鸾灯的宣姑娘是……”

“宣若薇!宣丞相的嫡女!”说着话间,苗苗连忙拍了拍郁娘的肩膀,激动指向远处,“她来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抬过头望去,只见一辆缀满珍珠晶玉的马车缓缓靠近,马车上方悬挂飞鸾灯,灯笼做出飞鸟形状,羽翅丰满,双爪牢固,鸟身似是用玻璃烧制的,在阳光下可见腹内闪烁着火苗的灯芯。

灯笼下方,两片素净的帐幔悠悠晃动,将马车内女子面容几乎遮掩大半,只能窥探一两分侧脸之貌,便是这一两分也让那些伫立许久的人们激动起来。

“仙女下凡啊……太美了……”

“若是能做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一日,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行。”

“呸,就是你想送命,那也得排队。前些时日,那李尚书家的次子李长明,只因为被宣若薇看了一眼便患上相思病,夜夜不能寐,闹到宣府门前想要再求见一次,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门口全站着睡不觉的男人,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郁娘心道,那宣若薇长得这般美吗?

不过能让祈明月心服口服,拿宣若薇出来压她,想来是该要倾国倾城。

她张目望去,却怎么也没有看清楚那宣若薇的模样,只觉马车路过跟前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馨香。

帐幔随风吹动,撩得人心神飘远。

有人伸手欲去抓帐幔,方一碰到,便被守卫拿着长条鞭子狠狠打开,那人顿时痛得直哧溜。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登徒子,飞鸾灯这里较旁的马车多了一圈守卫。

苗苗:“啊,怎么回事?今年玉神灯怎么不是我们太子殿下了?”

郁娘这才收回视线,望向压轴登场的玉神灯,此刻她思绪恍惚,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美妙绝伦的马车。只看了一眼马车中的人,那人面目不清楚,但是身形一眼便知不是南廷玉。

四周顿时响起哀叹声。

“哎,我赶了三日的路才来到都城,怎地今年不是太子执灯了?”

“太子是不是事务太忙?”

“不可能,往年便是再忙,太子殿下也会抽出空闲与民同乐。”

这话作罢,附近众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陷入到一片沉寂中,宛若被神仙施了法,点住哑穴,只用眼神相互交流。

郁娘心中正纳罕怎么回事,又见他们像是突然灵魂回窍,大笑起来。

“太子殿下这不是童男了啊……”

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一声,这话很快便传开,众人皆是哄笑不已,一些年轻姑娘们则红着脸,笑不出来。

苗苗也像是才想起什么,张大嘴巴道:“灯侍皆要求童男童女,太子殿下……”

郁娘本还是满脸惘然,闻言,脸色竟古怪红了起来。

原是因为这样,南廷玉才没有执掌玉神灯。

须臾,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都城的百姓都知晓太子殿下不是童男了。

一时之间,众人这个对这个八卦的热忱超过了对游灯会的关注。

“到底是哪家的卿卿女郎这般走运?”

“也没有听说太子身边有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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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嘈杂喧闹的交谈声被锣鼓声淹没住,耳朵似有浪潮起伏拍打,轰隆隆声中,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郁娘收回心思,和苗苗随着玉神灯的方向而行。

游灯最终是要到都城中央的伽蓝寺,在普陀塔中安置好所有花灯,再由伽蓝主持领着一众僧人和灯侍和百姓颂念驱邪避灾的经文,方才结束。

她们二人跟着人群,走了不过百步,便已经觉得气短胸闷,身体快要被人群挤得变形,心道,这般下去,只怕还没有到伽蓝寺,人就已经被挤扁了。

苗苗:“郁娘子,后面是老和尚念经诵文,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干脆不凑这个热闹了。”

“好。”

二人艰难脱离游灯队伍,连忙向人不多的地方走去,走远后,方觉空气变得浓稠许多,呼吸也顺畅了。

苗苗见这条街正是自己往常熟悉的街道,兴致又重新涌上来,挽住郁娘的胳膊,向郁娘介绍街边铺子的情况。

“往东百步距离左右,有一家点心铺子,他家的蜂蜜桂花糕最好吃。再数十步,有家西域来的铺子,它家是将羊奶和茶水混在一起,煮的奶汤虽然腥了些,但喝习惯后也不错,再往北边……”

郁娘听了许久,发现苗苗介绍的全是零嘴吃食那些店,辨别方向也是靠着零食铺子的位置,甚至说到后面,她还不住咽了咽口水。

郁娘轻轻笑出声:“那我们去看看吧,等下买些糕点捎给安公公吃。”

“好咧。”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游逛,竟不觉得累,足足走了好几条街,有些街道甚至还来回走了好几遍。

那两个护卫始终跟在后面,开始时似闲庭信步,悠然自在,后面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不敢置信平生走路竟然还不如两个女子。

心中不由感慨,女子可怕,逛街可怕,逛街的女子最为可怕。

街上到处都在谈论游灯会的事,即使郁娘和苗苗二人早早离开,也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

“往年在伽蓝寺,太子殿下和宣姑娘会交换神灯,可今年宣姑娘竟当众拂了崔明尧的面子,没有同崔明尧交换。”

“自然,听说宣姑娘马车上的那盏飞鸾灯是她亲手制作,是想要送给太子殿下做礼物,怎么会愿意送给别人?”

“再者,那宣姑娘估计现在还在生气呢,自然不肯给崔明尧面子。若不是看在伽蓝寺主持的面子上,她可能进了寺庙便要撂挑子。”

“宣姑娘生什么气?”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咱太子殿下不是童男了,可那宣姑娘却还是童女……”

“哦……”对方似是瞬间想明白,这一生哦拖得很长。

接着,说话的几人口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一旁的苗苗脸色阴沉瞪向那说话的几人,几人察觉到她的目光,见她虽是女子却人高马大,面上一副凶悍模样,吓得话也不说了,作鸟兽状散去。

苗苗瞪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忿忿道:“这些人真爱乱嚼舌头。”转而,她却挽住郁娘的手臂,甚是八卦的附到郁娘耳朵跟前,“郁娘子,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夺走了咱们太子殿下的童贞?”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差点儿被呛到,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皮似是被人揭下来,放在油锅里来回煎炸,抬起头不自在的看向苗苗,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也变了,颤颤的,哑哑的:“苗苗,你在胡说什么。”

“郁娘子,你可别骗我,我早就猜到你和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苗苗搂住郁娘的肩膀,拍了拍,复又道,“你能让太子殿下为你破例,收你为奴婢,随身伺候,还能带回都城,那想来你在太子殿下心中不一样。且先前殿下在都城,身边可从来没有过女人,这次他一从蓟州城回来就不是童男了……咳咳,郁娘子你自然便是第一个值得怀疑的。”

“……”郁娘。

她方想反驳,可又怕将来打脸,索性便故意板着脸道:“妄议主子的事,且口无遮拦,你这舌头看样子是真的不想要了。”

苗苗连忙配合,捂住嘴巴装作害怕道:“郁娘子,你人美心善,你就放过我吧,你当做没听到好了。”

郁娘轻哼一声,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便迈步子向一间专门卖各类小物什的铺子走过去。

“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苗苗嘿嘿一笑,跟着走进去。

这是一家仿古制的小店,里面卖的物什也都是仿古样,瞧着十分典雅精致。

见郁娘目光落到用泥塑做出来的虎头笔筒上,苗苗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耐人寻味。

这虎头笔筒一看便是男子物品,郁娘子是想要给太子殿下买礼物啊。

虎头笔筒做工粗糙,郁娘多看几眼只是因为那老虎龇牙咧嘴,愤怒的模样莫名让她想起了发怒的南廷玉。

有那么几分神似。

这般想着,她已经掏出铜钱,买下这个虎头笔筒。

天色暗下去后,街边两侧灯笼亮起五彩斑斓的微光,斑驳飘忽中犹如置身仙境。

二人看得一时呆了,忍不住顺着长长的灯笼街而去,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小摊中,感受着仙境与人间的交融。

其间,郁娘和苗苗还遇到了军医苑的三个学徒。

军医苑为方便给南廷玉看病,往日也住在长乐宫,这几日郁娘还没有见到他们,此刻一见,心中顿时涌出许久未见的激动。

于是几人便结伴而行,人一多,话也密,显得热热闹闹。

常宁宫。

暮色垂落下来后,墙壁上一盏盏青铜壁灯照出模糊的光晕,院落中梧桐刺槐的叶子随风簌簌落下。

婢女合上大殿的门窗,安静退出去。

殿内,灯火柔和。

惠娴皇后端坐在红漆楠木椅上,流云髻中只插了一只金步摇,耳朵和手腕未带饰品,身着淡紫三层流云裙服装,臂肩挂着绣牡丹花的白色披帛。

她虽年逾三十,面上却无一丝细纹,保养的十分年轻。同南廷玉相对而坐,倒像是南廷玉的姐姐。

“这一路可还好?”字虽短,话中的忧思却藏不住。

南廷玉入宫三日,一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议政厅和皇帝大臣等人商议事情,她去了几次,都未见到南廷玉,直到今日他们母子俩才得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南廷玉:“儿臣很好,母后你这些时日如何?”

惠娴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本宫也尚好,那姚贵妃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明着来欺负本宫。”

南廷玉心道,母后同他一样,只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对方担心。

“姚家接连两次刺杀失败,如今你回到都城,他们不好下手,想来近些时日能收敛些。”

这几年,东宫和姚派之争越发激烈,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双方便要彻底撕破脸皮。

“嗯。”

顿了顿,惠娴皇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道:“你倒是下了步险棋,这次竟拿你舅舅祈风做诱饵。”

南廷玉眼神敛动:“不这样做,姚行舟也不会同意重查蓟州城贪污一案,他若反对,父皇想来也不会坚持多久。”

如今只有以身伺虎,将自己置之陷阱,才能引得敌人放下戒心同入笼网。

先前为了保儿子姚文远,姚行舟已经找好替死鬼,将蓟州城贪污一案做成定局,现如今,里面牵扯到祈风通敌叛国一罪,那就不得不重新彻查。

除非,姚家不想趁此扳倒祈风,断掉东宫的左臂右膀。

惠娴皇后低下头,抿了口茶道:“祈将军这次受苦了,明月那孩子……本宫本还想弥补她,只是听闻她的所作所为后,哎……”

“母后,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南廷玉怕她还有将祈明月纳进东宫的心思,岔开话题,将在蓟州城时买的礼物递给惠娴皇后,里面是一些特产和首饰,价格不贵,却是心意难得,都是他在外亲自挑选的。

惠娴皇后脸上笑意止不住:“你倒是有心了,行军那么忙还不忘给母后带东西。”

“这是自然,八月蓟州城的荷花开得比金宛要好看,儿臣甚至还想将那满塘荷花移栽过来,送给母后观看。”

惠娴皇后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脏跟裹了蜜似的。从小到大,南廷玉聪明、省事、孝顺,这世间所有夸赞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她常常在想,她这一生虽然没有子嗣,但有了南廷玉,也不觉得遗憾了。

“可有给宣姑娘带礼物?”

“带了。”

“那就好。”

“东宫那位婢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话锋一转,惠娴皇后脸色板正,忽然提及到郁娘。

南廷玉握着瓷杯的动作僵住,心道,母后的人还挺迅速的,看样子已经将郁娘的事情查的大差,他垂下眼:“先在身边养着。”

“可以养着,但是不可以给名分。”惠娴皇后看了一眼南廷玉,见南廷玉脸色如常,她继续道,“蓟州城之行,你是去行军打仗的,若让人知道你路上还宠幸了一女子,不知那些谏臣文官要怎么弹劾你?”

“儿臣自有分寸。”

“你做事,母后向来放心。”惠娴皇后叹口气,试探道:“如今你对她是何想法?”

沉默一瞬,南廷玉才道:“她救过孤,孤带她回长乐宫,不过是想照拂她罢了。”

“这样啊。”惠娴皇后半信半疑,这世间有千万种照拂的法子,他却选择将人带到身边来照拂,“这件事情,你可有想过要怎么向宣姑娘交代?”

“只是一个婢子,不会给名分,又有何要交代的?”

惠娴皇后摇摇头:“你啊,若有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懂‘情’字一字。”

以前还觉得南廷玉冷心冷情,不近女色,心中只想着朝堂事务,是个优点,如今看来,不懂情爱,有一天也会害到南廷玉自己。

除非他这一生都不会爱上哪个女人。

南廷玉不说话。

“这次游灯会,你没有参与,若薇她心里定不会好过,你还是早些时候带上礼物去丞相府‘请罪’。”

“嗯。”

母子二人又闲聊了会儿,南廷玉方才离开。

他走到殿门口时,惠娴皇后又忽然喊住他。

他诧异转身,见惠娴皇后低下头喝茶,杯盖虚虚掩住脸庞,声音在袅袅茶韵中显得温婉而又清冷:“廷玉,你同那婢子在一起,事后可有赐避子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一愣,这般表情落入到惠娴皇后眼中,已然明了。

惠娴皇后放下茶盅劝道:“按照祖宗惯例,你的第一个孩子须为正妻所生,若是妾室和通房在正妻之前有了身孕,只得落胎。你若为她好,往后同房还是要赐一碗避孕汤。”

南廷玉顿了顿:“是。”

郁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她之前,他几乎不问男女之事。在她之后,身边也无一人提点,是故先前几次同郁娘欢好,都没有赐避子汤。

听惠娴皇后这番话,他敛起神色,走出常宁殿。

月色正通明,宫道两侧是青瓦红墙,一层又一层的宫墙在月色下铺开,如牢笼一般将其中的人深深困住。

偏生,困在其中的人,却又有着世间莫大的权力和自由。

南廷玉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投在白玉般的石板上,身后宫人亦步亦趋跟着他,风呼呼吹动,衣角飘扬。

他坐上马车,车夫立即扬鞭而动,长乐宫距离皇宫五六分钟的距离,车夫的扬鞭声只响了几下,便已经抵达长乐宫。

安公公早已经领着下人,在宫门前迎接他,马车停下来后,见南廷玉神色平静从马车中下来,安公公心道,看样子这趟皇宫之行不算差。

他笑着上前,将手中大氅披到南廷玉肩上:“殿下,可用过晚膳?”

南廷玉摇头:“孤没有胃口。”顿了顿,又道,“给孤做一份粉葛生鱼汤。”

安公公吩咐下人去准备鱼汤,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视线在一众仆人头顶上跃过。

“她呢?”

“郁娘子吗?今日是菩提节,她和府邸的烧火丫头苗苗一同结伴出去游玩了。”

南廷玉眼中瞬间浮起不虞,扯了扯衣襟,心道,她倒是会享受,在外自在游玩,而他这三日却是如履薄冰,在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谋得一丝喘息。

若不是他行事周密,事无差错,这一次恐怕要被吃人的皇宫脱掉一层皮。

等到粉葛生鱼汤上来,郁娘还没有回来。

南廷玉喝了一口汤,发觉味道不一样,莫名一肚子气,将汤置在边上冷着脸。

“怎么人还未回来?”

“今日夜市甚美,二人可能要晚归。”安公公怕南廷玉是在担心,复又道,“殿下不必担忧,老奴先前已经安排两位侍卫跟着她们,护她们二人周全。”

“孤不是在担心她们,她们身为长乐宫的下人,却在外游玩至深夜,还有没有规矩了?”

安公公正要说话,这时,外面忽有笑声穿过碧清池,跃入耳中。

青石板上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几道身影从竹林小道中穿出来,走在中间的正是郁娘和苗苗。

郁娘侧着头同一旁的苏子说话,莹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照出颊边温柔的笑意。

苏子抿唇腼腆笑着:“没有多少钱,郁娘子你不用这般客气。”

“客气的是你,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若不是有你的帮忙,我和苗苗可能就要被扣在小摊子前,脱不了身,等下我便进屋把钱拿给你。”

郁娘和苗苗先前在杂物摊上看东西时,不小心弄碎一只玉镯,那小贩见状便狮子大开口,非要二人赔偿白银十两,否则就不让二人走。

三个学徒和两个侍卫听到这话,瞬间围了上去,给她和苗苗壮胆。那小贩见状,吓得不轻,不敢再胡乱要价,只同郁娘和苗苗要了三两白银。

可她们俩买了一下午的东西,兜里空空,在一起也没有凑够三两白银,最终还是苏子掏钱垫上的。

苗苗这时忽然扯住郁娘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是太子殿下……”

郁娘闻声,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站在廊檐下,眉宇间有大片垂落的阴影,神色不辨。

她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南廷玉视线从苏子脸上落到身后两个侍卫身上,他们手里捧着的、臂弯上挂着的皆是各类东西,想来又是郁娘买给旁人的小物什。

她倒是会做人情!

郁娘察觉到南廷玉情绪不好,以为他又要发脾气骂人,却见他忽然甩袖,一字不发离开。

安公公压低声音:“太子殿下是觉得郁娘子你回来晚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郁娘哑然,望着南廷玉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里估摸除了晚归,只怕还有看见她和苏子他们笑容晏晏的模样。

以前她是故意借着苏子来刺激南廷玉,现下,目的既已达成,自不必再拉着苏子作秀。

她心思转了一圈,没有立即去讨好南廷玉,而是向安公公询问她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得知南廷玉只喝了一口粉葛生鱼汤便没有再喝,她立即道:“我去给殿下重做碗鱼汤,安公公,这个桂花酥和千层糕是特地买给您的,您若不嫌弃就当个解闷的零嘴。”

安公公接过用油纸精心包装起来的点心,正想道谢,见郁娘已经向厨房的方向而去。

安公公嘴角忍不住勾出笑,郁娘子倒是个伶俐人儿,难怪能留在殿下身边。

南廷玉本以为郁娘会如同往常那般追过来,向他殷勤讨好,柔声解释,结果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

他冷着脸沐浴、冷着脸穿衣、冷着脸看折子。

过了一炷香时间,书房外才忽然响起郁娘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如羽毛般挠在人的心间上。

“殿下,你睡了吗?”

“睡了。”

“……”郁娘。

沉默了,会儿,郁娘方才开口:“殿下,身体为本,你晚间还未用膳,奴婢给你做了汤。”

南廷玉心道这应是安公公透露给她的信息,想着等下要好好提点安公公,别让他再随意泄露他的事情。

虽是这样想,他面上却缓和几分,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冷脸道:“不是粉葛生鱼汤,孤不喝。”

“是粉葛生鱼汤,没加葱。”郁娘特地补充道,往日里她有注意过南廷玉不喜吃葱,所以她熬汤时从不放葱。

南廷玉哼了声,没明说同意与否。

郁娘却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她推开门,脚步轻轻而入,身段似披帛般绵柔,娉娉婷婷走过来。还未靠近,汤盅中的鱼汤香味已经四溢。

她将汤盅放下,拿起碗和勺子,为南廷玉舀了半碗的汤,小心放置在案几边。

“殿下,趁热喝吧。”

南廷玉没看她,视线仍盯着手中折子,目不斜视状,端起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不耐垂眸过去,看见案几上放了个丑丑的虎头笔筒,心道,哪里来的丑玩意。

怎么敢放在他这里。

他正要命人将它给扔掉,却见郁娘拿起这个丑玩意,一脸期待看向他。

“殿下,这是奴婢今日在街上买的笔筒,想要送给殿下,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南廷玉动作一顿,停顿两三秒,才不咸不淡道:“甚可。”

丑是丑了点,不过瞧着肚筒很大,挺能装物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奴婢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也怕殿下嫌弃,只买了这个虎头笔筒送给殿下。”

南廷玉周身那股低气压似是一瞬间消散殆尽,他装模作样拿起笔筒打量。

“礼物贵不在价格,而在心意。”

郁娘颊边笑意更深,温顺立在一旁没说话。

南廷玉手里把玩着笔筒,越看越觉得顺眼,龇牙咧嘴的老虎,丑陋中又显威武,粗糙中还有几分可爱。

“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郁娘心思转了圈,道:“因为在奴婢心目中,殿下就如同这老虎一样,强大威猛,所向无敌,且足智多谋,聪慧无双……”

灯火之中,南廷玉嘴角不住牵起,哼了声做掩饰:“够了,少在这里拍马屁。”

他思绪忽然飘远,不知怎地想到很久以前在蓟州城,马夫欲轻薄郁娘时说的那句话。

“你心悦的人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那时他听到这话,没甚在意,只觉得是马夫随口一说,如今想来,她莫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何时喜欢的?

转眼想到这婢子口里向来没几句真的,且对其他男人也是这般温顺体贴,他又皱眉克制住心中的遐思。

“孤担不起这些话,还是去夸赞你的好苏子罢。”

“好苏子”这三个字一出来,郁娘便知道他心里果真还在计较蓟州城的事情,她眼中笑意分明。

“殿下,奴婢和苏子是清白的,绝不可能有一丝私情,你若答应奴婢不生气,奴婢便能证明给你看。”

“哦?怎么证明?”

“殿下这是答应了?”她很少直视他,此刻她眼仁亮晶晶的,似承着星辉月芒,一瞬不瞬看着南廷玉。

南廷玉心神微动,下意识应了声:“嗯。”他倒想看看,有什么证据还能让他生气。

郁娘俯身凑到南廷玉耳边,小声道:“殿下,其实苏子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南廷玉眼神一怔,旋即浮出怒火:“那裴元清竟然敢在军医苑收留一个女……”

“殿下莫气。”郁娘声音跟带着钩子似的,钩得南廷玉喉咙发痒,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裴老先生收留苏子,是出于善心,就跟当初收留奴婢一样,若不是有这份善心,奴婢现在也不能遇到殿下。”

南廷玉胸中气焰莫名消了许多,面上仍板着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奴婢见过她两三次面便猜到了。”

郁娘在教坊中长大,对女子再熟悉不过,苏子望着她的眼神明显和另外两个学徒,或者说和男人不一样。虽然苏子也常常被她逗得面红耳赤,但神情中除了羞赧,再无旁的意思。

再者,私隐之事上,裴元清只让苏子和她接触,她便猜到苏子可能是女子。后来几次试探,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当初在蓟州城是苏子先发现我被马夫欺负,若没有她敢站出来救我……我……我当时其实已经心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死志,不打算苟活于人世了。”

南廷玉心道,她倒是会掰扯道理,将苏子说成她的救命恩人,他若要再去找苏子算账,那便是小气计较,严重了还是恩将仇报。

他脑海忽然闪过什么,隐约觉得以前被郁娘给耍了,正想质问,又见郁娘伸手为他添上鱼汤。

葱白的十指捧着豆青色的汤碗,显得十分好看。

“殿下,再喝口汤吧,鱼汤要凉了。”

尝了几口鱼汤,思绪就这么被岔开,俨然忘了心中的质问。

他嘴巴一贯很挑,偏生她做的鱼汤很对他胃口,一点腥味也没有。以至于他现在喝惯她做的鱼汤,再喝别人做的,总觉得不对味。

郁娘怕他还在生气,又道:“今日奴婢还买了些糕点,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稍后奴婢给殿下送过来,当做夜宵。”

南廷玉并不喜欢吃糕点这些东西,闻言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有孤的份?”

“有的。”

“稀奇。”他挖苦一句,视线又落到折子上去,情绪瞧着不错,没再生气的样子。

郁娘唇角抿着笑,收拾干净案几退出去,等她再回来时,手里端着糕点盘子。

她特地挑了味道不是很甜的糕点送过来,花花绿绿的摆在一起,很是好看,将盘子放到案几上,又为南廷玉添上热水。

南廷玉并未抬头看她:“你退下吧,这里交给安公公。”

“是。”

郁娘走到门边,南廷玉又忽然喊住她。

“你晚上宿在哪儿?”

“奴婢宿在下房,和苗苗住在一起。”

苗苗想来就是那个又高又壮的烧火丫头了。

南廷玉眉头蹙动,却没说什么。

在她走后,安公公进来,南廷玉吩咐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安公公给她重新安排一间下房,要靠近他的寝宫。

安公公心中诧异,面上不变:“要奴才现在去安排吗?”

“不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做安排。”

“是。”安公公垂眸应道,原先他在外面守着,听南廷玉和郁娘说话,南廷玉语气里那股闹别扭、故作高傲的姿态,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的记忆里,南廷玉一直少年老成,安稳持重,从没有露出过一分一毫的孩子气,没想到南廷玉不是没有,而是藏得深,如今遇到郁娘子,全被激出来了。

片刻,南廷玉放下手中折子,视线移到糕点上,他伸手拿了一块龙须酥,只觉得满手粘的都是碎屑。

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吃着不嫌麻烦吗?

他尝了一口,评价道:“一般。”

复又拿起另一块桂花酥,吃了口后给出同样的评价。

“一般。”

“这个也是一般。”

一旁的安公公见状,嘴角不住扬了下。

太子殿下这小孩心性真有趣。

·

次日,天还未亮,安公公便已经陪着南廷玉上早朝。

安公公的两个徒弟小喜子和小奇子,领着杂役们来下房,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要给郁娘换个新住处。

苗苗听到后哀嚎不已,抱着郁娘的胳膊,舍不得松开:“呜呜呜,郁娘子,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和郁娘子住在一起。”

“太子殿下只让郁娘子随身伺候,没有你的份!”

“那我随身伺候郁娘子行吗?”

“……”郁娘。

深怕苗苗再说出来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郁娘连忙反握住苗苗的手,宽慰道:“苗苗,你先别急,等太子殿下回来,我问问殿下,能不能将你也调过去陪着我。”

“好!”

苗苗瞬间满血复活,一把抱住郁娘,她力气大,竟直接将郁娘给抱了起来,原地旋转好几圈。

郁娘被转的晕乎乎的:“……”

稍后,苗苗大抵是高兴,一人独揽搬东西事宜,直接挎起郁娘的两个包袱,捧着瓷盆牙杯,便冲向目的地。

郁娘和一群杂役空着手跟在她后面,看她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跟打了胜仗似的。

“郁娘子,要我帮你整理床铺吗?”苗苗跃跃欲试。

郁娘慌忙道:“不不,苗苗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苗苗没有再坚持,她是个大老粗,不擅长这些细致活,看着日头,该要去做午饭,她便道:“好,郁娘子,那我先去传火了,有事你再叫我。”

“嗯。”

郁娘东西少,把床单铺一铺,基本没什么再要整理的。

小喜子和小奇子临走时,她分别给二人一盒糕点,二人很是开心,连连道谢。

午间,她正看着手札,熟读长乐宫规矩,忽然听到碧清池附近传来声音,似是有人闹了起来。

她放下手札,走出去,方一跃过竹林,便见府邸的下人杂役们全都跪在地上,乌压压一片。

心中正纳罕间,一旁的苗苗见到她出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着跪下来。

“郁娘子,快跪下来,殿下发怒了。”

“怎么回事?”郁娘还未看到南廷玉的身影,垂着头小声问道。

“方才三公主和宣姑娘来了,府里的下人没认出这二人身份,不许她们进来,双方推搡间竟导致三公主和宣姑娘摔倒。”苗苗凑到郁娘跟前,压着声音,“殿下下朝回来,正好看到三公主和宣姑娘被下人推倒的场景,顿时怒不可遏,将那两个下人拉去打了三十大板子,又罚我们这些奴才跟着连坐,让我们以后长长眼,好好认清楚人。”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兄,你这府里的狗奴才一个两个都没眼力见,方才他们在边上眼睁睁看着我跟若薇姐被推倒在地,受尽欺负。”

郁娘壮着胆子,悄悄抬起头,瞄向殿门的方向。但见人群中,南廷玉个子高,一眼便入眼底,他今日身上穿的是绣着黑蟒的白袍朝服,站在那儿长身玉立,很是好看。

在他左边上,挽着他的手撒娇抱怨的人,应是刚刚说话的三公主。

这三公主竟做翩翩少年打扮,不止如此,南廷玉右边一人也做少年打扮,想来便是宣若薇了。

难怪府里的下人会认不出她们二人,将她们拦在门外。她们女扮男装,身边又无丫鬟公公作陪,这般模样任谁也不敢随意放进来。

南廷玉声音淡淡:“婉婉,孤已经罚他们下跪在这里,你还要怎么惩罚他们?”

南庭婉委屈哼了一声:“可我的腿还在疼。”

“若是腿脚疼,那便进屋歇息去。”

“皇兄,你好凶啊。”南庭婉嘟囔一声,松开南庭玉的臂膀,向宣若薇依偎过去,故意装作一瘸一拐模样:“还是若薇姐姐好,知道心疼我。”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玉,笑着安抚道:“三公主,日头烈了,咱们进去吧。”

“好。”南庭婉刚走没几步,忽然叫道,“若薇姐,你的手摔破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碍事,只是破了点皮。”

“怎么会不碍事?往常你是多么爱惜自己的手啊……”南庭婉拽出宣若薇的手,举到南庭玉跟前,告状般道,“皇兄,你快看。”

南廷玉看了一眼,皓白的手背上破皮的伤口分外显眼,他皱了皱眉,向安公公道:“将那两个不长眼的奴才打完后扔出府邸。”

安公公:“是。”

宣若薇缩回手,冁然一笑:“殿下你莫要怪罪于旁人,其实全怪我自己不小心。”

“若薇姐,你就是心地善良,那两个恶仆分明是拔高踩低,有眼无珠,若是在皇宫里早就没命了,岂能是赶出打三十大板赶出府邸这般简单?”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从仆人中踱步而过。

郁娘将头埋得很低,原先还想悄悄瞄宣若薇,怕被治个大不敬之罪,吓得没敢再抬头。

南庭婉和宣若薇皆穿着白色制士男子劲装,腰间束着黑带,脚下踩着黑靴,个头不高,行走间却有翩翩公子哥的气质。

路过郁娘身旁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娘觉得宣若薇的脚步似乎顿了下。

须臾,几人的交谈声又渐渐远去。

“三公主,此事怪我,若是我能安排妥当,这次来长乐宫也不至于连累你受伤……”宣若薇的声音被竹林掩去,她不似南庭婉那般娇嗲,字字清晰爽朗。

这宣若薇,同郁娘想象中的不一样。

原以为飞鸾灯的神女,会是娴静如花照水,娉婷似风扶柳的美人儿,却没想到是个洒脱利索的女子。她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身男装干劲潇洒,姿态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令人很是舒服。

郁娘虽未看清她的面庞,心中却浮现出三个字——不简单。

宣若薇绝非祈明月那般只知狂怒之人。

此时,日头逐渐旺盛,膝下跪着的石板越来越烫,后背薄衫浸出湿汗。

苗苗扯了下郁娘的袖子,忍不住向郁娘抱怨:“郁娘子你来得迟,没看到当时的情形,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府里的那两个门卫分明没有用力,也不知怎地三公主和宣姑娘就一同摔倒,偏偏还被太子殿下恰好看到。”

前方有人小声接过话:“是啊,那两位贵人莫名摔倒,害得我们这府邸上下七十多个奴仆杂役也跟着受罪。”

“最可怜的还是那两个挨板子的门卫,打了之后还要丢饭碗。”

郁娘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嘘声,示意他们噤声。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再告到两位贵人那里,只怕不只是罚跪那么简单的事情。

众人听到声响,不再言语。

正是晌午,太阳毒辣如姜水,覆面而来,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被照过的地方一片通红。

汗水不断从脸庞落下,不一会儿,下人们皆唇色发白,精神萎靡。

苗苗身子健朗,精神还好,她看向一旁的郁娘,见郁娘眼睫垂动,干涸的唇瓣上起了一圈皮,心道,再这样下去,郁娘子怕是要昏过去。

她便挪到郁娘跟前,让郁娘靠着自己的肩膀。

“郁娘子,你靠着我。”

“嗯。”

一炷香左右,殿内三人方才出来。

南廷婉转动着轻快的步子:“皇兄,你真偏心,给母后备了礼物,也给若薇姐备了礼物,却唯独没有给我,我要向母后告状……”

“稍后你去孤的库房,喜欢什么自己挑。”

“皇兄,这是你说的,我可不客气了。”

几人的脚步声跃过竹林传来,本来快要虚脱的郁娘,意识瞬间清醒。

宣若薇的声音这时响起:“殿下,臣女看这些下人们已经跪了许久,若再罚下去,他们身子恐支撑不住,且臣女和三公主也无大碍,可否免了他们的罪责?”

“嗯。”南廷玉旋即向跪着的下人道,“你们这群奴才还不快谢谢宣姑娘?”

一众下人连忙跪地叩谢:“谢宣姑娘求情,谢殿下开恩。”

南庭婉撇嘴:“若薇姐你太善良了,将来你若嫁入长乐宫可不能再这么心软,不然会被那些以下犯上的仆人欺负到头上来。”

一般闺阁中的未嫁女子,听这话必然要故作羞怩之态,宣若薇却摇头笑笑,神色郎然自若。

“三公主,你莫要拿我寻开心。”

说罢,宣若薇竟迈步向郁娘的方向走过去。

南廷玉也是这才发现郁娘的身影,眉头当即皱起,心道,方才罚跪的时候,没在下人堆里看到她,怎么过一会儿,她自己来受罚了?

郁娘站起身,眼前画面突然模糊,身子不稳,差点迎面摔倒。

幸而,宣若薇伸手一把扶住了她,宣若薇不似一般贵女那般高高在上,姿态显得十分亲昵自然,举止也是俊逸飒爽。

“这位姑娘想必便是随军照顾殿下的婢女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这话是问向南廷玉的。

南廷玉目光凝在郁娘干涸的唇瓣上数秒:“嗯。”

宣若薇:“难怪能得殿下垂怜,果真是婀娜多姿,美艳动人。”

一旁的南庭婉皱着眉,视线掠过郁娘,见郁娘鬓间满是汗,却依然姝色妖娆,身段娇娇啻啻,跟那话本里的狐狸精似的,她便故意挖苦道:“不过尔尔,与若薇姐你相比差得远。”

宣若薇看一眼南廷婉,颇为无奈向郁娘道:“三公主性子直率,你不要放在心里。”

郁娘轻拭颊边的汗,微微点了下头,露出一副胆小不敢言的样子。

南廷婉见状,鄙夷撇开头。

宣若薇:“方才听殿下说了行军路上的凶险,多亏有你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我今日来得匆忙,未准备礼物,这枚镯子便当做见面礼送给你好了。”

这话说的得体大方,听在郁娘的耳朵里,就像温婉持家的主母在奖励把男主人伺候妥当的小妾。

郁娘也这才得空仔细看清楚宣若薇的模样。

宣若薇未施粉黛,柳眉樱唇,凝脂雪肤,概因男子打扮,眉眼间多了几分飘逸英气,乍一看似鲜衣怒马、步月登云的翩翩少年。仔细望去,又觉清丽绝俗,是个不拘小节、爽朗明媚的美人。

不愧是金宛第一美人,气质脱俗非凡,难怪能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夜不能寐。

郁娘垂下眼睫,想着自己照顾南廷玉,是职责所在,为何要受宣若薇奖赏。

这不符合规矩。

她正欲拒绝,目光落到宣若薇手中的那枚镯子上,见镯子缀满晶玉宝石,十分奢华贵重,她顿了顿,忽然改口:“宣姑娘客气了,奴婢只是尽些本分罢了。”

说罢,她没做推辞,接过宣若薇手中的镯子。今日她平白无故罚跪,遭了罪,总要捞点东西弥补回来。

既然宣若薇愿做这大方之人,那她何必忸怩拒绝。

宣若薇神色一顿,很快又扬起笑:“我对你颇有一见如故之心,还不知你叫什么?”

“宣姑娘唤我一声郁娘子便可。”

“好,郁娘子。明日我和三公主在城郊放风筝,不知郁娘子你有没有空,与我们一同游玩?”

她笑容大方诚恳,言语举止坦荡利索,虽是初次见,似乎便已将郁娘当做挚友对待。

郁娘见她瞳仁十分澄澈分明,能清晰映出郁娘面上的狼狈虚弱。

二人这般站在一起,宛若云泥之别。

郁娘唇角动了动,还未想好说辞,倒是南廷玉的话先响起。

“若薇,她只是个奴婢,你们带上她做什么?”

“殿下,臣女对她一见如故,想和她……”

宣若薇话还未说完,南廷玉又淡道:“且长乐宫平日事宜繁多,她须在孤身旁左右伺候,没空随你们游玩。”

宣若薇闻声,倒是识趣,没再强求,挽着郁娘的手又聊了家常话。

离开时,她眼神在南廷玉脸上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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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内,南廷婉放下帘子,皱着眉道:“若薇姐,明月来信,说这个婢子手段了得,你今日一看,觉得如何?”

宣若薇眼色深沉,车轮辚辚而动,轿帘摇晃间光影交替洒在她脸上。

她道:“不似普通妇人。”

“哼,不过也不怕,就算她手段了得又怎么样,她身份低微,皇兄如今连个最末等的奉仪都没有给她,她连做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宣若薇唇角掀动,伸手故作推搡了下南廷婉:“好了,我的三公主,莫要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即将及笄,皇后娘娘想要给你选驸马,可有看中的?”

南廷婉连忙摆手求饶:“若薇姐,我也不再多嘴了……”

马车内一时笑声不断。

而长乐宫这边,两位贵人走后,一众下人如蒙大赦,作鸟兽状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郁娘脚步虚浮,只觉得踩在绵软的沙子上面。

她要向前摔倒时,南廷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整个人顺势揽进怀中。

她额间薄汗滴落:“殿下。”声音被火烤了一般嘶哑,全然不见以往的酥软。

南廷玉沉了脸:“先前门口跪着的人中不是没有你吗?”

“奴婢……奴婢是后来过来的……”

闻言,南廷玉想骂她的心都有了,冷笑道:“你倒是会凑热闹,没有你的事,你也要过来凑个人数。”

“……”郁娘。

身后苗苗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一趔趄,没被日头晒昏,倒是被南廷玉这话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郁娘子不用被罚下跪,是她多此一举,拉了郁娘子一起下跪。

苗苗正以为自己要完时,却没想到郁娘岔开了这个话题。

“殿下,奴婢头晕,眼前要黑了……”

南廷玉皱起眉头,状似嫌弃,手中动作却是迅速利索,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他的寝殿。

殿内置有冰鉴,十分宜人,能帮她消消暑。

进了寝殿,郁娘只觉周身霍然凉爽下去,喉咙干涩发痒,不住咳嗽起来,

安公公倒了凉茶给她润口,她接连抿下两杯,才有重新活了的感觉。

南廷玉一直站在边上,垂眸冷着脸看她。

她悻悻捏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拘谨得很。

“愚笨。”

“……”

郁娘捏紧杯子,不说话,心道,她是愚笨,他喜欢的那位宣姑娘倒是冰雪聪明,会拉拢人心。先是故意借着三公主的手惩罚下人,给下人一个下马威,然后又充当好人,提议饶恕他们。

只怕在这群下人心中,那位宣姑娘现在是善良仁慈的菩萨下凡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吗?”南廷玉见她眉头都快皱到眼眶里去了,忍不住出声质问。

郁娘方想开口,喉间忽然涌出一股干呕的慾望,像是有双手伸进喉咙里,搅动着本就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受的胃部,她干呕半天,也未吐出来什么。

南廷玉看到她这般模样,脑海忽然想到惠娴皇后的叮嘱,神色凝重,立即让人去喊裴元清过来。

“殿下,奴婢没事,不用叨扰裴老先生。”

南廷玉没说话,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状。

郁娘还以为他在担心她,复又道:“殿下,奴婢真的没事。”

南廷玉看她一眼,眸色复杂。

她还未辨清他眼神的含义,又觉胸中失重感忽然涌上来,眼前一黑,竟径直向后昏了过去。

阖上眼的一瞬,似乎听到苗苗尖叫一声。

“郁娘子!”

再然后便是脚步声,慌乱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裴元清的声音。

“郁娘子体温过高,再不降温,恐要伤到五脏六腑。苏子,你去准备冰包,敷在郁娘子的心包穴上。”

“是。”

郁娘躺在榻上,意识昏昏沉沉,悬丝搭在她腕间。

裴元清隔着帐幔把脉,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向南廷玉道:“殿下,郁娘子身子骨一直未养好,经不起这般惩罚。”

他这话隐有劝诫之意,难得如此严肃跟南廷玉说话。

南廷玉没作声,只目光凝在悬丝上。

冰包敷上心包穴后,冰凉的寒气沁入心扉,郁娘神智慢慢回笼。

她睁开眼睫,入目是雕刻着飞鸾云纹的梁柱,梁柱下,四方帐幔松软垂落,遮掩住榻上的情形。

这是南廷玉的床榻。

悬丝收回,脚步声向门外远去。

“殿下,借一步说话。”

裴元清和南廷玉走出寝殿。

郁娘恍惚想到,这二人怎么还要出去说话?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难道……她得了不治之症?

一想到这,郁娘脑子瞬间清醒,犹如一盆凉水迎面而下,浇得她浑身发凉,她顾不得其他,拖着一口气,从床爬上下来。

好在二人并未走远,只站在庭院中说话。

她伏到窗边,屏声偷听。

“殿下,郁娘子呕吐并非有孕,只是中暑反应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一愣,视线隔着一株绿植望向南廷玉,原来他不是在担心她中暑,而是在担心她怀孕了。

南廷玉沉声应道:“嗯。”

裴元清神色踟蹰,又慢慢道:“郁娘子早些年吃过苦,身子其实不大容易受孕。”

郁娘清楚看到南廷玉在听到这话时,紧绷的神色松动许多,不复原先凝重模样。

他右手负到身后,默了一瞬开口:“老先生你之前说她身子不好,便是指这个?”

她已经没了偷听的心思,失神转过身,坐回床榻上。

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难过身子不易有孕,还是该难过南廷玉脸上那一刻露出来的轻松。

可她似乎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她本就是教坊中的瘦马,吃了那么多怪药,身子不易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

南廷玉不喜欢她,连最末等的名分也不愿意给,不想要她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又有什么资格难受?

是她心生了侥幸和希冀,此刻才会无比难受。

门外,脚步声走近,她下意识躺进帐幔中,闭上眼睛装睡,只一双手绞在身前,手指攥紧掩住情绪的起伏。

南廷玉吩咐下人在寝殿中又加了冰块降温,他驻足片刻,并未靠近床榻,抬头看一眼帐幔,旋即转身迈入书房。

郁娘睁开眼,怔忡望着上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宛若魂魄归位,又变作往常模样。

外面日头落下,霞晖仍未散,照得地板金光无限,便是连殿内窗牗门椽的影子都镀上了一层明光。

郁娘走近书房,还未出声,斜长的影子便已经跃过门槛,落到案几边。

南廷玉手中狼毫停住,从案几上抬起头,她背对着阳光,身影跟门外的木香花一般,轮廓在摇摇曳曳。

“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

“晚上孤有宴请,不用你伺候,你回去歇息罢。”

“殿下……”

“怎么了?”又是忸忸怩怩的。

郁娘踟蹰:“奴婢与苗苗一见如故,殿下能否将苗苗调来与我同住?”

南廷玉心里哼了声:“什么时候一见如故这个词变得这般廉价了?”

郁娘:“……”

脑海忽然想到今日宣若薇拉着她的手,也说了一见如故四个字,南廷玉这是连带着宣若薇一同阴阳了吗?

“殿下,奴婢在府里只有苗苗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南廷玉视线从她惨白的唇上掠过,皱着眉:“你们二人不能同住,她可以调到你的隔壁去。”

郁娘没问为什么不能同住,听他这么说,见好便收,不能再得寸进尺。

她俯身谢道:“多谢殿下,那奴婢先退下了。”

她退出门槛,轻轻拢上门。

南廷玉眼中最后一幕,便是她玉白素净的手指轻轻合上漆黑门椽的场景。

他看着殿门,眼神幽幽,许久才收回视线,绷着脸继续处理政务。

另一边,苗苗得到消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后,激动到上蹦下跳,跟个大猴子似的,就差没有飞檐走脊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和郁娘说说,没想到郁娘真的放在心里,明明郁娘身子还不舒服,却依然记得帮她。

苗苗抽着鼻子,一脸感动看着郁娘:“郁娘子,你真的是仙子下凡,人美心善,呜呜呜……”

说罢,她一把抱住郁娘,那股蛮力差点将郁娘的肩胛骨勒断。

郁娘有点喘不过来气:“……”

“郁娘子,你都没有怪罪我今天拉着你一起下跪,害得你也受罚了……”

郁娘笑道:“是无妄之灾还是祸起萧墙,尚不一定。”所以保不准不是苗苗连累她,而是她连累了苗苗,连累了整个长乐宫的下人。

苗苗惘然:“嗯?”

苗苗听不懂话里的意思,郁娘也没有多作解释,动手帮她一起搬东西。

郁娘也这才发现,苗苗屋里的东西一半以上都是各类零嘴吃食,小小的一间下房里,从墙上挂着的到床底塞着的都是吃的,甚至兜篮里还装有吃了一半的大饼和咬了一口的馍馍。

郁娘:“……”

气温高,有些吃食隐隐散发出嗖味,郁娘神色如常,苗苗自己倒是不好意思,把郁娘给推开,不让她帮忙了。

“郁娘子,你今日身体不舒服,你去歇息吧。”

郁娘见她又窘又羞的样子,没再强求:“嗯,那你有事再喊我。”她脑袋还有些昏沉,心口也难受,喂过火火,便窝在床上歇息。

暮色垂下来后,她很快便睡过去。

深夜,天上繁星如珠如玉,马车披着星辉停在长乐宫前。

南廷玉从轿辇上下来,一众下人早已恭敬立在两旁,他直奔向浴清池。

今日以荀世子为首的都城一众好友为他设宴皆风,宴席上,酒过三巡,美人袅袅婷婷而入,各世家子弟身旁,皆有美人作伴。

他未让任何人近身,惹得好友拿他作笑。

“听闻殿下府中出现一艳若桃花的婢子,还以为殿下终于下凡了,原又要修仙啊。”

“哈哈哈,殿下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何方女子竟能让殿下无法执掌玉神灯?”

这话一落下,宴会上众人眉眼里皆是打趣。

他黑着脸解释自己是身体抱恙的缘故,才无缘玉神灯,没想到他们笑得更开怀。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们做臣子的绝不怀疑。”

南廷玉:“……”

宴会上的果酒,入口时不觉得烈,几杯下肚,后劲渐渐浮上。此刻泡在氤氲袅袅的浴桶中,脑海仍有些混沌。

闭目养神时,郁娘的面庞猝不及防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眼神倏然从水雾中睁开,眼底情慾勃发。

水面涟漪浅动,小荷露出尖尖角。

复又一炷香,添了两次热水,浴湢才终了。

他揉着眉心,大步进入寝殿,身上只着柔软里衣,长发垂在肩上,发梢未擦净的水珠浸湿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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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拿着巾帕跟在后面,帮他擦拭水珠,忽听他沉声问着话。

“她睡下了吗?”

安公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嗯,早早便歇下了。”

南廷玉摸了下右手虎口,后牙槽压抑磨动了下,没再作声。

郁娘是从梦中惊醒的,梦里,她似乎被一条柔软而又有力的大蛇抓住,那蛇趴在她的身上,不断游走。蛇鳞的冰凉感几若真实,蛇信子缠上她的脖颈,慢慢收紧,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在窒息的前一刻陡然惊醒。

本能的伸手去捂住脖颈,却没想到竟摸到一张脸庞,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对方及时捂住她的口,才让那声音消散在她喉间。

她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纵使昏暗不能视物,仍能透过他的轮廓和呼吸,一瞬间便能辨别出来他的身份——南廷玉。

他此刻正如那梦中的大蛇一般,压在她身上,火热的胸膛贴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中有着压抑的滚烫。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南廷玉贴上她的唇角,声音沙哑:“整个长乐宫都是孤的,孤想在哪里不可?”

“……”郁娘。

她忽然明白南廷玉为什么不让苗苗和她同住了。

“别动。”

南廷玉叩住她的手腕,摁到枕巾上,她身体下意识躬起,两人近乎严丝合缝贴住。

他的吻很轻,却很密,隔着薄纱一般的里衣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每一寸。

她声音放软:“殿下。”

他身体似乎僵了一瞬,尔后,似有恨恨磨牙声响起,衣物悉数被扔出帐幔。

满地月色化作滚滚潮水,涌湍叠跃。

许久,郁娘浑噩之际,听到他哑声道:“怎么还未.断.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沙哑的嗓音钻入郁娘的耳朵中,郁娘只觉得从耳郭、耳道、到耳窝激起一片麻热,被子又沾湿几分。

世人只知南廷玉面庞长得极好,却不知他的声音亦是令人陶醉得很,尤其是床笫之间,刻意压低的嗓音,划过耳朵,流入心脏,能一点点揉碎人的神智,让人如坠云端,飘飘乎乎,深陷那字字句句的缠绵悱恻里。

郁娘本能伸手护在身前,不想让南廷玉看。

一般妇人断乳期差不多为四五个月,算下来,她也该没了。她不知该怎么向南廷玉解释,混沌的脑子从情潮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再这般下去,定会瞒不住。

南廷玉这时埋下头,鼻间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醉意中有几分惘然。

“你为何越来越香了……”

郁娘:“……”

他吻上她的唇角,浅浅一下,便没再出声,倒在一旁阖目沉沉睡去。

夜色的阴影浸在他周身,映出朦胧的黑色轮廓,他像一座山,像一座墙,独自在一个世界。

而她在另一个世界。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跨越无形的屏障,触碰他在黑暗中的影子,不知想到什么又缩回手指。

他如果知道她是教坊中的瘦马,还会说她香吗?

会骂她臭吧。

门外,明月高悬,夜风鼓鼓。

安公公见房间内灯火熄灭,这才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折步向隔壁而去。

“苗苗。”

梨花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打开,露出苗苗人高马大的身影,苗苗正欲出声行礼:“安公公……”

安公公先做了个噤声手势,苗苗瞬间憋住嘴巴。

进屋后,安公公开门见山,小声叮嘱着话:“苗苗,你和郁娘子瞧着很投缘,她也很喜欢你,平日里你在府中多多照顾她。”

长乐宫没有其他婢女,只有苗苗能同郁娘接触。现下,殿下没有给郁娘子名分,他不便直接命人照拂郁娘子。

顿了顿,安公公又道:“你也看出来了,郁娘子不是普通婢子,现下虽没有名分,但将来不一定。”

苗苗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安公公你放心,不用你多说,我也明白。”她又飞快补上一句话,“即便郁娘子只是个普通婢女,我也会多多照顾她的。”她心里是真的喜欢郁娘,这几日越相处越喜欢。

安公公放心“嗯”了声,暗忖有苗苗在,郁娘也算是在府里有人作伴,若是受了下人欺负,也能有虎头虎脑的苗苗给她撑腰。

他今晚找苗苗说这番话的用意有二,一是怕府中人日常行事会怠慢郁娘子。二则是,谁也不能确定今日的丫鬟通房,来日会怎么样。

识微见远,才是下人的立身良策。

·

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南廷玉解释身子的怪异,心结化作梦魇,让郁娘在晨间做起噩梦,梦到她的身份被抖露出去。

南廷玉知晓后,犹如变了个人,不,或者说,那本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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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脸憎恶的看着她,眼神与萧母当年知晓她身份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跪在地上,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袍,梦境放大了心中万劫不复的恐惧,语无伦次求他:“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求你原谅奴婢……往后奴婢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森冷的两个字——杖毙。

天家尊严怎么能被她这种低贱的人冒犯,唯有一死,才能饶恕她犯下的罪。

她在濒死的惊惧中睁开眼,两只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被子,转过身时猝不及防对上南廷玉的视线。

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连滚带爬摔下床榻,屁股落地,顿时痛得她哧了一声。

南廷玉皱眉坐起身,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身子尚在酸痛中,柔弱无骨般坐到他的大腿上。

“见鬼了吗?”

郁娘缓了缓气,抬起眼皮看他,神智悉数回笼,意识到方才只是一场噩梦。心里忍不住道,见到他和见到鬼没什么区别,都会要人命。

她抚着心口:“奴婢做噩梦了。”话落,她又小心试探,“殿下,你可有听到些什么了?”

南廷玉眼底幽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咸不淡道:“怎么每次做梦都要问孤听没听到?你的鬼哭狼嚎声便是听到了,又有谁能听得懂?”

“……”

罢了,听他这语气,想来是没有听到什么。

郁娘也这才注意到她还被他抱在怀里,他衣襟松动,露出劲健的胸膛,胸膛上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她脸微微涨红:“殿下,奴婢伺候你穿衣。”

“行吗?”

她点头,方要站起来,结果腿脚一软又重新坐回他的大腿上。便是这一下,又有痕迹渗出,湿了南廷玉的大腿。

南廷玉揽着她腰肢的臂膀忽然紧绷几分,牙齿磨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有恨恨之意:“不行的话,就别乱动。”

郁娘没敢再逞强。

“今日你歇息吧。”

“是。”

南廷玉压下眼底翻动的情潮,从床上下来,她身子不适合再弄一次,且今日他还有早朝,时间也不足。

他穿上衣裳,复又道,“既已回到长乐宫,往后交由安公公伺候孤,你不用再随身伺候。”

郁娘愣了愣,只一双眼睛睁大看着南廷玉。

往后不用她伺候了,那她以后以什么身份留在东宫?

通房吗?

想来他是要让她在长乐宫做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了,她垂下眼:“好。”

南廷玉离开后没多久,小喜子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郁娘喝。

郁娘一愣,反应过来这是避子药,只觉得浑身僵硬,一时难以动弹。

他明知道她身子不易有孕,却还是会赐避子汤给她,如此小心谨慎,就这么不想要她有孕吗?

小喜子看她不做反应,还以为她不愿意,言语中多了些无奈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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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伸出手接过避子汤,一口而尽。

那味道极苦,她眉头却没有一丝拧动,喝完药,擦掉嘴角的药渣:“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

安公公隐约觉得南廷玉今日心情不错,早膳比往常多吃了些,换朝服时,在流云银镜前也多照了片刻,然后才施施然坐上马车,入宫上早朝。

待至政和殿门口,晨间万丈霞光升起,照在琉璃重檐庑殿顶上,似是千里浮光跃动。

檐下云冰纹苏式彩画做饰,御道两侧建有汉白玉石栏板,朝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南廷玉甫一出现,众大臣便围过去寒暄。

寒暄几句后,自是绕到近些时日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案子——祈风通敌一案。

这案子两日前由皇帝坐镇,刑部侍郎李慕清主审,姚行舟姚将军、宣明朗宣丞相二人作陪审官,面对如山铁证,以及图门奸细的指控,祈风始终拒绝认罪。

鉴于祈风战功赫赫,声名威望,不便用刑,便只好将突破口转向章校宇身上。

章校宇便是蓟州城的同知,也正是姚家先前找出来的那位替死鬼。

可惜的是昨晚章校宇突然自尽于牢中,死前修书一封,箭头直指祈风,扬言自己是在为祈风顶罪。

这下,线索断掉,稽案无头。

祈风似要坐实这个罪名了。

而看似游离在事外,实则处在漩涡中间的南廷玉,听闻此事,也只是不咸不淡应了声“孤知道了”。

众大臣心里一时摸不着底,趁着未上朝之前,想从他这儿探点口风。

只是南廷玉三言两语便搪塞住他们,说话滴水不漏,饶是一群狐狸一同打探,也什么都没有探到。

须臾,一头发花白、穿着圆领紫袍宦服的公公走至大殿上方,他便是启明帝身边最为得宠的越公公。

越公公手持拂尘,捏着嗓子,一声“上朝”落下后,众大臣这才离开南廷玉身边,按照位阶各自归位,纷纷向宝座方向跪下。

“参见陛下。”

启明帝近些时日染了风寒,只隔着珠帘上朝,帘内传来一道咳嗽声。

“平身。”

大臣按照惯例禀奏事宜,近来天下太平,并无太多事情。一刻钟后,李慕清向启明帝禀报了昨晚章校宇畏罪自戕一事。

珠帘内,皇帝南筠之轻轻咳嗽几下,一时并未做声。

一众大臣低着头,目光看看珠帘,又不约而同看向南廷玉。若是今日姚行舟没有称病,他们的目光等下也要再看看姚行舟。

“自戕了啊。”南筠之似是叹口气,“难啊……”忽然话锋一转,他问向南廷玉,“太子,你觉得如今证据够定罪了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陛下,人证已有,但物证尚不足,若只凭几封信件来佐证祈风通敌,难以做到完美自洽。儿臣以为,只有将从章校宇手中骗走赈灾粮款的六卜鬼逮捕归案,查出钱款流向之地,才能完善祈风的罪证。”

章校宇供词中便是他交友不慎,认识一名叫做六卜鬼的商人,那商人说是要助他建赈灾营地、帮他看护粮款,然而粮款到六卜鬼手中后,粮草被一把火烧干净,钱财却悉数卷走,六卜鬼从此销声匿迹。

这供词漏洞百出,但偏偏有人信,起初便就这么轻飘飘结了案子。

蓟州城那些饿死的灾民、四处逃荒的难民以及无处不在的苦厄,在卷宗上不过寥寥几笔带过,成为组成浩瀚历史的只言片语。

李慕清接过话:“臣赞同太子殿下的话,那六卜鬼未找到,粮款也始终未找到,证据不全,难以定案。”

镇国公崔翟出声反驳:“那章校宇自己不也招供了吗?六卜鬼和祈风合作,将粮款骗走,用来锻造兵器,支助匪贼!”这也是蓟州城贪污案得以重审的关键。

“可查获的兵器才值多少?那粮款又是多少?”

“谁知道那剩下的粮款有没有被分给匪贼和图门人了?!”

眼见两派又要吵起来,南筠之出声阻止:“好了,多说无益,这事如今要尽快结案,越耽搁越丢我大乾的脸。”

“是。”

“退朝吧。”南筠之似乎不愿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个案子上,他只关心结果,换言之,只关心丢不丢他的脸,丢不丢乾朝的脸。

众人心道,要是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那祈风怕是要落实这个罪名了,纵使可能是被诬陷的。

下了早朝后,李慕清向南廷玉而来,躬身行礼:“殿下,可要随臣去刑部查看章校宇的修书?”

南廷玉:“不了,按照规矩,孤须得继续避嫌,孤相信李大人会明察秋毫、秉公执法。”

李慕清也未多做劝阻,闻言便行礼告退。

他找南廷玉,只是觉得南廷玉手里一定还有证据,或者南廷玉一定知道些什么事情,但南廷玉偏偏做出一副“独善其身”的姿态。

还有朝臣想从南廷玉这里套话,南廷玉并未和他们多做交流,只言要给惠娴皇后请安,便先向常宁宫而去。

·

惠娴皇后将沉香片放进铜丝架上,听到身后传来宋嬷嬷的禀报声。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她笑着盖上炉盖,炉内炭火柔缓,将沉香片的幽韵香气徐徐炙烤出来,转过身鬓间凤钗轻动,身上穿的是正红色宫装,衣襟裙摆绣凤羽图纹,胸前则垂下一圈洁白珍珠装饰,平添几分端庄大气。

“母后。”

“不必多礼,今日早朝可还顺心?”

南廷玉点点头:“尚可。”

“听闻那章校宇自戕了?”

“嗯,不大碍事,他活着反而是个暗礁险滩,对我们有百害而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利。他死了,姚家便不能随意操控他,往后再难通过他那张嘴做文章了。”

章校宇之死,是他的计划之一,他让人暗中向姚文远散布消息,说是章校宇已有投诚之意,再放出些章校宇同姚家私下达成的一二协议,便引得姚文远方寸大乱,兵行险招,将人给杀了。

惠娴皇后见南廷玉神色沉稳冷静,心道,蓟州城贪污一案曲折跌宕,他却始终临危不乱,这般胸怀和胆魄,饶是让浸淫后宫争斗多年的她,也不得不佩服。

她收起心中忧虑,又同南廷玉说了些家常话。

一刻钟左右,南廷玉要离开,恰好遇到前来请安的三公主南廷婉。

南廷婉见到南廷玉,心中顿时欢喜不已:“皇兄,你今日怎地也在?”

南廷玉看她眉眼惺忪,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答反问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都几时了才来给母后请安。”

南廷婉撇撇嘴,坐到惠娴皇后身旁,撒娇告状:“母后,皇兄凶我。”

南廷玉:“……”

惠娴皇后嗔怪看向南廷玉,握住南廷婉的手,安抚道:“无碍,有母后帮你做主。”

南廷玉摇摇头,心道,南廷婉如今是被母后宠得有些不着边际,只希望她别步入祈明月后路。

转眼又想,南廷婉常与宣若薇待在一起,有宣若薇照看些,想必不会让她如祈明月那般嚣张跋扈。

南廷婉也非惠娴皇后亲生女,生母本是惠娴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平岚郡主。

平岚郡主在生南廷婉时难产而亡,惠娴皇后见南廷婉没了生母,父亲妾室众多,怕她受欺辱,便做主将她养在身边,认作女儿。后来,皇帝怜悯惠娴皇后无所出,破例让南廷婉记入皇家玉牒。

南廷婉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皇兄怪罪我没有规矩,也不问问我为何起床疏迟?”

“哦,你为何起床疏迟?”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南廷玉脑海蓦然想到郁娘,心弦霎时有了起伏。

“哼,今年的百花宴母后交由我来操办,昨日我和若薇姐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月上中梢才睡下。”

南廷玉没什么感情道:“忙得焦头烂额?那忙出什么所以然了??”

“我……”南廷婉脸色涨住,哼哼撇嘴,不说话。

惠娴皇后笑着圆场:“廷玉,你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婉婉,她还只是个孩子,这次的赏花宴我交给她,便是想要锻炼她,让她早早变成大人,也希望她能借此机会多认识些人,若是能寻到如意郎君那便是最好不过。”

南廷婉脸色通红,扯了扯惠娴皇后的衣袖,复又看向南廷玉一眼,嘟囔道:“母后别再说了,婉婉不要嫁人,婉婉以后要一直陪着母后。”

“傻孩子,你怎么可能一直陪在母后身边?若真那样,母后也舍不得。”

“可是婉婉还小,不想这么早便离开母后。”

惠娴皇后笑了笑:“只是让你寻个如意郎君,没说让你离开母后,你皇兄及冠后便搬去长乐宫,哪怕将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也依然是母后的孩子,同母后的心始终在一起。”

南廷婉脸色越发通红,哼了声,故作撇头状:“母后不要再提这事了,还是说赏花宴吧,我想邀请皇兄身边的婢子参加,母后你觉得如何?”

惠娴皇后闻言,看了一眼南廷婉,又轻瞥南廷玉,心道,南廷婉这话背后恐怕是有宣若薇的暗示,应是宣若薇想要多多接触那个婢子。

她心思转了一圈,唇边漾着笑:“好,廷玉,那便让你府里的婢子过去吧,让她结识一下都城的贵女,以后有个说话的闺中手帕交也好。”

南廷玉皱眉:“她不懂都城的规矩。”

惠娴皇后:“既是如此,那更要过去了,她现下没有名分跟着你,但是规矩还是要学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宅在后院,不出来见人。”

南廷玉没想到惠娴皇后会如此坚持,便道:“婉婉若想邀请她,那应当去问她的意思。”话落,他抬起眼皮,眼神沉沉看向对面的南廷婉。

南廷婉心虚撇开头:“我知道了,我会送帖子给她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阳宫。

宫人皆被赶出去,守在殿门口。

姚泊月和姚行舟对坐而谈,姚文远站在一旁。

姚泊月着绣着花纹云簇的绛紫色长褙,灰色抹胸上缀满碎金银线,头上戴一顶紫色高冠,鬓发间插满步摇珠玉,瞧着奢华尊贵程度直逼皇后。

同皇后娴雅淡静性子不同的是,她艳丽妩媚,眼神举止间皆充勃勃野心。

在她对面的姚行舟则是将臣打扮,鬓间风霜如刀,眉眼沧桑却更显沉稳老道。

一旁的姚文远虽比父亲姚行舟小有二十余岁,却不如姚行舟端正威严,神情小心怯缩。他眼睛瞟了一眼姚行舟,咽了咽喉咙道:“父亲,你放心,章校宇之死我处理的很妥当,绝不会让他们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姚行舟看着他,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愚蠢,那章校宇本就是我的人,他既已答应为你担下一切,你为何还要杀掉他?”

“父亲,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姚行舟见他不知悔改,仍固执己见,恨恨道:“想我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儿子?章校宇是跟随我多年的死士,便是当年落入叛军手中,遭受百般酷刑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如今你杀了人,又动了手,雁过留痕,必定会被人嗅到腥味!你怎么就不信为父的话?留他活命比死了更有价值!你但凡有你兄长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从蓟州城躲回金宛!”

蓟州城贪污一案,虽找了替死鬼,将姚文远从中摘出去,但满朝文武谁不是心中跟个明镜似的,自是明白谁才是那罪魁祸首。

姚行舟自觉丢人,懒得受人打量探究,已经连续多日称病不上早朝。

姚文远被骂的脸色铁青,说不出来话。

姚泊月睨了一眼姚文远,出声劝道:“父亲,此事二哥既已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如若惹火上身,查到二哥头上,那通敌的人是祈风,骗钱的是六卜鬼,咱们只要证明这六卜鬼是受祈风指使,罪责还是由祈风担待。与祈风这满门抄斩的罪名相比,二哥只是心怀正义,杀了个恶人而已。”

话落,姚泊月又漫不经心道:“若是我们能再将通敌之罪,牵扯到太子身上,那便是再好不过。”

这便是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是故,姚行舟才被说动,支持重审蓟州城贪污一案。

但现下,他总觉得惴惴不安,没有那么简单。

“祈风真的通敌了吗?”

“如果没通敌,那怎么解释祈风在蓟州城十战九输?”姚文远不知想起什么,又忿忿不平,“想来也是那祈风指使六卜鬼来骗我的钱,意图加害于我,却没想到作茧自缚!反倒害了自己的性命!”

姚行舟睨他一眼,他又讪讪闭上嘴。

姚行舟沉眉,心道,虽然与祈风为政敌,但心中却颇为钦佩他,一介平民凭借勇猛,一路坐到将军之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实属难得。

这样的人,本该是大乾的栋梁之材。

如若通敌实在可惜,如若被怨通敌那更是可惜。

只是现下祈风不死,那死的就是他的儿子。

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他现如今唯一剩下的儿子,不得不保。

姚行舟摸着腰间那把剑鞘已经生锈的长剑,叹道:“如果你兄长崇山还活着就好了。”

姚文远脸色难看。

“当务之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那个六卜鬼,不管他受谁指使,他背后之人只能是祈风。只有这样,才能摘清你这个孽子的罪责!”

姚文远被骂的抬不起头。

·

醉伊楼,金宛最奢华的酒肆,为仿古建制,楼内假山堆叠,流水潺潺环绕。这流水初看以为是澄澈的溪水,自二楼荷花潭蜿蜒而下,然而细闻便发觉有淡淡的醉人香味,方才明白这流水竟是汨汨美酒。

客人雅兴盛起,拿着酒樽自便,绕着这荷花潭和假山,边饮边作诗,也算是一番别有特色的景致。

四楼,徐峰看着这楼下情形,叹道:“文人雅士的兴致,是我这俗人欣赏不来。”

一口酒,一句诗,一步路,又一口酒,当真是不够飒爽利索。

酒就该大口大口喝。

步子就该大步大步走。

至于这诗,什么劳什子的东西,就不该有。

对面的赵飞澜笑道:“都城虽位于北方,官员却大都来自于南方,酷爱饮酒作诗,行事文雅讲究,百姓多受影响,民间也盛行这股风气。”

徐峰:“还是我们兰西人行事洒脱豪爽,不拘小节。哎,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兰西了,只愿这六日的路程,一睁开眼便能到。”

说到这,徐峰胳膊肘碰了碰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玄。

“重玄,你回鸾州城要几日?”

“四……三日。”若是晚上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三日便可以到。

徐峰:“重玄,听闻三日后那三公主举办赏花宴,实际上是要选驸马,以重玄你的资质留在都城做驸马也可,何不打算参加完赏花宴之后再回去?”

萧重玄脸上浮起笑意:“不了,我家中已有未婚妻,这次回鸾州城便是要完婚。”

“早就听你说过八百遍了,你不过也才和那女子相处不到一月,就真的非她不娶,连公主也看不上?”

萧重玄板着脸:“徐兄,不是我看不上公主,而是我配不上公主。且你小点声,若小心被人听了,给你治个大不敬罪。”

徐峰立即放低音量,却还在故意逗萧重玄:“我啊可是心里想选驸马想得不行,但年纪大喽,没有机会,你别有机会不把握。”

萧重玄失笑摇摇头。

见他心意已决,对家中那位未婚妻子深爱不移的样子,徐峰咧嘴嘿嘿一笑,向赵飞澜道:“世子,你说,重玄会不会像那诗里说的,什么芙蓉帐暖啊,什么春宵千金啊,一回到鸾州,进了美人窝,就舍不得离开,不愿再回兰西了?”

赵飞澜笑而不答,只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一贯古板的脸上竟浮现不自在,敛声道:“徐兄,这次回鸾州城成完亲,我便会带新婚妻子一同回兰西。”

他早就想好了,要带郁娘回兰西,怕她留在萧家受蹉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徐峰甚少看萧重玄这模样,忍不住和赵飞澜对视一眼,旋即,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趣味。

萧重玄:“……”顿了顿,他道,“私事无甚可聊的,咱们还是聊正事吧,上次在赵家村抓到的两个图门奸细,统共在我们这边、刑部、皇帝那边各做了一份供词。这份供词乍看并无区别,细看却有诸多矛盾。”

话落,他望向赵飞澜。

赵飞脸色凝重,拧眉道:“重玄你是想说,这两个图门奸细不可靠?”

“嗯。”

赵飞澜攥着酒杯,幽幽道:“其实我在来到都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感觉,似是中了旁人圈套。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徐峰酒劲上头,摸着肚子,大大咧咧:“你们俩又在打什么哑谜?”

“你喝你的酒吧。”萧重玄替他斟上酒。

他倒也无所谓,靠到椅背上,悠悠道:“哼,我不操心,也不管你们这些聪明人的事,反正要充脸面要干架要打仗,带上我就行了。”

“行。”

萧重玄和赵飞澜异口同声应了下,二人又继续聊着话。

“世子觉得是谁在设圈套?”

赵飞澜没有直接答,反问道:“重玄你觉得你是谁?”

萧重玄眼神沉下几分:“长乐宫,太子殿下。”

赵飞澜赞赏的看了一眼萧重玄,萧重玄武功高强,脑子也聪明,实在是神弓队不得多得的人才。

还好这样的人才被兰西给收着了。

“我本来还想着坑一把南廷玉,没想到,反倒又被他算计,竟还成了递刀之人。”

赵飞澜说到这,磨了磨牙,胸中闷气难平。

南廷玉那人面上看着丰神如玉,似谦谦君子,实际上是个黑心肠,老谋深算,谁同他打交道,都要被算计一层皮下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坑南廷玉一把,扒了他的一层皮。

萧重玄宽慰道:“世子可以往另个角度想,太子殿下此举目的是为了逼皇帝和姚将军重审蓟州城贪污一案,若是能彻查此案,也算是给蓟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哎,所愿如此。”赵飞澜叹口气,抬目透过什锦窗牗望向外面。

城中大道上,人来人往,都城百姓丰衣足食,一派河清海晏气象,然而重建中的蓟州城却是百孔千疮,百姓困苦不堪。

从蓟州城行至都城金宛,一路所见,落差之大令人扼腕。

诚如萧重玄所说,被南廷玉所利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此举能为那些流离失所乃至无辜丧命的百姓讨回一份公道。

暮色一寸寸压下来,三人又吃了几杯酒,才离开酒肆。

赵飞澜和徐峰率领神弓队回兰西,萧重玄则一人回鸾州城。

告别之后,萧重玄纵马快速离去,那背影大有一刻也不愿被耽误之意。

徐峰和赵飞澜看着他向着西阳疾驰而去的背影,再次打趣笑了起来。

九月初,金宛仍有夏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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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只有望舒殿和议事阁有冰鉴,郁娘便常在望舒殿待着。

不用随身伺候南廷玉后,整个人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心道,这是伺候人伺候出来的毛病,一天不挨打受骂,心里就过不去。

她只好找事做,来打发这无聊时光,时而做绣活,时而拿着本医书在看。

苗苗得了空闲便会来陪她,手里也捧着个书,坐在她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郁娘很是惊讶,没想到虎头虎脑的苗苗竟也会懂字,一番询问后,才知道苗苗虽是个奴婢,但家世不差。

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她为妾室所生的庶女,因此幼时识过一些字,后来十多岁时被送进宫苑学习规矩,因为学艺不佳,最后被安排到长乐宫当烧火丫头。

郁娘忽然想到在蓟州城时,裴元清的提醒。

“太子身份尊贵,伺候他的婢女下人都要身家清白的七品以上官家姑娘,所以你万万不能将自己曾待在教坊里的事情泄露出去。”

原来这话不假,竟连一个烧火丫头也要七品以上的官家姑娘。

郁娘心弦一颤,想着自己的身份绝不能透露。

“郁娘子,这个字念什么?”

苗苗碰了碰郁娘的手肘,郁娘收回思绪,看到苗苗鬼鬼祟祟遮掩住手中的书,只留出来一个小小的缝隙。

“衾,衾被的意思。”

“郁娘子,你认得字可真多,我只学到诵读阶段,且还只停在《小学集解》上,郁娘子你学到哪个阶段了?”苗苗好奇问着话,“鸾州城的私塾是不是跟咱都城不一样?”

郁娘至今还没有将身份告诉苗苗,她会识字,只不过是教坊为了奇货可居,对她多有教导,因此,琴棋书画皆涉猎。

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苗苗的话,岔开话题:“你在看什么书呢?让我也看看。”

苗苗吓得慌忙合上书,举止遮遮掩掩,神情显得很是怪异。

她这般模样,郁娘更好奇了。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我见你每日还都换上一本新书。”

苗苗支支吾吾:“郁娘子,你还是不要过问了,也不要看,不然你看了会学坏的。”

郁娘:“……”

能教人学坏的书……她愈发来了兴趣,想探个究竟,最终还是经不过她的央求,苗苗心虚开口:“郁娘子,那你得保证你不生气啊!”

郁娘脸上浮起茫然,这书还能让她生气?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生气。”

等苗苗将书塞到她手里,她看清楚书名后,才终于明白苗苗为何这般心虚,也为何害怕她生气。

《娇媚奴婢上位史》。

扉页几行隽秀楷体小字映入眼前。

“她出身卑微,却有着一张倾城容貌,让身为储君的他一见倾心。他掳走她,占有她,从此夜夜与她共赴爱慾交织的情海……”

郁娘咂舌,陷入沉默。

苗苗咽了咽喉咙,轻轻觑郁娘,屁股只敢挨着板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没敢坐下去,想着只要郁娘一抬手,她就逃跑。

这般沉默许久,郁娘缓过神,轻咳一声道:“好看吗?”

“啊……好,好,好看。”

苗苗见郁娘没有动怒的样子,连忙凑过去:“这是新出的话本子,听说……咳咳,是民间说书人根据郁娘子你和太子的故事改编出来的。当然,这里面的情节肯定都是杜撰的!”

郁娘心道,那肯定是杜撰的,毕竟这扉页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

天之骄子的他对她一见钟情?

分明第一次相见,他便差点杀了她,第二次、三次也都是这样。

她翻到第一回,讲的是太子和她怎么相遇的,太子遇袭受伤跌落悬崖,被她救下,醒过来后,太子看到她,顿时惊为天人,对她一见倾心,当晚便要了她。

前面的情节,寥寥几笔带过,倒是太子当晚要她的戏份却足足写了两三页纸。

郁娘:“……”

她抬眸,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苗苗。

苗苗咽着喉咙解释:“这本文学性不够强,我这里还有一本文学性高的话本子,郁娘子你要看吗?”

郁娘想着医书无聊,看看话本就当做调解一下好了:“嗯,拿给我看看吧。”

这日,二人挤在一起看得无比认真。

南廷玉回来时,见郁娘手里捧着一本封皮为《风寒杂病论》的医书在看,她时而蹙眉,时而掩唇,又时而唏嘘。

他心道,看个《风寒杂病论》也能看得这般多愁善感吗?

他本以为她坚持不下去,习医书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这几日一直在坚持,还看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投入。

手中那本《风寒杂病论》一下午被她来回翻了好几遍,看完之后,她还一脸意犹未尽。

苗苗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怎么样?”

“不错,明日再给我找几本,要……”郁娘脸色微微涨红,顿了顿道,“文学性不那么高的。”

“好。”苗苗咧嘴嘿嘿一笑。

尔后她们二人便挽着手,一路低声絮语回去,似乎在讨论着书里的内容。

南廷玉见此情形,沉默住。

次日,他下了早朝回来,走至望舒殿,看到郁娘和苗苗同往日一般挨在一起看书。

不过郁娘今日手里捧着的书,封皮上写着《黄帝内经》四字,她轻蹙眉头,看得也是无比认真。

这次,他没有掠过她,而是径直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那本《黄帝内经》,她似是被吓到,下意识站起身去夺,可惜他手长,轻轻一举,她便怎么也勾不到书。

“殿下……”她神情大变,圆润杏目之中有着山崩地裂的惊惧。

他见状,好奇抬起头望向手中的书,只见封皮里面藏着另一本书,黄麻纸上黑色正楷小字映入眼底。

“少焉,交筋触按之,玉肌香汗湿,戏道已毕,女子眼若迷离,五欲之征起,可谓是智时和谐,便见衾被红浪深……”

南廷玉没看完,忽地一下合上手中的书。一双暗漆漆的眼睛裹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睨向她。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郁娘心道,完了,殿前看禁书是什么罪?

好像大乾律令没有这一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

南廷玉看郁娘咬住半截嘴唇,眼神怯怯的样子,他分明该是要生气,然而不知怎地脑海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段话,又想到她床笫之间的模样,倒如那淫词艳语所述相差无几。

他眼神黑了几分,磨了磨牙开口:“你们二人竟敢在孤的寝殿看这种书?”

“殿下请恕罪,奴婢闲来无事便想解个闷,往后……往后绝不再犯。”郁娘慌忙解释着话。

同南廷玉相处久了,他这人真正发脾气是什么样,她心里有数,他若是真的生气压根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如今肯让她说话,想来他也没有真正生气。

苗苗瞟了一眼郁娘,见郁娘没把她供出来,心中顿时感动不已,颇有一种患难见真情之意,于是大义凛然站出来,主动揽下责任。

“殿下,这其实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先看这些东西,才带坏郁娘子的。”

南廷玉没看她,仍盯着郁娘,冷嗤道:“你也知道是带坏啊?身为女子,却于殿前看浓诗艳作,不修女德,罚你们二人将《女德经》抄写十遍!”

十遍……

郁娘暗暗咂舌,估摸抄完十遍手也要废了,还想和他讨价还价,见他眼神凌厉如刀,她只得咽下口里的话,愁眉苦脸道:“是,奴婢遵命。”

苗苗也跟着回了声“遵命”。

南廷玉没再看她们,大步离去,少焉,声音从内殿传出来。

“把你们看的那些艳作杂书,交由安公公给烧了。”

“是。”二人声音蔫吧下去。

回到下房后,苗苗哭丧着脸把压箱底收藏的话本子拿出来,这里面还有很多珍品,市面上已经买不到。

她不情不愿把话本子都放进箱子里,递给安公公。

安公公得知自己是来收缴禁书的,老脸有些尴尬,心道前些时日才叮嘱过苗苗,让她好好照顾郁娘,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敢带郁娘殿前看禁书。

好在,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太子殿下瞧着也没有真的动怒。

安公公接过箱子,望着苗苗摇摇头,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随后,他抱着箱子,打算将禁书送到灶房烧掉,却在半路上遇到南廷玉。

南廷玉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箱子,板着脸:“把话本子送到孤的寝殿,孤要检查一遍书中是否还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安公公:“……是。”

话本子都送走后,苗苗感觉整个人空落落的,她的心也跟着走了,忍不住趴到郁娘的肩膀上,干嚎几声。

郁娘安慰道:“没事的,苗苗,等以后离开长乐宫,恢复自由身了,咱们再重新把那些话本子都买回来。”

苗苗瞬间止住干嚎,抬起头一脸诧异看向郁娘:“自由身?郁娘子你还想出府吗?”

郁娘没打算出府,她想在长乐宫混个名分,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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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来人老色衰,而长乐宫又妻妾成群,届时,如她这般身份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郁娘言语含糊,眼神却一片清明:“能留下便留下罢。”

“郁娘子你肯定能留下来的。”苗苗鬼鬼祟祟压低声音,“毕竟你可是让咱殿下破戒的女人,你在殿下心目中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郁娘一时无言,明明她是女子,倒是更多人在乎的是南廷玉破戒,而她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事恐怕连南廷玉也不知道吧。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是个生过孩子的寡妇,想到这,她心中忽然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

摆脱了旧的牢笼,却又入新的桎梏。

明明自己揣着卖身契,为何还有身不由己的无奈?

这日,似乎祸不单行,先是看禁书被抓,再收到从皇宫递来的宴请函,三公主邀请郁娘明日去丹霞宫赏花。

郁娘拈着宴请函,眉眼沉寂,只觉得手中这宴请函是烫手山芋。

苗苗看她这副模样,不解道:“郁娘子你干嘛愁眉苦脸的?那三公主上次虽然罚了我们,但是你若能和她打好关系,那便是同惠娴皇后娘娘打好关系,这对你将来留在太子身边都是大有益处。”

郁娘摇摇头:“她若真的有心邀请我,不至于在赏花宴的前一晚才将宴请函送过来。”

苗苗愣了下,片刻后做出恍然大悟状:“所以三公主并不是真的想邀请你,她希望你不去?”

郁娘还是摇了摇头。

“那又是为何?郁娘子你不要跟我打哑谜,我脑子笨,不知道你们这些聪明人的想法。”

郁娘笑道:“她知晓我不敢拂她的面子,一定会去的,之所以将这宴请函送来的迟,便是在落我的面子,让我难堪罢了。”

三公主是想告诉她,也是在告诉外人,她是她排在末尾的客人,不足为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闻言,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三公主的意思,气愤地凛起两道浓眉:“那咋办?”她脑海一瞬间已经幻想出在丹霞宫,郁娘被人欺负的画面,郁娘仿若是那柔弱小白兔,丹霞宫里则满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们。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郁娘放下请柬,“我行事小心点,尽量不留把柄,至多也就是受点嘲讽,挨点骂。”

这话说得苗苗的心又软又疼,恨不得自己立即化作铜墙铁壁,站到郁娘跟前,替郁娘挡走所有明枪暗箭。

又恨不得自己化作那世间最有权势的人,将郁娘护在身下,谁也不得欺负。

可惜,她只是个烧火丫鬟。

苗苗攥紧拳头,大义凛然道:“郁娘子,明日你带上我,我做你的丫鬟,给你撑脸面,她们若欺负你,我便来帮你。”

郁娘下意识拒绝:“不必,同三公主她们相比,我这种身份便是我带上十个八个丫鬟,也撑不了脸面。”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郁娘子你一个人出去,你还是让我陪陪你吧,就当做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好了。”

两人这般僵持下去,最后郁娘还是妥协,答应带上苗苗。

不然怕以苗苗这性子,会悄摸摸跟着她溜进丹霞宫。

请帖来得迟,郁娘也没有时间准备新衣,只能从一堆旧衣服里面挑,挑了个翠绿对襟半臂小褂,内搭白色窄袖上衣和叠褶长裙,不奢华,也不素净,正正好,就是衣服旧了些。

这晚,郁娘去找南廷玉,将赏花宴的事情告诉南廷玉,见南廷玉神色如常,她心道,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事。

他若不同意,那三公主应该也不好越过他,直接来邀她。

“殿下,奴婢初来乍到,有许多规矩不懂,万一在宴会上不小心触了三公主霉头,或者不小心惹到哪位贵女,这可怎么办?”她说话时绞着手指,忧愁到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南廷玉将视线从文书上移开,睨她一眼:“你若害怕,到时露个面便躲进恭厕里不出来。”

郁娘:“……”

听南廷玉这话,大概是不愿帮她了。

她本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彻底,她声音顿时蔫巴几分:“殿下,那奴婢可以带上苗苗一起过去吗?”

南廷玉似是没有心思管她的事,目光只专注批查手中的文书:“你想带上她那便带着罢。”

“谢殿下。”她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回房,却没有注意到南廷玉文书中藏着的话本子,赫然是今日她看的那本——《娇媚奴婢上位史》。

晚间,她在房间里擦拭身子,想着明日赏花宴的事情,想得入神。

等她穿上兜衣,站起身,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竟坐在她的床上,形如鬼魅,没有一点声响,就这么敛着幽深目光看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吓得倒吸口气,捂住胸口:“殿下,你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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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捏了下虎口,眼中滚动着暗火:“整个长乐宫都是孤的,孤不想出声有何不可?”

郁娘:“……”又是这句话。

她憋屈的攥了攥手指,南廷玉看她这般模样,心神一动,只觉得喉咙痒痒的,需要喝水滋润嗓子。

先前看到她擦拭身子时,便想着不如自己去帮她擦拭,用他的手、他的唇……擦干净她身上每一滴水珠。

他伸手拍了拍边上的床榻,其间含义不言而喻。

郁娘想到明日还要参加赏花宴,若是南廷玉今晚过火,她怕是不便行动,脸上一时踟蹰起来。

南廷玉见她这般模样,直接一抬手,帐幔似飞龙忽地卷住她的腰身,他只一用力,她的身子便如飞花落叶,晃晃荡荡栽进他怀中。

半透未透的灰色帐幔包裹住凹凸玲珑的曲线,春色半掩,慢绿妖红初显,便是连轻喘声息,也多了欲说还休的温绻。

“殿下……”她唇瓣嗫嗫。

南廷玉暂且压住心潮,敛着眸道:“想说什么便说,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

她确实扭扭捏捏,比不上宣若薇那般潇洒利索。毕竟她上不了台面,而人家宣若薇将来是入主东宫的女主人。

“到底是何事?”

“殿下,能轻一点吗?”

这话有几分故意引诱在里面。

这个狗男人。

只想着碰她,不想着帮她。

郁娘心底忍不住骂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这般骂他,骂完后,顿觉心神舒爽许多。

早知如此,以前就早点骂他了。

南廷玉呼吸一顿,又听她娇啻道:“奴婢怕明日行事不利索,且身上留下痕迹,万一见到宣姑娘,被宣姑娘看到,可就……”

这话方一说罢,她感觉抱着他的男人气息低沉下去,眼中兴致如潮水般徐徐退下,只余一两分幽深,直直盯着她。

她心中暗笑,面上仍是一副为他考虑模样:“宣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她误会了奴婢,奴婢倒没事,主要是怕宣姑娘误会殿下,觉得是殿下在下她的脸,那事情可就不好了。”

南廷玉怎么不知郁娘是故意的,一口一个宣姑娘,故意在这个时刻,扫他的兴致。

他脸色阴沉捏住她的下巴,眨眼间便将她叩到身下,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这张嘴怎么这么会为她考虑?不如等下为它考虑考虑?”

“唔……”

灰色帐幔被撕做两半,一半系在郁娘手腕上,一半塞进她嘴里。

郁娘气得瞪大眼睛:“……”

又听到他声音暗哑,一字一字念着那话本中的句子。

“交筋触按之,玉肌香汗湿,女子眼若迷离,五欲之征起,可谓是智时和谐……”

“是按这儿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口中的声音被帐幔堵住,只余细碎的哼哼声,柔光落在纤细玲珑的身段上,每寸皮肤皆泛起润泽,连极为私隐的十根脚趾也显得葱白精致。

南廷玉起了捉弄的心思,不放过她,也不成全她,他慢慢念着词,照着词中动作为之。

“这句,簪钗落,玉足分,肤相碰,唇儿凑,舌儿弄……是这样吗?”

郁娘羞得闭上眼,感受到他俯下身靠近她,侵略性十足的呼吸瞬间便包裹住她,她感受着他的触碰,他的体温。

心脏狂乱跳动,颊边不由升起绵绵绯意。

整个人就如水中落叶,被他捞起,又沉下去,湿漉漉的。

浑浑噩噩中,又听他道:“确如这话本中所说。”

甚至比话本还要美,还要勾人神魂。

他心中热.潮滚滚而起,难以再克制,便收起捉弄心思,忽地掀起她口中的帐幔,向上遮掩住她的视线。

她脸上一热,下意识睁开眼,视线只余模糊的光斑,他的轮廓在光斑中显得陌生而游离,让她生出一些不安感。

推搡欲拒的动作,成了鱼下油锅前的无力挣扎。

最终,那鱼儿还是进了油锅,里里外外被油炸得通透。

只余一双眼睛翻着白,露着艳,气息恹恹,微弱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廷玉才满脸餍足,解开她手腕和口里的纱幔,垂眸盯她,隐约听到她在迷糊中嘟囔三个字。

光……台……子……

什么光台子?

他不知道这是鸾州城的口音,换作都城金宛的话,便是狗太子的意思。

·

此刻伽蓝寺,两个丫鬟提着转鹭灯,在前引路。

宣若薇走在后面,径直进入寺庙中最为偏僻的小佛堂,一间单独开辟出来的小佛堂,专供宣母平日里在此诵经祈福。

这间小佛堂布置的很简单,却十分讲究。

正中间的墙壁上雕刻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观音像左右置有水池,池内有鱼。前方立着一块无字牌位,墙壁则挂有手抄的素色经幡。

夜风徐徐,烛火晃动间经幡上的字似能跃然而出。

宣母每月月初和月中都会来这小佛堂中诵经和抄经一日,此刻夜色渐深,她仍在敲着手中木鱼,专心诵读《金刚经》。

“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

宣若薇进来后,先向正中间的无字牌位上了柱香,尔后坐到一旁,安静等待宣母。

一刻钟左右,宣母才诵经完毕,放下犍稚,睁开眼睛。

宣若薇见状,立即开口道:“母亲,明日三公主约了那婢子去赏花宴,这事,惠娴皇后也同意了。”

宣母转动手中的小叶紫檀佛珠,“是你暗示三公主这般做的?”

宣若薇没有否认:“嗯。”很快,她又道,“母亲,你且放心,我不会做有失身份之事,我没打算明面针对那婢子,我只是想了解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何人,是何身份。先前我派人去查了她的身份,线索却都断在鸾州城,似是被人刻意抹掉。”

宣母手中动作一顿:“不管她是何人,那身份定是不入流的,否则也不至于遮遮掩掩。”话锋一转,宣母侧目看她,叮嘱道,“现在全金宛的贵女们都在看你笑话,你须沉住气,若是同那婢子闹起来,丢了身份和面子不说,还会让惠娴皇后对你失望。”

宣若薇诧异看向宣母,不懂这其中原委。

宣母继续解释着话:“惠娴皇后蕙质兰心,定是能看出来三公主此举背后是有你的意思,她之所以同意,便也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你若如普通女子那般,拈酸吃醋,有失风度,连个小小的通房都容忍不下,将来怎么能执掌中馈?”

宣若薇张唇,欲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只一双秀气的眉头深深蹙着。她小声道:“母亲,我明白了。”

“你记着,明面上一定要滴水不漏,开明大度,拿出气度出来。最好你连带着三公主也要管一管,不能让她去找那婢子的事。”

“母亲,可我心里难受怎么办。”

宣母嗤笑一声:“哪个女人不难受?便是那权势最高的女子惠娴皇后,又何尝不难受?”

说着话间,宣母忽然发现右侧水池内死了一条小鱼。

她脸色骤变,顾不得宣若薇还在身旁,慌慌张张凑到那水池前,捞出死鱼,眼中几乎要落出泪来,面上不复冷静,如同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口中又开始念着佛经。

宣若薇早已经习惯她这般模样,只要水池里养的鱼儿死了,她就会这样。

宣若薇压下眼中的复杂:“母亲,那我先退下了。”

走出佛堂,宣若薇转过身,发现宣母仍立在原地。墙壁上的经幡吹得晃动,摇摇曳曳的影子落在宣母后背上,莫名瘆人。

每次来这个地方,她心中都很厌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丹霞宫坐落在皇宫北侧六七里地左右的距离,皇家虽未言明,却大都猜测到丹霞宫将来是三公主的府邸之一,只待三公主挑到如意郎君,便将这宫殿赐予她。

因此这一次,惠娴皇后才做主让三公主在丹霞宫承办赏花宴。

马车方一停到丹霞宫门口,便有小厮上前跪在地上做肉墩子,又有婢子上前,帮忙搀扶贵客。

苗苗先下的轿子,那丹霞宫的婢女看到高大威猛的苗苗,愣了愣,那眼神明明白白在想,哪家贵人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苗苗嘿嘿一笑,不介意这婢女的眼神:“这边有我,你去接其他贵客。”

婢女闻言,款款颔首,转身时,这才注意到马车的规制,虽只有一匹马,却无一不是讲究,马车顶上饰以八瓣莲花,每瓣莲花皆由色泽明亮统一的朱玉镶嵌而成,御马的马辔也穿上金丝暗线,光照之下,缰辔似有金光闪烁,很是好看。

这是长乐宫的马车。

那这马车里坐着的人想必便是太子殿下前些时日带回来的女子。

想到这,那婢女瞬间走不动路,也顾不得去接其他贵客,只愣在原地看轿帘撩开,看其中的人徐徐下来。

同这婢女想象中的不一样,马车里的人没有盛装打扮,衣着款式放在当下都城也早已过时,可郁娘身段实在是好,抬步从马车上下来时裙裾微动,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透过薄裙隐隐可见。

这般娇娇啻啻,娉娉婷婷的身姿,给人一种错觉,光是站在那里,披上一块破麻布也十分好看。

婢女的视线再向上,打量郁娘的面庞,一时只觉得心跳停止,眼前的人似是娇媚仙子下凡,该怎么形容呢?

便是丹霞宫内那株开得最旺的木芙蓉,也比不过眼前女人的美。

应如古人诗中所言“芙蓉不足佳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苗苗搀扶郁娘下马车,胳膊肘碰了碰郁娘,走远几步,压低声音道:“郁娘子,你看这门口的婢女小厮都看你看得愣住了。”

郁娘目不斜视,轻拍她手臂,示意她别乱说话。

二人进入丹霞宫,又有婢女上前引着她们,带她们穿过一条曲折回廊。那婢女一边走一边为她们介绍丹霞宫赏花的流程。

今日共有四个赏花庭,七百三十八种花,她们现下去的这个碧波庭主要是以菊花、木槿花为主,园内建有四座八角凉亭,可供进来的贵客先在其中稍作休息或吃个清茶。

郁娘过去时,凉亭内皆站有衣着讲究、妆容精致的妙龄贵女或者官家贵妇,三三两两说着话,互相打趣。一旁的丫鬟婆子则拿着小蒲扇,轻轻为她们扇风驱蚊虫。

一股脂粉香缭缭绕绕浮在空中,似比花还要沁人。

郁娘心道,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真的胆怯到躲进茅房,于是和苗苗在花园中信步游赏。

这里一草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木,摆放皆有规矩,瞧着很赏心悦目。

二人顺着青石铺就的小道,一边走,一边观看,在曲径通幽处忽然遇到一个贵妇人携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而来。

郁娘连忙拉着苗苗的手,退到一旁去。

那贵妇人穿着银边金莲鞋,步履轻柔,路过郁娘眼前时却停下了脚步。

旋即,头顶响起声音:“郁娘子?”

郁娘抬起头看向贵妇人,茫然数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贵妇人是曾经的寻梦姐姐。

寻梦和她是同一批被卖进教坊的姑娘,当初便是由寻梦带着大家反抗嬷嬷,后来六个姑娘,死了三个。

寻梦也一改先前性子,分外听从嬷嬷的话。在漠彩姐姐去世后,她成为教坊新一代花魁,适时名动七城,裙下爱慕者无数。

她比漠彩姐姐幸运,被当时路过鸾州城的京官看上,娶回家做了妾室。听闻那京官大夫人没多久便难产而死,未再立正妻,她成为府中没有名分却掌握实权的主母。

再后来,又听闻京官步步高升,寻梦也跟着风风光光。

那时教坊里的姑娘,各个都以寻梦为榜样,祈祷自己也能如她这般寻得如意郎君。

不过三年未见,眼前的寻梦姐姐宛若变了个人,姿态娴静,妆容端庄,曾经的软哝细语声也变得字正腔圆,沉淀出几分沉稳内敛。

若不是眉眼之间还有些神似,乍一看当真是认不出来。

郁娘温声开口:“寻梦姐姐。”

沈寻梦上下打量郁娘一眼,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郁娘还来不及开口,听到沈寻梦又道:“哪家官人把你买过来了?”

这话问得十分直接,郁娘一顿,没说话。

她不想告诉沈寻梦她的事。

身后的苗苗见沈寻梦言语盛气凌人,似是不把郁娘放在眼里的样子,忍不住出声为郁娘打抱不平:“我们郁娘子是长乐宫的人。”

郁娘连忙伸手扯苗苗的衣袖,可惜没来得及制止,还是让苗苗把话说完了。

沈寻梦面上怔忡,心道,长乐宫……

原来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是郁娘子!

她敛起眸子神色,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郁娘,笑得耐人寻味:“郁娘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听闻在鸾州城,破瓜之夜,你被神秘贵客以三千两白银拍下,创下教坊历代花魁记录。姐姐本还以为妹妹你跟着那贵客去过好日子了,没想到,你没与那贵客在一起,竟兜兜转转来到太子身边,攀上了更高的枝儿。”

沈寻梦来都城这两年,常与官宦世家走动,知晓太子殿下在那群贵女心中的地位。

每个姑娘提到太子殿下,都恨不得化作鸟儿飞到那长乐宫的枝头上,不休不止看着太子殿下,哪怕风雨吹打,霜寒欺压也不怕。

可太子不近女色,及冠以来身边未有伺候之人,让这群贵女黯然销魂的同时,又翘首以盼,想着太子妃之位是抢不来了,但若能成为良娣,哪怕是奉仪也甘之若饴。

更有人扬言,说若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女人,没有名分也值得。

于是,不少都城贵女虎虎视眈眈,想成为太子南廷玉的第一个女人,结果争来争去,到最后花落一个无名无姓的瘦马身上。

还真是好笑。

“寻梦姐姐说笑了,我这边就不打扰姐姐,先行一步。”郁娘福身告退,抓着苗苗的袖子离开。

沈寻梦没作声,立在原地盯着郁娘的背影。

许久,她眼神眯起,转身而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拉着苗苗来到来到一处花坛中,看不见沈寻梦的身影后,才松开苗苗的袖子。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猝不及防遇见教坊中的人,现在都城有人知道她曾做过瘦马,犹如一把刀,突然悬在她心上,刀尖泛着冷光,一寸寸逼向她,她忍不住攥紧手中帕子,神情凝重起来。

苗苗心虚瞟了她一眼:“郁娘子,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郁娘缓过神:“你不说,她也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郁娘子,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苗苗纠结看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忽然间更心疼她,也终于明白她身上为何总有一丝忧愁萦绕。

原来她在外面吃过这么多苦头。

郁娘苦笑道:“嗯,便是如她所讲的那般,其实我以前是……”

苗苗忽然一把揽住郁娘,拍拍的郁娘的肩膀。

“郁娘子,咱今日不说这些了,继续赏花吧。”

郁娘笑了笑,努力压下心中不安:“好。”

山雨若要来,她挡也挡不住,现下只能先度过这个赏花宴,然后再从长计议。

眼前的花坛按照颜色和种类布满黄的、白的、粉的、绿的花儿,划分成十六个小格子,那些花儿或一朵朵或一簇簇从娇嫩的枝叶中探出头,花攒锦簇、斗色争妍。

苗苗不住低叹:“竟有这么多种菊花,郁娘子,你看,那边还有黑的。”

郁娘抬目望去,看见几株特地用瓷器细养出来的黑色菊花,花瓣如披帛般温软散开,应是金丝皇菊种类,可颜色却是黑色的。

“这花怎么变成黑的了?”苗苗一脸狐疑。

这时,边上忽有人接过话:“因为这花儿是用墨水浇出来的。”

郁娘和苗苗抬头,见说话的是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手里拿着团扇,梳着百合髻,头戴玛瑙珍珠发钿和铃兰花流苏步摇,身上则穿着宝蓝色长褙,内搭白色抹胸长裙,衣间并无太多贵重首饰,然而一看便觉贵气非凡。

在她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四人皆眼观鼻,鼻观口,姿态端正守礼。

连下人都训的这般规矩,想必非是一般世家。

苗苗惊讶看向对方,喃喃道:“原是墨水做的啊。”

徐妙兰拿着团扇掩唇,轻笑出声,并未答苗苗的话,而是向郁娘开口:“你这丫鬟怎地这般单纯。”

郁娘神情微顿:“她一直跟着我,甚少出来游玩,让您见笑了。”

这话便是有为苗苗开脱之意。

徐妙兰心道,还是个护仆的主子,她不由多看郁娘几眼,从郁娘进来的第一眼,她便注意到她了,也有几个眼尖的贵女和官家妇人注意到她,都忍不住暗暗猜测她是哪家的小妾。

毕竟,都城簪缨世家的主母、正妻和嫡女的身份,那都是清清楚楚的,这女子身份不明,且打扮朴素,想来只能是个妾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室。

可转眼又想,一个小妾怎么会被三公主邀来丹霞宫?

几个闲来无事的妇人越猜越有劲,便还打起赌,有说是京兆尹新纳的小妾,也有说是镇国公新认回的大房庶孙女,也还有人说她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徐妙兰心道,猜测那么多,还不如直接来问,于是她先押了个大的,然后施施然过来同郁娘套话。

“我也是说个打趣的话,这花实际上并不是黑色的,你瞧……”徐妙兰手中蒲扇轻挑起菊瓣,只见原本漆黑的菊瓣在阳光照耀下,竟呈现出深紫色,并伴点点细闪,甚是好看。

“这叫乌龙葵,它天生便是这般颜色。”

苗苗露出恍然大悟状,原来不是墨水浇灌的,这千金小姐在逗她。

她这也才懂得郁娘方才和徐妙兰那话里的弯弯绕绕,脸色不由发涨,自己这般没见识,给郁娘丢脸了。

徐妙兰看出苗苗的尴尬,笑着解围道:“我幼时也被兄长这样骗过,于是常常去书房偷父亲的墨水来浇花,被父亲发现的原因还是下雨时,花坛里流出一滩漆黑的污水……”

苗苗心情顿时一松,原来这世家小姐也跟自己一样单纯啊。

郁娘也笑了下,心里怎么不知这是徐妙兰在为苗苗解围:“多谢姑娘见教。”

徐妙兰摇扇道:“见教不敢,我瞧着与你主仆二人挺有眼缘的,我是徐府徐妙兰,还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哪个府邸的?”

苗苗听到徐府二字,悄悄扯了下郁娘衣袖,郁娘面色未动,倒不是她故意装作平静,实乃是她对都城这些簪缨世家都不了解。

她看向徐妙兰身后,同几道张望的目光对上,那几个妇人和小姐立即心虚撇开头,郁娘心下了然:“姑娘这是在帮旁人打探吗?”

徐妙兰蒲扇掩唇,倒也没有否认,直接将她和那个妇人贵女的赌注说了出来。

郁娘见她实诚,笑着打趣道:“不知道徐姑娘押的是哪个?我倒是可以帮你骗她们,只要赢走的押注五五分就行了。”

“哈哈哈,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我押注姑娘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儿,不知道对不对?”

郁娘张唇,停顿两三秒后才缓缓道:“那看样子,徐姑娘不需要我帮你骗她们了。”

徐妙兰顿时欢喜起来,立即转身,向凉亭中的几人露出胜利的表情,凉亭内瞬间传出泄气声以及懊恼声。

“我早就说了吧,她怎么可能是镇国公的庶孙女,连镇国公嫡孙女都没被三公主邀请过来,这庶孙女怎么可能来?”

“哎,我是看她发髻简单,又只戴了个簪子,不似妇人,才这般猜测的。”

“早知道我就不下这么大的赌注,可怜我这块和田玉镯子还没捂暖,就被那徐妙兰赢走了。”

“你们在赌什么呢?”

忽然一道清脆声音穿过花团锦簇涌入凉亭。

几人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宣若薇了,也知道宣若薇一出现,那她身旁必定站着三公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凉亭内众人纷纷起身,循声而去,但见两排白色格纹叶木槿花中,先是走出来两个手持芭蕉仪仗扇的粉装宫人,再然后便是三公主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

这二人今日皆描眉打鬓,盛装打扮一番,风格却各有特色。

南廷婉衣着华贵,鬓间簪缨丽影,珠钗摇晃,眉心贴有描金花钿,瞧着十分富贵非凡。

而一旁的宣若薇是另一派气质,她穿的是白色圆领长裙,长裙做工精细,款式素净,唯一的亮点便是身上披的彩锦云肩,云肩下摆绿色宝石串成流苏状,垂至腰间,宝石随着步伐而动,颇有朗如清月,步若乘风的俊逸洒脱。

二人身后,跟着丫鬟婆子数十人,仪仗规格很是气派。

其他几个凉亭的人见到南廷婉出现,也纷纷起身,向南廷婉行礼。

“见过三公主。”

“免礼。”南廷婉笑着抬手,一众人贵女妇人立即向她和宣若薇围过来,殷勤寒暄,夸赞二人今日的衣着和装扮,便是连南廷婉新做的珍珠甲套也得了不少夸赞。

徐妙兰却没有上前,摇着蒲扇,似笑非笑看着眼前那群人。不知想起什么,她凑到郁娘跟前道:“你不过去向她们二人打招呼吗?”

郁娘:“贵人身边人多,只怕挤不进去。”

徐妙兰视线凝在郁娘身上两三秒,笑了下,心道三公主今日将郁娘邀请过来,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毕竟谁都知道三公主和宣若薇是闺中手帕交,情同姐妹,那宣若薇吃了委屈,三公主定是要给宣若薇出头,讨回几分面子。

前些时日,三公主和宣若薇去长乐宫,不知道怎么回事遭到长乐宫下人驱赶,惹得下朝回来的南廷玉怒不可遏,罚了整个长乐宫的下人,听闻连那带回来的婢子也没有饶过,跪在烈日下直至中暑昏过去才作罢。

事情传出去后,众人起初没多想,旋即有几个聪明人一点拨,众人霎时间只觉宣若薇手段了得,不仅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得干干净净,且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长乐宫的下人以及其他世家看清楚,谁才是太子殿下心中最为重要的人,谁将来才是那个能入主东宫,甚至执掌中馈的女人。

徐妙兰心思转了一圈,目光又落到宣若薇身上。想着宣若薇素来受名声桎梏,只怕现下也不敢正大光明对付郁娘,只能拐弯抹角膈应一下郁娘。

南廷婉的声音含着笑:“好了好了,莫再打趣我了,你们还没回答若薇姐的话呢,方才你们在押注什么?”

凉亭内先前押注的妇人和贵女面面相觑,视线又略带忌惮的看了一眼南廷婉边上的宣若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宣若薇瞧到对方的眼神,笑道:“陈叔母,这押注不便说吗?”

被宣若薇唤作陈叔母的妇人硬着头皮上前,她的夫家同宣家其实没有血缘亲戚,只是夫君和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明朗丞相曾为同窗,两家孩子便常以叔伯婶母来互称对方的父母。

陈叔母赔着笑道:“我们几个妇人家无聊,便猜测那位娘子是何身份,于是押了注打个赌,看看谁眼光准。”说罢,陈叔母视线轻轻抬起,望向人群外的郁娘。

霎时间,碧波庭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陈叔母移动,缓缓落到郁娘身上。

那些目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悬在郁娘身前咫尺距离,仿佛她只要上前一步,便要被这些目光扎成马蜂窝。

郁娘缓了缓神,脸上露出款款笑意,微微福个身,算作同大家打招呼。

众人似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收回目光,落到宣若薇身上,有试探,也有看戏。

宣若薇面上并无变化,反倒同陈叔母开起玩笑:“那陈叔母你是猜错了?方才听你说你这块和田玉镯子还未捂暖,就被妙兰赢走了。”

陈叔母提到镯子,又心疼哎呦一声,其他几人见状忙说自己输掉的东西也贵,陈叔母极力争辩自己的镯子是最贵的,于是几人七嘴八舌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吵闹起来。

这才将先前一闪而过的刀光剑影气氛带过去。

南廷婉蹙眉,隔着距离,视线挑剔打量郁娘,心道,果真是小家子气,头上连个像样的珠钗都没有。

转眼一想,可能是皇兄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吃穿用度才如此寒伧。

她正这般想着,见宣若薇向郁娘走过去,她也立即跟了上去。

宣若薇先同徐妙兰笑了下,算作问好,尔后便向郁娘道:“郁娘子何时来的?”

郁娘看着宣若薇一步步走过来,一点点她眼中的挤走万紫千红,直至让她的视线再也容不下其他花、其他人,只余宣若薇一张清丽俊逸的面庞。

在一堆娇娇嫩嫩、婀娜多姿的花中,宣若薇就像是一株梧桐树,又像是一只紫卿鸟,遗世独立,不染俗世脂粉,总而言之,是与她们这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这位金宛第一美人,除了面庞美,更美在秀丽洒脱的气质上,便是让人模仿,也难以仿其一二分。

难怪南廷玉总是嫌弃她扭扭捏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颔首道:“宣姑娘,我也才刚过来,尚不到一刻钟。”

“那郁娘子应该还没来得及逛其他庭园的花儿,不若和我一同结伴赏玩罢。”宣若薇心中谨记宣母的话,姿态端的是大大方方,又似说笑,开口道,“丹霞宫我熟悉,你跟着我,不会迷路。”

南廷婉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出言为难,只是敛着眸盯着郁娘,仿佛在说,郁娘若是拂了宣若薇的面子,那她便给她一个好看。

郁娘只好道:“那就有劳宣姑娘了。”

宣若薇眉眼顿时展开,在前方引路。几人穿过碧波庭,走过亭桥,来到一处潺潺小溪边,这便是第二个庭园。

望月庭。

小溪两侧的湿地上栽满五颜六色的花朵,引来蝴蝶翩翩,溪水中金鱼游动,花虫草木颜色相得益彰,如同天然而生的自然美景。

其他妇人和贵女也跟了过来,心中赏花为次,主要便是想看戏。然而三公主和宣若薇二人的随从众多,站在身后稳稳当当,旁人压根无法靠近,只得隔了段距离跟随。

宣若薇道:“望月庭是三公主依着皇后娘娘的喜好而建造的,溪边栽种了许多皇后娘娘喜欢的曼珠沙华……”

这些曼珠沙华鳞茎形如蒜头,颜色艳丽如丹朱,盛阳笼罩下显得昳丽斐然,十分好看。

其他花花草草的根茎枝丫,也都经过细心挑选和修剪,看样子南廷婉装扮这里是用了一番心思。

郁娘便顺着话夸下去:“三公主将这些花花草草打理的很精致,想来皇后娘娘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南廷婉哼了声,没说什么,面上高高在上,一副不愿意多和她沟通的样子。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婉,又向郁娘解释道:“郁娘子,三公主年纪小,性子直,行事不拘小节,你莫要放在心上。”

这话,郁娘已经听了第二遍。

又听宣若薇问道:“我总是喊你为郁娘子,显得生疏,还不知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郁娘一顿,想到南廷玉为自己起的名字,面上浮出浅浅笑意:“琳琅,奴婢叫做郁琳琅。”

这话甫一落下,郁娘便感觉到身旁气息骤然一变。

宣若薇和南廷婉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尤其是南廷婉睨着她,眼中的嘲讽和鄙夷几欲化作实质溢出来,覆在郁娘面上。

南廷婉似笑非笑确认道:“琳琅?你叫做琳琅?”

“是。”郁娘茫然应道。

南廷婉忽然笑了起来:“难怪皇兄会带你回来,原来是因为你和若薇姐的小名一样啊。”

郁娘愣住,一旁的宣若薇慌忙朝南廷婉使眼色,似是在示意南廷婉不要再说下。

南廷婉却自顾自继续道:“若薇姐六岁以前的名字便叫做琳琅,后来随宣伯母来到都城,宣家觉得这个名字像婢女,这才改作若薇二字。”

南廷婉的话一字一顿,咬得很重,故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让郁娘听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郁娘感到心口一阵窒闷,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大脑也似停顿了,无法运转,她想不到旁的事,脑海之中只盘旋着一句话。

宣若薇小名也叫做琳琅?

耳旁有模糊的交谈声传过来。

“怎么都叫做琳琅,这是凑巧吗?”

“怎么可能是凑巧,太子殿下想来就是看中了她的名字,才将她留在身边,”

“原来她是宣姑娘的替身啊。”

替身两个字,将郁娘的自尊击得粉碎。

她还没有说出来,琳琅两个字是南廷玉特地为她起得,不然她现在更像一个笑话了。

一个天大的笑话。

前半生没有名字,后半生名字是别人的。

想来缱绻缠绵的时候,他会那般温柔唤她的名字,也是在唤宣若薇……

这个真相,让她几乎要站立不住,身子向后歪了下,好在被苗苗及时扶住。

“郁娘子……”

“好了。”宣若薇板着脸,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停下去,她侧过身,握住郁娘的一只手,“琳琅,三公主在逗你的,我的那个小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这只是个巧合,你不要把大家的话放在心上。”

郁娘没作声,只默默将手抽回去,她脸色很是苍白,眉眼里有着克制的情绪:“是啊,还真是凑巧……”

宣若薇又说了些话,郁娘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南廷婉见郁娘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情不错,懒得再同郁娘呆下去,反正今日只打算晾一晾她,让她看看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没想到,不需要比,她就已经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婉央求宣若薇陪她去凉亭里坐着:“若薇姐,外面日头毒辣,我们进亭子吧,我还想同陈叔母她们说些话呢。”

宣若薇问向郁娘:“琳琅要同我们一起去吗?”

这一声琳琅如今听着像是嘲讽。

郁娘迎上宣若薇的视线,那目光并没有赤裸裸的挑衅,反而是一派温和。

兴许是心理反应,她竟觉得温和的目光里藏满细细密密的针,扎得她脸庞发热肿痛。

她攥紧手中巾帕,忍下难堪,僵硬摇摇头。

宣若薇笑了下,也没有出言强求,转身叮嘱苗苗好好照顾郁娘,便同南廷婉走进亭子。

前些时日,她虽未在鸾州城查到郁娘的身份,倒知道郁娘叫做什么,还真是凑巧,竟也叫做琳琅。

于是她今日故意当众询问郁娘的名字,果不其然三公主闻声后,说出她心中想说的话,助她好好敲打了一番郁娘。

身后的妇人和贵女们亦步亦趋跟上二人。

有说有笑。

而留在原地的郁娘,只觉得被她们的世界隔开了。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一瞬间失去声音,失去阳光,变得可笑,连风都带上嘲讽的意味,吹过眉眼,留下瑟瑟讥笑。

苗苗轻轻扯她的袖子:“郁娘子。”

郁娘垂下眼睫,遮掩住眼色:“我们继续赏花罢……”声音似是脱离身体,说出了什么,都未经过她的思索。

徐妙兰没有走,她迈着步子悠悠走到郁娘跟前,一边摇扇子一边道:“不进凉亭歇歇吗?”

“不用……”

她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坐一会儿,平复心情,徐妙兰像是看出来她的想想,蒲扇指向远处。

“不想去凉亭的话,可以去那边,我方才从那边过来,见到慈孝竹长得很茂盛,清幽谧静,值得一看。”

察觉出来徐妙兰的暗示,郁娘轻轻颔首:“多谢徐姑娘。”

竹林里有几个石墩子,背对着阳光,温温凉凉,很适合歇息。

郁娘坐到石凳上,耳中似是仍有她们的声音,叽叽喳喳,搅乱着她的心。

苗苗坐在她边上,见她这副苍白模样,踟蹰道:“郁娘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且有些看似好听的话,也充满刀光剑影,只削得人心头发颤,心血直流。

想到这,苗苗又忿忿道:“她们凭什么这样说你?那宣姑娘不还是好好活着吗?太子殿下何须要找什么替身?她们分明就在胡说八道。”

郁娘缓过神,小声道:“苗苗,小点声,这里是在外面,小心惹火上身。”

苗苗憋屈的呼口气,一把搂住郁娘的肩膀:“郁娘子,那你别难过了,看到你难过,我心里也难受。”

郁娘想说自己没难过,可是一时竟也说不出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求来的名字,竟是宣若薇的小名,便觉得无比滑稽。

知晓南廷玉看不上自己,但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想到,会这般作践她。

南廷玉,还真是心狠。

大抵是想曹操,曹操便到。

远处凉亭内,忽然传来一阵行礼声。

“是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难掩欢喜,看得出来一众贵女见到南廷玉,心情十分开心。

苗苗闻声,腾地一下从石凳上站起身,推了推郁娘的肩膀:“郁娘子,太子殿下来了,那咱们……”

“过去吧。”

不管如何,不能让人落下口舌,若是躲着不见,不知会引起多少猜测。

南廷婉看到南廷玉过来,心里既开心又惊讶,她先前邀请南廷玉来赏花宴,南廷玉却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

今日不知缘何竟又过来。

“皇兄,什么大风竟把你给吹来了。”

南廷玉神色淡淡:“孤路过此处,见里面热闹便过来看看。”

南廷婉心道,从皇宫到长乐宫,怎么也不从丹霞宫路过,只怕南廷玉是为了某人而来。

想到这,南廷婉向一旁的宣若薇挤了挤眼,声音不轻不重,却也恰好让宣若薇和南廷玉都能听到。

“皇兄应是为若薇姐你而来的吧。”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玉,眼中浮着笑:“三公主莫要拿我寻开心,方才殿下说了,是三公主今日这赏花宴举办的好,才闻声而来。”

这话说的南廷婉十分开心,她亲昵挽住宣若薇的手臂,又道:“到底是花儿好,还是人好,只有皇兄自己心里清楚。”

宣若薇状似无奈,轻轻摇头,看向南廷玉的目光带上温柔星光,比身上彩锦云肩还要亮丽。

南廷玉向她轻点头,算作打招呼。

宣若薇颊边笑意愈深。

“皇兄,你对今日的花宴有何见教?”

南廷玉没怎么仔细看,闻声,这才抬目望去,他个子高,碧波庭乃至远处的望月庭悉数落入视线里,以及从林荫小道上缓缓走过来的二人。

郁娘和苗苗。

他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开口:“甚好。”

南廷婉晃着宣若薇的胳膊,姿态一派亲昵:“多亏若薇姐帮忙,不然我一个人真搞不定这些事情。”

“三公主说笑了,从拍板钉钉到落实,皆是由三公主你自己亲自定的,我只是在旁提一些浅知拙见罢了。”

南廷玉开口夸道:“望月庭的溪流,仿天然曲折,宽窄对比强烈,岸上花草玉石堆叠,十分讲究,有参考《宅经》布局,亦有顾及母后的喜好,想来是宣姑娘提点为之。不然以婉婉的性子,注意不到这些小的细节。”

南廷婉嘟嘴,却也没有真的生气:“皇兄想夸赞若薇姐就直接夸赞,干嘛非要踩我一脚。”

郁娘过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看见南廷玉脸上流露出来对宣若薇毫不掩饰的赞赏,这般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望着她时,大都是皱着眉,嫌弃无奈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南廷玉的夸赞,宣若薇眉眼含笑,温柔望之。他们二人站在凉亭下,亭上绕有一簇簇鹅黄色木香花,花朵随风轻扬,衬得二人身影十分般配。

郁娘心中酸涩,低下头,拉着苗苗隐身到人群中去。

南廷婉:“皇兄,下午丹霞宫有吟诗和比武,你要留下来观看吗?”丹霞宫上午迎接的都是女客,下午便是来自簪缨世家的子弟和一些朝堂新贵,美其名曰是赏花作诗,比武助兴,实际上是给南廷婉挑夫婿。

惠娴皇后虽不会亲自过来,却派了身旁的二位嬷嬷过来给南廷婉掌眼,又喊了陈叔母、徐夫人等贵妇人来帮忙把把关。

南廷玉:“孤近日政务繁忙,下午还有事要处理。”

南廷婉半是失落半是打趣道:“皇兄,你真的不留下来?下午可是要来许多少年郎,若薇姐陪着我,你就不怕把若薇的魂儿勾……”

这话还未说完,宣若薇便连忙制止三公主,打闹之间有带着求饶:“三公主,你别再打趣我了,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罢,你有无心悦之……”

“好了好了,不说了。”南廷婉脸色微红,抬眼看了一眼南廷玉,岔开话题道,“皇兄,进亭内喝杯茶吧。”

南廷玉:“不了,孤还有事,要先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

南廷玉惜墨如金:“孤政务繁忙。”

又是这个理由,听了让人也无法反驳。

南廷婉还想说什么,下一瞬却见南廷玉跃过她们,抬步走向乌泱泱的人群中,在那一堆人群中,他脚步径直停在了郁娘跟前。

郁娘此刻低着头,心不在焉,压根没有听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也更没有注意到在南廷玉走过来时,两侧的人早已悄悄让路开道。

直到属于黑色制式软靴停在她面前,她方才抬头,迎上的是南廷玉淡淡的神色。

南廷玉忽然抬起手,她心脏一顿,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脸上露出惊慌之意,下一瞬,却看到他从她鬓间摘掉一片竹叶。

“花儿赏够了吗?”

这话是对她说的?

郁娘心中一时不敢确定,见身旁无人回答,且他目光定定看着她,她这才攥紧手指,小声回道:“赏够了。”

“那便回去伺候笔墨。”

说罢,南廷玉转身大步离开。

郁娘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话,连忙拉住苗苗跟上他。

众人皆是八面玲珑之人,见此情形,神情饶是惊讶,也不忘规矩,纷纷低下头,躬身行礼。

“恭送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郁娘耳旁响起,目光所见之处,皆是旁人饰以珠钗簪玉、奢华而又谦卑的头颅。

她心思忽然飘远,想到庭院中的这些人,方才还都是贵不可言的模样,可面对身份更高的人,竟转瞬便能弯下身子,低下头颅,恭恭敬敬行礼。

这便是权力的魅力。

能折断人的脊骨,也能重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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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离去后,丹霞宫众人站起身,三三两两对视着,眼中之意不言而明。

本以为南廷玉来丹霞宫是看宣若薇的,没想到竟是来找他的那个婢女,或者来说他的小通房。

明明正主在这儿,他却带走了所谓的替身。

太子殿下真的把那个小通房当做替身吗?

想到这,众人目光移向正中间的宣若薇,眼中满是打探、好奇、甚至还有挖苦。

宣若薇站在原地,没有动,没作声,神情倒看不出来太大的异常。只是呼吸慢了几拍,旁人的各色眼神,她自是能够感受得到,心中又羞又恼,可偏偏她还不能露出来,不能让人察觉到一点痕迹。

一旁的南廷婉揪着帕巾,因着气愤,柳眉倒竖,心道,皇兄不多留下来就算了,怎么还把那个婢子给喊走?

他这般当众行事,不知道会落了若薇姐的面子吗?也不怕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他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是陈叔母她们出声圆场。

“这花儿还没赏完呢,继续呀……”

“是啊,我看还有两个庭院没看呢,其中一个是以木芙蓉为主题的庭园,可漂亮了……”

说着话间,一部分人作鸟兽状散去,还有一部分人守着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似是要继续套近乎。

南廷婉抬头瞥向宣若薇,宣若薇微微扬唇,神情如常:“三公主,我们也继续吧,今日赏花宴由你操办,还要多麻烦你费心思招呼大家。”

南廷婉见宣若薇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和芥蒂,暗忖还是丞相府调教出来的嫡女大气沉稳,不像那个婢子,上不了台面。

她亲昵挽住宣若薇的手臂:“好,那也麻烦若薇姐你帮我一起招呼大家。”

丹霞宫剩下的两个庭园,一个要等到下午才开放,还有一个则是以木芙蓉为主题,晌午吃茶便安排在这里。

南廷婉:“算着时间,也该是吃茶间隙了,翠屏、红药,你们二人快去安排糕点茶水。”

“是。”

两个婢女领了命令,从边上离开。

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走至芙蓉庭,本来聊着闲话聊得很是开心,忽然听到树下有人在交谈,那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传了过来。

“那个婢子长得确实好看,粉黛微施,便已美得不可方物。”

“不然她怎么会把太子殿下给迷住,要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想给殿下塞女人,都没有成功?”

“不是说她是因为和宣若薇同名,殿下才喜欢她的吗?”

“谁知道啊?反正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给殿下暖榻的人是她,你们没看到那宣若薇方才的表情……啧啧,当真是宽容大度,她还没当上皇后,便已经拿出来正宫的风范……”

南廷婉脸色难看下去,作势要上去找她们理论,却被宣若薇给拦下。

“若薇姐,她们那么编排你,你让我过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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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薇:“这几个妇人的夫君皆是朝臣,是能为太子殿下做事的人,我们不能为了这几句话便去教训她们。”

南廷婉心中越发心疼宣若薇,还是宣若薇能从大局着想,是真正为皇兄好。

这时,忽然有一道女声响起,呵斥那几个说闲话的人。

“你们怎么可以拿宣姑娘同那位婢子相比?她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放在一起比较,那是在羞辱宣姑娘!”

南廷婉和宣若薇闻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一位打扮十分奢华的妇人。

南廷婉蹙眉:“这谁啊?”

宣若薇眼神微动,敛去几分沉思:“司隶校尉刘越的妾室,沈夫人。”

南廷婉“哦”了一声,想到当初发宴请函的时候,惠娴皇后特地叮嘱过,这位司隶校尉没有正妻,按照礼制,本不该邀请他的妾室,只不过现下需得拉拢朝臣,所以便把宴请函送到他妾室手上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司隶校尉的妾室竟会“仗义执言”。

那几个被训斥的夫人本想还口,余光扫到远处南廷婉和宣若薇的身影,吓得立即散去,不敢再停留。

这厢,沈寻梦训斥完人,转身离开,仿佛这才注意到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站在远处的小道上,她慌忙上前,躬身行礼,姿态有着刻意的讨好:“见过三公主,宣姑娘。”

南廷婉摆手:“起来吧。”

宣若薇没作声,不动声色打量着沈寻梦。

沈寻梦款款站起身,一双眼睛明媚如珠,瞟了一眼南廷婉和宣若薇又移开,似是在纠结什么,她眉头轻蹙:“三公主,宣姑娘,你们不要将这些闲言秽语放在心上,那婢子只是一个教坊里的瘦马,怎能同宣姑娘你相比?”

“你说什么?瘦马?”南廷婉捕捉到“瘦马”这两个字,声音骤然拔高。

难怪那婢女身子柔弱无骨,双眸剪秋,一看便不像是正儿八经人家出来的姑娘。

宣若薇也是沉了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寻梦看南廷婉和宣若薇这般脸色,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们还不知晓郁娘的真正身份。

她并非要做那告密之人,只是她随夫君来都城已有两年,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讨好,也始终融入不了这些士族夫人的圈子里。

在见到郁娘的那一刻,她心里便生出计谋。她知晓南廷婉和宣若薇心里对郁娘不痛快,而她又恰好知道郁娘的过去,便决计要利用这件事情来讨好南廷婉和宣若薇。

若是能与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结交,进了这都城最为尊贵的圈子里,那往后还会有谁敢看不上她?

想到这,沈寻梦整理了下神色,继续道:“是的,三公主,宣姑娘,实不相瞒,妾曾经也是鸾州城教坊里的瘦马,郁娘子与我是同一批进入教坊的,她虽年纪最小,却是根骨最好的,所以一直被教坊当做花魁来培养。”

南廷婉犹不可置信:“你没搞错?她当真是瘦马?那皇兄知道吗?”顿了顿,南廷婉又道,“这婢子该不会是连皇兄也给骗住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皇兄素来爱惜羽毛,若知晓她的身份,定不可能同她这种人牵扯上关系!”

沈寻梦脸色微僵,南廷婉在骂郁娘的时候,连带着她一起骂了。她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顺着南廷婉的话道:“想来她是将太子殿下给蒙骗了。”

南廷婉看向宣若薇:“若薇姐,咱们现在要去找皇兄,把这事告诉他?”

宣若薇视线从沈寻梦身上收回,敛着眉,摇摇头:“不可。”

“为何?”

“三公主,太子殿下现在心里正心悦她,我们前去揭穿她的身份,不是在触殿下的霉头吗?”

“可是她骗了皇兄,皇兄应该知晓实情。”

“她若真的骗了太子殿下,那就更不应该去找殿下,而是要去找惠娴皇后,惠娴皇后是殿下的母后,理应由她来出面处理长乐宫内宅的事情。”宣若薇徐徐道之。

沈寻梦闻声,不由多看一眼宣若薇,心道,这宣若薇真不简单,脑子极其聪慧,表面上说是该由惠娴皇后来处理,实际上便是怕太子殿下会包庇郁娘,所以言辞中便暗示南廷婉将这件事情捅到惠娴皇后那里去,这样就算太子想要包庇也不行。

南廷婉:“说得对,这件事情该告诉母后。若薇姐,走,咱们进宫去。”

宣若薇拦住她,似有踟蹰:“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这不是有个人证吗?”南廷婉指向沈寻梦。

沈寻梦一顿,眼中浮出一丝为难,她虽愿意把郁娘的身份告诉南廷婉她们,可却不想出去作证,因为不想得罪太子殿下。

宣若薇亲昵的拍了下南廷婉的手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有人证还不行,还需要有物证。”

这话提醒了沈寻梦,沈寻梦立即道:“教坊里姑娘平生最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的心愿便是能赎回卖身契,脱离贱籍。她若脱离了贱籍,那这卖身契应在官府手中留作存案,若未脱离贱籍,那身上一定携有卖身契。只要找到这卖身契,便能当作证据。”

在乾朝,赎回卖身契,并不等于立即就能脱离贱籍。要想脱离贱籍,还须有贵人帮助,几经操作,最后将卖身契交与官府留作存案,才算彻底销了贱籍,成为良民。

南廷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宣若薇视线掠过沈寻梦,沈寻梦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宣若薇勾唇移开视线。

这个沈夫人倒是识趣。

·

马车内。

郁娘和南廷玉对面而坐,她脸上挤不出来一丝笑意,索性低着头,紧盯住脚尖。

南廷玉察觉出她情绪的异样,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心道,也没见她少一块肉,不知她为何情绪低沉。

方想要开口询问,马车恰好抵达长宁宫殿门前。

沈平沙等几个臣子此刻正好找过来,要同他商量事宜。

他便让郁娘回去,自己则去议事阁忙政务,这么一打岔,便忘记询问她怎么了。

这段时间他也的确政务繁忙,蓟州城贪污一案已经快要到末尾了。

姚家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一直找不到那个六卜鬼,便弄了个假的出来,虚晃一枪,意图耽误刑部调查进程。

昨日,刑部审了一天一夜,才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对方是个假货,正想要查假货背后之人是谁时,那人却突然在狱中畏罪自杀。

同章校宇一样,皆是用裤腰带勒住脖子窒息而亡。乍看似自杀,实则却不然。

因为这一次刑部早有准备,在抓了这个假六卜鬼后,便喂他服下软骨散,所以他根本没有力气可以上吊自杀。

那背后之人还以为可以故技重施,杀人灭口,却不知道早就暴露行踪了。

如今,出手越多,罪证越足。

只待最后一把火烧起来——找到真正的六卜鬼,便能将蓟州城的那场滔天罪恶彻底焚烧殆尽。

·

自赏花宴之后,郁娘心情便不怎么好,心口总是闷闷的,还隐隐有不安感升起,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南廷玉最近在忙,晚上没有来折腾她,白天也见不到他。

她落得清闲,只是夜里难以入眠,总是睁着眼睛,听那城墙外打更声从一慢一快到一慢四快,天色将明方才睡着。

这般情况导致她白日精神也不好。

这日,她拿着本《字书》,来回左右翻看,想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

看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

活了十几年,竟连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她在心中自嘲一声,刚合上《字书》,便见到两个面生的公公向她走过来。

这二人皆戴着帷帽,手持拂尘,身着紫靛制式宦服,看模样是从宫里来的。

“请问是郁娘子吗?”

“是。”

“皇后娘娘有请,还请郁娘子随我们前去。”

郁娘一愣,皇后娘娘怎么会要来见自己?她暂且压下心中惊疑,向苗苗使了个眼色。

今日南廷玉和安公公不在府邸,没人给个叮嘱,她怕自己行事有差错,便让苗苗在南廷玉回来时及时告诉他。

苗苗点头,脸色担忧道:“那郁娘子你小心道。”

“嗯。”

马车驶进皇宫,车轮辚辚转动声绞着郁娘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轮声作罢。

她提着心下了马车,低着头,跟在两位公公后面走路。

余光见到先是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再越过一处曲折回廊,蜿蜒绵长的连廊柱雕刻着如意云纹,似是没有尽头。

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完这道廊道。

又路过一处宫道,两侧墙壁刷做朱红色,上铺灰瓦,两位公公脚步停在了一处打理的十分讲究的庭园内。

这便是惠娴皇后所在的常宁宫。

“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进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小心翼翼步入殿内,见殿中挂着一幅娴雅恬淡的江南山水画,这画似乎只画了一半,边缘寥寥清幽线条掩去山川草木的轮廓。

画两侧是龙飞凤舞的书法,上写着“允矣金章赐慈惠,快然莲座证菩提”,这对联应是南廷玉为惠娴皇后贺寿时所题。

铜炉内点着熏香,味道很是好闻。什锦窗柩前,花瓶里插了几株开得正旺的木芙蓉,红的白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晃动,斜阳照着花朵,别有一番宁静韵味。

殿内的一点一滴,看得出来皆经过细心打理。

高座两侧摆放着一把云纹交椅和紫檀木椅,分别坐着两位盛装女子,紫檀木椅上是南廷婉,另外一位不消多想便是惠娴皇后。

郁娘行跪拜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三公主。”

南廷婉撇开眼睛,哼了声。

惠娴皇后并未出声,而是凛着双目静静打量跪在眼前的郁娘。

见她衣着朴素,鬓间没有珠钗,腕上也无首饰,惠娴皇后唇角浮动,心道,还是个节俭之人。

“抬起头来。”

郁娘缓缓抬起头,迎上惠娴皇后打量的视线。

惠娴皇后目光微动,放下手中茶盅,慢悠悠道:“果真倾城之色,难怪能让廷玉从蓟州城带回来。”

郁娘察觉出来这话中的不满,复又低下头,姿态恭顺不敢吱声。

心道,惠娴皇后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如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公主南廷婉也在这里,难道是跟南廷婉有关系?

“你和廷玉是怎么认识的?”

郁娘收回思绪,压下不安道:“奴婢本是军医苑的药娘,后来行军路上,被安排到殿下身旁伺候。”

惠娴皇后眼色冷了几分:“所以你便借着机会爬……”大抵是觉得说这般话,有辱斯文,惠娴皇后没说完,而是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向郁娘。

那茶杯砸在地上,碎片溅到郁娘身上,虽未伤到她,却也将她吓得不轻。

“皇后娘娘请恕罪。”

惠娴皇后冷笑出声:“你是何种身份?嗯?”

话中尖锐的疑问直指郁娘,郁娘心神一顿,心跳声似在耳边跳动,嗡嗡作响,扰动她的心神。

她攥紧手指,努力平复心情,抬起视线,方想要解释,这才注意到惠娴皇后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只是一眼,她便认出来,那是她的卖身契!

怎么会这样?

她的卖身契明明被藏在长乐宫的小匣子里!

难道有人搜过她的房间?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进她心中,她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是浓稠如墨般的无助和惊惧。

料想这一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鸾州城教坊的瘦马,呵……”

浸淫后宫明争暗斗多年,惠娴皇后已经很少会动怒,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愤怒和失控。

她心目中那个朗如清月的太子,竟和一个卑下瘦马搅合到一起,她恨到不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就像是自己极为珍贵的名画被墨水玷污了,最完美的杰作从此留下一笔败笔。

南廷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难怪平日里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原来真的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货色。”

惠娴皇后气得将卖身契扔到郁娘脸上:“是谁指使你接近太子的?!”

“没有,皇后娘娘,没有人指使奴婢接近太子殿下!”

“那你……你怎么能……”惠娴皇后忽然说不出来话,气息不接,旁边的两个嬷嬷见状,一个上前递茶,一个替她抚顺心口,安慰着话。

“娘娘,你不要气坏身子。”

南廷婉也变了脸色:“母后,你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片刻,惠娴皇后缓和心绪,阖了阖目,问道:“太子殿下知道你是鸾州城瘦马吗?”

郁娘眼睫颤动,唇色惨淡:“殿下他不知道。”

砰!

惠娴皇后手中的茶盅又再次砸向郁娘,这次不偏不倚砸中她的额头,额角脆弱的肌肤瞬间裂开,溢出鲜血,模糊住郁娘的视线。

郁娘顾不得眼角的血,跪在地上求情:“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只是想活命罢了。

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实在难料。

如果有得选择,她并不想去招惹南廷玉,但祈明月逼她,命运也在逼她。

她又能怎么办?

“这么说,是你骗了太子!”

“皇后娘娘……”

“闭嘴!”

惠娴皇后压根不愿听她辩解,她此刻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只能跪在地上承受着雷霆怒火。

惠娴皇后心中怒不可遏,只想着要将这个污点从太子身上剜下去,哪怕是要剖心剔骨,也绝不能让她毁了南廷玉的名声。

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所有潜在的危险都可以扼杀在襁褓之中。

想到这,一贯端庄贤惠的脸上浮现出狠厉。惠娴皇后缓缓攥紧手指,尖锐的甲套抵着腕骨,刺痛感似乎让她狠下心来。

“本宫不管你身后到底有没有人,也不管你是何心思,你既然欺上瞒下,攀龙附凤,那便是最大的罪,理应……杖毙。”

后面两个字裹挟着汹涌杀意,短短几句话便宣布了郁娘的死刑,那是位高权重者对下位者的恣意拿捏。

实情如何,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南廷玉身边。现在要将一切拨弄回正轨之上。

郁娘抬头看向惠娴皇后,身后两个嬷嬷将她粗暴拖下去,她似乎失去了力气,忘记挣扎。

屋外阳光落到面上,一片冰凉。

耳畔隐约有南廷婉的声音响起。

“母后,听说教坊里出来的狐媚子,最会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能将男人迷得死去活来,她会不会对皇兄也使用了那种手段?”

砰的一声,又有东西碎掉。

郁娘被摁到石板上,两个侍卫拿起麻布熟练将她身上捆住,仅露出受刑的腰部和臀部,两只手则被绑在石板左右两侧。

板子落到腰上的那一瞬,疼痛先从皮肉上炸开,再传入到骨中,随后,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有撕裂的剧痛感袭来。

痛,太痛了。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她此刻意识无比清晰,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两只手无助的攥紧。

谁能来救救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这个骗子,短暂误入上位者的世界,现在要被彻底清理出去了。

接连挨了五个板子,血水从身下溢出,顺着石板落下,郁娘已经觉得下半身不属于自己的了。

她疼到脸色发白,半边张脸紧紧贴着石板,口中气息近乎于无,连抬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浑噩噩中,她好像看到一道身影在冲向自己。

是南廷玉吗?

直到那道身影冲到她跟前,冷冽的怒斥声在耳边响起,她才意识到不是错觉。

真的是南廷玉。

他来了。

“住手!

他似是来的匆忙,一贯端庄的发冠竟有几分倾斜,眉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慌张和担忧,他脸色十分难看,望着她浑身是血的后背,眼中怒火几欲化作实质喷薄而出。

身旁的侍卫似乎想要上前解释什么,却又被他一脚踹开。

“滚!”

其他侍卫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他忍着手臂的颤抖,解开她手上的麻绳,又去解她后背上的麻布,察觉到她身体在发抖,他止住了动作,声音有着克制。

“忍一忍。”

这麻布不撕掉,没法抱着她离开。

她点了点头,意识已经一半清醒,一半混沌,甚至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回应南廷玉了。

“疼。”

她不想喊出声,可是真的忍不住,太疼了。

南廷玉手中动作一顿,旋即,他手臂轻轻将她从石板上抱起来。那一瞬,郁娘觉得身上的皮肉仿佛如潮水一般,顺着疼痛滚滚而动。

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轻轻喘息。

身上的鲜血很快浸湿南廷玉的长袍,红色的血痕从她的身上蔓延到他的身上,形成血色的纠缠和羁绊,如绳索一般将他们二人紧紧捆在一起。

他神情冷冽而漠然,方要抱着她离开,身后传来惠娴皇后的声音。

“站住!”

南廷玉止住脚步。

霎时间,连空气也似乎一同止住。

惠娴皇后将一册羊皮卷纸扔到南廷玉脚边:“廷玉,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是鸾州城的瘦马!根本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

南廷婉接过话:“是啊,皇兄,她一直在骗你!你不要再被蒙在鼓里了。”

南廷玉没有转身,只脚一抬,将身旁羊皮卖身契踢起来,恰好落到郁娘身前。

他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郁娘,脸部线条凌厉紧绷,手臂盘虬青筋凸显,有着竭力克制的情绪。

“孤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什么?”惠娴皇后愣住。

不只是惠娴皇后,便连南廷玉怀中的郁娘也愣住,闻声,她努力睁开眼看向南廷玉。

他早就知道了……

竟然早就知道了。

“母后,不管她是何身份,但她现在是东宫的人,是孤的人,任何人要动她都不应该绕过孤。”

惠娴皇后张了张唇,不可置信看着南廷玉的背影,记忆里,南廷玉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形象,如今一看,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似是突然长大了,变得凌厉,变得尖锐,也似是突然学会用威慑的语气对她说话。

他没做停留,迈步离开。郁娘在他怀中缩作一团,仅有一角带血的裙摆从他身前露出来,他步伐沉着坚定,有着不可阻挡之势。

长宁宫的侍卫们见状,纷纷跪列两侧,不敢上前阻拦。

惠娴皇后站立在原地,许久也未说话,只凝着眸看南廷玉离去的方向。

南廷婉则站在一旁,绞着帕巾,嘴巴跟点了火芯的炮竹,噼里啪啦:“母后,皇兄他怎么能这样和你说话?他既然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那怎么还能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他难道就不怕大臣弹劾他?不怕若薇姐生气吗?”

“皇兄他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女人给迷得失去了心智?母后,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任皇兄走错路!”

“够了。”

南廷婉立即闭上嘴,眼神委屈巴巴看着惠娴皇后。

惠娴皇后收回视线,转身进屋,坐到椅子上,板着脸,未再说话。

她本是想寻个大不敬的由头,将这奴婢杖杀在宫中,然后再将尸体扔出去,现下被南廷玉打断,计谋全乱了。

两个嬷嬷见她神色凝重,一人负责端茶倒水,一人替她捏肩伺候。

许久,她抬起头,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言辞严厉叮嘱南廷婉:“婉婉,这件事情,你万万不可告诉宣若薇。”

“那若薇姐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从找卖身契,到今日宣郁娘进宫的事情,宣若薇虽未出头,却都一一知晓。

“你便说太子原先也不知此事,是刚刚才知道。太子盛怒,和本宫一同惩罚了那婢子。”

“好。”

南廷婉离去后,惠娴皇后又闭上眼,单手撑着脑袋,眉目间满是愁绪。

两个嬷嬷眼中流露出来心疼,劝慰着话。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个聪明的人,将来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惠娴皇后苦涩一笑。

另个嬷嬷接过话:“皇后娘娘,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子方才用这般态度对您说话,您还依然苦心竭虑,为他事事谋划。”

惠娴皇后侧目望向殿中央的画,眼中浮起往事:“这画是本宫及笄那年,长姐送给本宫的礼物。次年,长姐生廷玉时难产去世。那时候,廷玉也就那么点大……”

说着,惠娴皇后比划起手势,眉眼里有着浓浓的宠爱,“他小时候身子骨差,夜里总是爱哭,不喜欢乳母照顾,倒是喜欢挨着本宫。那时本宫还未进宫,只是他的姨母……本宫便常在想,待本宫将来嫁人了,要寻个机会将小廷玉也偷出去,带他离开皇宫,后来没想到,本宫竟也嫁进来这个吃人的地方。”

两位嬷嬷连忙向外看去,看有没有人偷听。

惠娴皇后继续道:“一眨眼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他长大成人了,本宫却还总将他当做孩子看待,忘记他已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了自己的想法……”

嬷嬷:“皇后娘娘……”

惠娴皇后叹口气,心道,这后宫的女人一生要经历的战争不是和那些莺莺燕燕,而是和丈夫,和孩子。

这第一场战争,务必要胜利。

而第二场战争,不能胜利。

因为若胜利了的话,那输的便是自己的孩子。

南廷玉虽不是她亲生的,但胜似亲生,纵使他冷脸对待她,拒绝她的谋算,她却也不得不继续为他解决前路麻烦。

那个婢子的身份如今能瞒多久便要瞒多久,不然被姚派抓到把柄,一定会趁机生事。

至于宣家,还要进行安抚,这次能重查蓟州城贪污一案,多亏了宣明朗从中斡旋,眼见要结案,不能再生麻烦。

思虑过后,她让人发了帖子给宣母,请宣母进宫叙叙旧。

·

郁娘本以为不挨板子了,疼痛能减少许多,结果身子越来越疼,后背上的疼痛钻进她的脑海里,撕扯着她的每根神经。

偏生马车不安稳,每被石头颠一下,她又有受刑的感觉,疼得她脸色发白,鬓间汗水和血水染湿头发。

南廷玉抱着她,蹙眉道:“忍一忍,快回长乐宫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怀中的人今日轻了许多,抱在怀里犹如在抱一张薄薄的纸片。

仿佛风一吹,纸片就要飞走。

他忍不住攥紧郁娘的肩膀。

郁娘说不出来话,只用一双眼眸望他,眼中浸着泪,模糊的视线中他的面庞与眼泪融为一体,似乎害怕他会离开,她也用力攥紧他的衣襟。

攥住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纵使心里有时候很讨厌南廷玉,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唯一能仰仗的,能依靠的就只有南廷玉了。

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落。

南廷玉只觉得那眼泪砸在了他心中,砸出坑坑洼洼的痛感,他腾出一只手,替她揩拭掉眼泪,平生难得这般温柔:“不要哭了,没事的,孤在这。”

“殿下……”她含糊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明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却还不忘惦记这个事。

南廷玉颇有些无奈:“在蓟州城,孤便知晓了。”

那日,她在银蟾楼梦魇说了些胡话,他心中便有数了,回去差人调查她的过去,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不是什么官家孀妻,而是教坊中的瘦马,且颇有盛名,被鸾州城知府送给了一个小官为妻。

那小官战死后,她便被卖掉,兜兜转转,成为了他的奴婢。

其间细节难以查证,不过她这半生所经历的事情,他大约摸都知晓了,也是他暗中隐藏住她的身份,抹掉她曾为教坊瘦马的痕迹。

可没有想到,竟还能被人从卖身契上做文章。

能想到这一点的,只怕是个认识郁娘,对郁娘熟悉之人。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

郁娘忽而笑了下,眼泪不受控制簌簌落下,她每日瞒得好辛苦啊,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害怕被砍头,却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殿下,那你会不会觉得奴婢很恶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她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但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们说,我是被我娘给卖进教坊的。不过……咳咳……我不信,我觉得我娘亲不会卖我……”

她睁着眼,眼泪如剔透的珠子顺着眼角而落。

南廷玉见她又落泪,替她揩拭掉眼泪,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嗯,没有娘亲会卖自己的孩子……”

“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有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唱,‘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了’……”她仿佛陷入到回忆中,声音很轻,“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游不见小鱼儿,我的娘亲在等我回去。”

南廷玉想起来,以前在蓟州城时,常听她在房间里哼过这首童谣,原来是她母亲唱过的。

他指腹抚着她腮边,忽然笑了下:“是啊,你是个小鱼儿,一只有点小聪明,又有点愚钝的小鱼儿。”顿了顿,他抱紧她,“现在这只聪明又愚钝的小鱼儿,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

他很怕她说着说着,力气没了,也怕她越说越难过,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她闻声,很顺从的阖上眼睫,不再说话,只是挨着他胸膛的鼻息渐弱。

额上的两道弯曲血痕衬得整张脸十分苍白,眉眼似乎都褪去颜色,看着似一座没有生气、冷冰冰的雕塑。

马车总算停了下来,他抱起她,焦灼唤她的名字:“琳琅!琳琅!”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脚下步子不敢停留,一边唤她,一边匆匆向军医苑而去。

此刻四周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复存在,飞檐庭廊化作线条般的背景,他的目光,他的世界,只有她,只剩下她。

军医苑,裴元清正在配药,见到南廷玉冲进来,怀里抱着的是浑身是血的郁娘,脸色骤然一变。

顾不得询问怎么回事,立即使唤苏子和苗苗二人备药材、热水等物品。

屋内,苗苗去解郁娘的衣裳,她两手发抖,哆哆嗦嗦,方才解开外衫便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郁娘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南廷玉在殿外守着,僵着身形,攥紧手指一字不发。

安公公听到苗苗的哭泣声,心脏也不由悬起来。他看向南廷玉,又看向殿内,眉头蹙起。

想不通郁娘子平日里温柔小心,不是什么鲁莽无礼之人,怎么会招惹到惠娴皇后,被伤这样?

“郁娘子……郁娘子……”

苗苗哭个不停,裴元清被吵得脑袋疼。

“你若再这么叫下去,我聚不了神,也看不好伤了。”

苗苗吓得连忙把嘴瘪紧,一边替郁娘擦拭身上血水,一边流泪,心道,早知道郁娘子一离开,她就去找太子殿下,不必等到殿下回来,这样或许不用错过救郁娘子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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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皇后娘娘真是好狠的心啊。

苗苗不哭了,但却一直在边上抽着鼻子。

裴元清无奈摇摇头,看着郁娘后背上的伤,眼色逐渐凝重。

这板子打得这般重,看样子是没打算留下活口。

惠娴皇后素来宽厚仁善,这次缘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难道是知道郁娘子的出身了?

想到这,裴元清心中顿时懊恼不已,是他害了郁娘子啊。

当初他心疼她,觉得不收留她,她恐怕要被卖去花楼,这才留下她,结果阴差阳错,她竟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

有时候高枝是富贵,也是催命符。

尤其是长乐宫这株高枝。

·

半个时辰左右。

安公公看着脸色意志紧绷的南廷玉,出声道:“殿下,你去歇息罢,这外面由老奴和小喜子等人守着。”

南廷玉一双眼睛黑如稠墨,有着克制的情绪:“无碍,孤不累。”

安公公叹口气,没再劝阻。

郁娘昏过去后,还有一点恍惚的意志,耳边是南廷玉的呼喊声——琳琅,琳琅。

这称呼听了只觉得无比难受,想让他别喊了,她不是什么琳琅,可是开不了口。

一会儿,耳边的声音又换作是苗苗的啜泣。

再然后是一片寂静。

身上的伤敷过药,得到些缓解,没那么痛。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闭上眼,恍惚了一瞬间,却不知道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身上的药和纱布也已经换过三回。

睁开眼时,意识仍处在朦胧中,视线里只有一抹亮,是盏青铜壁灯,灯火在半空中摇曳出斑驳微芒。

视线缓慢移动,落到屏风上面。

这屏风还是蓟州城的那扇屏风,布绢上画着西子浣沙,不知道有何特殊意义,竟被南廷玉从蓟州城带回都城。

这时,有脚步声越过屏风,缓缓停在榻前。

她努力抬头,因为趴在床上,视线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腰身,流纹玉带束着白色华服,衬得来人腰肢健劲,双腿修长。

她含糊出声:“殿下……”

南廷玉俯下身,坐到床边,面色冷峻得很,声音却有着几分沙哑:“好些了吗?”

郁娘只当还在做梦,看着这张缓缓挨近的面庞,忽而弯唇笑了下。

南廷玉神色微顿,未料到,她醒过来后会先是对他笑。

“殿下。”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唤了他一声。

他敛目,静静看她。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影子如黑绸一般落在床边,落在她身上,她伸出手,沿着榻上他的轮廓描摹。

既是在梦里,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殿下,其实我只是一只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小鱼儿。”

南廷玉望着她,没作声。

四周安安静静,她的声音如风一般流淌在耳边。

“我也曾想过死去,有自尊的死去,可饿肚子和死亡的感觉很可怕,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也很可怕。”

“芽子穿过石缝,努力迎向阳光。枯草化作灰烬,来年依然复生。生命的本质是向上求生,而不是向下求死。”顿了顿,她又喃喃道,“这是他曾经劝过我的话。”

“他……”南廷玉捕捉到这个字眼,“是谁?”

“是我早逝的未婚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眼神微动,心口泛起古怪的情绪,想问什么又没有开口。

“所以我想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活着真的很难……”她忽然侧过脸,脸颊挨着南廷玉的掌心,两扇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住眼色,“难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连名字也是别人的。”

南廷玉蹙眉:“别人的?”

她神色不变,状若平常一般问着话:“殿下,你为什么要给我起名琳琅?”

南廷玉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名字是谁的?”

“三公主说宣姑娘以前的小名,便叫做琳琅。”说到后面,她声音几乎细弱如蚊,眼中泪意似乎又凶猛了些。

南廷玉忽然想到那日赏花宴后,她脸色不怎么好的事情,原是这事。他沉着眼眸,声音有着克制:“孤怎么不知道宣姑娘以前的小名叫做琳琅?”

郁娘倏地抬起眼睫,因为半边脸靠着他的手掌,睫毛在他掌心中滑动,似是挠在了他最柔软的心弦上,他心脏忽地软下去。

她的眼神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亮了许多:“殿下唤我琳琅,不是因为宣姑娘吗?”

南廷玉倏然挑眉,居高临下看着她,凉凉道:“孤是疯了吗?对着你喊宣若薇的名字?”

“……”郁娘。

大抵是想到她还是个奄奄一息的伤患,他语气又稍微放缓,解释道:“孤并不知道琳琅也是她的小名。”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南廷玉不似在说谎,他也没有必要骗她,但三公主和宣若薇当时的神情也不似在说谎,难道真的是凑巧?

“那殿下你为什么起这个名字给我?”

南廷玉张唇,停顿了下,只冒出来两个字:“愚钝。”

“……”郁娘。

看这样子,这是要她自己猜,她怎么能猜出他这阴晴不定的心思。

她突然咳嗽出声,肩膀不住颤动。

南廷玉见状,伸手扶住她,拧着眉神色凝重:“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她骨头虽没伤到,皮肉伤却不轻,现在只能趴着睡,若是不注意,侧个身都有可能碰到伤口。

郁娘已经恢复意识,在问到小名时,脑子就清醒了过来,不过仍故意装作混沌样子。

咳嗽完后,她眼神朦朦胧胧,含着薄雾看向南廷玉:“奴婢是愚钝,总是讨不到殿下的欢心,连个名字也猜不出含义。”

南廷玉吃软不吃硬,明知道她每次装可怜时便是一口一个奴婢,不装可怜了时就自称我,连礼仪也忘了。

可他偏偏他吃这一套。

他语气故作生硬道:“你即便猜出来也无意义,孤当时懒得多想,便按照孤的名字,给你随口取了一个。”

琳琅,有美玉之意。

符合他名字中的最后一字。

郁娘思考一瞬,反应过来后,才明白什么意思,也意识到是她误会他了。

原来他没那么可恶。

南廷玉突然哼了声,颇为玩味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所以你那日从丹霞宫回来后给孤甩脸色,原是因为这?”

郁娘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攥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袖,

他手掌被她枕着,她又抓住他的袖子,本该斥责她此举放肆,可却没有说出口,心道,看在她受了重伤的份上,饶恕她这般无礼之举。

“奴婢不敢给殿下甩脸色。”

“知道便好。”

郁娘被他这话怼住,气得阖目,平复下心情,面上还装作柔软无辜状。

“殿下,奴婢后背的伤口是不是很丑?”

“孤没看。”

“那一定很丑吧,所以殿下不愿意看。”

南廷玉:“……”

默了一瞬,他板着脸,掀开郁娘身上的被子。

被子下,她没穿衣服,自胸口到大腿之间绑上层层绢纱,血腥味和药味瞬间从被窝里散发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复又放下被子:“裴元清那儿有许多药,你好好养伤,不会留下伤疤。”

“嗯。”

二人之间没再开口,气氛陷入到安静中。

她呼吸逐渐平稳,睫毛倒是偶尔颤动着,表明并未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还疼吗?”

郁娘没有睁眼,含糊道:“不疼。”

南廷玉哼笑了下,明显不信她这话。

先前抱着她时,她一直在无意识呢喃疼,现在竟说不疼了。

那板子连经常习武的男子都受不住,她却挨了那么多下,还真是一条娇气又打不死的鱼。

她这条鱼,游进了他这方汪洋大海,注定要在惊涛骇浪中谋取生机。

“后悔跟孤来都城了吗?”

郁娘似是快要睡着了,含糊道:“没有。”

这话倒是真的,至少在这一刻,是没有后悔的。

她竭力隐藏的秘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往后她也就没有弱点。

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脑袋始终有些混沌,她又沉沉睡去。睡梦中,总感觉有双视线在盯着她,盯了许久。

等到她再次醒来,是次日下午。

屏风和帘帐挡住不少光线,她透过窗柩才意识到,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偏了个头,发现火火竟然睡在她枕边上,它嘴巴微张,两只前爪缩在胸前,憨憨模样,瞧着很是可爱。

她哭笑不得,她现在睡得是南廷玉的寝殿,火火能爬上床来陪她睡觉,应该也是经过南廷玉同意了。

她伸手揉火火的脑袋,火火瞬间醒过来,立即对她“汪汪”两声,激动的想要去舔她,她实在招架不住它的热情,连连求饶,好说歹说,才将火火从床上赶下去。

火火便下巴垫着床沿,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她,那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

“汪汪……汪……”

郁娘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的,但还是很配合的回复道:“嗯嗯,我知晓了。”

苗苗端着药进门,恰好听到这句话,还以为郁娘是在和谁说话,走近一看发现是火火,这一人一狗,竟也能聊起来。

苗苗激动放下药碗:“郁娘子,你醒啦?”

“嗯,我睡了多久?”

“从你那日回东宫,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郁娘想要翻身,刚一动便有疼痛传来,只得就这么趴下去,心里忍不住再次确认:“我的伤怎么样?”

苗苗眼眶有些红,内疚道:“裴老先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郁娘松口气:“喝药罢。”

苗苗将药碗端过来,拿着小勺子喂她。

中药没有滤干净,里面掺有药渣,郁娘喝了几一口,将口里药渣吐到渣斗中。

苗苗尴尬咧嘴:“唉,怪我,郁娘子你的中药今儿是由我熬制,怪我粗心,没给滤干净。”

郁娘方想说没事,余光看到渣斗里的药渣,顿了顿,随即,她让苗苗将渣斗拿过来。

她捡起药渣,用指腹轻轻摩挲,眼色逐渐凝重。

苗苗看她这般动作,连忙道:“怎么了,郁娘子?”

郁娘弹掉指腹上的药渣,看向那碗只喝了几口的药:“苗苗,你将这药倒……进殿里的那株菖蒲盆栽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闻言,心下茫然,却也下意识顺从郁娘的话,将药倒进菖蒲盆栽中。

乌黑的药汁渗进泥土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苗苗,你先去帮我把裴老先生喊过来,然后再向太子殿下……演一场戏。”

苗苗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摆着手拒绝道:“郁娘子,你让我去把裴老先生喊过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让我去太子殿下面前演戏,这跟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有什么区别呀,我害怕。”

郁娘笑道:“别慌,你过来。”

苗苗凑到郁娘跟前。郁娘压低声音,小声吩咐着话。

议事阁。

南廷玉和沈平沙等几位大臣此刻正在商讨事宜,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在哭泣,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着很是可怜。

沈平沙等人面面相觑。

南廷玉听出来这是苗苗的哭声,不悦皱起眉,心道她哭什么。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瞬间站起身,来不及同这几位大臣说话,便大步走出去。

安公公见状,立即跟在他身后离开。

议事阁前方是竹林,哭声正是从竹林中传过来的。

南廷玉走近,见到苗苗坐在石墩上抽鼻子,那身形瞧着快要把石墩子给压塌了,场景很是滑稽。

他忍着不耐,上前斥责:“哭哭啼啼怎么回事?”

“殿下,呜呜……郁娘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南廷玉立即转身向寝殿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即是出事了,该来向孤禀告,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

“是郁娘子不让奴婢告诉殿下,说是殿下最近政务很忙,不愿再拿自己的事情来叨扰殿下。”

南廷玉脚步一顿,眼色复杂,走至寝殿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这味道比郁娘第一天受刑回来时还要浓重刺鼻。

他推门而入,见到殿中苏子正端着一盆血水退出去:“怎么回事?”

裴元清接过话:“方才郁娘子的伤势突然加重,血流不止……”

“不是早就已经止住血了?”

南廷玉沉着表情,掀开帐帘,望向床上的人。

郁娘并未睡着,半边张脸趴着,睫毛在轻轻颤动,她的脸色似乎比先前更苍白了,薄薄的一张皮肤下,血管和青筋变得十分明显。

霎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压上南廷玉的心间。

裴元清:“今日郁娘子喝下药后,伤口突然血流不止,微臣觉得奇怪,仔细查了下这药,发现药里多了两副药材,是臣的药方子里没有的。”

“什么药材?”

“当归和红花。”顿了顿,裴元清继续道,“这两味药材的功效是活血祛瘀,不利于伤口愈合。”

南廷玉眼中似有风雨滚动:“裴老先觉得是怎么回事?”

裴元清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两味药材不可能是我们军医苑师徒四人放进去的,那么能接近药材的,就只有苗苗。”

苗苗一听到这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吓得两腿直哆嗦,慌忙解释:“殿下,裴老先生,奴婢绝对不会做任何事情伤害郁娘子的!”

郁娘这时咳嗽出声,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袍子,向南廷玉摇摇头:“殿下,这件事情应与苗苗无关,我信得过她。”

裴元清继续道:“虽然这药材最终是由苗苗经手,但苗苗在熬药的时候,旁人也能趁她不注意将这两味药材放进去,这人虽然难查,不过范围也不大,应是长乐宫里的侍卫或者杂役。”

郁娘又捂住心口,喃喃道:“咳咳,当归和红花不是一时之用,须得长久入药,才能真正影响伤口愈合,那下药之人现在身上或者房间里一定还有剩余的当归和红花。”

苗苗眼神瞬间亮起:“对对对,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就去查!”

三人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将那暗地里的弯弯绕绕皆揭露了出来,便是连对策也都想好了。

南廷玉沉声召来张奕和涂二两人,吩咐着话,二人领了命令,立即率领一众侍卫在长乐宫开启搜查。

南廷玉望向郁娘:“裴老先生,她现在伤势如何?”

“哎。”裴元清和郁娘对视一眼,连叹好几口气,“虽然及时止了血,但郁娘子这下失血过多,身子落下病根,恐怕没有个三两年休养,是不会好了。”

郁娘:“……”

三两年……这会不会养得太久了?大抵是为了配合裴元清这话,她识趣皱起柳眉,装作难受模样。

南廷玉没有再开口,眼神黑沉沉的,殿内陷入到安静中去。

一旁的苗苗紧张到觉得自己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深怕自己没演好,拖了后腿,悄悄望向郁娘,恰好迎上郁娘的视线。

郁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立即来了信心,继续戏精俯身,在旁不断抽着鼻子。

一刻钟左右,张奕和涂二结束搜查,押着一个公公过来。

这人是安公公的小徒弟,小奇子。

安公公见到他,当即变了脸色:“小奇子,你怎么回事?”

小奇子没敢看安公公,羞愧的低下头,张奕将搜查来的当归和红花呈到南廷玉跟前。

“殿下,我们在小奇子的床底下搜查到了这两味中药。”

南廷玉扫了一眼张奕手中的纸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怫然踹向小奇子。

那小奇子心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当即喷出一口心血,吓得一边擦血一边跪地求饶。

“殿下请恕罪,是奴才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

“你没这个胆子,是谁指使你的?”

小奇子连连磕头,面上十分为难:“殿下,奴才……”

南廷玉眼神敛动:“是常宁宫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小奇子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不敢开口。

南廷玉睨着他道:“既不说话,那就去慎刑司走一趟。”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小奇子脸色吓得惨白,像他这样的奴才,从那个地方走一遭,不死也得残。

他原以为这事做得隐秘,不会被发现,至少待发现时也已经将证据处理干净,不会落下把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军医苑搜查出来。

现下他哪里还有胆子再做荣华富贵的美梦,只想着保住小命。

他结结巴巴,把什么都交代了:“殿下,不是常宁宫……是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清月找上奴才,奴才这才一时糊涂,行了这错事……”

南廷玉眉头紧蹙,这幕后之人竟不是母后,仔细想想也对,母后若想害郁娘,定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这只有南廷婉干得出来。

他沉下眉眼,抬手示意,张奕和涂二立即上前将小奇子拖下去。小奇子向南廷玉跪地磕头求饶,南廷玉神色不动,他便向安公公求情。

“安公公,你帮奴才向殿下求求情,奴才知错了……”

安公公此刻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帮他,晦气般撇开头,不看他。

小奇子被拖出去后,安公公脸色愧疚向南廷玉请罪:“殿下,这小奇子出自老奴身边,是老奴严管不力,还请殿下惩罚。”

南廷玉此刻没心思纠结这事,吩咐人将还在长乐宫门口请罪的南廷婉和她的婢女唤进来。

南廷婉这两日皆来长乐宫求见南廷玉,南廷玉却避而不见。

他本以为她来认错,该是要学会收敛,却没想到她胆子还这么大,还敢一次又一次将手伸进长乐宫,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南廷婉今日依旧吃了闭门羹,正愁该怎么见南廷玉时,忽然听到公公来报,说是南廷玉要见她。

她还以为南廷玉原谅她命人偷郁娘卖身契一事了,心中郁怫顿时一扫而空,携着一众婢女施施然进去。

“我就知道皇兄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她脸上忍不住扬起笑,只是甫一到望舒殿,便有侍卫上前,将她身后的大丫鬟清月扣下。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出声斥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话方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殿内走出来,南廷玉面上如覆寒霜,眼中威慑似水般徐徐散开。

南廷婉迎上他的视线,心神莫名一凛,下意识收敛几分身上的气焰。

“皇兄你为何……让人拿下我的丫鬟?”口中随时这样问,心里已经约莫猜出来一二,清月被抓,应是自己使得那点小手段被南廷玉识破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犯下多大的错,只是想让郁娘吃点苦头罢了。

“方才孤宫里的公公招供,说是你的丫鬟清月,指使他在琳琅的药中做了手脚?”

南廷婉向殿内张望一眼,没看到郁娘,不知郁娘现下是何情况,鼻翼间倒是有一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浓郁的血腥味。

她蹙眉,仍在狡辩:“皇兄,是那小奇子诬陷清月,也定是想借此诬陷我。”

“哦,孤还没说哪位招供的公公?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奇子了?”

南廷婉愣住,一时哑然失语。

南廷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冷下去,她还没见过南廷玉神情这么吓人过,脸上分明不动声色,但那威慑的目光却如同如来五指,将她整个人死死笼罩住,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掉。

这才意识到,她的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触了南廷玉的逆鳞。

“南廷婉,孤竟不知,你的胆子如此之大。”

南廷婉心弦巨颤:“皇兄,我……我……”支吾半天,也没有想到怎么搪塞,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向一旁的清月使了个眼色。

这事既然被发现,那就只能来个下下策,让奴婢来定罪,反正不能牵扯到她自己。

清月识趣上前,哭着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太子殿下,你误会三公主了,是奴婢为三公主打抱不平,觉得三公主近些时日因着那位娘子受罪,实在委屈得很,奴婢便……便买通小奇子,让他在药里加上两味药材,给那位娘子吃点苦头。”

大抵是看南廷玉神色不为所动,清月又继续抽抽搭搭。

“太子殿下,三公主真的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先前把这事告诉三公主后,三公主还将奴婢斥责一番,今日三公主来见太子殿下,也是要为此事来请罪。”

南廷婉缓过神来,也迅速顺着清月的话道:“是啊皇兄,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她心虚不已,以致说这话时,梗着脖子,压根不敢看南廷玉。

她的这位皇兄从小便与常人不同,目能洞察人心,心似明镜透彻,任何小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在今日这事,清月担了责任,她若抵死不认,那也就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她。

南廷玉凝视她许久,大抵是顾及还有下人在场,给她留点面子,只让人将清月带去慎刑司重罚。

“这丫鬟背主行事,敢将手伸向长乐宫,动孤的人,定是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从慎刑司出来后,将她直接赶出宫。”

南廷婉捏紧帕巾,还想要求情将清月留下,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的视线,便被南廷玉的眼神吓得说不出来话。

她颤颤巍巍应了声:“是,皇兄。”复又嗫嚅道:“那……皇兄,你原谅我先前的鲁莽了吗?”

南廷玉在知晓是她派人搜查郁娘的住所,将郁娘的卖身契交给惠娴皇后,便让人寻了理由,封住丹霞宫和碧落宫。

这两处宫殿虽然挂名在皇家下,但实际上已经交由她来管理,属于她的私人物产。如今被封,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且往后嫁人处事,少了这两处的皇家礼赠,脸面也很不光彩。

再者,她不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因为郁娘的事,而和南廷玉生了嫌隙,这才接连数日来道歉,可南廷玉根本不见她。

“这几日,你有考虑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吗?”

“皇兄,我错在不该命人拿走她的卖身契……”

“看样子你还未认清楚自己的问题。”南廷玉睨她一眼,未多作纠缠,话落便转身离开。

南廷婉哑然,看着南廷玉冷漠转身的背影,张了张唇。

不是这个错了吗?

那错在哪里?

她分明只做了这一件事情啊。

“皇兄……”

“三公主,走吧。”安公公手持拂尘上前,轻声劝着话。

南廷婉气得咬住唇,想不通自己都已经态度诚恳认错了,他还觉得不够,非要她继续反思错误。

她忿忿转身,不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安公公,语气软了些:“安公公,你说,我不就是错在把她的卖身契交给母后了吗?”

安公公自然知道她错在哪儿,但不敢跟她明说,怕太子责罚,只好搪塞道:“三公主,恕奴才愚钝,奴才也不明白,不过皇后娘娘聪慧,三公主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

南廷婉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得了安公公点拨,她没再纠缠,立即回宫。

南廷玉和南廷婉二人在殿门外的交谈声悉数落入到郁娘耳中,如她所料,南廷玉没有惩罚三公主,这件事情仅止步于三公主的婢女身上。

南廷玉进来后,摆了摆手,苗苗和安公公等人识趣退出去,殿内转瞬只剩下他们二人。

郁娘神态恹恹,眼角不知何时挤出来两滴泪。

“殿下……”

“怎么哭了?”

“奴婢后背上的伤好疼……”

南廷玉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的后背:“之前不还说不疼吗?”

“那个时候伤口还没有加重,奴婢也不想让殿下操心。”

“现下怎么愿意让孤操心了?”

“实在是太疼了……奴婢怕等下会忍不住哭出声,惊扰到殿下,想……先跟殿下说一声。”

南廷玉没说话。

郁娘声音带着哭腔:“哎,奴婢的身子怕是难以养好了,若是将来老了……殿下……”

“嗯?”

“殿下,奴婢如今伤成这样,你能不能给奴婢一个名分,这样奴婢老了也能安心,不至于凄惨无依。”

南廷玉心道,她哭哭啼啼,绕了一圈子,原来是为了这。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看向殿内那株菖蒲盆栽,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你出身教坊,又未诞下孤的子嗣,孤不可能给你名分。”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南廷玉不带一丝感情的话,郁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原以为南廷玉肯为她隐瞒住瘦马身份,肯为她顶撞惠娴皇后,心里至少对她是有一点欢喜,却未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哪里是在乎她?他在乎的是他身为太子的尊严,身为太子的权力。

三公主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却是看得明白。

三公主错在冒犯了他的储君权威。

郁娘轻轻攥起手指,藏起眼中难过,面上只露出委屈。

“不是奴婢不想诞下子嗣,分明是殿下不给机会……”

“琳琅。”南廷玉沉下声,本欲斥责她逾矩,话到嘴边还是软了下去,“你是长乐宫的人,不会有人怠慢你,将来老了也不会一无所有。”

“那长乐宫将来有了太子妃,一切也不会改变吗?”郁娘这话说的很轻,心知他耐心已到临界点,不敢再引他发火。

只是这话依然逾矩了。

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过问长乐宫后宅的事?

南廷玉没回答,眼神沉下去。光线透过菱花窗洒落进来,杂驳阴影一路蔓延至二人身上,如密密匝匝的笼网将他们缚在其中。

许久,南廷玉倏而起身,大步离开。

衣袖甩动的风中,隐含着愠怒。

郁娘没有动,只定定望着南廷玉方才坐着的方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眼中泪意僵住,一时哭不出,也笑不起来,只有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间。

她费尽心思,和裴元清、苗苗他们演了一场苦肉戏,也没能换来他的一丝怜悯。

他是真的看不上她,一点也看不上。

她身份但凡好一点,哪怕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应该也早就有了封号,不至于无名无分跟着她。

晚间,苗苗吭哧吭哧提着两桶热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托盘和帕巾的婢女。

“郁娘子……”苗苗脸上笑意难掩,兴奋开口,“刚刚殿下将我调到你身边,我以后就是你的婢女了!哦,殿下还破例从宫苑调来两个婢女来长乐宫,往后和我一起伺候郁娘子你。”

那两个婢女穿着粉色对襟宫装,缓步上前,向床上趴着的郁娘福身行礼:“见过郁娘子。”

郁娘还没有名分,她们只好这般称呼她。

郁娘望着她们二人,默了片刻,这是她受了“重伤”,南廷玉给的补偿吗?

他在告诉她,虽然不会给她名分,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有。东宫最末等的奉仪,身边便是有两个婢女左右伺候。

“你们叫什么名字?”

“郁娘子,你唤我们二人玲月、木蓉便可。”

这两个婢女一高一矮,高的是玲月,矮的是木蓉,看这二人神色,也能看出她们的性子

玲月大方,木蓉内敛。

二人姿态端正,身段匀称,倒衬得旁边的苗苗不像个婢女,而像个打手了。

郁娘唇角牵动,不由笑了下。

有这二人搭把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后,平日里给她换药、包扎方便许多。

这日,她刚换完药,趴在床上疼得直哧溜时,忽然听到玲月来报,说是宣若薇宣姑娘来登门探望她。

郁娘连忙让苗苗将镜子拿过来,最近这段时间卧榻养伤,未曾描眉打鬓,模样十分憔悴。

她又让苗苗将口脂拿来,指腹沾上口脂,轻轻涂到唇瓣上,病恹恹的神色总算显出几分艳丽。

“苗苗,我看起来如何?”

“郁娘子你怎么都美。”苗苗由衷夸赞道。

郁娘心想,苗苗的话不能信,遂又问向玲月和木蓉,二人皆点着头。

“郁娘子你看起来很好。”

郁娘这才放下镜子,让人将宣若薇迎进来。

宣若薇还未靠近,腰间缠绕的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很是好听。

她今日身后带了两个婢女,四个护卫,六人手里皆捧满东西。

苗苗三人见到她进殿,微微福身。

“宣姑娘。”

宣若薇颔首以示回礼,她如往常一样,衣着简单,质地却是十分讲究,绸缎垂软服帖而又不失飘逸潇洒,腰间系着双色腰带,腰带上仍别着那枚做成蝴蝶状的鸣玉铃。

她看到躺在床上休养的郁娘,神色凝重,温声问话:“琳琅,我听太子殿下说你前些时日受了伤,特地过来看你,带了些养身补品给你,还盼你能早日康复。”

郁娘见宣若薇语气十分真诚,便也放低声音,客气道:“多谢宣姑娘的好意,你能来看我便足了,何必还带东西过来。”

宣若薇亲昵的握住郁娘的手:“这些补品若能帮琳琅你早日养好身子,才算物尽其用,不然平日放在宣家,也是无人问津。”话落,宣若薇看了一眼郁娘的后背,柳眉轻蹙,“琳琅,医师可有说你这伤何时能好?”

郁娘垂下眼睫:“裴老先生说我伤了身子根本,需要三两年方能养好。”

宣若薇叹口气,满是惋惜道:“哎……这事,三公主她也是直率性子,本是想着要维护为太子殿下名声……”

宣若薇大抵是察觉到话语不合适,顿了顿,又道:“三公主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才这般行事。我见她也后悔了,这几日,她日日来长乐宫门前求见太子殿下,可殿下也不见她,她心中十分难受。”

“我才苏醒,竟还不知道有这事。”

宣若薇盯了郁娘几秒,见她神色不似在说谎,开口道:“是啊,这事若闹大了,外人知晓他们兄妹失和,有损皇家颜面,届时,若是再传到陛下耳边那就难办了。所以,琳琅你有空便劝劝太子殿下,让他不要再生三公主的气。”

郁娘心道,这恐怕才是宣若薇今日来的目的,是想要借她之手来劝南廷玉。

若她这个“受害者”也为三公主说话,不计较这事,旁人再多加劝劝,南廷玉自然也就被说动。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眼睫颤颤垂下:“殿下这般做,想来是为了我出头。只是,怎能因为我一个婢女而伤了他们兄妹感情……”

宣若薇脸色有一瞬凝滞。

郁娘掩唇咳嗽两下,继续道:“宣姑娘,你放心,我会劝殿下从大局着想,让他们兄妹二人早日和好……”

宣若薇面上重新挂起笑,又和郁娘说了些话,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寒暄话。

少焉,郁娘打起哈欠,眼中涌起睡意,宣若薇便识趣道:“那我就不打扰琳琅你了,你且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让宣姑娘劳心了。”

郁娘垂下眼睫,待听到宣若薇脚步走远,她才抬起头,望着宣若薇离开的方向出神。

宣若薇性子瞧着飒爽大方,言辞却滴水不漏,心思缜密深沉,那三公主同她相比,不在一个段位上。

上次在赏花宴上,郁娘便察觉出都城贵女对三公主是吹捧,对宣若薇却是畏惧。

在那些妇人和贵女眼中,三公主是明面上的主子,而宣若薇是实际上的主子。

想来不仅是因为宣若薇为宣丞相的嫡女,更是因为人人皆知,宣若薇将来会入主东宫,甚至成为执掌中馈的皇后。

既是如此,那为何南廷玉和宣若薇至今还没有成亲?

算算年纪,南廷玉也早已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望着这些补品叹道:“这宣姑娘真舍得,送了这么多补品。郁娘子你看,这是冬虫夏草、野山参、花鹿茸……这一盒又一盒的,不知道要值多少钱……”

玲月接过话:“这些补品应是皇家赏赐给宣家的,是全国各地送上来的贡品,十分珍贵。”

郁娘想到宣若薇先前说的话,这些东西放在宣家都是无人问津的。

御赐之物,竟无人问津,可见,宣家平日里的生活有多富足。

郁娘心里不禁有些羡慕,思绪忽然想远,想到她若也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中,行事也会潇洒干练,不会窝窝囊囊,扭扭捏捏。

很快,她又遏制住这个念头。

她在想什么呢?宣家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世家。

她叹口气,趴在榻上。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床上休息,没怎么动弹,鼻息间整日充斥着药味、血腥味,与沉沉的烦闷感为伴。

宣若薇今日过来这一趟,她心中的烦闷感又加重了些。

明明宣若薇也没说多少话……却偏偏每个句话都能牵动她的情绪。

玲月见她叹气,便道:“郁娘子是不是觉得乏闷了?”

“嗯。”

“不若去外面散散心。”

苗苗:“郁娘子如今这情况能起得来吗?”

郁娘心神一动,掀开被子试了下:“好像还可以,我的腿能动。”

身上的伤虽然很严重,但却没有伤到骨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尝试从床上下来,两只脚挨地,站起身时后背如被火烧一般,传来一股撕扯的痛感,让她几乎站不稳身体。

苗苗和木蓉见状,立即左右扶住她。

木蓉担忧道:“郁娘子不若就在窗边看看风景?”

“没事。”郁娘忍着痛,摇摇头,“出去走两步吧。”屋内压抑沉闷的气氛,实在让人难受。

且许久没见到阳光,感觉身上都发霉了。

玲月拿起披风,披在郁娘身上。

郁娘现下宿在南廷玉的寝殿内,走出去便见到那片慈孝竹。

竹叶浓密,密密匝匝堆叠在一起,形成绵延起伏的绿色轮廓。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

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被风吹散许多,鼻翼间隐约浮动着一股竹叶清淡的气息,很是好闻。见到有白色、黄的木香花朵绕着青瓦白墙而来,郁娘眼角扬起:“我们去花园看看罢。”

苗苗:“好嘞,郁娘子你慢点。”

郁娘想到玲月和木蓉来自于宫苑,便向她们二人询问皇宫的模样,她上次进宫见惠娴皇后,因为提着心什么都没敢看。

玲月笑道:“皇宫自是气派,大大小小的宫殿有七十二座,便是连下人房都有三百余间。”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花园踱步而去。

郁娘捏着巾帕,放在唇边轻轻咳嗽,正欲问问宫里的趣事,忽然听到花园中传来宣若薇的声音。

没想到宣若薇竟还在府中。

“三公主不懂这些弯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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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方什锦窗在庭廊中落下一排斑驳阴影,郁娘止住脚步,视线透过窗户,看到花园中正在说话的二人。

宣若薇和南廷玉站立在花团锦簇中,暖阳倾洒在二人身上,衬得他们如画中人儿似的,与这花园的美景融为一体。

南廷玉背对着郁娘,郁娘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倒是能从他的姿态中,察觉出他似乎没有原先那么生气。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声音平稳:“你也是来给她做说客的?”

“三公主是我的手帕交,她心情难过,我自然也跟着难过,再者,我也是为殿下着想……”

宣若薇并未细说大道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一双好看的眸子便凝在南廷玉身上,眼中担忧不言而喻。

南廷玉:“她近些年,行事越发恣意,没个规矩,同那祈明月相差无几。”

“殿下原是想要磋磨她的性子,为她好,既是如此,也该告诉三公主。”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动宣若薇的裙裾,有一下没一下触碰到南廷玉的衣裳。

二人的影子被斜阳照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一直蔓延进庭廊中。

郁娘便站在他们的影子后面。

南廷玉淡淡道:“孤没有那个心思磋磨她,是她自己想不通错在哪儿。她若想得通,不必多吃苦头。”

“殿下,我认识你许多年,还从未见你对三公主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殿下你是不是……”宣若薇顿了顿,大抵是觉得不合适,一时止住了口,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婢子了?”

风声似乎在这一瞬间停住。

眼前的画面也变作静止的场景,郁娘捏紧手中巾帕,寂静无声中,南廷玉的声音清晰传来。

“未曾。”

宣若薇似乎松了口气:“我以为殿下是为了给她出头才这般对待三公主,又见她宿在殿下的寝殿,还以为殿下对她不一般……”

南廷玉打断宣若薇的话:“她如今受伤了,不便行动,孤便让她暂且睡在孤的寝殿中。”

郁娘猜到南廷玉的答案会是什么,可是亲耳听到,心中仍有一瞬失落和怔忡。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什么都有了,为何不能大方一点,施舍些喜欢给她呢?

便只是一点点的喜欢,也足够了。

他们二人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想转身离开。

两条腿此刻沉重无比,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腿抬起来,缓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步后退离开。

先前,她为了面子,还在宣若薇面前大言不惭,说南廷玉是给自己出头,结果转眼谎话就被南廷玉给揭穿了。

她就像个可笑的骗子,靠一点谎言和一点幻想来维持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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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月和木蓉见她这般模样,皆不敢开口,方才花园里南廷玉和宣若薇的那番话,她们也都听到了。

苗苗端来糕点和莲子,放到床边,她气呼呼坐到椅子上,因着身子高大,哪怕是坐下来也跟个小山似的,挡住了郁娘眼前的光线。

苗苗:“郁娘子,你别气了,殿下说那话定是为了哄宣姑娘的,肯定不是什么真心话!”

木蓉这也才敢出声安慰:“是啊,郁娘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郁娘苦涩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不该放在心上,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亲耳听到了,还是会觉得难过。

苗苗:“我本还觉得那宣姑娘人美心善,现在看她真是哪哪都不顺眼了。她又没有嫁入长乐宫,凭什么多嘴问殿下和郁娘子你的事啊?”

虽然都城人人都知道宣若薇将来会是太子妃,可她和太子尚没有成亲,论礼节论规矩,那宣若薇都不该对长乐宫后宅的事情指手画脚。

郁娘没说话,心中估摸当时宣若薇是看到她出现了,才会突然不合时宜向南廷玉问这话。

纵使她浸淫教坊多年,见惯了各种女人,各种尔虞我诈,也不得不说,宣若薇是其中最聪明,手段最高端的。

第一次同宣若薇见面,三公主罚了她跪下。

第二次同宣若薇见面,她瘦马身份被暴露,差点被打得半死不活。

第三次同宣若薇见面,她从太子口里听到太子从未喜欢过她的话。

每一次“交锋”,郁娘都落了下风,宣若薇或借刀杀人或不动声色,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留把柄。

郁娘纵使心里万般不痛快,也怪罪不到这个大方、得体、飒爽的宣丞相嫡女身上,怪也只能怪三公主、惠娴皇后和南廷玉。

“哎,咱们太子也真是的……”苗苗自顾自说着话,“为了哄宣姑娘开心,就这么伤郁娘子你的心。”

郁娘看向苗苗,伸手摁住她,示意她别说了。

苗苗却还以为郁娘是想要吃莲子,抓了把莲子放到郁娘掌心。

郁娘:“……”

郁娘只好向玲月和木蓉道:“你们二人先出去吧,我这里有苗苗伺候就可以了。”

“是。”

待这二人出去,郁娘摇摇头,无可奈何劝道:“苗苗,你现在调来我的身边,往后说话行事,不仅是代表你自己,也代表着我,所以你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可随意妄议主子。”

之前,郁娘和苗苗都是婢女,身份相同,她不好直言管教苗苗,只在苗苗说话时加以提点,现在,她要认真告诫苗苗。

“你已经不是烧火丫头了,往后你见到的不是那些不通人话的木头桩子了,而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儿,他们都有八百个心眼,以你这嘴,得罪了他们,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苗苗捂住嘴巴,一双眼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瞪如铜铃,乖乖看着郁娘:“好,郁娘子,我听你的话,那我往后嘴巴严实点,不乱说话。”

“嗯。你若是实在想说就私底下同我说,千万不要被旁人给听到了。”

“那玲月和木蓉也不行吗?”

郁娘点点头。

苗苗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觉得郁娘这话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她高兴的嘿嘿两声,手中莲子剥得飞快。

“郁娘子,你慢慢吃,我给你剥。”

郁娘颊边扬起一丝笑意,吃了几个莲子后,想到宣若薇先前送过来的一堆补品,这些补品虽昂贵,很多却不适合她养身子,且现下,她在长乐宫吃穿这块儿完全不用愁。

倒是可以用这些昂贵的补品,来借花献佛,给自己做个人情。

“苗苗,这些补品中适合入药的,你等下送去军医苑。”上次她借裴老先生之手,揭穿三公主的阴谋,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

“剩下的你就和玲月、木蓉你们分一分。哦,再留两盒下来,送给安公公。”

苗苗连忙摆手拒绝:“郁娘子,这些东西都是宣姑娘送给你的!你就算生气,也不能和它们置气。”

郁娘笑道:“我连人都不会置气,又怎么会跟这些东西置气。”对于她来说,愤怒和自怨自艾永远是下下策。

可以难过,但不能一直难过。

苗苗一脸茫然,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

晚间书房,南廷玉伏在案前,处理政务。

安公公则在一旁研磨伺候,见夜越来越深,光线昏暗,安公公便掌了一盏灯在案几前,为南廷玉照明。

过了会儿,南廷玉眼睛有些酸痛,放下手中折子,捏着鼻梁缓解疲乏。

他伸出手,要去碰案几上的东西,结果落空了,案几上只有一堆折子和一盏油灯,他眼神缓缓收敛。

行军路上以及蓟州城那段时光,郁娘晚上总会给他做各种明目养神的汤,以致于他吃惯了,现在晚上总是想吃。

安公公见状道:“殿下是想吃东西吗?我让厨房去做……”

“不用。”

他话方落下,门外响起来婢女玲月的声音。

“殿下,郁娘子怕殿下晚上劳累,特意煮了粉葛生鱼汤,让我们送给殿下。”

南廷玉眼神浸在灯火中,黑漆漆的眼珠子明亮几分:“进来。”

玲月端着汤进来。

南廷玉问道:“她能下床了吗?”

“能,只是需要人搀扶。”玲月将汤盅放下,笑着道,“郁娘子怕殿下吃不惯旁人做的口味,一定要自己亲自做,她一边扶着我们,一边煮汤,很是尽心。她也是累到了,实在没法,才没有亲自将汤送过来。”

南廷玉面上没什么变化:“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打开汤盅盖子,热气顺着壁灯柔光腾腾而上,鱼汤煮的奶白,上面漂浮着绿色叶子做点缀,瞧着很有食欲。

南廷玉尝了口鱼汤,疲乏如潮水从脸上身上退下,眉眼中有着浅浅的满足。

一旁的安公公看看这鱼汤,又看看南廷玉这副享受的神情,心中暗暗笑了下,转眼想到自己刚刚收下郁娘送过来的人参,有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感觉,他便出声道:“郁娘子有心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忘给殿下熬汤。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南廷玉又尝了两三口鱼汤,放下碗勺,悠悠开口:“她是长乐宫的人,讨好孤不是理所应得的?”

安公公笑了下,没再吱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厨房虽不大,但做完一顿汤,脚下步子也要来来回回折腾。

郁娘趴到床上歇息,娥眉轻蹙,后背的伤泛起绵绵密密的疼痛。

苗苗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道:“郁娘子你何必亲自进厨房,你吩咐下人去熬汤,殿下也不会生气的。”更何况殿下先前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后面这句话,苗苗只敢在心里打抱不平,谨记郁娘要她慎言之事。

郁娘:“亲手做才能更显心意。”

经过常宁宫那一顿打,郁娘想通很多,意识到自来到都城后,她放松了心思,不似先前在蓟州城那般,因为身后跟着一个步步紧逼的祈明月,让她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和盘算。

好在松懈归松懈,她还没有彻底晕乎。

郁娘若有所思:“凌霄花可以借势向上爬,也可以借势爬墙,这世间不止一种活法。”

苗苗耳朵里只精准捕捉到两个字,愕然道:“郁娘子你要爬墙啊?”

南廷玉迈步进来时,恰好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脸色黑下去,眼皮轻抬,睨向主仆二人。

苗苗连忙行礼:“参见殿下。”

南廷玉没理她,看向脸色苍白的郁娘,凉凉道:“爬什么墙?又是爬谁的墙?”

郁娘无奈瞄一眼苗苗,解释着话:“我和苗苗在说花园里攀墙的木香花很好看。”

南廷玉摆了摆手,苗苗退出去。

“你喜欢木香花?”

郁娘迎着南廷玉的视线,只得点点头:“嗯。”

“孤的乳母名字便叫做木香,院里的木香花是她种的。”南廷玉说到这时,想到了往事,声音放轻,“孤出生的那一年,她种了两株木香花,现在已经长满整座墙壁了。”

郁娘好奇问道:“殿下的乳母……”

“死了。”

郁娘一顿,忽然想到裴元清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殿下不肯吃红枣也是因为乳母吗?”

“嗯。”

南廷玉和衣躺在她身旁,这几日郁娘占了他的寝殿,他只得将就在偏殿休息,现在她伤势稳定许多,他索性和她同睡,睡在床铺里侧。

郁娘偏过头望他,见他闭上眼睛,脸庞蒙上纱帐的阴影,错落分明的光线衬得他面庞立体深邃。

金相玉质的皮囊,一分一毫皆贵不可言。

“殿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似乎很好奇,凑近南廷玉问着话。

南廷玉唇角动了下,饶有深意道:“你是这个世上还唯一好奇她的人。”自她死后,几乎就没有人再提及过她,她就像花园里的木香花一样,攀在墙上,成了背景,为满院牡丹芙蓉的盛开增添一两分艳丽。

“她是个不讲道理的小老太。”

“啊?”

“很不讲道理,孤爱看书,自幼便整日整日待在藏书阁中看,可她却不喜欢孤这般,常拉着孤去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孤不喜欢,不过看她开心,就陪她斗蛐蛐、看幻戏、玩叶子牌。”

郁娘睁大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睛,道:“原来殿下小的时候也跟我们一样,会喜欢玩这些游戏。”

南廷玉纠正道:“是她喜欢,孤才不喜欢。”

郁娘抿唇笑笑。

他又道:“孤常天未亮便学武,她也看不惯,总是劝孤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逐渐变轻,直至不成调子,含含糊糊,完全陷入到熟睡中去。

郁娘就这么趴着,看着他,静寂无声中,脑海忽然又想到他今日说的那两个字。

“未曾。”

他未曾喜欢过她。

以前觉得喜欢太廉价,男人总是看她一眼,便能说出喜欢一词。直到遇到南廷玉,方才觉得喜欢原来是稀世之珍。

郁娘垂下眼睫,遮掩住情绪,缓和了会儿,见南廷玉还穿着外袍,怕他夜里睡觉难受,伸手去解他衣襟的暗扣,又去解他腰带。

她刚一扯开玉带,他蓦地抓住她的手,嗓音低哑:“怎么这么猴急?你还有伤在身。”

郁娘:“……”

反应过来南廷玉话里的意思,她脸色涨红,半是羞半是恼瞪着他,见他嘴角抿着笑,意识到他刚刚是在故意逗她。

她蹙眉哼了一声,撇开头不想理他,似乎不小心碰到后背的伤口,顿时疼得哧溜出声。

“碰到伤口了?”

“嗯。”

“疼吗?”南廷玉掀开被子,看向她的后背,纱布是新换的,除了泛黄的草药外,没有血渍痕迹。

他还想问什么,看到她颊边的那抹笑意,意识到她也在逗他。

南廷玉:“……”

被子重新盖上,被窝中他碰了碰她的手背。

“别闹了,睡觉。”

“嗯。”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他没有挣脱,任由着她握住,他也是真的困了,呼吸很快便平稳下来,又陷入到沉睡中去。

郁娘没有睡意,白日里在床上睡久了,晚上睡不着。

她闭上眼,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思绪越想越远,心口有点乏闷,她松开南廷玉的手,想要缩回手,结果被南廷玉反握住。

她还以为他醒了,睁开眼,见他仍是熟睡着。

胸中压抑的情绪一时如海浪般汹涌而上,他明明不喜欢她,为何总要表现的很喜欢?

不怕她会相信吗?

不怕她恃宠而骄吗?

……

另一边,宣府。

宣若薇今日回去后一直皱着眉,心事全浮在脸上,丫鬟婆子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

晚间,宣母从伽蓝寺礼佛完毕,宣若薇将今日在长乐宫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宣母。

末了,她担忧道:“母亲,都怪我一时没沉住气,实在装不了大方,便询问太子殿下喜不喜欢那婢子了。”

“殿下怎么说。”

“殿下说未曾。”

宣母转着手中小叶紫檀佛珠,敛目道:“不怕,问便问了。”

“母亲,你不是说我要行事大方吗?”

“你是该要大方、要端庄,因为这是一国之母的风范,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正妻小气善妒,但……”宣母笑了下,眼中讽刺意味浓重,“不代表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不会吃醋、不在乎自己。他们自私自利,既妄想女人能一边吃醋又一边为他们纳小妾,操持好后院。”

宣若薇听到宣母这般说,才舒口气,一扫先前怫郁。

“母亲,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要做。”

“啊?”宣若薇诧异看向宣母,“我什么都不要做吗?”

“是,因为该要做事情的人是你的父亲。明日,刑部将第四次审理祈风通敌一案,届时,太子想要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少不了你父亲的支持。现在需要让太子看到,你的父亲你的家族能够带给他的利益,这是任何人都带不来、也代替不了的利益。”

说到这,宣母放下佛珠,伸手撩起宣若薇耳垂的一绺碎发,神情满是慈爱:“好女儿,你心仪的那个位置,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不是靠你去争取就能拥有的,而是要靠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下意识点了点头。

宣母又道:“太子为什么没有给那个婢子名分?你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婢子吗?不,不过是因为那个婢子出身卑微,没有父族支持,且她自己也给太子带不来利益,是故,太子才让她没名没分留在长乐宫。”

宣若薇的注意力都停在宣母的前半段话上了:“母亲,你的意思是太子在骗我,他是喜欢那个奴婢的?”

宣母无奈摇摇头,她说了那么多话,宣若薇却只专注到这句。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太子谋皇位,你谋凤位,你们目标不同,方向却是一致,你怎可只专注于情爱上?”

“母亲,我喜欢权力,我也喜欢太子。”

宣母望着宣若薇,心道,当初若不是看宣若薇喜欢南廷玉,自己也不会一步步为她谋略。

南廷玉自幼便被架在东宫高座之上,是万箭齐发的靶心,有无数目光盯着,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且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同姚家注定要有一战。

她不希望宣若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因为纵使他再怎么优秀,可也难保不会像流星那样,一闪而过。若是像太阳那样长久,又太炽热,会灼烧到她的女儿。

她私心希望的是宣若薇能够嫁给一个门第低于宣家的官宦子弟,这样一辈子都不用看人眼色,仰人鼻息。

偏偏宣若薇盯上了那凤位。

“你须记着,你可以喜欢太子,但喜欢只能排在第二位。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靠你的喜欢,也不是靠你的努力就能拥有,而是你的价值。”

宣若薇思忖了下,缓缓点头。

·

次日,天色将白,南廷玉便已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握住郁娘的手,愣了愣,旋即收回手,下床时顺手替郁娘掖好被子。

安公公早已经在殿门外等候,他洗漱完毕,便入宫上早朝。

早朝完毕,刑部将第四次审理祈风通敌一案,这一次案子将由皇帝、宣丞相、姚将军以及其他十位重要朝臣,联合审理。

按照规矩,南廷玉本该回避,早朝结束他欲离开,却没想到被启明帝喊住,让他一同陪审。

刑部大堂。

启明帝坐在高座上,两侧朝臣依着位阶而坐,南廷玉则在启明帝左手边第一位,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姚将军姚行舟。

姚行舟脸色凝重,一只手放在眼前案几上,紧紧攥住,在他身旁的姚文元和姚派的几个官员皆脸色凝重,只因昨日得到消息,李慕清抓到了六卜鬼——这个涉及蓟州城贪污案最为重要的一人。

启明帝风寒尚未好,一阵咳嗽过后,目光巡视面色各异的一众朝臣,他收回视线,声音没什么情绪道:“李慕清,你说你抓到了能翻案的六……六什么……咳咳……”

“回陛下的话,是六卜鬼。”

“哦,他怎么能翻案?”

李慕清抬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先让衙役呈上一份足有十页厚的供词,正是六卜鬼所写,再缓缓向众臣道:“此人之所以能翻案,是因为他手里有大半还未来得及挥霍的赈灾粮款。这些赈灾粮款皆有标记,做不得假。”

启明帝一目十行,不知看到什么,脸色阴沉下去,将手中供词叩上。

“将人带上来。”

“是。”

须臾,衙役便带着六卜鬼出现,他个头不高,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囚衣,手腕脚踝上皆戴刑具,他甫一出现,姚行舟身旁的姚文元脸色便大变,坐不住了。

这个人用一个惊天骗局,从他手中骗走赈灾粮款,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动用全城力量也未找到他,如今怎么会被李慕清给找到?

姚文元坐立难安,姚行舟睨他一眼,他只得咽着口水,保持镇静。

六卜鬼抬起头,一双眼睛从额前杂乱的头发中露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瞳仁是浅绿色的。

霎时间响起窃窃私语。

“他是图门族人啊。”

“图门族竟然能把我朝的赈灾粮款给骗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宣明朗声音响起,众臣立即噤声。

“李大人,这六卜鬼给了什么供词,竟然能推翻祁风通敌一罪。”

李慕清看向六卜鬼:“还是由六卜鬼这个当事人来说吧。”

六卜鬼扑通一下,向启明帝跪下:“陛下,大乾的陛下请您恕罪,我也是奉图门王子之命,才来骗取赈灾粮款的。图门王子告诉我,他得知蓟州城的知府一直在筹集人力,想要建座兵器库,便让我乔装打扮,扮作西南而来的富商。图门先是在蓟州城给我造势,让我引得蓟州城一众官员的注意,助我与他们交好。后再让我一步步展示财力,展示制造兵器的能力,让我接近当时的蓟州城知府。”

说到这,姚文元几乎从椅子上瘫软下去。

姚行舟则眼神凌厉如刀,杀气横生,直逼向那六卜鬼。

六卜鬼大抵是察觉到杀意,喘了几口气,才有继续道:“我没想到那知府这般容易被骗,我不过雇了几十个人扮作兵匠,再雇了个场子,找出来几块玄铁,他……他就信我有这个能力,能造出削铁如泥的玄铁神器,便将一半粮款投给了我,后来,我又以钱财不够,多次向他要钱,他不疑有他,直至把粮款都挪给了我。我拿到钱后,原封不动装进粪桶中,运出蓟州城。”

此话一出,刑堂陷入死寂中去,众臣神情不一,有震惊,有愕然,有憋笑的。大抵是没料到,这个局竟然如此简单,本还以为是什么复杂高端的局。

宣明朗:“哦,你说是蓟州城知府将赈灾粮款投给你的,那你看看在场的人,谁是蓟州城知府?”

六卜鬼眼神转动,先从南廷玉这边一一看过去,后又从姚行舟那厢看过去,视线最终停留在姚文元身上。

他伸出手,指证他:“是他,姚文元姚知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姚文元本已瘫软,闻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忽地站起身:“你这个图门贼人……你在冤枉我……”

相较于姚文元,姚行舟却是冷静许多:“陛下,不可只单听此人的话便定罪,否则有失公允。”

“自然。”启明帝咳嗽两声,“李大人,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慕清:“有。”

话毕,衙役又带一个人上来。

“此人是刺杀章校宇和假六卜鬼的凶手,在严刑拷打之下已经全都招了。”

“他是怎么招的?”

“他说他是受姚文元指使,负责灭口。”

“不,他……他也是在污蔑臣,陛下,请您明察秋毫,臣是冤枉的。”姚文元哆哆嗦嗦道。

姚派的官员也纷纷为姚文元出声。

“陛下,不能单凭两张嘴便给小姚大人定罪。”

“是啊,这证据还是不够,且逻辑不能自洽,这六卜鬼说是自己设下陷阱从小姚大人手里骗走赈灾粮款,那这跟匪贼的武器库又有什么关系?跟祈风通敌也无关系。”

启明帝咳嗽两声,看向六卜鬼。

六卜鬼两股战战,将原委一五一十交待出来:“当初我办的那个假的兵器厂,虽然没有生产出真的玄铁神器,却也生产出不少普通兵器,后来北义军起义,我按照王子的指示,将这些兵器悄悄送给了匪贼。那匪贼后来起义失败,想来他们为了摆乾朝一道,便故意弄出假证据,指认是祈风通敌。”

“放肆!你这话说得倒像是亲眼见到那些匪贼怎么行事的!”姚行舟怒斥出声。

李慕清接过话:“六卜鬼确实没有见到那些匪贼是怎么行事的,但是有人见到了。”

“谁?”姚行舟眼中怒火难遏。

李慕清:“带第四位人证。”

第四位人证,是祈明月身旁的婢女,满秋。

众臣看到满秋进来,面面相觑。

“她谁啊?”

“不知道,怎么会是个女子?她能知道些什么。”

李慕清笑着道:“她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很多。”说着,李慕清向满秋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满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开口之前,视线先悄悄偷瞄了一眼南廷玉,方才道:“我可以作证,我是祈府的丫鬟,通敌一事是诬陷祈将军的,因为……因为是由我偷走了祈将军的书信,让人去模仿祈将军的笔迹,假装是他和图门族通气的书信,且又安排两位图门奸细,故意让兰西世子发现,借由兰西世子的手……顺势铲除祈将军。”

这下,一连串的事情皆能连在一起了。

一场由图门族主导的贪污、诬告案似乎水落石出了,就差揭露最后一个幕后之人。

宣明朗适时出声,“你一个丫鬟怎么会有这个胆识,做出这样的事情?背后指使你的人是图门族还是……”

满秋害怕到嘴唇发抖:“奴婢其实起初是被安插到祈小姐身旁,用来监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祈小姐的,后来才让奴婢陷害祈将军……”

“是谁安插你进入祈家的?”

“是姚贵……”

满秋话还未说完,姚行舟已经忍无可忍,拍桌站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姚行舟是要斥责那个丫鬟,却见转头姚行舟抽出长剑,对着姚文元便欲砍过去。

“你这个孽子!如今你犯下大错,为父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姚行舟一剑径直砍向姚文元,姚文元下意识伸手挡了下,那剑只砍到姚文元的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身旁几位朝臣见状,立即拦住姚行舟。

“姚将军,殿前拔剑为大不敬,还请您息怒!”

姚文元心知这下是走投无路了,他注定是一死,可不能再牵扯进姚家其他人进去,接收到姚行舟暗示的目光,姚文元忽然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

众人下意识护住高座之上的启明帝:“保护陛下!”然而下一瞬却见他拿着剑冲向满秋,竟直接将满秋一剑抹了脖子。

满秋瞪大眼睛,捂住喉咙,求助看向南廷玉。

“救……”

南廷玉站起身:“来人,快拿下姚文元!”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让我说几句话。”姚文元拿着长剑胡乱挥舞。

侍卫们将他围困起来,只待一声令下便冲向他。

“赈灾粮款,确实是我贪污的,但是嫁祸祈风却不是我所为,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陷害姚家!陛下,你要明察啊!”

话落,姚文元看了姚行舟最后一眼,便割颈自刎。

侍卫尚来不及上前阻止,他已经血溅刑堂。

“小姚大人……”

“姚文元!”

姚行舟闭上眼睛,攥紧手中长剑,偏过头去,没看姚文元,而是目光死死瞪向南廷玉。

他的小儿子,如今也因为南家的人而死去。

第一个儿子,为南筠之战死沙场,死无全尸,敌人甚至将他的头颅高悬城墙上,当做战利品炫耀。

第二个儿子,现在也被南廷玉给逼得割颈自刎,血溅刑堂!

他此刻恨不得要手撕了南廷玉,甚至还想手撕了高座上的南筠之。可惜他的女儿,姚泊月爱南筠之,爱得痴迷,他这辈子才不得不为臣,不得不忍。

宣明朗蹙眉看着姚文元的尸身:“姚文元既已认罪,那祈风祈将军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便有不少人附和。

“是啊,可怜祈将军被冤枉入狱月余,不知在狱中吃了多少苦。”

启明帝似乎是觉得闷,一只手揉着心口,又似万分悲痛,阖目摆手道:“把祈风放出来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廷玉,这才站出来出声谢恩:“谢父皇明察秋毫,还舅舅一个清白。”

“咳咳,李慕清……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你继续查,查清楚那姚文元……”启明帝说到这,停顿一下,目光移到姚行舟身上,“建立兵器厂的目的是什么?”

“是。”

姚行舟知晓皇帝这是怀疑他了,他直接扔掉手中的佩剑:“臣身后有二十万平南大军,若是想行谋逆之事,岂能是只建立一个兵器厂?”

崔平:“是啊,陛下,姚将军若是想要建兵器厂,怎么着也不用让小姚大人贪污赈灾粮款来建啊。”

“那这姚文元建立兵器厂,想要打造玄铁神器到底是为何目的?”宣明朗剑眉微挑,眼神直凝姚行舟。

姚行舟回视宣明朗,目眦尽裂,堂上气氛一时胶着起来。

刀光剑影化作无形的暗流,裹挟住场上的每一位大臣。

这时,启明帝大抵是受不了这刑堂的血腥味,脸色难看,出声打破这气氛:“查!既然不明白那就继续查!”说完这话,他抬头看向身旁的越公公。

越公公忙识趣道:“各位大人,陛下龙体欠恙,须得静休,这里的事情就交由李大人你来善后。”

李慕清躬身:“遵旨。”

启明帝离开后,南廷玉也没多做停留,同宣明朗告辞便转身离开。

他走出刑部,正是日上竿头。

嘈杂喧闹声被撇在了身后,眼前迎接的则是高高悬起的暖阳。

阳光洒在身上,只觉得十分舒适惬意他走了几步,身后有人追上来,李慕清的声音响起。

“殿下请留步。”

南廷玉停下脚步。

李慕清向他行了个礼,并未客套,而是开门见山道:“殿下,那个婢子临死之前为何望着的方向是殿下你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缓缓笑道:“兴许那婢女是觉得孤长得甚好,便多看孤一眼。”

李慕清:“……”大抵是没料到南廷玉脸皮这么厚,李慕清一时哑然无语。

南廷玉又道:“那依李大人你之见,那婢女为何临死前望向孤?”

李慕清正了正脸色,目光一错不错凝视着南廷玉,企图从南廷玉的脸上看出些端倪:“那臣就大着胆子猜测一番,还望殿下恕罪。”

“请讲。”

“这婢女是殿下从蓟州城抓回都城的,之后交给刑部,那在这之前,殿下很有可能和她做了交易。不管是什么交易,最终的结果是你让她出面指证是姚贵……姚家陷害祈将军,污蔑祈将军通敌。”

“李大人莫不是说书的?竟会这般说故事。”

“殿下谬赞了,臣若是个说书的,那殿下便是那兴云布雨的神仙,端坐在背后,动动手指,便将万事万物玩弄股掌之间。”

南廷玉佯装不懂,面上也没有生气,笑道:“李大人,孤一直谨遵避嫌规矩,可从未过问过舅舅通敌一案。”

李慕清见他不认,面上也没有破绽,心道,果真是少年老成,性子沉稳,一步步试探下来,反倒衬得自己像个丑角儿。

只是李慕清心里还是不愿放弃,固执推测道:“那个六卜鬼,其实也早就被殿下抓住了,但却一直装作没抓住,故意让姚家暗中自乱阵脚,暴露出越来越多问题,再待到合适时机,殿下你放出六卜鬼,一击毙命,借臣之手,对付姚家。”

南廷玉淡道:“李大人编得不错,这个故事里孤聪明隐忍,运筹帷幄,没想到……孤在李大人心目中是这般伟岸形象。”

李慕清:“……”第一次遇到这么自恋的,夸完自己的颜值,再夸脑子。

李慕清还想要说什么,南廷玉却没给他机会,坐上马车离开。冷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无形中蓄了些威压。

“李大人,朝中为官,要慎言。”

·

从刑堂走出去时,姚行舟恍若一瞬间老了二十岁,面庞如覆银霜,眼神几乎不能视物。

手下欲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摁住手中剑,手背青筋暴跳,克制着情绪向姚贵妃所在的上阳宫而去。

他甫一进殿,婢女立即关上大门,退出去,只留他和姚泊月二人在殿内谈话。

姚泊月这几日已经收到消息,知晓蓟州城一案可能要推翻,心里做好了准备,但此刻陡然从姚行舟口中得知姚文元割颈自刎一事,脸色还是瞬间垮下去。

“文元便是犯了罪,也该看在我们姚家的面子上,留文元一条命!”

姚行舟咬着牙道:“泊月,他是为了你而死,那婢女攀上了你,他不得不站出来承担罪责。”

“这是冤枉,我只让那婢子监视祈明月,没让她诬陷祈风,这……这一定是……南廷玉所为!他故意这样做,他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定买通了那婢女,想将我们全拉下水!”姚贵妃气得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倒,瓷杯器具砰的一声碎裂开来,散落满地。

姚行舟阖目:“文元犯了错,留下罪证,人家现在是顺着罪证,给我们挖了通敌的大坑!”

“那陛下有说什么?”

“南筠之还能说什么?他身体抱恙,早早离去了。”

“陛下……陛下心里一定是相信姚家的,否则不会就这般离去,毕竟文元犯得可是死罪,陛下却没有深查此事。”

姚行舟嗤了声没开口,右手依然按紧腰中佩剑,此刻心中万千思绪涌上来,胸中悲痛和怒火难平。少焉,他又咬牙切齿道:“文元那个孽子到底是为何要建立兵器厂?”

“我也不知,我问他,他支支吾吾不肯说,难道真的是为了谋……”

姚行舟睁开眼:“不可能,他没这个胆子绕过他老子行这事。”

“不若父亲去见一见那个六卜鬼,他口里定是知道文元的目的。”

“嗯。”

姚泊月看他神色十分沧桑,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想他一辈子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如今身上却出现了颓败之势。

年逾半百,虽位高权重,可两个儿子却都死了。

姚行舟忽然睁开眼,眼神凌厉:“这河清海晏,朗朗盛世,是我平南十万大军和我长子用命打出来的,既然南家人这般逼我……”话锋一转,他看向姚泊月,“三皇子开年十二岁了,那乾朝该有一位新的年轻的君王。”

姚泊月当即止住泪:“父亲,陛下并未大错,且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偏袒三皇子,偏袒姚家,我们不必走到这一步,三皇子做……储君便可……”

姚行舟站起身,眼神失望的看着姚泊月。

姚泊月,一把抓住他衣角,深怕他决心已定:“父亲,求你看在女儿的面子,不要谋……不要走到这一步,筠之他并无过错,三皇子也可以名正言顺登上宝座。”

“泊月,你……”

“父亲,泊月如今是您唯一的孩子了,求您了……”顿了顿,姚泊月又道,“父亲,我知晓你恨那南廷玉,你放心,他逼死了文元,这个事,我绝不会让他好过,我心中已经有一法子来对付他。”

姚行舟阖目,握着剑柄的手不知是愤怒还是隐忍在发颤,许久,他迈步而出。声音如洪钟响动,又夹杂着无尽妥协。

“为父为你再忍南家人最后一次。”

“多谢父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刑部推翻了此前定罪的结果,查明姚文元为蓟州城贪污案和通敌案的主犯,姚文元死后,曾与他同流合污的大小官员皆受到处罚。

这件事情虽只止步于姚文元身上,并未再牵扯到姚行舟和姚贵妃身上,但姚家依然受到牵连,名声尽毁,成为民间百姓口中的谈资。

不多久,另一个围绕在南廷玉身上的谈资甚嚣尘上。

不知是何人传出讯息,说南廷玉十四岁时身患蛊虫,长年饱受蛊毒折磨,蛊毒发作时疯癫失智,难以如正常人那般行事,且此蛊虫也影响男子生育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廷玉早已成年,却未有一妻一妾,便是因为他痿软不举。

这事起初只被当作八卦传开,但久而久之,被人当做皇室秘辛讨论。

百姓皆深以为然,甚至连一些簪缨世家也有所怀疑,认为南廷玉这么多年并非清心寡欲,而是借着专注政务,来藏住私隐之事。

就连郁娘也被牵扯其中,说她不过是个幌子,是南廷玉借她来堵住悠悠之口。

朝堂上,一众大臣们见南廷玉,不敢提及此事,只是会忍不住多望他几眼。

久而久之南廷玉察觉到不对劲,待他知晓这事,谣言已经传了一个多月。

南廷玉:“……”

若不是郁娘挨了板子,还在养伤,他想让郁娘出去给他说说,他到底是痿软不举,还是金枪不倒。

他因这事,脸色阴沉了好几日,心里明白,这个谣言根本目的是要毁掉他的储君之位,因为大乾不可能会立一个身体有毛病的储君。

而他若是找裴元清,乃至其找他御医去证明,也只会被说成是在做假证。

现下,怎么破除这个谣言成了个难题。

郁娘一直在长乐宫后院养伤,尚不清楚外面的事。

只觉得南廷玉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晚上入睡时,他一直绷着脸,心事重重状。

郁娘去问,他也不说,只是眼神幽幽看她。

她:“……”

她伤口的痂疤快要落得差不多,后背涂有裴元清特地调制的膏药,肌肤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约莫再过半个月,便能养好伤。

趁着卧床的这段时间,裴元清给她开了药方调理身体。

她每日捏着鼻子吃下苦药,最先见效的是胸脯不会时不时疼痛了,也不会随便溢乳了。

起初她卧床养伤,胸口溢出乳.水,黏湿了身下小衣,她本想让苗苗帮忙处理,却被南廷玉拒绝。

“苗苗毛毛躁躁,手劲看起来能捏碎你的骨头,让她给你擦拭身子,怕不是嫌命大了。”

郁娘:“那换作玲月和木蓉好了。”

“不必,孤自己来就行了。”

郁娘:“……”明明他的手劲比苗苗大多了!

自此,贴身照顾她的事情被南廷玉抢走。纵使他白日事务繁多,晚上仍总能及时回来照顾她。

她心里每每生出些感动,又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在斗嘴中消失殆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好好的一个太子殿下,可惜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

又如此过了段时间,长乐宫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位公公。

他们二人这次仍是奉惠娴皇后之命,邀郁娘进宫一叙。

大抵是看出来郁娘神色中的抵触和惊慌,两位公公连忙安慰着话。

“小主,皇后娘娘这次是要认下您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啊,皇后娘娘若是真的想再对你做什么,没必要正大光明派我们来找您,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悄无声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郁娘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惠娴皇后可以悄无声息弄死她,而不用这般大张旗鼓。

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今日南廷玉不在府中,只有安公公在,安公公得知惠娴皇后派人来找郁娘,便要随郁娘一同进宫。郁娘心中安稳许多,想着有安公公在,她至少不会被打个半死。

苗苗也跟了过去,一路上不断在耳边安慰她。

马车停在宫道上,她下了马车,静声屏气,目不斜视,跟随着两位公公走向常宁宫。

常宁宫花花草草众多,香气宜人,白玉石阶两侧落有粉色花瓣,行走在上面,只觉得像是走入一幅的画中。

“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进来。”

郁娘低着头跟随公公进殿,兴许是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总觉得殿内寒气入骨,那日的血腥味也未消散,仍在她鼻尖充盈。

她压下心中不适:“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

郁娘抬起头,殿内的丫鬟们识趣退出去,关上房门。

郁娘这才发现殿内除了惠娴皇后,还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贵妇人,那贵妇人手中攥着佛珠,眼神温和打量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不知这人是谁,也不敢多问,只好向她的方向微微福身,算作行礼。

贵妇人微笑回之。

香炉氤氲袅袅而上,笼罩住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氤氲似是入了画,画中山水升起绵绵薄雾,秀丽山河变得含蓄婉约,山川树木褪下浓墨,轻绘出淡雅幽寂。

惠娴皇后站在窗边,拿着枝剪打理盆栽中的长寿花,这长寿花开得鲜艳,一看便知被养得很好。

惠娴皇后淡淡道:“上次你来这里,窗前种的还是木芙蓉,现在变作长寿花了。一眨眼快要过去两个月,你身上的伤养得如何?”

“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奴婢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惠娴皇后徐徐叹口气,“你既已来到东宫,跟着太子,往后只要不做出出格背叛之举,守好规矩,本宫不会插手东宫后院之事。”

郁娘心道,守好规矩,那是要守好哪条规矩?

既然特地喊她过来,那必定不是要说这些宽泛的空话。

“是,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惠娴皇后放下枝剪,坐到椅子上,和那贵妇人相并而坐。

“转个身,让本宫看看。”

郁娘闻言一愣,压下心中惊疑,顺从转了个身,让惠娴皇后打量。

“太单薄了。”惠娴皇后忽然凝眉道,停顿了片刻,她复又道:“看着不怎么容易生养。”

郁娘猛地抬头望向惠娴皇后,惠娴皇后温婉一笑:“本宫这次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能怀上太子的孩子,本宫往后将接受你留在太子身边,且也会让太子给你一个名分。”

郁娘来到这,想了各种目的,也没料到惠娴皇后竟是要让她给南廷玉生孩子!

欣喜方一冲上心间,很快又被不安压下去。

惠娴皇后怎么会转变这么快?明明先前还是想要将她杖毙,现在怎么会让她给南廷玉生孩子?

惠娴皇后大抵是看出来她眼中的疑虑,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眼色被茶韵掩住,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分暗晦之意。

“太子喜欢你,本宫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只要你有了身孕,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大家也都不必为难了。”

郁娘不知道她口中的“大家”是指哪些人,惠娴皇后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过总归来说对自己是有好处,也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

她俯下身应道:“是。”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却听到惠娴皇后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郁娘没敢拂逆惠娴皇后的话,行了礼,缓缓退出去。

在她走后,惠娴皇后看向一直在转佛珠的贵妇人,唇边漾着笑意,如同闺中好友那般,打趣问道:“你觉得她如何?”

“可惜出身不好。”

只这么一句,没说别的话。

惠娴皇后便知道她这意思,淡淡笑道:“是啊,出身不好,便已决定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切。”

那贵妇人没再答话。

郁娘走出大殿,阳光洒在脸上,有着温热的舒惬感,悬着的心总算缓缓放下。

安公公和苗苗在殿外等她,见到她平安出现,两人也是不由自主舒口气。

郁娘每在殿里多待一秒钟,他们二人就多担忧一分,深怕再如同上次那样,出了事情。

“郁娘子,你没事吧?”苗苗急匆匆走过去,上下打量着郁娘。

郁娘笑道:“我没事,皇后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些叮嘱的话。”

“那就好。”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马车。

马车扬鞭声响起,车轮辚辚而动。

马车内,苗苗亲昵的挽住郁娘的手臂:“哎,郁娘子你再不出来,我和安公公都打算一人冲进去救你,一人去找太子殿下。”

郁娘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我没事。”

安公公坐在对面,见郁娘脸色尚可,心道这次谈话应该挺好的。也不知道惠娴皇后见郁娘子,是不是跟近期的传闻有关。

郁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向安公公:“安公公,我今日进殿,看见皇后娘娘有位慈眉善目的贵客在,她手中攥有佛珠,不知是都城哪位贵妇人?”

一听到佛串,安公公便知道是谁了。

“她应是宣若薇宣姑娘的母亲,鱼沉壁。”

郁娘神色一顿,没想到那位看着温和的贵妇人竟是宣若薇的母亲!

心中一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不通惠娴皇后缘何要当着宣母的面,提出让她怀上太子的孩子?

这不是在打宣若薇的脸吗?

“这位宣夫人可不简单,郁娘子你没在她手上吃亏吧?”

郁娘摇摇头:“她一字未说,我只同她福身致意。”顿了顿,她又道,“安公公,她缘何不简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闻声,也来了兴致,凑过来,目光炯炯看着安公公。

“老奴也只是听旁人说的,不知真假就是了。这位宣夫人出自广陵名门鱼士家族,而宣大人当年却只是个贫苦书生,宣夫人为了同宣大人在一起,脱离鱼家,嫁入寒门。好在,二人成亲后宣大人也争气,一步步高升。

后来宣夫人在生宣若薇时,身子骨落下病根,再难以生育,而宣大人高中状元,入都城为官。宣夫人并没有随宣大人来都城,而是留在广陵照顾宣大人瘫痪在床的母亲,一照顾便是六年。”

苗苗忍不住接过话:“那这宣夫人至多是个善良之人,怎么会不简单?”

安公公笑着继续道:“不简单就不简单在宣大人年轻时可是十分俊朗,都城多少贵女盯着他,但他入朝为官,与宣夫人分离六年,未曾有过妾室。只曾在醉酒后,收了一个通房丫鬟,即便宣夫人后来不能再生育,且那同房丫鬟为宣大人生下一个儿子,宣大人也从未想过将那丫鬟抬做妾室,也未曾想过再娶新妇,这么多年来,宣大人依然与宣夫人相敬如宾,你说,这宣夫人手段厉不厉害?”

苗苗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确实手段了得。”乾朝位高权重的朝臣,先不说妻妾成群,就是常逛花楼的也不少,宣丞相能做到只有一个通房,算是合格了。

郁娘倒未置评,转而道:“所以宣若薇六岁时同母亲生活在广陵,六岁后才进都城?”

“嗯。”

忽然想到南廷婉曾经说,宣若薇本名叫琳琅,后来进都城改做若薇的,想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当时宣大人还未位极人臣,是礼部侍郎,这宣姑娘起初进城……”安公公压低声音,凑到二人跟前小声道,“并不怎么讨喜,但没想到过个几年,竟被宣夫人教得识大体懂礼仪,深受一众簪缨世家的主母喜欢。宣丞相更是对她有求必应,还听闻……宣丞相这般喜欢她,是因为在她出生时,曾被高僧断言她有……”

后面那两个字,安公公说得极轻。

“凤命。”

这时,忽有马蹄声靠近,打断安公公的话,安公公立即坐正身体。

马车被拦停下来,南廷玉的声音在外沉沉响起。

“琳琅。”

郁娘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唤自己,她掀开轿帘,探出脸来。

“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紧手中缰绳,目光凝在她身上三四秒钟,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方才道:“母后同你说了些什么?”

此刻正是在街上,身旁还有人,郁娘向他示意一眼,回去再说,他却是等不及了,将缰绳甩给安公公,自己转身坐进了马车。

安公公见状,连忙向苗苗眨眼,二人立即下马车。

轿帘放下,遮掩住外面的情形。

马车内光线昏暗,车帘随着车轮而动,交错的阴影落在南廷玉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神色显得有几分凝重。

郁娘踟蹰:“皇后娘娘说……”不知道南廷玉是怎么想的,她眼神轻轻觑他,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

“说什么?”

“说……只要奴婢怀上殿下你的孩子,她便容许奴婢留在东宫。”

南廷玉几乎是一瞬间便知道惠娴皇后是怎么想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眉眼间似蓄积着寒霜,又似山雨欲来,他攥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明显,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郁娘。

只是迎上郁娘澄澈清明的瞳仁,他心脏猛地一痛,僵硬偏开头,眼中闪过不忍。

郁娘察觉出来他情绪的不对劲,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他是不想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先前想过,若是攀不上这株大树,那就“爬墙”,也便是另谋一条出路。

如今惠娴皇后松了口,她可以两手准备。

第一条出路,生下孩子,与南廷玉这棵大树牢牢绑在一起。第二条出路,攒银子,学谋生手艺,以备将来逃出东宫,不至于饿死在外面。

想到这,她心中有了盘算,面上流露出可怜的神色,小声求道:“殿下,奴婢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就一个……可以吗?”

像是怕他不信,以为她所求是为了别的,她又忙道,“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且奴婢出身低下,纵使生了儿子,将来也不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嫡……”

“这事先放着。”南廷玉没说好或不好,只道一声先放着,至于怎么放,放多久也没说。

郁娘实在摸不准他的态度,以前为了隐藏瘦马身份,许多事情,她都没有同南廷玉说清楚。

如今怕南廷玉嫌弃,她想着都给解释清楚,故而委屈道:“我知道殿下看不上奴婢,觉得奴婢不配给殿下生子。可奴婢虽出身在那种地方,但殿下,其实是奴婢的第一个男人,将来……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

后面那句话跟施了魔咒似的,钻进南廷玉耳中后,南廷玉只觉得胸腔中的愤怒如潮水般从身体徐徐退出去,涌入进来的是甜蜜蜜的糖浆,一层又一层,包裹住他的心。

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最后一个男人。

明知道这话是为了故意拿捏他,可他还是被说得心神涌动,眼中浮起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意。

“所以奴婢想生个孩子,生一个长得像殿下一样的孩子,这样将来即使殿下忘了奴婢,有了这个孩子,奴婢也是万般满足。”

马车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之中,除了二人的呼吸,再无其他。

两人的目光皆浸在阴影之中,瞧不出有太多的情绪。只有彼此的呼吸静静交缠,片刻,南廷玉伸出手,抚向她的侧脸。

他的掌心温度略高,贴上她的脸颊,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传来。

“殿下。”

这声呢喃振动了南廷玉的心弦,南廷玉忽然将她拽过来,她猝不及防坐到他怀中去,柔弱无骨的身段却顺势紧紧贴上他。

他喉结不住滚动,自她受伤以来,两人一直未曾亲近过,偏偏他开荤后兴致强,这段时间全靠意志力极力隐忍。

“你只想着要孩子,忘记自己还在养伤吗?”

郁娘忙道:“我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颊边适时涌上绯色,显得模样很是昳丽娇媚。

南廷玉眼神深了几分,嗓音落在她耳边:“你倒是心急得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

她只是说可以,没说要做什么,想多了的人明明是他。

南廷玉似乎还想说什么,马车外响起安公公的声音。

安公公见二人一直没下车,犹豫了会儿出声道:“殿下,到长乐宫了。”

南廷玉松开郁娘,几乎是眨眼间他便换了个神色,也跟换了个人似的,面上又覆上一层距离感,掀开轿帘,迈步下去。

声音则幽幽传入马车内:“先养好身体再说。”

郁娘听他这话,察觉出他没有直觉拒绝的意思,脸上扬起喜色:“是。”

当日回了长乐宫,她便去军医苑,找裴元清给自己调理身子。

裴元清见她神情一改往常,瞧着很有朝气的样子,打趣道:“郁娘子这是捡到金子了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郁娘视裴元清为亲人,没有隐瞒,便将今日惠娴皇后召见她时说的话,一一道了出来。

末了,郁娘开心道:“裴老先生,皇后娘娘说只要我能生下殿下的孩子,往后便能有名有分跟着殿下。”

裴元清听完后,倒没有那么开心,因为近些时日围绕南廷玉的那个谣言,他有所耳闻,心中猜测惠娴皇后这话恐怕是跟着个谣言有关系。

且按照祖宗礼制,太子殿下的长子只能由太子妃所生。惠娴皇后就不怕郁娘子会生下男孩吗?惠娴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着郁娘脸上的欣喜,裴元清不便扫兴,替她开了副新的方子。

郁娘接过方子,自己去抓药,这些时日,她对于这些中药材摸得很透,虽不能说可以出师,但抓个药不是问题。

她提着药包离开,出门时同一个摇着蒲扇、白发苍苍的老者恰好撞到。

那老者夸张哎呦一声,抬头正欲斥责郁娘,在看清郁娘的面庞后,又愣住,慌忙改口:“小娘子,没伤到你吧?”

郁娘被他这飞快转变的神色道,还来不及说话,裴元清的声音先在后方响起:“云栖啊,她是殿下的人。”

那老者又哎呦一声,眼中流露出惋惜。

“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

“……”郁娘。

郁娘估摸能自由进入长乐宫,且与裴元清为好友的人,想来身份不低,她便向这老者微微福身,从一旁离开。

走远了,那老者的叹气声仍从身后传来。

“哎,若有这般漂亮的小娘子陪着老夫,老夫也不至于失了作画的兴致……”

“你这话莫让殿下听到,否则拔了你的舌头。”

晚间,郁娘喝下满满一碗药,喝完后,只觉得从嘴巴到喉咙皆是一片苦涩,嚼了一颗蜜枣才找回味道。

苗苗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郁娘笑了下:“吃什么补什么,那爱吃苦,岂不是一辈子都吃苦?”

苗苗连忙道:“呸呸呸,郁娘子你才不会一辈子都吃苦,我观你面相纯良,将来一定会大富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贵,不对,不只是大富大贵……”

怕苗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郁娘连忙阻止她:“好了好了,不跟你逗笑了,你去厨房看看,莲子粥熬好了没?”

她身子能下床后,就主动开始给南廷玉煲汤熬粥,不管他吃不吃,每晚必然风雨无阻送去给他。

今晚,她过去时看到沈平沙他们还没走,仍在殿内和南廷玉商讨事情,她便让玲月和木蓉去厨房多备三份碗筷过来。

她没有进殿,只是站在外面,交由玲月和木蓉为他们送上粥。

沈平沙等人聊了许久,早已有些疲惫,此刻看到婢女端过来莲子粥,脸上皆不由露出笑意。

沈平沙:“想必这是郁娘子为殿下熬的莲子粥,我们几人也跟着沾光了。”

南廷玉没说话,目光向门外望去,虽没看到郁娘,却看到一角她的影子,被月色映在石板上,裙裾轻扬,几分绰约。

月色似乎都因这影子显得温柔许多。

一旁的大臣讨好道:“殿下府中之人,定是个心细之人,这莲子粥能养心安神、补脾止泻、固肾涩精……”

话越说,南廷玉脸色越黑。

那大臣不知道是嘴巴快,还是脑子钝,一阵叨叨过后,又道:“可见,此女子当真是为殿下的身子着想。”

沈平沙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便低下头遮掩住脸色,肩膀笑得直发抖。

南廷玉看着莲子粥,一时无言。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时候他需要补脾止泻、固肾涩精了?!

门外,郁娘见两个婢女将粥送过去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听到大臣后面说的话。她不知道南廷玉何时才能结束商谈,回去后熄了灯,先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受到身侧床榻陷进去,她下意识伸过手去,抱住南廷玉的腰肢。

“殿下。”

南廷玉身子一僵,眼神黑沉沉睨向她,想到先前那碗莲子粥,心中犹在生气。

“今日的莲子粥……你倒是会为孤的身体考虑。”他磨了磨牙。

郁娘意识不清,闻言只是下意识道:“殿下事务繁忙,奴婢怕殿下伤了身子,特地熬了莲子粥。”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声:“孤的身子就这么让你担忧的?”

联想到最近的谣言,南廷玉觉得郁娘这是在故意暗示他,怀疑他,甚至还是在挑衅他!

她作为他的枕边人,不该是最了解他?最相信他的吗?

怎么能也和旁人一样这般看他?

今日她这个举动,让他有一种被背刺了的感觉。

到底是他以前表现的不好?还是他最近顾忌她的身子,隐忍下去,让她误会自己不行了?

郁娘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含糊道:“奴婢作为殿下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照顾殿下的身子……”

话方落下,便感觉周身空气被夺走,燥热的呼吸覆面而来,南廷玉强硬吻上她的嘴唇,动作蛮横用力,有着惩罚的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味在其中。

“孤看你是不知死活!”

郁娘脑袋瞬间清醒:“……”

怎么不知死活了?

她脑袋来不及捋顺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位太子殿下了,便察觉身前一凉,旋即,又有炽热寸寸贴上来。

他一边吻她,手掌一边沿着她的脊骨一寸寸向下,落到受伤之处。

疤痕已褪去,只是仍未恢复到最初模样,指腹能感受到一点隆起的突兀。

他不由多摸了几下。

郁娘浑身一颤,两条.腿本能想要扭动并拢,下一瞬她尾椎骨附近的大手直接从她身后将她的腿.分开。

她的惊叫声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向后退去,脑袋在快要撞到床栏时,被南廷玉精准抓回来。

她还想问怎么回事,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剧烈的摇晃颤动中,只余破碎不堪的哼吟声。

这人白日里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让她先养好身子,怎么晚上突然就跟饿狼附身了一样?

且这饿狼分明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动作比往常凶猛许多,也有着故意的磋磨,郁娘怕自己的腰、自己的腿被他给折断,只好装作疼痛的模样,竖起柳眉。

“殿下……疼……疼……”

他这才放缓力道,眼神黑幽幽一片,喉结滚动中,嘶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中。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怎么还敢挑衅孤?”

郁娘茫然看向他,眼中覆上一层薄雾,迷离而,只看得人心痒痒的。

南廷玉不住咬住后槽牙。

“奴婢……怎么挑衅……殿下了?”

“给孤熬莲子粥,呵呵,孤看你倒长得像那……莲子……”

白白嫩嫩的,又十分光滑,跟那莲子无甚区别。

郁娘:“……”

送莲子粥也叫做挑衅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前南廷玉总是喜欢吃粉葛生鱼粥和山药粥,今日儿她是觉得该吃腻了,便替他换上莲子粥。

他若不喜吃,那就不吃了呗,缘何这般生气。

可惜不容她多想,她又再一次陷入到飘飘乎之中。

二人都素了许久,身子除了开始有些陌生,很快便磨合得十分契合。

天色将明,南廷玉才躺下休息。

郁娘半边身子靠在他胸膛上,肌肤相挨,游丝般的鼻息洒在他胸前。

这一刻两人脑海除了原始欲望退去后的满足,什么也没有。

没有杂念的二人,如纯粹干净的赤子,依偎在一起,被平淡而又难得的安宁所包围,似乎前半生的所有时光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当下。

南廷玉虽然闭着眼睛,右手却如有记忆般,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似是在哄她睡觉,这是前段时间照顾她受伤时养成的习惯。

她实在累到,也吃不消,很快便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下躺着的人变成了枕头,南廷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本还想再睡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声响,说是皇宫里的人来了。她便整理衣服出去,看到小厮们抬着各色补品过来,指挥小厮的人正是惠娴皇后身旁的那位宋嬷嬷。

宋嬷嬷视线从郁娘脖颈掠过,脸上扬起一抹饶有深意的笑。

郁娘见状,连忙整理头发,遮掩住脖颈上的痕迹,这般行为倒显得欲盖弥彰。

宋嬷嬷笑着道:“是老奴打搅到郁娘子休息了,老奴这次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一些滋养身子的补品来给郁娘子。”

郁娘见小厮络绎不绝搬东西进来,温声道:“麻烦嬷嬷了,代我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谢。”

“嗯。”宋嬷嬷走到郁娘跟前,又道,“郁娘子,借一步说话。”

郁娘随她进入殿内,宋嬷嬷合上门,目光又落到郁娘身上,打量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子,老奴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想问一下郁娘子和太子殿下房事上的事宜。”

这话说得很直白,郁娘听了脸色微微涨红。

没想到这等私隐之事也要告诉外人。

宋嬷嬷继续道:“本来长乐宫是该有敬事房的下人记录殿下的房事,但因为殿下一直未有妻妾,这才有了疏忽。是故,郁娘子你不要羞怯,就把老奴当做敬事房的下人好了。”

郁娘不自在道:“好。”

“殿下阳锋大小如何?平日勃立是否有问题?”

“大,没有问题。”郁娘惜墨如金,面上装作平常,心里却在想往后若是有敬事房的人日日来问这事,她还不如两眼一闭,装死算了。

“房事几日一次?”

“约莫两日一次。”

“一次多长时间?”

“一次一个半时辰左右。”郁娘还不忘替南廷玉夸大回答。

那宋嬷嬷听到一次一个半时辰,当即杏眼圆睁,惊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道:“怎会这般久?那一夜几次?”

“一夜只有一次。”这一点,郁娘故意往少了说,不敢再替南廷玉吹嘘,怕将来南廷玉身子出了事,惠娴皇后会怪罪她魅惑主子。

宋嬷嬷眼中深意无限,有着促狭的笑,又问了些话,了解得越来越细致。

末了,宋嬷嬷递了一摞书给郁娘,告诉她,要让她按照册子中的姿势去伺候南廷玉,事后也要按照册子中的姿势睡觉,这样有助于早些怀上子嗣。

郁娘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送走宋嬷嬷后,她却将小册子塞进床底,藏到最里面去。

先前苗苗的话本子被南廷玉看到,南廷玉已经学着里面的内容,换着花样折腾她,若是再让他看到这些小册子,她这单薄的小身子只怕要被折腾散架。

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还是要将这个小册子藏紧。

南廷玉今日留在议政堂,跟在启明帝身后处理政务,得知惠娴皇后又派人来东宫,他当即找了个理由,沉着脸返回,一刻也未耽搁。

下了马车,大步越过庭廊,径直走进寝殿,见到寝殿四周摆满各色补品,郁娘正坐在这堆补品中,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这才放缓心情。

他轻咳一声,走向郁娘:“母后今日差宋嬷嬷过来是为了送这些补品?”

郁娘听到声响,站起身向他微微福身:“是。”他晨间叮嘱过她,说是今日会晚点回来,让她夜里不用等他,没想到太阳还未落下他便回来了。

“可还说了些旁的话?”

郁娘脑海忽然闪过宋嬷嬷问过的话,脸色泛起古怪的红晕。

转眼想到南廷玉讨厌她这副扭扭捏捏,不大气的样子,她便如实道:“宋嬷嬷问了些房事上的事情,问殿下阳锋尺度如何,是否有勃立问题、房事频次怎样……”

“好了。”

南廷玉出声打断她的话,一双墨眉深深压下,掩住眼底的不自在,心里却在想,母后这是疯了吗?竟连他的房事都要打探?!

他早已解释过,有关他的那则谣言是假的,且裴元清可以给他作证,她仍是派人过来试探。

郁娘看他表情如此凝重,试探道:“殿下,奴婢有在宋嬷嬷面前夸赞殿下,殿下不必忧心。”

南廷玉:“……”

晚间,躺到被窝里,南廷玉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沿着她的手背缓缓打圈,嗓音似被黑夜的漏网过滤一遍,显得沙哑:“你今日是怎么夸孤的?”

郁娘本来都已经睡着,闻声脑子清醒过来。

心道,这人还挺爱面子的。

明明白日里告诉他时,他模样冷冷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晚上,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

郁娘暗笑了下,将以前在教坊听到过的那段话用以搪塞他:“奴婢说,殿下坚如镔铁,通体发硬,持久不怠,实乃,俗物不俗。”

南廷玉哼笑了声:“这怎么算是夸?不过是事实罢了。”

是是是。

本来就是事实。

郁娘哭笑不得,睡意被这么打搅彻底没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交缠到一块儿,如浓稠的墨遇上无边的夜色,组成起伏的海。

浪潮,一波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几日。

郁娘原以为,惠娴皇后允许她为南廷玉孕育子嗣,送上补品,已是转变之大,未想到惠娴皇后还差人送来宴请帖,邀请郁娘十日后参加她的生辰宴。

郁娘看着宴请帖,凝眉忧思。

她若出现在惠娴皇后的生辰宴上,那就相当于惠娴皇后是对外认可她的存在了。

心中有点拿捏不住,晚间,她将这事告诉南廷玉。

南廷玉接过请帖,看了一眼,便径直放到油灯上烧掉。

郁娘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请帖被大火攀上,慢慢化成灰烬。

“殿下……”

“要这帖子无用,孤到时带你进去。”

惠娴皇后每年的生辰宴,他是必定要出现的,如今惠娴皇后特地绕过他,给郁娘发了个帖子,不知是何用意。

难道是怕他不愿意带郁娘去?

郁娘闻言,眸光瞬间比那油灯还要明亮:“嗯,殿下,那奴婢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南廷玉眼神一顿,放下手中狼毫:“给母后挑个礼物吧。”旋即,他又望着她道,“不可太寒酸,也不可太贵重。”

“奴婢明白。”郁娘忙点头,明白这是要她好好表现,“那殿下给报账吗?”

南廷玉笑着睨她:“这是你送人的礼物,自己掏钱。”

郁娘心道小气鬼,面上却愁眉苦脸:“可奴婢没钱。”

“不是有一百两白银吗?”

“殿下,那是火火用命赚的钱,奴婢不能占一条狗的便宜。”

“……”总觉得这话有骂人的意思。

他刚刚让她自己掏钱,只是有逗她的意思,懒得再同她辩驳下去,沉声道:“你买了东西,去库房报销。”

郁娘颊边漾起笑:“是。”

“还有……”他向后靠到椅背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看到她颊边的笑,心神随着灯火动了动,“往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她现在虽然没有名分跟着他,但身份也已不是奴婢。他不想看到她面对旁人时,自称奴婢的场景。

“那奴婢自称什么?”

南廷玉磨了磨牙:“愚钝。”

郁娘故意歪曲他的话,一脸茫然道:“愚钝明白了。”

南廷玉:“……”

察觉到郁娘憋着笑,意识到郁娘是故意的,他心里一时又气又想笑。

她胆子倒是大,竟然还敢拿他逗趣。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的动作引得空气一阵鼓动,墙壁上的灯火闪烁,向案几上洒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脑子愚钝,嘴巴倒是不饶人。”

郁娘声音刻意娇娇嗲嗲:“妾错了。”

这一声妾,十分勾人,迅速在南廷玉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手臂收拢,方想做些什么,却见郁娘咬唇,小声道:“殿下,妾今日肚子疼。”

南廷玉手掌逡巡到她小腹上:“吃坏肚子了?”

郁娘摇摇头:“是来了癸水。”

南廷玉眼神暗了下去,拍拍她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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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下去,温软香玉在怀,他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郁娘忍着笑,轻轻福身退下。

这还是自上次挨了板子后,她第一次来癸水,中间隔了三个多月。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深怕身子出了问题。她本就气血不足,亏了根本,若问题再加重,落下难以根治的痼疾,那她这一生,就真的一点盼头也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再受宠的女人都要有子嗣傍身,而要子嗣的前提,便是有个好身子。

这次来癸水依然如先前那般,手脚冰凉,小腹阵阵坠痛。晚上,她早早上床歇息,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睡得很沉。

次日,她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

身旁的南廷玉早已经入宫上朝,身侧床榻空荡荡的,若不是床上留有他睡过的痕迹,还以为他一夜未归。

她伸手去碰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他躺过的地方变得一片冰冷。

她没有起床,而是让苗苗给她灌了汤婆子,抱着汤婆子蜷缩在被子里。

须臾,身上冒出一层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听到殿门外响起南廷玉的怒吼声。

“郁琳琅!”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看样子是真的发脾气了。

她从被子中探出半颗脑袋,南廷玉已经大步走到跟前,方想要骂她,结果看到她脸颊消瘦苍白,眼神如覆朦胧水雾,一脸迷惘可怜的样子,他口中的话瞬间闷在了胸腔中。

“怎么回事?”

郁娘张唇,气若游丝:“肚子疼。”

南廷玉脸色阴沉沉的,生硬道:“肚子怎么还疼?没喊裴老先生吗?”

郁娘唇瓣动了好几下,才有声音传出来:“这事一时根治不了,需要长久调理。”

南廷玉对女子的癸水不了解,唯一有印象的还是上一次在布店里,他从郁娘怀中拽下来一块布条。

他皱着眉,探向汤婆子,发现温度已经褪下去,便唤来婢女重新添上热水。

郁娘意识回笼,想到南廷玉原先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有点忐忑,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这位主了。

“殿下,你刚刚为何喊妾身?”

提到这,南廷玉怒火又上来了,指向自己的长袍:“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郁娘艰难伸着脖子去看,发现南廷玉身前的长袍上有一团浅浅的血渍,他今日穿着浅青色制式宫装,那血渍在衣服不算明显,但若要多看几眼,也还是能看得出来。

而这团血渍所在的位置,正是南廷玉大腿根附近。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她坐过他的大腿。

“……”

郁娘一时心虚不已,将大半张脸蛋缩回被子里。心道,这也不能全怪她,他自己今早也没有注意到。

南廷玉见她这副小心翼翼模样,心里又气又想笑。

“你可知道,孤今天有多丢人?”

南廷玉一想到自己站在朝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穿着沾上她癸水的长袍,同姚派的人据理力争,激扬辩驳,便觉得那画面无比滑稽。

偏偏在场的人坏得很,也没有一人提醒他。

直到下了早朝,他被启明帝单独留下来。

启明帝一边咳嗽,一边问向越公公:“朝服有污,殿前失仪,是个什么罪?”

越公公紧张的瞥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回陛下的话,咱大乾律令中没有这条罪名。”

“哦?那就改天加上一条吧。”

南廷玉:“……”他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裳前沾了一团淡淡的血渍。

偏偏这血渍还印出来一点花形,一看便是从妇人家的衣裳上映过来的。

南廷玉当即整个人便不好了,僵着身形向启明帝告退,匆匆回长乐宫兴师问罪。

郁娘小声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哼。”南廷玉脱掉外衫,随手一扔,“谅你也不敢。”

“那等妾身身子利索了,帮殿下把这衣服洗干净,以作赔罪。”

南廷玉本是想直接把这衣服扔掉,听她这么说,眉头挑了挑:“要洗三遍。”似乎多洗几遍,就能找回他丢失的面子。

郁娘嘴角牵动:“是。”

南廷玉话锋一转:“用过早膳了?”

她摇摇头,现在难受到吃不下任何东西。鬓间的汗水还未散去,仍细细密密渗出来,连挺致的鼻尖上也涌出汗水。

南廷玉蹙眉头看她:“一直都是这么难受?”

“嗯。”

他忽然想到那次在军营里,也是她的癸水期,他差点拧断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吓唬了一顿。

那时她的身子是不是也正如这般难受?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这时候的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往后很多年,他才意识到曾经对她的一点一滴的冷漠和轻视,在后来都变作刺向他的回旋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坐到床边,试探伸手覆向郁娘的小腹,他的掌心很热,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贴上她的肌肤,有丝丝缕缕热意传来。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可以帮她:“可好些?”

“嗯,殿下的手很热。”

南廷玉忽然饶有深意的笑了下:“孤何处不热。”在床上耳鬓厮磨时,她总嚷嚷着热,他问哪儿热,她说他的胸膛热,手热,甚至是连呼吸也热。

她也确实如被火炙烤一般,身上的薄汗一层又一层,浸湿小衣、被子。实在受不住了,她会用沙哑的调子求饶,让他别碰她,别贴得那么紧,每回听得他心神晃漾。

郁娘见他眼神飘忽,深怕他的手会不老实,没敢再说话,只抿紧唇角安静躺着。

出乎她意料,他只是帮她揉搓小腹,未再做旁的事情。

他的手似乎比汤婆子还要管用,揉搓了一会儿,小腹疼痛缓解许多,竟有些睡意涌上头,她的两扇睫毛不住与下眼皮打架。

一炷香后,南廷玉方才收回手,看着她垂动的眼睫:“你好好养着,无事不要出去吹风。”

“是,殿下。”

郁娘窝在被子里睡了个下午觉,难得这般悠闲惬意,醒过来后,躺在床上琢磨该送什么生辰礼物给惠娴皇后。

送礼,意在投其所好,而惠娴皇后所好之物定不是一般的俗物。

如果送金银珠宝就太俗气了,且她能买得到的金银珠宝,也入不了惠娴皇后的眼睛。

她陷入到艰难中,不知道该给惠娴皇后选什么样的礼物。

过了两日,癸水走得差不多,她琢磨去都城各大铺子里看看,凭空在屋里想是怎么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再者,她原先已经闷在长乐宫三个多月,也想到外面透透气。

她本以为南廷玉不会轻易同意,抱着试探提了一嘴,结果他很快准了,另支了四个侍卫跟着。

“孤今日有事,无法陪你,外面危险,你出行须得戴上面纱。”

郁娘心道,外面已经这么危险了吗?出行竟需要戴上面纱?

她心中狐疑,没做反驳,准备了一顶兜纱帷帽戴上。

苗苗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她,也整日待在长乐宫,没有出去,零嘴早都吃完了,此刻坐上马车,她激动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情形。

“郁娘子,等下我们去买龙须酥、桂花糕、豌豆黄……”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吃食。

玲月和木蓉二人望着她,抿嘴偷笑。

郁娘宠溺道:“好,都买了。”

车轮慢悠悠前进,景色徐徐后退。

风和阳光透过帘帐洒进来,很是惬意。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街道正中央,三个婢女先下了马车,郁娘最后出来。

苗苗伸手扶住她,她脚步轻轻落地,面纱和长裙随着动作漾出浅浅弧度。

南廷玉本意是不想让人看到郁娘的面庞,却不知道戴上面纱的她,更引得旁人频频张望。

幸而身旁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婢女护卫,才没有人敢上前。

一行人先是漫无目的,随性而逛,即逛各色铺子,又逛小摊子,玩得很是开心。走至街角,一座重檐三层楼的仿古建筑跃入眼底。

廊檐下,牌匾上书“玉珏楼”三字。

“这是金宛最大的古玩店,背后老板是徐国公的嫡长子。”苗苗笑呵呵道,“我也是看话本子才知道的,哦,咱们上次在丹霞宫遇到的那位徐妙兰徐小姐,便是徐国公的嫡女。”

提到徐妙兰,郁娘想起来前段时间,徐妙兰差人送过帖子,欲邀她一同喝茶,她当时在养伤,只好寻了个理由婉拒,不知道徐妙兰有没有生气。

改日找个机会,同徐妙兰好好解释。

玉珏楼分为三层楼,每层楼皆有八个房间,房间内呈列各类奇珍异宝,这些古玩宝贝按照品类、大小、颜色一一摆放整齐,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一楼卖的主要是玉石等物品,二楼是瓷器之类,三楼则是书画文玩。

郁娘逛至三楼,便见墙上挂满古画,其中多为水墨画,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各地山川美景的韵味和独特的风土人情。

望着这些画,郁娘心神一动,忽然想到惠娴皇后的常宁宫殿中央,也挂了一幅山水画,那画只有一半,不知道另一半在何处。

想到这,她立即找到店老板,描述起惠娴皇后那幅画的内容。

“这画约莫长八尺,宽两尺,画布自右上角铺子沿街林立,中间有一桥,桥上隐约可见玉宫二字,桥下有乌篷船,桥两侧是黑瓦白墙的低矮房屋,远处山峦叠嶂……”

店老板听到“玉宫”二字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画了:“这画是不是当今皇后娘娘手中那幅《宛西玉宫图》?”

郁娘没想到店老板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心中暗叹,不愧是都城第一古玩店,她点点头:“是,这幅画似乎分作两幅,皇后娘娘殿前的那幅画只有一半……”

“《宛西玉宫图》确实为两幅画,不过这两幅画可以分,也可以合,分合皆有不同韵味。它不算古玩字画,是在世画圣云行之所作,二十年前,云行之将上半幅画赠予先皇后,下半幅则流落民间。先皇后的那幅画,后来则赠送给了惠娴皇后。”

店老板口中的先皇后便是南廷玉的生母。

郁娘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还有这个渊源,眼神期待看向店老板:“那另一半流落民间的画,如今还能不能找得到?”她看得出来惠娴皇后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不然也不至于将一幅不完整的画悬挂在殿中央。

若是能把另一半找到,送给惠娴皇后,定能讨到她欢心。

店老板笑道:“这位姑娘,你想要这幅画的话,那小店便帮你在市面上找一找,若是小店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更是指望不上了。”

“好,那便麻烦老板你了。”郁娘递上一锭银子,“若是能找到这幅画,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店老板笑着接过银子:“姑娘留个地址吧。”

玲月上前,将长乐宫的地址报出来。

店老板面色一惊,但总归是生于天子脚下,见多识广,很快便恢复正常神色,向郁娘拱了拱手,也很识趣没有多看郁娘。

郁娘和苗苗她们又逛了一会儿,才离开玉珏楼。

几人离开后,一楼房间内有两个做男子打扮的翩翩“少年”走出来,眸色复杂的盯着郁娘离去的背影,这二人正是宣若薇和南廷婉。

两人素来喜欢女扮男装出来游玩,今日倒没想到会在此看到郁娘。即便郁娘戴着帷帽,听那声音也一瞬便识出来身份。

南廷婉哼了声,收回视线:“她来玉珏楼做什么?”

宣若薇看向三楼:“问问老板便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今日南廷玉朝中有事,一直到深夜才回长乐宫。

蓟州城贪污和北义军造反之事虽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但二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远远没有消失。

如今百姓心中,皇帝昏庸,姚家专权跋扈,乾朝气数将尽。

风平浪静下是蓄势待发的激流,若不能妥善化解矛盾,如蓟州城这般的起义事件只怕会此起彼伏,直至将乾朝掀个底朝天,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启明帝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他和宣明朗等一众大臣,一同商讨南巡一事,企图借着南巡,来收复民心。

回到书房,安公公替他解掉大氅,他坐到椅子上,正要处理堆积的折子,忽然看到笔架换了,换成一只虎头形状的笔架。

他拿起虎头笔架打量着,这虎头做得十分粗糙,额间那弯弯曲曲的“王”字,勉强能辨别出来它是个老虎,而不是一只歪嘴斜眼的病猫。

看样子这笔架是郁娘今日去街上给他买的小物件。

他唇边扬起笑,竟莫名觉得这笔架和笔筒看起来很适配,摆弄好这两只丑丑的“老虎”,让它们正对着自己。

心中那股沉积许久的怫郁一扫而空。

距离惠娴皇后娘娘的生辰,还剩下五日,郁娘见玉珏楼老板一直没有联系自己,本不抱希望了。

但没想到又过了三日,玉珏楼老板忽然差人来传递消息,说是找到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了。

郁娘忙带着婢女护卫,再次去玉珏楼。

四个小厮各执一角,小心翼翼捧着画,方才能将宛西玉宫图的下幅完整展开。其画近乎占据了房间一半大小,画上笔墨线条流畅,山川草木、风土人情似从纸上跃然而出,在眼前组成一幅生动鲜明的画面。

郁娘仔细看着,凭着记忆,这下幅画确实能与惠娴皇后的那幅画对应上来,且看工笔也是极佳极简的风格,画右方最底侧留有云行之的红色印章。

郁娘:“这画是在何处找到的?”

“是在岭南一富商那儿找到的,那富商是从一落魄世家手中收购而得,他见这画是云行之当世之作,自觉值不了多少钱,故一直随意放在卷缸之中。”

郁娘心道,还真是缘分,她本只是试探询问,没想到竟真能找到这下幅画。

店老板并未狮子大开口,只在他收购的价格上收取了一成报酬。郁娘付过银子,小心翼翼将画卷起来,置入画筒中,三个婢女一同抬着画筒,才勉强将它放进马车内。

玲月笑着道:“恭喜郁娘子喜获佳画,惠娴皇后娘娘收到这画,一定十分高兴。”

“是啊,还是咱们郁娘子有心。”苗苗跟着夸赞。

郁娘手不自觉摸着画,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隐隐有些不安:“但愿如此。”

得了画,寻到合适的礼物送给惠娴皇后,心中一个大石头落下,总归是开心大过不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郁娘走下来,恰好遇到从皇宫回来的南廷玉。

这几日南廷玉皆在朝中忙事,她很识趣,晚间送了糕点和粥后,便没怎么去烦他。

南廷玉今日脸色不怎么好,从马车上下来瞧到郁娘,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差了。

郁娘:“……”顿了顿,她声音温柔唤了声,“殿下。”

他视线凝在郁娘的面纱上,心道,她出门时,他就该好好检查一下她的面纱。

本意是想让她藏住面庞,不被那些登徒浪子看到,结果她戴的这个帷帽,白色薄纱轻扬,里面的五官若隐若现,瞧着令人浮想联翩。再者,她身段又好,长裙勾勒出娉娉婷婷的姿态,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戴帷帽之人是个绝色佳人。

南廷玉沉一口气:“帷帽……难看。”

郁娘:“……”

“过来。”

郁娘缓步过去,帷帽下的杏目暗暗翻了个白眼。

南廷玉掀开她的面纱,她脸上转瞬便换作温柔的笑。

他迎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她的眼角似弯弯的小船儿,在他眼底悠悠荡荡,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语气有着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温柔:“买到合适的礼物了?”

郁娘乖巧掉头:“嗯,从玉玦楼买了一幅山水画,希望皇后娘娘会喜欢。”

南廷玉笑笑:“母后确实喜欢山水画,你送她这个算是投其所好。”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长乐宫,下人们亦步亦趋跟随着。走至石板小道上,郁娘差点崴到脚,南廷玉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就再也没有松开过,一直揽着她进殿。

下人们吓得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

当晚,郁娘刚拿回这幅画,没想到就收到徐妙兰差人送来的信,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她看完后,将信纸放到油灯上烧掉。火苗落地,吓得苗苗慌忙上前灭火。

“郁娘子,你怎么了?”

“无碍。”

她端坐在案几前,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摇动的烛火,心中盘算着事。

·

一转眼便到惠娴皇后生辰这一日,郁娘早早起床匀红点翠,画了个清淡妆容,头发束结于顶,挽做乾朝妇人喜爱的凌云髻。

头饰搭配的较为简单,仅戴了结香花发冠和一只木簪子,耳朵上则戴上一对翠绿吊坠,平添了几分娇俏。

身上穿的是与吊坠同色的交领襦裙,裙子柔顺松软,十分显身段。

这是先前南廷玉怕她出门“寒酸”,丢他的人,差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几件衣裳。

那裁缝似乎很懂南廷玉的喜好,给她做的衣裳,花纹工整,裁剪对称,样式简单而又不失质感和贵气,同南廷玉的日常衣裳样式颇为相似。

南廷玉今日也盛装打扮一番,不知是安公公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挑选的华服花纹和颜色竟与她身上的一样,看着似是同一块布,裁作两件衣服。

他本就生得好,又穿上华服,腰间别着美玉,衬得他形如神之骄子,贵气不凡。

他看见玲月和木蓉抱着一条卷筒,小心翼翼放进马车内,敛眉问向郁娘:“你送给母后的画到底是什么?”

郁娘望着卷筒,打包票笑道:“殿下,这个礼物,皇后娘娘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见郁娘卖关子,又想她平日也不是个恣意鲁莽性子,便放下心,没多问,二人相继上了马车。

安公公和苗苗几人携着贺礼,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两个侍卫在前方开道,其余数十个侍卫左右围着马车伴行。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抵达皇宫,宫道两侧的下人见到马车,立即停下脚步跪地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东宫的马车可以驶入皇宫,一路畅通无阻,道路上的行礼声也是此起彼伏。

车帘晃动中,光线涌入马车内。南廷玉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庞在昏暗的环境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润之气。

郁娘坐在他对面,默默盯他,他忽然睁开眼,二人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郁娘下意识撇开头,就好像做了什么心虚之事。

南廷玉鼻间轻哼一声:“盯着孤做什么?”以前在蓟州城的时候她就爱这般盯着他。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唇边扬起一丝羞涩的笑,小声道:“妾身是觉得殿下今日十分俊朗,忍不住多看几眼,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嘴角牵出个弧度,没再作声,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马车这时停下来,四周又是一阵行礼声响起。

“参见太子殿下。”

郁娘随南廷玉下了马车,见到惠娴皇后身旁的宋嬷嬷早已在此等候,那宋嬷嬷上前迎着他们往满蹊楼而去。

宋嬷嬷:“殿下今日儿是遇到什么事了?”

往些年南廷玉都是早早进宫,先是陪惠娴皇后说话,再陪惠娴皇后一同进入宴会,今年却是掐着时间到来,满蹊楼内贵客早已坐满。

南廷玉:“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今年的生辰宴,母后全权交由婉婉来处理了?”

“嗯,皇后娘娘说要锻炼三公主的主事能力。”

惠娴皇后一直想为三公主挑个好夫婿,只是三公主不是皇帝的亲生女,且东宫和姚派明争暗斗不止,导致许多世家都在观望,并不愿意自家嫡子和三公主攀扯上关系。

惠娴皇后此举,便是想通过生辰宴,向世家展示三公主的主事和为人能力,妄图能打消几分世家心中的忧虑。

瞧到南廷玉眉头收拢,宋嬷嬷又忙道:“殿下不必担忧,此事还有我和徐嬷嬷协助。”

南廷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至满蹊楼,郁娘跟着南廷玉进去,安公公和苗苗等人则留在殿外守着。下人们皆被安排在殿外,要等召见才能携着礼物进去。

郁娘本不紧张,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只是走进殿内,环境陡变,鼻息间是脂粉和果酒交织的香气,耳边是一道道规整有序的行礼声,原还平静的心脏忽然如紧绷的琴弦,被人胡乱拨弹一番,只余一片急促紊乱。

好在她尚没有吓傻,仍记得跟随南廷玉向高座上的惠娴皇后行礼。

“参见母后。”

“参见母……皇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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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免礼。”惠娴皇后声音温和,向他们二人抬了手。

“谢母后。”南廷玉寻着座位而去,郁娘向惠娴皇后福了个身,方才跟着南廷玉,坐到他边上。

今日宴会上邀请的皆是簪缨世家的女眷,无不盛装打扮一番,殿内衣香鬓影,贵气萦绕,端是欣赏这些女眷的妆容和身姿,便已是一幅令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的美景。

坐在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并未珠环翠绕,她不需要靠这些来夺目,因为身上穿着的那件绣着金色凤凰的正红色长袍,就足够压制住所有人的风采,长袍上凤尾与裙裾融为一体,她便如那凤凰似的昂起头颅,端坐在高座上,眼神温和而又优雅睨向众人。

众人则被衬成了五颜六色的鸟儿,倒有种百鸟朝凤的意味。

郁娘坐下来后,注意到正对面坐着的是宣若薇和宣母二人。

宣若薇正在同三公主说话,两人不知聊些什么,相谈甚欢。

郁娘便将目光移向宣母,发现宣母也正在看自己,视线对视上后,宣母先朝她露出淡淡的笑。

郁娘也回之微笑,收回视线,又同一张熟悉的脸庞对上,她边上坐着的人竟是徐妙兰。

徐妙兰向她眨眼,郁娘唇角扬起,颔首回礼。

南廷玉和她来得迟,两人甫一坐下,宴会便开始了。

先呈上贺礼的是司隶校尉刘越续弦的正妻,王氏夫人,这位王氏夫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她行事十分大胆,想着今日一定要拔得头筹,讨好皇后娘娘,因此,送上来的贺礼极为珍贵,是一尊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延命观音像。

“这尊观音雕刻成比丘尼身,身倚水上之岩,手支腮颊,有着延年益寿之意,特献给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康健如金。”王氏夫人滔滔不绝介绍着话。

殿中其他人闻言,却神情迥异,并未因王夫人的话而露出惊叹之色,只因为皇后娘娘素来喜爱高雅之物,对于金银玉石,那是一点也看不上。

再者,蓟州城流民造反一事刚平息没多久,惠娴皇后带头缩衣节食,为难民筹措钱款和祈福,如今宫中除了姚贵妃,其他人皆是素净简朴,不敢有一点奢靡之风。

王氏今日这马屁是拍错地方了。

惠娴皇后看了一眼这观音像,便知晓玉质极好,价值不菲,虽不是她合心意的东西,但也不愿扫兴,笑着同王氏夫人说了寒暄道谢的话。

那王氏夫人听得美滋滋的,坐回原位时,嘴角还止不住挂起。

同旁人幸灾乐祸的视线相比,郁娘眼中满是震惊,心道,这王氏夫人是司隶校尉的正夫人?那沈寻梦……

自那次赏花宴结束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沈寻梦,心中已经隐约猜到,泄露她为教坊瘦马一事,应是沈寻梦所为。

她还没来得及找沈寻梦算账。

不知道司隶校尉突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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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郁娘看向南廷玉,南廷玉倒是神色如常。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南廷玉回眸望她。她这次并未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看他,南廷玉却忽然绷起脸,移开目光。

她正不解,下一瞬感觉手一紧,桌子底下,他的手竟握住了她的手。

她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以为借着桌子遮掩,旁人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只是未料到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将二人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惠娴皇后:“……”

除了那位极力想表现的王氏,稍后,一众宾客皆是按照身份和位阶,将贺礼先后呈上给惠娴皇后。

首先便是宣家,宣若薇代替宣母起身,她如往常一般,发髻高盘,除了根流苏簪子外,并未有其他头饰,身上雪白色的长裳显得身形修长,腰间别着鸣玉铃,打扮得十分潇洒爽朗。

身后两个丫鬟将贺礼呈上来,是一册关于盆玩园艺的孤本《盆景志》,最近惠娴皇后对于盆玩园艺很感兴趣,这份贺礼算是投其所好。

惠娴皇后眼中流露出满意,三分满意这贺礼,七分满意宣若薇的心意和表现,盛赞一番宣家有女初长成。

宣若薇则不卑不亢谢过惠娴皇后,退回座位时,她视线掠过郁娘一眼。

郁娘吓得心脏猛地高悬,不知道宣若薇是不是发现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她怕被人注意到,于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下裙子,用层叠的裙子做遮掩,藏住南廷玉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手。

惠娴皇后这时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瞥一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视觉产生错位,倒像是看到南廷玉的手伸进了郁娘的衣裳间。

惠娴皇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怕南廷玉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惠娴皇后连忙出声道:“廷玉,你今日送给本宫的贺词呢?本宫现在就想瞧瞧,也顺带瞧瞧你的字进步了没有。”

往些年,南廷玉题的贺词都是私下给她,母子俩感情深,反而不愿意在宴会上做表面功夫。

闻声,南廷玉不动声色抽回手,抬头向殿门口宋嬷嬷看过去,宋嬷嬷立即唤安公公进殿,随即,安公公捧着贺词进来。

几个下人合力打开对联,只见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线条如刀如叶,挥洒自如,笔锋又如风如雨,交缠不断,上书“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皆尔或承”十八个字。

这是出自于《诗经》中的贺寿词。

南廷玉:“希望母后能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瑞绵延,寿无止境。”

惠娴皇后开心地笑了起来,旁人见状,也忙夸赞着话。

“殿下的书法进步飞快,如今瞧着堪比顔柳。”

“是啊,一笔一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形骨俱佳,可见,殿下天赋极高,自然,这也归功于皇后娘娘教导有方。”

惠娴皇后听得很满意,这些奉承赞美之词,无不夸在了她的心间上。

南廷婉这时站起身,跟着众人一同夸道:“皇兄有心了。”话锋一转,她视线看向南廷玉身后的郁娘:“不知道郁娘子为母后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句话话像是一粒小石头忽然投进湖中,霎时间,在殿内荡开一圈圈涟漪,本还沉浸在笑意中的众人闻言,瞬间从氛围中抽离出来,目光移向郁娘身上。

先前郁娘随南廷玉进殿,这些官家女眷,只敢轻飘飘睐一眼,不敢多望,怕失了礼节。现在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看了。

南廷婉这话问的有点突兀,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忍不住瞥了一眼她,随后目光才望向郁娘。

被众人视线“围堵住”的郁娘,神色自若,她款款起身,步子走得是徐徐缓慢,站到南廷玉旁边,向惠娴皇后行礼,又向三公主的方向福身。

礼仪端庄,举止得体,神色中没有怯意,也没有故作的冷静。

众人见状,眼中不由流露出来复杂和疑惑之色。

听闻这女子出身卑微,是太子行军路上收的乡野村妇,如今一看,无论是面容还是举止,与乡野村妇皆相差甚远。

方才三公主那话,明眼人都知道是有挑刺甚至是挑衅的意味。

郁娘是太子的人,她今日跟着太子而来,不备礼物也是可以的,但三公主那话却把人直接架起来了,下不来台。

而这郁娘听了,仍礼数周到,开口前不忘向三公主福身致意,衬得三公主越发无礼任性。

“皇后娘娘,妾身送您的礼物是一幅山水画。”

话方落下,宋嬷嬷向殿外唤人,苗苗、玲月和木蓉三人合力抬着画筒走进殿内。

众人见这画筒尺寸不小,忍不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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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瞧着有一人高。”

“岂止是一人高,估计两人高都有。”

“是什么画,怎么如此之长。”

郁娘取出画,解开扎带,一边展开手中的画,一边道:“妾身前些时日在常宁殿中见皇后娘娘挂了上半幅《宛西玉宫图》,自觉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便差人寻到下半幅画,特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贺礼。”

南廷玉在听到《宛西玉宫图》五个字时,脸色霍然大变,欲阻止郁娘,可惜已经来不及。

待画全部展开后,画中山耶云耶、笔墨横姿的场景,惊艳众人。

山川草木,寥寥几笔,却勾勒得栩栩如生,而画中的行人铺子,从精细到简约,从清晰到模糊,层次分明,远近有别。

一笔一划,明暗交织,这书画线条本身既已是艺术,而这画却是用无数纵横交错的艺术堆砌出来,画面空灵、干净、纯粹,是烟火一缕,是世间一角,却又包含万物。

殿中不禁有人感叹:“云行之妙手丹青,将这下半幅画竟也画的惟妙惟肖。”

忽然又有人开口:“可这下半幅画不是说早就毁……”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正疑惑间,南廷婉的声音又响起,她言辞激烈,鬓间珠钗摇动,似是怒不可遏。

“郁娘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母后的生辰宴上,呈上假画来糊弄母后!”

郁娘面上一愣,看着南廷婉的怒色,又看向惠娴皇后,发现惠娴皇后的脸色不知何时也冷淡了下来,她慌忙解释:“皇后娘娘,三公主,此画并不是假的,确确实实是由当世画圣云行之所作。”

“一派胡言!”南廷婉眼神睨视着郁娘,眼中有着挖苦,“你怕是不知道,这《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其实多年前便已经在母后手里,只是我年幼时调皮,不小心撕碎了画的一角,后来,母后便将那下幅画放进了杂房。”

殿中一众人闻言,先是不住惊愕,再眼神复杂的看向郁娘,原来这下半幅画一直是在皇后娘娘手中的,那眼前这幅画……

“这画原来是假的啊……”

“她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拿假画糊弄皇后娘娘!”

“她这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娘什么也不顾了。”

这些声音即使刻意压低,却还是一点一滴涌进郁娘的耳朵中。

郁娘脸色发白,攥紧手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柳眉轻轻凝起,犹自小声道:“三公主,妾身不敢说假话,这画确确实实是真的。”

南廷婉鼻间哼了一声,向郁娘踱步而来,见郁娘这副姿态,以为郁娘是害怕了。她便乘胜追击,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讥笑道:“莫说是别的,单看你手中的这幅画,画布如此之新,怎么可能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且这画中的笔墨,瞧着还未干,该不会是昨日才画出来假画的吧?”

有人自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聪明,觉得眼前局势已经明朗,便立即出声附和着南廷婉的话。

“哈哈哈,果真是乡野村妇,装也装不出见识,还是三公主别具慧眼。”

“今日好好的一个生辰宴会,被她搅和成这个样子了。”

……

南廷玉脸色此刻已是冷至极点,无心怪罪于郁娘,扫了一眼出声的方向,眼神蕴含着威压,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即消失下去。

南廷婉却没看到南廷玉的脸色,仍沉浸在被众人吹捧夸赞的情绪中。

“郁娘子,母后看在皇兄的面子上,好心邀请你来宴会,你却送假画给母后,这是对母后不敬,该当何……”

“够了……”

南廷玉沉着脸打断南廷婉的话,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雄厚内敛,似玉石相击,穿过整个大殿,清晰落入殿内。

“此画,虽然墨水未干,画布较新,但笔意精微、技法巧妙。画中杏霭流玉,羊肠翠绕,山水天地自然交融一片。至于风俗人情,细腻入微,寸毫之间烟火味毕现。整个画面体现出‘气’与‘道’、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符合早些年云行之的作画之道。”

说话的人逆着光走进满蹊楼中,明黄色的身影褪去刺眼的浮光后,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的面庞同南廷玉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近乎是一模一样,只是他上了年纪,鬓间有着白发,瞧着倒像是二十年后的南廷玉。

不消他亮出身份,只这张面庞,便已知晓他是谁。

启明帝,南筠之。

殿中众人下意识站起身,尚来不及行礼,又听到南筠之问向身旁的人。

“行之,朕方才说的话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参见陛下。”

众人行完礼,抬起头,看向被南筠之被唤作“行之”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跟在南筠之身后,个子不高,胡须发白,眉眼弯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殿中有些女眷见过他,当即惊呼出声:“云行之!”他便是那位还活着就已经被尊称为画圣的云行之!

云行之捋着胡子,笑着回南筠之的话:“对,陛下慧眼如炬,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能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臣的画。”

“哈哈哈……”南筠之爽朗一笑。

二人的对话犹如惊雷一般骤然投在大殿内,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这画是真的?

不说是云行之十年前便不怎么作画了?

当时他对外宣称,年纪大了,没了灵感,画无神魂,往后不会再轻易动笔。

行踪也因此变得神秘,甚少人能再联系到他。

惠娴皇后也同众人一般,眼中有着诧异,不过须臾间便想通怎么回事,眼神不由多看一眼郁娘。

南廷婉却还未明白,只当云行之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故而应承下来,她皱眉嘟囔道:“父皇,你都这般说了,他还敢说不吗?”

南筠之:“哦,行之,你方才的话是迫于朕的威严?”

云行之喜眉笑眼状:“自然不是,臣听闻这幅画是要献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臣便闭门一日一夜,从早画到晚,连饭都未曾吃一口,才将此画完完整整画出来。第二日臣出来时,差点儿两眼一黑,一命呜呼。”

南筠之忍不住笑出声。

殿中众人皆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幅画确实不是《宛西玉宫图》原来的下幅画,而是云行之重新画的一幅。

既是如此,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假画?

南廷婉也总算反应过来,她面皮瞬间涨红,张了张唇,却哑口无言。

怎么都没想到这画竟然是真的!她先前的那般举止和那番言论,顿时显得她像个猴子一样,无理取闹,丢人现眼。

此刻若是有地洞,她真想钻进地洞中,将自己藏得紧紧的。

南筠之睐她一眼,叹气道:“婉婉,你这审视字画的眼光有待提升。”

“是,父皇。”南廷婉憋屈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隐隐感觉南筠之这话有丝威慑在里面。

高座上,惠娴皇后怕南筠之当众责怪南廷婉,让南廷婉下不了台面,于是一边给南廷婉一个眼色,示意她坐回去,一边缓步下来,笑着迎南筠之同坐。

“陛下,请入座。”

她今日本不抱希望南筠之会过来的,因为前些时日姚泊月称病,南筠之便数日陪在姚泊月身边,无微不至照顾姚泊月。

先前惠娴皇后差人告诉南筠之,她的生辰要到了,南筠之也没作何反应。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失落,却也只得作罢。

她是皇后,一国之母,行事永远都要端庄得体,不能如普通妃子那般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想着要争宠。可是她心底总归还是抱有一丝奢念,期盼她的丈夫,目光能多停留在她身上。

南筠之坐下来后,惠娴皇后又忙指使身旁的嬷嬷,“林嬷嬷,给陛下斟茶。”

“是。”

南筠之看着惠娴皇后的侧脸,声音温和:“元瑶,朕将南清州送过来的一双比目鸟玉像,已送入常宁宫的库房,当做你的生辰贺礼。”

惠娴皇后眼中含笑:“臣妾谢过陛下。”

殿中其他贵妇人识趣附和出声。

“比目鸟象征夫妻琴瑟和谐、相濡以沫之意,陛下送此物给皇后娘娘,实在是有心了。”

前段时间,南青州献上比目鸟玉像,此玉像贵不在价值,而在含义,宫中妃子们皆想要,本以为最终会花落姚贵妃之身,没想到南筠之竟会将其送给惠娴皇后做贺礼。

殿中这话正中惠娴皇后的心怀,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开心,面上却未流露太多。

刘嬷嬷斟上茶,南筠之端起茶杯,尝了口茶,目光看向殿中的那幅《宛西玉宫图》,视线又转向还立在殿中央的郁娘,话却是问惠娴皇后。

“她便是廷玉府中的通房?”

“正是。”

南筠之笑了下:“这孩子才是真的有心了,为了讨你欢心,送上《宛西玉宫图》,要知道云老头已经十年不动笔了,不知她磨破多少嘴皮子才说动他。”

一旁的云行之忙道:“陛下,您可是冤枉臣了,臣可没敢让这姑娘费口舌,臣看到她,那是当即、立马、一口就答应了!”

“哈哈哈……”南筠之大笑起来,食指点了点云行之,又摇摇头。

云行之一说那话,他便知道怎么回事。

估摸着一见到美人,就魂都没了。

殿中其他人不知道南筠之在笑什么,只尴尬出声陪笑。

惠娴皇后则陷入进沉默中,《宛西玉宫图》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长姐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可惜早些年下幅画被南廷婉调皮撕坏,她心中十分难过,多次找云行之,让他再画一幅,云行之却以年纪大了,心境不同,画不出曾经的感觉,拒绝了她。

她本不抱希望能再看到完整的《宛西玉宫图》,没想到会在今日生辰宴上,圆了这个梦。

收回飘远的思绪,惠娴皇后向郁娘投去赞赏的目光。她邀请郁娘来宴会,不过是想将郁娘正大光明露出来,将来好方便打破谣言,却没有想到郁娘会为她准备贺礼,还是如此有心意的贺礼。

当真是一份惊喜。

惠娴皇后:“郁娘子,落座吧。”

“谢皇后娘娘。”

郁娘向高座上的二人福了福身,才重新坐回座位。坐下来时,她才轻轻呼口气,有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错觉。

想到这,她抬起头,和云行之的视线隔着半空对视上,云行之立即挤眉弄眼,郁娘憋笑撇开目光。

惠娴皇后命人仔细收好画,又向郁娘温柔道:“郁娘子,开年年春,本宫将会率领都城世家女眷在伽蓝寺抄经诵佛,为求民生安康,基业永存,你也一同过去吧。”

这话一说完,殿中众人面面相觑。

每年开春能陪惠娴皇后进伽蓝寺抄经诵佛的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以及四大世家的女眷。而惠娴皇后这次竟然邀请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东宫通房过去。

一时之间,众人落在郁娘脸上的视线有艳羡、不平、也有嫉妒。

郁娘没做推辞,姿态大方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识,妾身愿随皇后娘娘左右。”

惠娴皇后满意点点头。

殿中女眷皆是人精,此刻谁成了大红人,谁成了笑话已经明朗。更有心里门清的人甚至都猜出来这个局是怎么回事,望向郁娘的眼神带了许多深意。

她是乡野村妇?

怎么看都不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在听到惠娴皇后邀请郁娘陪同她去寺庙抄经诵佛后,不自觉攥紧手指,又怕让人看出异常,于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杯盖遮掩神情。

宣母倒没什么变化,专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一切,不为所知,也不为所动。

这个小插曲过后,殿中宾客继续呈上贺礼,这些礼物皆是不凡,贵重只是小小的一方面,稀缺和独一无二才是最重要的。

郁娘秉持着要长见识,看得十分仔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身旁的南廷玉神情不太对劲,他眼角下压,侧脸轮廓紧绷,面上如覆一层寒霜,似冰雕般伫立在她身旁。

她望向他,盯了数秒钟,他却连个眼神也不给,瞧着是真的生气了。

犹豫了下,她主动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如他先前那般,十根手指深深交缠。

他脸色一顿,甩开她的手。

没想到她很快又缠了过去,他装作再次甩手却没甩动,只好皱着眉,任由她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逾矩行为。

旋即,她曲起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

郁娘知道他在气什么,气她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告诉他,也气她害得三公主丢了面子,差点将宴会搞得一塌糊涂。

可她也是无奈之举,她只想自保。

若三公主对她没有敌意,没有陷害之心,那今日这幅画将会顺顺利利送给惠娴皇后,宴会也会顺顺利利继续。

“回去再找你算账。”南廷玉单手掩唇,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克制道。

郁娘没敢吱声。

宴会方至一半,上阳宫忽然来人,一公公神色慌张跪在地上,说姚贵妃方才在殿内昏厥过去,叫了三四个御医过去也未见好转。

高座上的启明帝听到后,倏然站起身,脸色凝重:“泊月怎么会昏过去?”

“奴才也不知,娘娘昏倒前还在念陛下二字。”

这句话似是搅得启明帝心神大乱,他只简单同惠娴皇后说两句,便大步离开。

姚贵妃偏偏这个时候“昏倒”,分明是故意要把皇帝叫走,给皇后难堪。

这一点,殿中的女眷们明白,惠娴皇后自然也明白。

只是不知道南筠之明不明白。

前段时间,姚文元惨死,不少与姚文元有关的官员也遭到清理,姚家的名声和权力皆受重创。

众人都以为皇帝会连带着也讨厌姚贵妃,没想到皇帝却对姚贵妃越发疼爱,得知姚贵妃身子不好,这段时间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也要陪姚贵妃养身子,惹得一众大臣十分不满。

殿内只有南筠之一步步走远的脚步声,惠娴皇后望着南筠之离去的背影,视线有一瞬模糊,

他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只留下来一把空荡荡的椅子,横在她身旁,仿佛在显示她的可怜。

他带来的惊喜和他带来的失落,都同样让人刻骨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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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如一阵风,离开便离开就好了,可偏偏,他是狂风,是飓风,离开过后,满地狼藉。

惠娴皇后收回目光,面上恢复正常,向众人淡笑道:“我们继续吧。”

大抵是不想让惠娴皇后尴尬,殿内复又热闹起来。

云行之本来只是想跟皇帝来凑个热闹,现在皇帝突然一走,他一个人坐在这里,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于是他寻了个理由,也早早离开。

到了寿宴时间,丫鬟们鱼贯而入,为殿内贵客布菜。

席间三三两两,言笑晏晏。

约莫一个时辰左右,生辰宴也到此结束。

女眷们告别皇后娘娘,相继结伴离开。

郁娘离开前特地找上徐妙兰,轻道了一句“谢谢”,又道:“徐姑娘,改日我请你吃茶。”

“好,那我就在家等着郁娘子你的帖子。”徐妙兰娇笑道。

人来人往,二人不便过多交流,便话了告别。

郁娘跟在南廷玉身后,坐上马车,车帘放下,马车内瞬间陷入到昏暗中,几乎不能视明。

郁娘却感觉到一双黑幽幽的眼睛,穿过黑暗,正直勾勾盯着她。

“今日这幅《宛西玉宫图》到底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此事说来话长……”

·

事情回到三日前。

郁娘收到徐妙兰差人送来的信,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有人做局,

此画为假。”

郁娘烧掉书信,心中盘算着事情,决定做两手准备。

次日,太阳方一升起,她便命人将画拿到花园晒太阳:“这画有股霉味,去去味吧。”

铃兰和木蓉闻言,面面相觑,眼色各异。

木蓉:“郁娘子,这画十分珍贵,拿出去晒太阳会不会不合适?”

“不打紧,有我们在边上看着呢。”郁娘小心护着画,“不把霉味晒掉,也不好将它送给惠娴皇后做生辰之礼。”

过了会儿,日头渐盛,郁娘道:“铃兰木蓉,你们二人先进屋歇息去吧,等下你们跟我和苗苗轮换着看它。”

“是。”

二人得了命令便先离开。

郁娘采了几朵花,拿花当做掸子,阻止飞虫蚊蚁靠近画。她正小心护着画时,身后忽然响起一老者的声音。

“小娘子,你这画是哪里来的?”

郁娘转过身,发现说话之人正是之前出没于军医苑的老者,裴元清的那位好友。她向对方福身,姿态十分恭敬:“回前辈的话,这画是我从古玩店中所购。”

老者见郁娘态度温顺有礼,笑眯眯道走上前,向郁娘道:“你这画是假的。”

郁娘脸色微变,蹙眉道:“不可能,老先生你不要吓我,这画是我花了大价钱从玉珏楼所购,过几日便要进宫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

老者闻言,先是拧眉、后吸气、再咬牙,一连串气愤动作做得十分生动流畅。

“这玉珏楼号称天下第一楼,怎么能这般骗人?小娘子,你手里这画确实是假的,先不说这画工,就说这印章,二十年前,云行之的印章哪里会用这么好的红泥?这种泥是最近十年才出来的,所以小娘子你若是真拿这幅画送给皇后娘娘,怕是要当场就被侍卫给拿下,乱棍打出皇宫了。”

郁娘看他讲得头头是道,似乎相信了,吓得捂住唇,眼中水雾盈满眼眶。眼眸转动间,泪水从眼角,顺着雪白的脸颊一滴滴坠下。

当真是“梨花一枝春带雨”,含情凝睇,我见犹怜。

老者见状,哎呦一声道:“小娘子,你别难过,看到你难过,我也难过了,咱换个生辰礼不就行了。”

“可是我已经告诉旁人,要将此画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不便再变动……”郁娘擦掉泪,“现下我可怎么办?”

老者挠头:“你非要这幅画?”

“是啊,我是个俗人,不懂画,但这幅画,即便是假画,可瞧着也布局精妙绝伦,画工精湛入微,若是能寻到真的画,那只怕更是美到不可言说……”

“罢了,罢了。”那老者眉开眼笑,有些飘飘然,“老夫我就看在小娘子你的面子上,为你重作一幅《宛西玉宫图》。”

郁娘茫然望他。

“嗯,老夫便是这幅《宛西玉宫图》的画者,云行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听到云行之这句话,眼中瞬间流露出来浓浓的崇拜之情,连连出声称赞云行之,将云行之夸得云里雾里,忘乎所以,甘愿闭门一天,不吃不喝去作画。

一日一夜之后,云行之推开门出来,宛若打了一场仗,衣衫上满是墨水,白发似乱糟糟的鸡窝顶在脑袋上。

他气若游丝,感慨道:“好在有这假画做模板,若是没它,以老夫这把年纪,那是万万记不住所有细节。”

“云老先生您辛苦了。”

“岂止是辛苦,这事啊,小娘子你欠我一个人情。”

“自然,往后晚辈愿为老先生效劳。”

……

马车内,郁娘收回飘远的思绪,将她从买到假画到遇到云行之一事,一五一十告诉南廷玉。

对面的南廷玉听了后,脸色难看,昏暗的光线模糊了那份怒火。他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到底是气她的隐瞒,还是气她的不信任。

“你答应那云行之什么条件?”

“云老先生暂还未提。”

南廷玉磨了磨牙:“他是个老色……”后面那个字没说出来,音调压低几分,“他不是什么好人,你宁愿去找他,也不愿意来找孤?”

郁娘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身上似有怒火缭绕,她悬着心解释:“殿下,不是妾身不愿意找殿下,而是这段时间殿下甚忙,妾身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来叨扰殿下。”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声,分明是不信她的话。

难怪她先前再三缄口,不愿意将她送的礼物告诉他,原是怕他阻止,这样殿前就上演不了这么一场好戏。

她做了个局中局,让那个在背后做局害她的人,像个小丑一样在殿中自乱阵脚。

真是好手段!

马车这时抵达长乐宫,马夫一声长长的“嘘”打破沉默,南廷玉没有动,郁娘也不敢动。

二人在黑暗中相互对视着,车厢狭窄,鼻息相融,不知过了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觉得今日做局之人是谁?”

“妾身刚来都城没多久,平日里不出门不交友,未曾得罪过人,想不到是谁,也想不通怎么会被人设局陷害……”话落,她叹口气,眉目间挂上忧愁,似是没有察觉到南廷玉话中的试探。

帘帐外,苗苗适时跟上话:“兴许是有人见郁娘子你深得太子殿下欢心,便心中不平,想要……”

“苗苗,休得胡言。”郁娘及时打断苗苗的话,“殿下,是妾身管教不力,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板着脸,欺身靠近她几分,在她耳边磨着牙道:“放心,你的罪孤稍后一件一件和你算。”

郁娘:“……”

南廷玉撂下“狠话”后,便下了马车,唤来张奕和涂二等侍卫,他要亲自去抓玉珏楼的老板。不管那人背后受谁指使,现下他必定是多方势力要抓到的人,他落在谁手上,谁便占上风。

郁娘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他的吩咐,忙道:“多谢殿下为妾身做主。”

南廷玉没看她,大步离去,一队侍卫紧随其后,他声音悬在黑夜之上,有着威慑和压迫。

“孤只是不喜欢有人在孤的眼皮子底下耍把戏。”

这话一语双关,听得郁娘心虚不已。

心中只盼他稍后秋后算账能宽容大度些。

进了殿内,苗苗将门关上,还谨记郁娘的教导,说别人坏话要悄摸摸的。

今日宴会上三公主是怎么羞辱郁娘的,苗苗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中十分愤怒,她不明白那南廷婉三番四次针对郁娘子,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

“郁娘子,背后指使玉珏楼卖假画给我们的人就是三公主吧。”

郁娘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

南廷婉估计只是个冲在前面的前锋罢了。

苗苗气呼呼道:“不管她是不是主谋,但她看着就不像个好人!她欺负郁娘子你一次两次犹不够,这次竟然还用这么歹毒的计谋!难道郁娘子你要一直忍下去,什么也不做吗?”

如果今日郁娘真的送了幅假画,后果将不堪设想。苗苗本来以为郁娘回来会向南廷玉诉苦的,没想到郁娘却什么也不肯多说。

壁灯灯芯颤颤巍巍,火芒闪烁,映着郁娘素净的面庞,她垂下眼睫,眼圈下方垂落有一圈晦暗的阴影。

她道:“我与三公主是鸡蛋和石头,没有资格你来我往,相互争斗。”

三公主是主,她是仆,她若出手对付三公主,留下把柄的话,那便要入万劫不复之地。

是故今日一事,她只敢自保,将假画换作真画,再多的计谋是不敢做了。

如徐妙兰这般身份地位的人,差人送信给她,信中也只含糊说有人设计她,并未挑明是谁。可见,这趟浑水,徐妙兰也深知不可随意而蹚。

想到这,郁娘转过身,向苗苗温柔一笑,“不过苗苗你放心,鸡蛋虽不能和石头正面交锋,但不等于不出手,要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出手便一招毙命。”让对方绝无反击之力。

这样即便三公主反应过来,是她设的计谋,那也无济于事,无力回天,因为没人再给她扭转乾坤。

苗苗睁大眼睛,呆呆看着郁娘,郁娘面上仍是温和笑着,可不知怎地,却有种四两拨千斤、一木支危楼的韧感。

消瘦单薄的身上仿佛有着巨大的力量,任凭风雨而来。

·

此刻,常宁殿。

惠娴皇后脱掉华服,披上松软舒适的红色长褙子,端坐在高座上。

南廷婉从殿门外走进来,看到惠娴皇后,心跳莫名一颤。

“母后,您找我?”

“跪下。”

南廷婉下意识就跪下了,惠娴皇后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见到她就直接罚她下跪。

她一时惊得脸色发白,犹如受了酷刑,身子在细细打颤。

“母后……”

惠娴皇后没看她,正在摘甲套,不紧不慢说着话:“婉婉,那幅《宛西玉宫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惠娴皇后这话问得模棱两可。

南廷婉还想继续隐瞒,支支吾吾道:“母后,我……我一看到那画,便想到小时候不小心将它弄坏了,所以女儿才下意识以为它是假画。”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眼中满是失望:“当真如此吗?”

“是……”南廷婉犹在辩解,只是抬头迎上惠娴皇后的目光后,口中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惠娴皇后的目光跟刀子似的,一层层剥开她的皮,洞穿她的心思。

她以为的万无一失,或许在对方眼中不过是个雕虫小技,想到惠娴皇后平生最厌恶这些不入流的手段,她吓得跪着爬到惠娴皇后跟前,抓住她的一截衣角。

一句假话也不敢说了:“母后,婉婉是一时糊涂,见那婢子买画没忍住就……本只是想小施惩戒她一番……”

“小施惩戒?”惠娴皇后缓缓抬起南廷婉的下巴,“上次你惹怒廷玉,廷玉让你反思,本宫原以为能让你有所成长,有所顾忌,没想到你行事还是这般愚蠢!”

南廷婉被迫迎上惠娴皇后的视线,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威慑悬在她心尖上,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恐惧,她哽咽起来:“母后,婉婉真的知错了。”

“错在何处?”

“婉婉不该陷害她……”

“不!”惠娴皇后打断她的话,想不通南廷玉和南廷婉都是她从襁褓中便开始倾注心血抚养长大的,为何两人性子相差那么大。

但凡南廷玉的敏慧聪颖分一半给南廷婉,南廷婉也就不会如此愚钝。

“你错在,即便是她自己拿的假画,你也不该当众揭穿她,让她下不了台面。她若成为众矢之的,那你的皇兄也会跟着丢人。她既已是你皇兄的女人,和你皇兄为一体,你打她的脸,无异于打你皇兄的脸!”

南廷婉张了张唇,心中却想着郁娘只是一个无名通房,怎么能算南廷玉的人,又怎么能和南廷玉为一体。

母后说了这么多,在乎的不过都是南廷玉的名声和利益,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她。

见惠娴皇后如此生气的样子,她心中不服,也不敢反驳,哭哭啼啼道:“是,女儿明白了,女儿往后不会再这般任性行事。”

惠娴皇后手指轻抚,揩拭掉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柔却又有压迫:“婉婉,假画一事宣姑娘可知情?”

南廷婉思绪飘回当日,她和宣若薇找到店老板,询问郁娘来此是做什么。得知郁娘是想要找《宛西玉宫图》的下半幅画,她当时便忍不住出声嘲讽:“那她这辈子也买不到这下幅画了,因为早些年被我给撕碎了。”

适时,宣若薇听到后,凝着眉忧虑道:“那画既被三公主你给撕碎了,可店老板不知,郁娘子也不知,万一郁娘子买到假画了怎么办?”

正是因为这句话,让她心神一动,觉得可以趁此坑郁娘一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不上郁娘,对于郁娘想买画,苦心积虑讨好惠娴皇后的行为,也十分看不上,便琢磨着让郁娘丢一把脸。

南廷婉收回思绪,小声回道:“若薇姐她不知情。”

惠娴皇后松开手,不知信没信,没再继续追究。

“你这些时日往外跑总是做出些糊涂事,本宫看你是该要好好静心反思,往后没有本宫的旨意,不准再离开皇宫。”

话落,惠娴皇后单手撑着脑袋,阖上目,俨然没了说话的兴致。

南廷婉还想求饶,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个嬷嬷走上前,给她使了个眼色,她只得含泪起身。

“母后,那婉婉先退下了。”

·

此刻宣府,宣若薇的情况也没有比南廷婉好太多,刚挨了宣母批评,正竖着柳眉,不言不语。

她今日明明在宴会上什么也没有说,且这件事情不会牵扯到她身上,她至多不过是“多嘴”提了一句话,完全能摘得干干净净,不明白宣母为何还要生气。

宣母回到府中,当即变了脸色,将她狠狠训斥一顿,末了,更是让她往后少与三公主打交道。

她只得无奈应下。

大抵是看她神情不好,宣母叹口气,停下转佛珠的动作,安抚道:“若薇,我也是为了你好,你断不必使出这种手段去对付一个通房。”

“可是现在太子越来越喜欢她,给她支了丫鬟侍卫,还准她宿在望舒殿,今日在宴会上,他们二人穿着同一布料的衣服,甚至还当众在桌子下牵手……”宣若薇想到那个场景,心火便腾腾上涌,“我若再扮大方,那我除了一个名分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不对,我可能连名分都不一定有。”

宣母见宣若薇失控模样,心中斥责和安抚的话一时皆难以说出。

心道,自己是不是对她太苛刻了?

她总是希望她能冷静,大度,要从大局出发,可若换作自己在她这个年纪能做得到吗?

若是当年的自己也能做得到,那也就不会脱离鱼家,不会嫁给宣明朗。

身在此山之中,注定难识真面目。

宣母阖上眼,掩盖住情绪,又转起手中佛珠。

“若薇,我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她即使再得太子的欢心,也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反倒是你贸然出手去对付她,会留下越来越多把柄,招致祸端。”

“母亲,你确定她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前些时日三公主明明告诉我,皇后娘娘想要她怀上太子的孩子,一旦她生下孩子……”

宣若薇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宣母打断。

“她不会生下太子的孩子。”

说这话时,宣母的脸庞浸在昏黄的灯火中,端庄温柔的面孔泛起一丝瑟骨的寒意。

宣若薇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想通什么后眼神一亮,蓄积在心中的那股不安和苦闷此刻如潮水般徐徐退下。

她原以为惠娴皇后让郁娘怀上子嗣,是对郁娘改观,要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可郁娘了,万万没想到,惠娴皇后心中竟是这般打算的。

宣若薇唇角扬起笑:“女儿明白了。”

母女二人又说了些话,宣若薇才离去。

宣母则继续坐在椅子上,一边诵经一边转动手中的佛珠。

不知缘何她最近心神紊乱,诵经总是会出神,一旦出错又要重新念。

她要一遍一遍念《金刚经》,虔诚念到十万遍,方能如主持所说,心愿所成,可见思念之人。

·

郁娘这几日提着心,等南廷玉来找她算账。终于在第三日,南廷玉唤她过去,地点在浴清池,是他平日浴湢的地方。

她一步一顿,走得十分艰难,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进去。

在这个地方找她算账,一看便知道要算什么账。

她越过屏风,丝丝缕缕的热气拂面而来,视线中南廷玉坐在汤池里,水汽缭绕形成一层薄雾,在他周身浮动。

他背对着她,两只手搭在池岩上,肩膀宽阔,肌肉线条分明,后颈发际线修剪的整整齐齐,透着一股禁欲气息。

他似乎在闭目养神,没察觉到她过来。

这幅场景莫名让她想到他们的初遇,当初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坐在浴桶之中。如果没有后来刺客偷袭的意外,他们或许压根不会再有交集,也更不会变成如今这般关系。

郁娘踟蹰站到池边:“殿下……”见他没有动,她又小声道,“殿下,你睡着了吗?那妾身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方要离开,下一瞬,脚踝忽被人抓住,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是一条鱼,被人从砧板上噌的一下向后拽去,进入了油锅。

不对,不是油锅,是汤池。

她本能觉得恐惧,想要爬上去,腰肢却被一只手叩住,将她重重一带,她坐到了南廷玉的腿上。

耳边这时响起一道沙哑又摄人的嗓音。

“是跪在一旁认错,还是坐在孤腿上认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睫毛颤颤,试探道:“殿下,能有第三个选择吗?”

南廷玉眼神凉凉睨她。

她抿了抿唇,心道,这是没有第三个选择了,没再说话,也没再动弹,身体已经做出决定。

南廷玉感受到她身上传过来的温度,眼色如暮霭一寸寸黑下去,眼底泛起浓烈的情.欲,手掌沿着她的脊骨,隔着衣衫,一边向下,一边问着话。

仿佛是在进行一场另类的审讯。

“你是怎么知道云行之的身份?”

“妾身尚在蓟州城时,听闻裴老先生是当今世上唯二的文将军,便好奇另一位文将军是谁,于是向裴老先生打听,得知那人叫做云栖,且也是裴老先生的多年好友。后来妾身在府中遇见他,立即便识出来他的身份。”

“哦,那你怎么就这么笃定云行之会帮你?”

“殿下,妾身其实做了两手准备,在知道那幅画是假的后,便重新买了礼物。但私心认为……啊……”郁娘声音忽然一顿,眼神瞪大,红着脸看向南廷玉。

他怎么能趁她说话这样做……她身体僵住,吓得一动不动。

南廷玉的半截手臂已经悉数没入水中,面上却很会装,淡淡道:“继续说。”

她平缓了心跳,方才道:“妾身认为云行之不会不答应,唔……他若拒绝了妾身,妾身……唔……便打算让裴老先生出面。”

裴老先生和云行之是多年好友,云行之不看她的面,总不至于不看裴老先生的面,所以她做了两手准备,却有三个退路。

南廷玉眼睫微动,暗暗磨了下牙。

她一会儿找云行之,一会儿又想找裴元清,就是没打算来找他。

郁娘不知道这话哪点儿惹到他了,他神色很难看,抽回手。

换了个东西。

她没看清那是什么,吓得不住发颤。

水纹从池底升起,在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身体忽然撑不住,栽进南廷玉怀抱中,犹如溺水的人,两只手紧紧攀住南廷玉的肩膀,气息乱得一塌糊涂。

南廷玉仍是面无表情问道:“你与徐妙兰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是……上次在丹霞宫的赏花宴上认识的。”

“只见一次面,她便帮你?”

郁娘小声抽噎了两下,求饶道:“殿下,你这般,我……说不出来话……”

“孤哪般?”

郁娘脸颊和脖颈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无法回答他这话。水汽沾湿她的睫毛,神情显得楚楚可怜,又有几分隐忍,仿佛正在经历着某种煎熬。

她的指甲几乎快要嵌入进他的肌肤之中,竭力平复胸腔中的吟喃。

“妾身也不知道她为何传信过来,妾身……已经约了她吃茶,打算见面问问清楚。”

话方落下,南廷玉倏然翻了个身。

两人位置颠倒,池水瞬间浸湿她的衣裳,玲珑毕现,她也这才注意到自己还穿着衣裳。

很快,衣裳便悉数被扔到岸上。

她不想再受这“酷刑”,于是主动去讨好南廷玉,可南廷玉像是知道她怎么想的,竟然解开她发髻上的彩绦,捆到她手上,不准她动弹。

她觉得自己这下更像是砧板上的鱼了,没了手,连扑腾的能力都没有,可能会淹死在这汤池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妾身好好说,什么都说,你先放开……唔……妾身……”

“哼,既是罪人,就该要受到惩罚。”

水花迸发出激烈的弧度,将袅袅氤氲打得四散。

“殿下,呜呜呜……”她知道他在发泄“怒火”,只是不知道要发泄多久,心中哀哀戚戚,只盼着能早日结束这场“审判”。

可他对付犯人的手段恶劣,又持久。

“殿下,那到底是什么?”

“见过水蛇呢?”

“蛇……”郁娘吓得失声尖叫,胡乱挣扎,眼泪扑簌簌落下。怎么会是蛇,太可怕了。

不要蛇。

南廷玉捏住她的脚踝,见她反应实在激烈,没再继续逗她:“孤的意思是,它是和水蛇长得相似……”

郁娘:“……”

话毕,物什被扔到岸边。

郁娘来不及细看它,覆面而来的是他滚烫而又压抑的.吻。

她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

昏厥的前一刻,他才解开她手腕上的丝柢,湿漉漉的胸膛贴上她,声音有着克制:“郁琳琅……”

这是他第二次连名带姓喊她,她睁开模糊的眼,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嗯?”

“你是妖精吗?”

不然为什么那么多人会帮她,会喜欢她。

倘若不是她出身不好,估计惠娴皇后也早就承认她了。

郁娘没来得及回答,便已经昏过去。南廷玉垂下眼睫,看着怀中的人,面庞白如莹玉,颊边生出绯色,樱唇破了点皮,无力微张,呼出来的气息仿佛带着一股香甜味,丝丝撩撩,勾着人。

他手指逡巡在她的嘴唇上,咬牙切齿般,自顾自回答着话。

“狐狸精。”

·

下了一场大雨,一座城便突然入冬。

金宛的冬季,满目萧瑟,枝头上最后的那点摇曳绿色也在雾雨中逐渐消散。

入冬后,茶馆变得热闹,厢房中三三两两友人相聚,一边话家常,一边品暖茶,这是金宛百姓们的一大生活乐趣。

郁娘早早便依约来到茶馆二楼,包厢内点有熏香,暖炉热气丝丝缕缕升起,中间一道屏风将房间隔做两用,一处是茶室,一处供有文房四宝,能满足文人雅士临时兴起的闲情雅致。

她坐了会儿,觉得有点闷,打开窗户,一股寒气霎时扑面而来,吹得脸颊通红。

窗户上方,飞檐倒吊着几根冰柱,柱身已有裂痕,瞧着很快便要坠下去。

郁娘怕冰柱会砸到路人,思忖了下,让苗苗拿着兜帽在下方接着,她则拿砚台去砸那冰柱。

徐妙兰进来时恰巧看到这副场景,脸上扬起一抹调侃的笑:“郁娘子随性洒脱,真是个妙人儿。”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家的娘子会拿砚台去砸冰柱的。

郁娘这时恰巧砸断一根冰柱,苗苗连忙收回兜帽,眼见冰柱要从兜帽中掉下来,郁娘手忙脚乱将它抓稳,又因为冰柱太冷,冻得她柳眉倒竖,小声哧溜,模样滑稽又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趣。

徐妙兰也未端着,上前接过冰柱,然后猛地一抬脚,将它踢了出去。

郁娘:“……”徐妙兰自己似乎也没怎么顾及形象。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店小二端着茶壶,为二人添上茶水。

两人今日相见,是郁娘上次主动邀约的,一是为了感谢徐妙兰的仗义相助。若不是徐妙兰传信提醒她,她恐怕早就犯下大错。

二则是为了询问缘由。她与徐妙兰只有一面之缘,这不值得徐妙兰冒着得罪三公主的风险来帮她,她想知道徐妙兰所求是什么。

徐妙兰也没有拐弯抹角,见郁娘询问,她便直接道:“郁娘子,我之所以愿帮你,有三个原因。第一,你知道惠娴皇后为什么要急着给三公主说亲吗?”

郁娘摇摇头,她既不知缘由,也不知说亲一事。

“因为大乾近些时日考虑与图门族议和,届时将会派公主和亲。圣上的女儿中,大公主早亡,年龄合适的也就只有二公主和三公主。实不相瞒,我和二公主是闺中密友,我不愿自己的好友嫁入那虎狼之地。”

“第二个原因……”徐妙兰掩唇笑了下,眼中透着一丝狡黠,“惠娴皇后看中驸马的人选之一便有我的长兄徐晏,我长兄才华横溢,心系天下,若是尚了公主,满腔抱负将难以施展。且这三公主性子也不好,我不想她嫁入我们徐家,所以她越丢人,便越难嫁进来。”

郁娘哑然,竟不知这背后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她默了一瞬又问道:“那第三个原因是什么?”

“第三个原因是因为我喜欢郁娘子你,自然不愿意看你被三公主陷害。”

郁娘没料到是这个缘由,脸庞浮起一丝羞涩。

徐妙兰见状,颊边笑意加深:“郁娘子你这般有趣又可爱,没人会不喜欢的。”

“徐姑娘,你莫再打趣我了。”

“唤我一声妙兰吧。”

“好。”

二人不知不觉中,关系亲昵了些。

徐妙兰叹道:“可惜了,那玉珏楼虽为徐家的,但那老板却是个人精,将那画交给你后当日便走人了,徐家到现在也未查到他的踪迹。”

也正是店老板这奇怪之举,才被徐家察觉出不对劲,一番调查后,发现他竟然敢背主做出这样的事情。

徐家当时揣测不透,换画一事是三公主自己所为,还是背后有惠娴皇后之意,陷入到纠结,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

后来还是徐妙兰出来拿定主意,由她传信给郁娘。

惠娴皇后就算再怎么不喜郁娘,也不至于用此方法去陷害一个通房。她琢磨,这件事情应是三公主自己所为。

事实证明,她琢磨对了。

玉珏楼老板逃跑的事情,南廷玉已经告诉过郁娘了,郁娘拧眉道:“这件事情会不会连累到徐家?”

徐妙兰摇摇头:“不会,还没有人敢正大光明出来掰扯这件事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后、太子和宣家的人也都只暗中调查。”毕竟真把事闹大了,兜兜绕绕,丢的还是惠娴皇后的脸。

惠娴皇后素来有着教子有方的美名,这三公主如此行事,让旁人知道了,不是在打她的脸吗?

“那便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聊得很是开心,待从茶坊出来时,见到天上忽降雪花。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纷飞飞,飘飘扬扬。

郁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她所在的鸾州城几乎没有下过雪,见此情形,忍不住伸出手:“真好看啊。”

回程的路,她和苗苗没有坐马车,而是一边赏雪一边行走。

南廷玉下了朝,在常宁殿坐了会儿才回来,他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身旁安公公的声音忽然响起:“殿下,前方是郁娘子她们。”

南廷玉睁开眼,掀起帘子,只一眼便在街上见到郁娘的身影。

她穿着粉色披袄和马面裙,脖颈上围着白色毛领,脸蛋在毛茸茸的领子之中显得小巧精致。

“停车。”

一片雪花忽然落到郁娘的脸颊上,转瞬便化作一丝凉意,她正要伸手去擦,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替她揩拭掉雪花。

眼前光线变暗,绘着仙鹤腾空的油纸伞覆到她头顶上,替她挡住纷纷扬扬的雪花。

郁娘抬起头望向来人,只觉得在这一瞬间心跳似乎失去了控制。

她竟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一下又一下,杂乱无序,堵住她的耳朵,让她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

她看着他,一瞬不瞬。

他的面庞在纷飞的大雪中,身影在广阔的天地之间,是夺目耀眼的,是独一无二的,仿佛世间一切都成了他的陪衬。

忽然明白为何都城会有这么一句话了——“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南廷玉见她发愣,不说话:“冷吗?”

郁娘思绪慢慢回笼,她摇了摇头:“不冷。”

“怎么没撑伞?”

“妾身没见过雪,想要多看看雪。”

南廷玉哼了下,不置可否,随她一同步行回长乐宫。

苗苗很识趣,与安公公等人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们二人。

不知何时,南廷玉把伞收了回来,肩上黑色大氅落下一层白雪。

二人并排走在大雪中,路是灰白色的,墙是砖红色的,在茫茫世界中映衬着他们二人一黑一粉的身影。

两人一步一步行走,时间似乎都变慢了。

待回到长乐宫,路面已经覆上一层薄薄的积雪,鞋子踩在上面,有着轻轻的声响。郁娘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希望能在这场大雪中,一直走下去。

走进这个深冬。

无人打搅。

她发髻、衣裳上积了不少雪,薄薄的雪花像绒毛一般,柔软贴上她。南廷玉面无表情替她掸掉,郁娘看着他,笑道:“殿下这样倒似白了头。”

“你也没有好到哪儿,郁婆婆。”

郁娘被逗笑:“那殿下就是老头子。”

这话被跟上来的安公公听到,安公公神情一顿,慌忙抬头望向南廷玉,好在没有在南廷玉脸上看到不虞。

南廷玉昂着下巴,有几分倨傲:“孤就算老了,那也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

郁娘心道,他老了确实会是个器宇轩昂的老头子,见南筠之便能知晓。估摸四十岁左右,还依然能引得后宫一众嫔妃争风吃醋,暗斗不休。

只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她还在不在他身边。大雪的寒意,似乎在这一刻才融化进她的心中,泛起一丝瑟凉。

他俯下身看她:“眼睛怎么红了?”

郁娘连忙揉眼:“雪花落到眼睛里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冬日昼短,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除夕这日。

郁娘早晨醒来时身旁已经看不见南廷玉,他和安公公早早入宫了。今日他要等除夕晚宴结束方才能回来,也有可能要留宿在宫中。

长乐宫的下人大都休沐回去,与家人团聚,玲月和木蓉昨日便已经离开,苗苗陪她到中午后也离去,偌大的长乐宫只剩下军医苑的裴元清陪她。

裴元清年轻时妻子难产,一尸两命,往后多年未娶,无妻无子。他行医多年,桃李满天下,今日有不少徒弟来请他去自家过年,他都给拒了,要留下来陪郁娘。

郁娘心中很感动,想着裴元清还没有吃过她做的饭菜,于是年夜饭便由她包了,她做了四菜一汤外加一个糕点,凑够整数。

晌午一过便有炮竹声响起,二人在炮竹的喧嚣声中早早吃了饭,然后便围着火炉煮酒、唠话。

外面的雪还在下,积雪已有半寸之高,能浅浅没入鞋底。

果酒煮热了,郁娘拿起温酒尊,先给裴元清斟上一杯。

门外,苗苗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传过来。

“郁娘子!裴老先生!我来陪你们啦!”她的声音震耳欲聋,瓦片上的积雪都被震得簌簌而落。下一瞬,便见她浑身裹挟着寒气,提着箩筐冲进来,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眉眼里却是怎么也压抑不住的笑。

“我带来了番薯,我们烤番薯吃。”

“苗苗,你今天怎么没留在家里陪家人?”

苗苗撇了撇嘴:“家里有我没我,没甚么区别。”

郁娘没再多问,怕她冻着,倒了果酒给她:“先喝口酒,热热身子。”

“好。”苗苗找了个小杌子,坐到他们二人边上,“我不在的时候,郁娘子你和裴老先生,你们俩在聊些什么呢?”

裴元清笑道:“什么都聊,一通瞎聊。”

“哈哈好……”苗苗大笑起来,喝了好几口果酒,不忘将手里的番薯放到火炉边缘,拿着火钳,小心翼翼翻烤。

番薯甜腻的香味很快溢出来,同果酒交织在一起。

郁娘有点醉了,单手撑着脑袋,靠在苗苗的肩膀上听苗苗说话。

有了苗苗,除夕的气氛瞬间不一样,变得热火朝天。她一个人能顶三个人,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说不完的话。

门外响起打更声,三人竟已闲聊到子时,南廷玉还没有回来,想来今晚是不会再回来了。

郁娘恍惚看着门外飘飞的大雪,又喝了半杯果酒,睡意和酒意一起涌上脑袋,意识变得恍惚,隐约听到苗苗在对她说话。

“郁娘子,你帮我一起盯着番薯。”

“好。”

应了一声后,她太困了,上下眼皮直打架,靠着墙壁想眯盹一会儿,没成想竟直接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被人悬空抱起,失重感让她迷迷糊糊哼一声,对方的怀抱很温暖,跟火炉一般,一路抱着她进寝殿,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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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睡到床上,口里还在嘟囔着话。

南廷玉见到她一直在嘟囔,实在好奇便附到她耳边,听到她在说:“苗苗,番薯……别烤焦了……”

南廷玉哭笑不得:“……”

步入新春,长乐宫变得热闹,每日都会来好几拨客人。

迎宾待客轮不到郁娘这个小通房,她宅在后院,仍过着往常那般的日子。

热闹和喧嚣都与她无关。

说来奇怪,她已经在长乐宫待了大半年,身边有苗苗玲月木蓉,还有裴元清安公公苏子他们这些人,可是这个地方依然没有给她家的感觉。

长乐宫之于她,就像是客栈,她付出了一些东西,暂且留宿在这里。

新春初七,宫中差人过来,让她准备好事宜,初八要随皇后娘娘去伽蓝寺抄经诵佛。时间一直持续七日,也便是在元宵节前,方才结束。

郁娘准备好衣裳、首饰,又带上几本医书和针线包。临走时裴元清找过来,递给她三包药,叮嘱她要熬了喝下。

她见药材与往常不同,以为是新开的调理身子的药方子,便没有多问。

·

南廷玉这边,自开年以来一直忙于各类应酬,晚上还要抽空处理政务和准备南巡之事,他每晚回寝殿时郁娘已经睡下,待他早晨醒来,郁娘还未起床。

以至于他们二人这段时间,都没有说到几句话。

在他忙到焦头烂额之际,偏生宫中又不安宁,发生了一件大事。

大年初一,四皇子误食花生,遍体长满风疹,陷入昏厥,至今还未苏醒。

四皇子生母云妃娘娘一口咬定这件事情是三皇子所为,因为除夕当晚,四皇子大秀文采,引得南筠之夸赞不已,随后邀四皇子与他同坐,往些年同坐殊荣都是由三皇子独享。

因此,云妃认为三皇子心生妒意,才会在次日故意送上含有花生的糕点,诱四皇子吃下,想要谋害四皇子。

姚贵妃则矢口否认。云、姚二妃因此在后宫撕破脸面,斗得你死我活。

这件事情本来对南廷玉来说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现在,南筠之却将这件事情交由他来调查。

姚派本就对他不满,怀疑他会趁机报复三皇子,便先下手为强,四处造谣,说是他和云妃联盟,诬陷三皇子,意图借机除掉三皇子。

这也导致他处于被动局面,若查出来什么不利于三皇子的证据,会被认为是蓄意报复,难以服众。

他邀请了刑部侍郎李慕清和大理寺少卿岳戋协助他一同调查此案,这两人在朝中皆有铁面无私的美誉,有他们在,便能堵住悠悠之口,那姚派若是还敢质疑调查结果,便有寻衅之嫌。

这日,南廷玉从刑部回来,让安公公去唤郁娘过来,他记得郁娘会按摩,想让她给他按一按脑袋,他今日脑袋里面隐隐作痛,很是难受。

安公公一脸诧异道:“殿下,郁娘子今早便随惠娴皇后去伽蓝寺了,临行前,郁娘子还叮嘱殿下这几日要好好休息。”

南廷玉一愣,方才想起来早晨和郁娘话别的场景,他忙了一整天,竟忙到记忆错乱了。

他捏了捏鼻梁:“她去寺庙多久可以回来?”

“一般都是要跟皇后娘娘一同回来。”安公公揣摩他的意思,又道,“没有提前回来的惯例。”

南廷玉没再说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伽蓝寺。

今年随皇后娘娘来此抄经诵佛的有三公主南廷婉、宣母、宣若薇、凌家主母祈氏、徐家徐妙兰、另有几个世家的主母和嫡女相伴,算上郁娘,约有十二三个女眷。

一行人先用了素斋,尔后便在藏经阁抄经文。

今日她们抄的是《华严经》第一部分。

众人屏气凝神,不言不语,专心抄写经文,便是连往日最为不受拘束的三公主今日儿也跟改了性子似的,十分乖巧温顺。

原先郁娘在回廊迎面遇上三公主,以为又要遭一番戏弄,没想到三公主只轻轻瞟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开。

想来是上次假画事件得了教训,收了些性子。

只是不知道本性能藏几时。

晚间,抄经结束,郁娘胃口不佳,没有去吃素斋,她和苗苗在寺中游玩。

因为下了雪,屋檐、地面皆覆上一层厚重的白雪,即便到了傍晚,四周也依然明亮,与白日相差无几。

苗苗停在一座观音像前,跪下来一阵叨咕,求财求平安,跪拜完后才发现眼前的雕像是求子观音。

苗苗整个人都不好了:“……”

郁娘忍不住掩唇偷笑。

苗苗委屈道:“郁娘子你看到了,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你跪下来的太快,口里嘀嘀咕咕,待我听清楚时已经来不及了……”

“哎,我还没有嫁人呢!菩萨你千万不要乱保佑我啊!”话锋一转,苗苗忙将郁娘拉到蒲团跟前,笑着道,“菩萨你看清楚,你要保佑的话就保佑这位郁娘子,让郁娘子三年抱俩、五年抱仨、七年抱四……”

郁娘:“……”

嬉闹完毕后,二人回厢房歇息。

寺庙厢房的条件比不上望舒殿,夜里,即使置有汤婆子、火盆,依然觉得寒意顺着缝隙涌进来,丝丝缕缕缠绕到身上,冷得郁娘直发抖。

她缩到被子里御寒,苗苗将中药煎好,端到她面前。

裴元清新抓的这服药,味道极苦,她捏着鼻子,咕哝咕哝一口气喝完,喝过后胃里一阵翻滚,忍不住趴在床边干呕。

不知这药是不是夜里发挥了效用,小腹隐约有股肿胀的异样感,等到她次日醒过来,小腹又恢复正常,身子也无其他异常,以致觉得夜里是自己做了场梦。

在寺庙中不必匀红点翠、描眉打鬓,她只挽个发髻,戴上木簪子便出了门。

今日照例跟在惠娴皇后身后诵经、抄经、用斋,一切顺遂,并无大事发生。

如此平安两日,在第三日发生了意外。

这一日,她睡得很沉,偏偏苗苗也起来迟了,没有及时唤醒她,导致她晨起疏迟。

等到她去佛堂时,殿中女眷早已来齐,一行人诵经正诵到一半。

她一出现,诵经声停下来,十几道目光唰唰落在她身上,眼神各不同。

惠娴皇后睨了她一眼便移开视线,眼底不满之意跃然而出。

郁娘心虚低下头,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蒲团上,心道,等念经结束后再向惠娴皇后请罪。她也不知道昨夜怎么回事,异常嗜睡。

诵经声复又响起:“种无量善,获众大福,悉已入于方便愿海……”

郁娘闭上眼跟着主持念,念至一半胃部忽然涌上来一股不适,不受控制向一旁干呕起来。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惊到上方主持。

主持停下手中木鱼,看向郁娘,殿中众人也随着主持的视线看过来。

“檀越,身子是否不适?”

郁娘脸色涨红,以为自己是受凉了:“主持,我……呕……”她一开口又忍不住干呕起来,纤瘦的脊背轻轻颤动。胃部就跟打了结似的,一阵阵翻滚,想要将东西吐出来,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一旁的徐妙兰见状,上前扶住她,替她顺气。

殿内有人出声抱怨。

“先是迟到,再是殿前呕吐,如此心不诚,意不正,何必还来诵佛。”

“是啊,对佛祖不敬,还怎么能祈祷佛祖保佑。”

郁娘正欲解释,倒是惠娴皇后的声音先响起来:“宋嬷嬷,你去请御医过来。”这次的随行人员中,有两个宫中的御医跟过来,话落,惠娴皇后和宣夫人对视一眼,又不动声色道看向主持,“圜意师父,诵经能否暂停片刻?”

主持轻轻颔首:“可以。”

郁娘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皇后娘娘这般模样倒像是十分关心她,急切知道她患了什么“病”。只是她不想当众看病,怕御医看出来自己身有怪疾,她正欲婉拒,两个御医已经提着药箱赶了过来。

一人递上脉枕,一人悬丝问诊。

郁娘只得作罢。

捻着悬丝的御医把完脉后,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让另一位御医再确认一遍。须臾,两位御医皆把完脉,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意思,这才敢确定诊脉结果。

“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位娘子是有身孕了。”

此话一出,殿中众人神情蓦地一怔,不可置信看向郁娘。

她竟然是有身孕了?!

徐妙兰反应迅速,立即向高座上的惠娴皇后道:“恭贺皇后娘娘,想来郁娘子晨起疏迟,便是因为有了身孕的缘故,并非是对佛祖大不敬。”

“是啊,孕妇会嗜睡干呕,这不能怪她,佛祖宽容大度,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件事情。”

……

郁娘在听到御医说她有身孕后,下意识摸向腹部,她比她们更加不可置信自己有身孕一事。

她的身子明明还在调理中,尚有些问题,怎么会突然有了身孕?

这个孩子来得猝不及防。明明是她盼望的,竟让她一时心绪复杂起来,各种念头涌上心间。

惠娴皇后眼睫微垂,遮掩住眼色,声音平静确认道:“所诊无误?”

“回皇后娘娘的话,我们二人皆悬丝问诊,理应不会有差错,这位娘子确实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子了。”

郁娘从纷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抬起头看向御医,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两个多月的身子?

两个月前她尚卧病养伤,压根没有和南廷玉同房过。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听到御医这话,心中觉得奇怪,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当是腹中孩子尚小,御医诊断有误。

惠娴皇后一时没作声,视线看了一眼郁娘,又抬头看向正中间的如来雕像,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莫辨。

片刻,惠娴皇后唇角露出笑意:“既然有了身子,那往后便不必晨起诵经,郁娘子你且回房歇息吧。”

郁娘身子还在难受,时不时想干呕,闻言倒也没有推脱,起身向惠娴皇后福身致意:“多谢皇后娘娘体恤,那妾身便先退下了。”

“嗯。”惠娴皇后微微颔首,又道,“烦请两位医师为她开一些安胎补身子的药。”

“遵命。”

郁娘随两位御医出去,没看到身后众人脸上复杂的神情。殿中有些世家主母已经猜到她腹中这个孩子的未来下场,心中忍不住叹息。有些尚不懂的,还在这里恭贺惠娴皇后要做祖母了。

惠娴皇后只淡淡笑着,并未多回应。

少焉,朗朗梵音声再次响起,盘旋在佛堂上空,回荡不休。殿中,神龛香烟缭绕,一众虔诚的面庞深陷氤氲中,模糊了真假虚实。

郁娘从御医那儿拿了养胎的药,没忍住又问道:“两位医师,我腹中的孩子已有两个多月吗?”

“是。”

郁娘不死心道:“会不会诊脉有误,实际上我腹中的孩子不到两月?”

“若是如此,滑脉便不会这般明显,你这腹中孩子瞧着,至少已有两月。”

郁娘心一顿,没再说话,神色凝重谢别御医。与她不同的是,苗苗面上却难掩激动之色,围着她手舞足蹈,左右欢呼。

“郁娘子,一定是你昨天拜的送子观音显灵了,哈哈哈……你马上就要当娘亲了,咱们太子殿下要做父亲了,哈哈哈……”苗苗高兴到语无伦次,“郁娘子,要把这件喜事告诉太子吗?我来说吧,我现在立即回东宫一趟。太子殿下如果知道了,肯定万分高兴!”

郁娘连忙按住苗苗的手:“先不说,等过几日再说吧。”

她心里现在没谱,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御医开的安胎药和裴老先生原先开的药,她都没再喝,心中琢磨,还是寻个机会,找个江湖郎中看看。

大抵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晚上郁娘做起噩梦,梦到南廷玉提着一把沾血的剑,眼中杀气腾腾,一步步逼近她,质问她奸夫是谁。

她吓得缩在墙角,哭哭涕涕求饶:“殿下,妾身真的没有奸夫,妾身是……”

那冤枉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见一股血水喷涌而出,她似乎直接被抹脖子了,当场一命呜呼。

死后,梦境还没结束,她又顺势做了第二个梦,梦到她来到阴曹地府,见到了萧重玄。

她已经快记不得萧重玄的模样,自来到长乐宫后,很少再看萧重玄的牌位,因为心中觉得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萧重玄。

阴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地府相遇后,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过了许久,只有一声“对不起”响起。

这一世,终归是她对不起他。

次日,郁娘醒过来,眼角还有残留的润意,心口闷闷的,喘不过来气。

她摸着腹部,窝在被子里,久久也没有动弹。

惠娴皇后免掉她每日晨起诵经的任务,她不用早起,只是被窝越睡越凉,都城的冬天是真的冷。

下雪时还不觉得冷,化雪时感觉寒意似是从地面丝丝缕缕攀附上人的身上,即便穿再多的衣裳,裹再厚的袄子,也难抵挡寒气入侵。

晨间,两位御医又奉惠娴皇后的命令过来问诊,现在他们每日会问诊两次,对她关心得紧。

寺庙这边也为她单独备了荤菜,甚至昨日连夜将地上的积雪全部清理干净,只因怕她摔倒。

她用过斋饭,心情依然未见好转,那股隐秘的不安始终堵在她心尖上,总觉得忽略了什么,脑子如今跟浆糊一般,稀里糊涂。

她不想回厢房坐着,便和苗苗在寺中散步,想着吹吹风,兴许能清醒一些。

伽蓝寺很大,佛堂大大小小有二十多个,另有南北两座佛塔,巍峨伫立。

钟鸣声和梵音声连绵交织,悠扬盘旋,却显得晨间的寺庙更加幽深宁静。

散步过程中,苗苗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左右照看她,不准任何人靠近。

路过的佛徒见苗苗这般滑稽夸张的模样,皆眼神愕然,又透着些荒诞,就跟看猴子一样看着她们二人。

郁娘有点尴尬,劝道:“苗苗,你不必紧张,如平常那般走路就行了。”

“不行,郁娘子,你现在正是脆弱的时候,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保护你!”

郁娘:“……”见苗苗这般认真,没忍心拒绝苗苗的好意。

二人又沿着回廊,继续向寺庙深处而去。

走至偏僻处,本以为已经到头,没想到这里间竟有一间小小的佛堂。

这间佛堂相较于其他佛堂,不算大,却布置的很别致。

房檐上积雪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暖阳照在黄色砖瓦上,溢出流光,似金砖墁地。佛堂内,墙壁两侧挂满长幡,幡上写有经文,正中间是一座观音像,观音像前方立着一块无字牌位。

郁娘和苗苗心中好奇,走进去仔细观赏,见地面不见一丝灰尘,排位前两根立香正在燃烧,弯弯曲曲的烟灰悬而未落,想来方才佛堂内还有人。

苗苗左右打量着牌位:“好生奇怪,这佛堂前怎么会立一个牌位?”她看了半天,也没在牌位上看出一个字,“还是个无字牌位。”

郁娘则盯着眼前的观音,隐约觉得这观音像从姿势和服装皆有点奇怪,同这寺庙其他观音像不同,她道:“这里倒像是香客私下供奉的佛堂。”

她走上前几步,看见观音两侧砌有鱼池,池水清澈,能清晰看到池中置有石头、水草,鱼儿穿梭在石头和水草之间的场景,自由嬉戏。

苗苗惊道:“怎么还有人在佛堂养鱼啊?”

“是啊,这是什么习俗……”郁娘喃喃。

这时,池中忽然有一条鱼跳了出来,摔在地上,不停的挣扎。

郁娘见状便俯下身将那鱼儿捧起来,正要放进鱼池中,身后忽然响起来一道严厉的斥责声。

“你们在做什么?!”

郁娘捧着手中的鱼儿,转过身,便见到素来泰山压顶依然面不改色的宣母此刻脸色阴沉,怒气冲冲向她走过来。

“你对我的鱼池做了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忙解释着话:“宣夫人,是这只鱼儿自己跳了出来!”见此情形,她便已明白,这间佛堂是宣夫人所供。

宣母不知有没有信她的解释,一把从她手中夺过小鱼儿,放进鱼池里。

那小鱼儿却是翻着肚子,浮出水面,一动不动了,宣母脸色瞬间难堪起来。

苗苗见状,怕她会伤到郁娘,赶紧将郁娘护到身后,眼神警惕瞪着她。

“谁准许你们擅闯进来的?”

“我们以为这间佛堂是对外开放的……”

“你们以为?呵,那么多佛堂,偏偏进这间,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郁娘从未见过宣夫人如此疾言厉色的一面,心中愕然的同时又觉得委屈。

这间佛堂未做单独标志,且也未有人看护,她们才以为是对香客开放的,便进来观赏一番,怎么就是不怀好意了?

且一间置于寺庙的佛堂,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宣母这态度,简直把她们当成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了。

郁娘正欲解释,宣母伸手指向门外,毫不留情斥责道:“出去!不要以为你现在有了身子,就能为所欲为!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郁娘看她如此“癫狂”,难以沟通,又听她拿她腹中的孩子来嘲讽她,心里也有点气,甩着袖子道:“苗苗,我们走。”这古怪地方她还不稀罕来。

“是。”

这宣家女眷,真是一个比一个难打交道。

郁娘闷着口气,走至回廊,气呼呼坐到鹅颈椅上。

苗苗在边上宽慰道:“郁娘子,你别气,她没准是见你怀有身子,心里发堵,故意借机生事!”

郁娘觉得她不似借机生事,倒像是真的很生气,气到失去平日的端庄风范。也不知道那佛堂到底有什么隐秘?

她回忆佛堂的情形,陷入沉思。

远处,徐妙兰见到庭廊这边的情形,领着丫鬟过来,看到还在气头上的郁娘,笑着询问怎么回事。

郁娘便将在佛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

“你被宣夫人骂了?”

郁娘委屈应了一声:“嗯。”

徐妙兰浅笑:“宣夫人是伽蓝寺出手最阔绰的香客,寺内为她单独供了一间佛堂。她可宝贝这间佛堂了,平日里有专门的佛门弟子帮她看守,想来今日这弟子是偷懒离开了。”

“那她这间佛堂里供的是……”

“听闻是宣大人府中那位通房早夭的女儿,连名字都没有取,于是立了个无字牌位在这儿供奉。”

郁娘咂舌,宣大人通房早夭的女儿?

这关系同宣夫人隔得远,怎么让宣夫人如此重视?

徐妙兰看她惊讶的样子,挑了下眉道:“你也觉得奇怪是吧,她们都说,宣夫人善良仁慈,宽厚大度,连通房早夭的女儿都这般尽心尽力对待,可我却觉得这里面真正供奉的另有其人……”

那个所谓早夭的女儿,可能是个幌子。

但奇怪就奇怪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能让宣夫人立无字牌位的人会是谁?

宣夫人和宣丞相少年夫妻,十分恩爱,且宣夫人信佛多年,平日深居简出,从未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那这牌位供奉的也不可能是见不得人的……

郁娘想到先前看到的观音,蹙眉道:“这间佛堂布置的有些古怪……”

“哦,郁娘子有何见解?”

“见解不敢说,只是我自己的一番瞎推测罢了,这殿中央雕刻的神像不似乾朝本土的观音……”

兴许弄清楚这尊“菩萨”本体为什么,或许就能明白宣母到底是在供奉谁。

二人正说着话间,忽然听到有谈话声朝这边靠近。

先是一妇人的两声轻咳:“咳咳……我这风寒染了近一个月也未好,一把老骨头,患上个小病也变成大病。”

惠娴皇后声音响起:“姑母,冬季寒邪侵袭,风寒本就难缠。不过姑母你不必担心,在这寺庙中,有佛祖保佑,寒邪必能退散。”

回廊尽头,惠娴皇后搀扶着祈氏向这边缓缓而来,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

郁娘和徐妙兰见状站在一旁,屈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惠娴皇后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看到郁娘,停下脚步,温声问道:“今日身子怎么样了?”

“妾身今日好多了,多谢皇后娘娘关心。”

“若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告诉本宫。”

郁娘又感谢了惠娴皇后一番。

惠娴皇后没再说什么,搀扶着祈氏远去。

那祈氏鬓发已白,额间戴着缀有晶玉的黑色抹额,眉眼中蓄着一股忧愁,隐约能听到祈氏的长吁短叹声响传来。

“前方那是普陀塔吗?我们过去为尧越供一盏长明灯……”

“好。”

郁娘好奇看着那位被惠娴皇后搀扶着的祈氏,原先在藏经阁抄经,她便注意到惠娴皇后对这位贵妇人十分尊敬。

三公主也多次想要同这妇人交流,只是她却不怎么理睬三公主,三公主几次热脸贴冷屁股后,便不再上前套近乎了。

昨日在佛堂,也是这位祈氏开口为她说话,说孕妇会嗜睡干呕,佛祖宽容大度,自是不会计较这件事情。

徐妙兰见郁娘眼神一直盯着祈氏,解释着话:“这位是惠娴皇后娘娘的姑母,凌家祈夫人。惠娴皇后和先皇后幼时都曾受过祈夫人照拂,同祈夫人感情深厚,且……”

后面一句话,徐妙兰压低声音。

“祈夫人最小的幼孙,隐姓埋名参军,半年前同北义军交锋,战死在沙场了。”说到这,徐妙兰摇摇头,叹息道,“凌家本以为那小公子只是小打小闹,由着他在军营历练,没想到他却私自加入铁骑军,这事,连太子殿下都不知道。”以至于死后,那小公子的尸体就地长埋在异乡。

这事也导致惠娴皇后对祈夫人心生愧疚,平日里便多加照拂祈夫人。

郁娘听到“北义军”、“铁骑军”这几个熟悉又陌生的字眼,先是一愣,随即,心中升起一股微妙的怅然。

仿佛昨日还在行军路上,一转眼却发现自己已经身在此处了。

那段不安、焦虑、血腥却又充满希望的路程,被渐渐抛下。有些人也一同留在那段路程之中,再也回不来了。

郁娘惆怅道:“那小公子倒是个勇敢之人。”她不知想到什么,又问道:“妙兰,方才祈夫人说要点长明灯,这长明灯作何用?”她在鸾州城长大,本地倒没有这习俗。

“长明灯寓意甚多,即可缅怀告慰死者,也可祈福求愿。”

“哦,原是如此。”郁娘慢慢说着话,心思已经飘远。

缅怀告慰死者……

她可以为萧重玄供一盏长明灯,现在的她,或许只能为他做这样的事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徐妙兰:“郁娘子,你若是想要点长明灯,可以叫上我一起,我也想为兄长和父亲祈福。”

郁娘收回思绪:“好。”

二人又聊了些话,结伴回去。

惠娴皇后虽免了郁娘晨间诵经一事,但下午还要在藏经阁抄书,郁娘早早过去。

抄至一半,她身子又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干呕起来,尽管将声音压得很轻,却还是在落针可闻的藏经阁内显得格外突兀。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毛笔,眼神温和望着她:“郁娘子,你若是身子不舒服,今日抄经也免了吧。”

“皇后娘娘,我手中《华严经》第三部分还差几十字,待我抄完再离开。”

惠娴皇后点点头:“嗯。”

郁娘抄完经,轻手轻脚从边上离开。

她走后,中途歇息时有妇人向惠娴皇后奉承着话:“皇后娘娘,妾身见她孕吐如此厉害,想来肚子应该是个小皇孙。”

“是啊,我怀长子时,也是孕吐厉害,听闻肚中若是怀的女儿便不会这般闹腾。”

惠娴皇后淡淡笑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既是廷玉血脉,本宫都喜欢。”话锋一转,她又继续道,“也算了了本宫一桩心事,免得外面总有流言蜚语,诋毁廷玉。”

几个妇人自然听到过这流言蜚语,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便附和道:“太子殿下人中龙凤,这个话一看即知是诋毁。”

“是啊,如今殿下府中人有孕,谣言算是不攻自破。”

惠娴皇后叹口气,佯装无奈:“只怕悠悠之口难堵,还有人质疑。”

“这还要怎么质疑?总不能把每个人都喊到长乐宫去看一眼吧,改明儿,我们就都到外面说说,把事儿传开,看谁以后还敢质疑咱们大乾的储君。”

“对对,就该这样。”

……

妇人们的交谈声悉数落入到宣若薇耳朵中,宣若薇只觉得嗡嗡作响,耳朵疼,脑袋也疼。

即便知道郁娘的孩子不会顺利生下,但心中还是不舒服,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肉里,只要一想到郁娘,一见到郁娘,那根刺就会作祟,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她。

不痛,但很膈应人。

这根刺即使将来被拔了,伤痕却永远也不会消散。

想到这,她忍不住攥紧手中狼毫,面前摊着的宣纸早已被墨水晕出大片墨渍。

宣母看了她一眼,轻拍着她的手臂,她缓过神,换了张干净的纸张,脸色恢复如常。

伽蓝寺闭寺七日,不接待香客,他们这行人倒是能出入自由,不限行动。

郁娘让苗苗从外面找个郎中进来,叮嘱要让郎中扮作香客模样。

苗苗闻言,心下茫然,也没多问什么,知道郁娘这样吩咐,那定是有缘由的。她得了话,立即出寺去找郎中,不到一个时辰,带回一个乔装打扮过的江湖郎中回来。

那郎中鬓发胡须皆白,上了年纪,模样瞧着较为可靠。把脉片刻,郎中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出了和那两位御医相同的诊脉结果。

“这位娘子,从脉象上来你的确是有身孕了,至少是已有身孕两月有余。”

“老先生,可我一个多月前还曾来过癸水。”

郎中犹疑解释:“这脉象无误,那上次便可能不是癸水,兴许是出血。”

“出血?”

“嗯,孕早期胎儿尚不稳定,有可能会出血,你既已出现过这种情况,那平日里便要万分小心,谨慎安胎。”

郁娘心不在焉点点头,又问了些话,末了,问道:“那这孩子有无……什么奇怪之处?”

郎中如实道:“胎儿尚未成型,现在还难以判断是否有问题。”

郁娘没再作声,低下头,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小腹。

这里面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癸水的事情尚能解释,但是两个月前她的的确确没有和南廷玉同房过,这事要怎么解释?

难道是趁她睡着时,南廷玉对她狼性大发……

送走郎中后,郁娘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摸着腹部,惆怅不已。这几日她精神不好,脑袋跟浆糊一样,想不通里面的弯弯绕绕。

苗苗见状,小声试探道:“郁娘子,是不是这孩子有什么问题……”自知道有身孕后,这两日郁娘不仅不高兴,反而还整日心事重重状。

“这孩子没什么问题。”郁娘摇摇头,“有问题的可能是我。”

她现在还没有将有孕的事情知会南廷玉,惠娴皇后竟也出奇没有告诉南廷玉,但这事瞒不住,相信不久就会从从寺庙传到外面。

不知道他知晓这事时,会是什么样。

“啊?”苗苗张大嘴巴,“郁娘子你不要吓唬我?”

郁娘怕苗苗担忧,笑了笑,岔开话题:“跟你说笑的,你去把妙兰喊上,我们去点长明灯。”

“好。”

想不通,那便索性不想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做过的事情,别人也难将屎盆子叩在她头上。

·

藏经阁。

抄经结束,一行人依次向惠娴皇后福身告别。

宣母去了佛堂,宣若薇和三公主结伴向斋堂而去,见到今日斋堂做了两道荤菜,清蒸鲈鱼和莲藕排骨汤。宣若薇眉眼扬起笑,正要来一份排骨汤,却听小沙弥说这两道荤菜是破例给郁娘养身子的,其他檀越还须继续遵循口戒。

南廷婉眼角瞬间垮下去,没了胃口,宣若薇也没甚么胃口,二人只尝了几口素面,遂出去散心。

寺中僧人这几日将积雪铲得干干净净,路面更是连积水都看不到,南廷婉忍不住嘟囔着话。

“母后为一个小小的通房,大动干戈。”

“三公主,她现在怀有身孕,皇后娘娘自然要好好照看她。”顿了顿,宣若薇又道,“昨日她和她的婢女闯进我娘亲的佛堂,不知是不是意外,竟将我娘亲精心饲养的鱼儿弄死了几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她怎么这般行事?”南廷婉心中已经有了猜测,觉得是郁娘仗着自己有孕,故意去欺负宣姨,实则是想对宣若薇出手。

宣若薇面上无奈叹口气,没再吱声。

二人路过竹林时,听到里面有嬉笑声响起,正是这次一同来抄经诵佛的几个世家主母和嫡女在聊天。

冬日凛凛,每人皆披着大氅,手中抱着个汤婆子。

不知在聊些什么,声音压得很轻,却也聊得很投入,未注意到身后宣若薇和南廷婉缓步而来。

“可见出身好还是不如命好,那小娘子就是命好,先是被太子殿下看中,现在又怀有身孕,要是再一举得男,那往后母凭子贵、一步登天,还看什么出身啊。”

“是啊,英雄不问出处,这美人自然也不问出身。”

“话也不能这么说,她就算命好,但至多就是个妾,正妻之位还是要留给……”

后面“宣若薇”三个字没有发音,打了个哑谜,在场的人看唇形便知是谁。

有人掩唇,小声道:“但她如今已过十六岁,再过几年芳华不再……”

“咳咳。”

忽然一道咳嗽声响起,众人一惊,回过头,见到宣若薇和南廷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

这道咳嗽声便是宣若薇发出的。

她同她们微笑致意,裙裾轻扬,大步而去,似是没听到她们的话。只是待背对着她们时,她脸色瞬间绷紧,眉眼阴沉。

芳华不再?

南廷婉瞪了一眼说话的几人,忙追上宣若薇,宽慰着话:“若薇姐,佛门净地,她们还敢造口业,会遭反噬的。”

宣若薇自嘲般道:“可她们说的也是实话。”

“什么实话不实话的,还有谁能比若薇姐你更适合嫁入东宫?等你将来嫁给了皇兄……”南廷婉压低声音,附到宣若薇耳边道,“你就是太子妃,届时你把她的孩子要过来,记在你名下,那就是你的孩子,看她还怎么母凭子贵。”

宣若薇心道,她才不会去养别人的孩子,且那孩子,也活不到那时候。

她心中有怒,脚步走得急,回廊拐弯处竟猝不及防和一人撞到。

那人哎呦一声,兜里的脉枕、药瓶掉落一地。

宣若薇身后的婢女立即上前斥责道:“你怎么走路的?长没长眼睛?”

对方连连道歉,跪在地上捡东西。

宣若薇瞥他一眼,迈步离开,走了两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你是在给谁看病?”

郎中脊背一僵,想起来叮嘱,不可泄露身份,下意识摇摇头。

宣若薇倒也不急,皮笑肉不笑道:“惠娴皇后率众女眷在此抄经诵佛,伽蓝寺遂关寺七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你若不交代,那别怪我喊人来抓刺客了。”

三言两语,便将杀头之罪叩到郎中身上,那郎中见宣若薇和南廷婉二人的衣着打扮和随行仆人,已经隐约猜出二人的身份,吓得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什么也不顾,将他方才和郁娘说的话,一五一十皆告诉宣若薇和南廷婉。

南廷婉没想到又是和郁娘有关,心道晦气,怎么哪哪都是她。

“若薇姐,咱们还是别掺和她的事了,管她私下喊郎中做什么呢。”

宣若薇却是眼神一动,长睫垂下,遮掩住算计之色。

这几日,她心口闷堵,觉得也该让郁娘试试滋味。

免得她日子太好过,就目中无人了。

“三公主,我也不愿多事,只是这事实在奇怪,她为什么要向郎中再三确认孩子月份的事情?”

“兴许是……”南廷婉沉默,想不通理由。

宣若薇敛眉推测:“两个月前她的伤应该还没好,恐怕不便同房。”

南廷婉脸色微红:“同房这种事情也不一定要伤好了才能……”

“话虽如此,那她何必还要再三追问月份的事情?而且……”

南廷婉心中被说动:“而且什么?”

宣若薇不答反道:“三公主可还记得她头上经常戴的那只木簪子?”

“记得。”南廷婉见到那簪子,还多次暗暗吐槽过郁娘穷酸,连个像样的的首饰都买不起。

“我曾是广陵人,对于江南那边的习俗比较了解。那只木簪子是一对,女制为桃花纹,男制为流云纹,寓意‘人面桃花笑春风,浮云素白若君心’,多是丈夫用来送给妻子的礼物。”

南廷婉睁大眼睛:“若薇姐,你怎么现在才把这事给说出来?”

“因为也常有人不识江南那边的习俗,买错首饰,我才没有提及此事,只是今日恰好遇到这事,我便突然联想到了……”

宣若薇没有明说,但心中想表达的意思,全藏在话里了。

南廷婉越想,脸色越难看,她本就对郁娘有偏见,认定郁娘出自教坊,定不是个守妇道之人,所以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我要将这个事情告诉母后!”

宣若薇拦住她:“你现在过去,恐怕跟上次一样,会被皇后娘娘责罚一顿。”

南廷婉闻言,以为宣若薇在为自己考虑,心中不禁浮起感动之情:“若薇姐,那我该怎么办?”

“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有证据,我们虽然没有方法抓到那个人,但是倒可以派人跟着她,她总还会露出马脚。至于这个郎中,要先押下去,留作人质。”

“好。”

普陀塔,郁娘向僧人要了长明灯和许愿牌,她在长明灯上题了词,正要落下名字时,胳膊忽然被徐妙兰碰了下。

徐妙兰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三公主身边的婢女,正在门外偷窥我们。”

郁娘闻言,身子僵住,没敢动。不知道这三公主又在做些什么,思忖片刻,心里已经有了盘算,手中狼毫换了方向,改了个名字。

兴许是被三公主这个举动搅得心慌,郁娘夜里睡不着觉,翻来覆去,眉心紧蹙。

明明日子已经有盼头,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心中那股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她叹口气,耳边忽然听到门栓被撬动的声音,心里一惊,下一瞬,便听到木门打开的吱呀声,一个黑影跃了进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有……”郁娘正欲大叫喊人,对方动作却更快一步,转瞬便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按回被窝里,“你……唔……”

“是我。”

暗哑的男声在黑夜中响起,熟悉的气息涌入鼻息之中,让郁娘瞬间忘记挣扎。她瞪大眼睛看着来人,只能在黑暗中辨别出他模糊的轮廓。

像是确定她不会大叫后,对方才收回手。

郁娘怔了怔:“殿下,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攥紧被子,捂住腹部,想到那梦里的场景,又觉得该捂住喉咙才是正确之举。

南廷玉一本正经回道:“孤想烧香拜佛了。”

郁娘:“……”

他竟这般想烧香拜佛吗?

想到半夜而来,也不怕被当做刺客给抓起来。

二人的视线在黑夜中静静胶着,一时未有声响。他衣袍间有寒气,沁入进郁娘呼吸中。

郁娘轻轻咳嗽两声,他胸腔中溢出笑声,手指落到她的下巴上,捏了捏她的脸:“寺庙伙食不好?”

郁娘正欲回答,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似有人将她所在的这间厢房团团围住了。

灯笼的光芒照在菱花窗纸上,隐约可见外面的憧憧人影。

紧接着,惠娴皇后的声音响起。

“你真的看到男人进了她的房间?”

“是,皇后娘娘,我绝对不会看错,的确有个黑衣男人进了她的房间。”说话之人正是南廷婉派过来暗中监视郁娘的婢女。

惠娴皇后眼中浮起凛色,方才她和祈夫人正在厢房中闲谈,南廷婉忽然进来,说是婢女出门小解,意外见到有男子偷溜进郁娘房中的情形。

惠娴皇后打岔,说应是婢女看错了,南廷婉却言辞凿凿,要她过来主持公道。

适时,祈夫人在身旁,她不便再推脱,一边命人围住郁娘的房间,一边命人拦住其他女眷,不准过来。

这事若是假的,不必让外人知道。

如若是真的,那就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一来她辛苦谋划,破除谣言的法子便因此失效了。二来,这等丑闻传出去,丢的是南廷玉,还有皇家的脸面。

这时,下人押着郎中过来。

南廷婉附到惠娴皇后耳边,又将郎中的事情告诉惠娴皇后,惠娴皇后脸色骤然沉下去,一双黑眸蓄满风雨,阴鸷看向郎中。

“你所说无误?”

“是,母后,这事绝不会出错。”

一旁的祈夫人闻言,睨了南廷婉一眼,撇开头去。

惠娴皇后抬手示意宋嬷嬷,宋嬷嬷得了命令,立即上前敲门:“郁娘子,请开门。”

屋内,磨磨蹭蹭了一会儿,郁娘打开门,却只打开一条缝,她探出脑袋,见到外面这阵仗,惊讶蹙起眉头:“皇后娘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惠娴皇后并未理睬她的话,吩咐道:“打开门。”

郁娘踟蹰:“皇后娘娘,妾身的房间……现在不方便开门……”

南廷婉听到她这话,又看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娘这般忸怩姿态,只觉得郁娘是在心虚。她压住心中的笑意,面上义正言辞道:“母后让你开门,你却以不方便来拒绝,你口中的不方便到底是何不方便?!”

“三公主你这话是何意?”

“呵,打开门便知我是何意了!宋嬷嬷,你快开门!别让那奸夫逃了!”

奸夫二字一出,郁娘愣住,宋嬷嬷推门时,她似是还没反应过来,差点被门撞倒,幸好及时扶住门把,才堪堪稳住身体。

厢房不大,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宋嬷嬷厉色道:“皇后娘娘,床上果真有男人!”话毕,南廷婉还未来得及高兴,又见宋嬷嬷忽地跪下来,声音发颤,“是太子殿下!”

南廷婉脸上的笑僵硬住。

南廷玉揉着眉心,外面叽叽喳喳的声音悉数落入到他耳中,他脑袋本就肿胀发疼,看了一场戏,现在脑袋更疼了。

心中忽然生出来个念头,是不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们都在欺负她?

南廷婉惊愕过后,似是不愿相信,大步冲上前:“怎么会是皇兄……”甫一进去,便迎上南廷玉威压十足的目光,她忍不住向后踉跄一步。

心中惊惧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将她瞬间淹没住,她声音颤了颤:“皇兄,你……你怎么会夜半来此?”

南廷玉不耐道:“孤不该夜半来此,那你觉得该是谁来?”

南廷婉:“皇兄,你听我解释,她……她的的确确是有人的!我有证据!”

南廷玉看了一眼郁娘,面无表情道:“什么证据?”

南廷婉犹如抓住救命稻草:“郎中!快把郎中带过来!”

侍卫立即押着郎中过来,

郁娘见到那郎中,心中大惊,没想到他竟然被三公主抓到了,难怪三公主会这般闹事。

南廷玉面无表情看着郎中:“这郎中怎么回事?”

“郎中说她腹中孩子已有两月有余……”

“两月有余……”

这四个字说的很慢,南廷玉视线慢慢移向郁娘。郁娘下意识攥紧手指,提起心,张唇正欲解释什么,又听到他似笑非笑问向南廷婉道:“那婉婉你觉得孤的孩子该是几个月?”

南廷婉一愣,南廷玉的这个反应不在她预料之中。他听到后,不该震惊、愤怒吗?怎么会这般平静?

“孤的房事,难道你自认为比孤还要清楚吗?”

远处,厢房陆续点起灯,女眷们听到声响,披上外套探出头查看情况。

侍卫将此处围得水泄不通,她们看不清这里的情况,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倒是传了过来。

“这边怎么了?”

“好像郁娘子出了事。”

惠娴皇后本意是抓到那“奸夫”,封锁住消息,直接两碗毒药送走郁娘和“奸夫”,再对外宣布郁娘恶疾突发,一尸两命,既保全了皇室颜面,也破除南廷玉的谣言。

但现下却发现这是个误会,她忍着怒火,心中恨不得上前给南廷婉两巴掌,心中对这个女儿的情谊是一点也没了。

南廷婉一次次愚蠢犯错,如今还拉上她一起,害得她也成了个笑话。

“母后,既然人都醒了,那就让她们都过来,也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廷玉……”

“让她们都过来!”

惠娴皇后眼神一顿,攥紧手指,没再拒绝,转头命令侍卫:“放人进来。”

南廷玉此举,是完完全全不打算给南廷婉留退路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侍卫让开路后,那群女眷立即向惠娴皇后围过来,焦灼问话。

“皇后娘娘,您没事吧?”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多侍卫?”

“太子殿下怎么在这?”

……

惠娴皇后此刻面庞浸在阴影之中,眼色晦暗,没开口。思绪从眼前这纷乱复杂、令人头疼的场景中脱离出来后,她脑子变得清明,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最后赶来的宣若薇身上。

宣若薇怕被人看出自己掺和到这里面,遂姗姗来迟,只是没想到一到这儿,便遇到惠娴皇后探究的目光,她脚步一顿,神色自若福了个身。

惠娴皇后移开视线。

一直默不作声的祈夫人,这时咳嗽两声,拍了下惠娴皇后的手臂,轻轻开口:“皇后,孩子们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好了。”

南廷婉见到女眷们围过来,心中莫名慌张,忍不住向惠娴皇后投去哀求的目光,惠娴皇后却冷着脸,不说话,视若无睹。

南廷婉只得硬着头皮,死马当活马医:“皇兄,你不要被骗了,若她腹中胎儿的月份没有问题,那她何必私下找郎中再三确认此事?”

此话一出,一众女眷表情肉眼可见震惊起来,大抵是没料到半夜兴师动众、大动干戈竟是来指证郁娘与人有染一事。

一时之间,众人的视线在南廷玉、郁娘、南廷婉和惠娴皇后四人之间来回逡巡,不知该看谁好了。

当真是一场大戏。只是有些来看戏的人心中却生出了悔意,皇室血脉有疑,这种私隐秘辛不便外人知道。他们来凑热闹,万一不小心,脑袋都保不住。

此时想走,也不敢走了。

郁娘瞟了一眼南廷玉,主动上前接过话:“三公主,妾身之所以再三确认孩子月份之事,便是因为不久前妾身身子出了血,误以为是癸水,心中有疑惑,于是向郎中多问了一嘴。三公主你若不信,可向郎中来确认。”

那郎中连连点头:“的确如这位娘子所说。”

趁三公主还未反应,郁娘又道:“三公主,难道你仅凭妾身的一句话,便要给妾身定罪?”话落,眼角一滴泪适时落下,她身子纤瘦,在风中瞧着如薄纸般单薄易碎,十分惹人怜爱,“三公主,妾身知道你一向对妾身有偏见,可你侮辱妾身也就罢了,你现在还侮辱妾身腹中的孩子,这孩子乃是皇室血脉,受你这般质疑,往后孩子……”

毫无疑问,往后孩子的下场不会好,它尚在娘胎中便被人质疑,出生了一生都将伴随着流言蜚语。

众人本只是悬着心,凑个热闹,听到郁娘这般说,看向南廷婉的目光中浮起责备,她怎么能如此任性为之?

只几句话,便来质疑皇室血脉,这行为实在是无法无天了。

难怪惠娴皇后不再为她说一字。

“你……”南廷婉支吾住,察觉到众人眼中的责备,她气得脸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通红,身体也有些颤动,不知想到什么又怒道,“纵使你腹中这孩子月份无差错,但也不代表你就是无辜的!”话锋一转,她看向南廷玉,“皇兄,你知不知道她心里有人,甚至还日日在你眼皮子底下挑衅你,她平日头上戴的那只木簪子是一对的!她戴桃花簪,背后那奸夫戴的是流云簪!”

南廷玉蹙眉,想起来郁娘确实曾戴过一支木簪子,倒不知道那簪子竟还是一对,他抬起眼角,视线睨向郁娘,神情倒是平静,一副静待郁娘解释的模样。

郁娘心中泛起冷笑,这三公主还当真是“慧眼如炬”,想借簪子给她挖个坑,可惜挖错了。

这个坑,反倒是她为她们挖的。

郁娘从香奁中拿出桃花簪:“三公主说的是这只簪子吗?”

“正是。”

郁娘:“殿下,桃花簪一事,妾身自觉口说无凭,还请殿下您为我传来几名证人。”

“是何证人?”

“请殿下为我请几位家中已有妻子或未婚妻的铁骑兵前来作证。”

南廷玉没多问什么,想到有几个已有家室的铁骑兵首领目前在兵部当职,离伽蓝寺近,便让侍卫将他们几人连夜请过来。

郁娘不知道南廷婉手里还有哪些“底牌”,于是正了正脸色,再次套话:“三公主,你莫非又只凭一个木簪子,便要给妾身定罪?”

“自然不只是一个簪子,还有你今日晌午鬼鬼祟祟在普陀塔中点的长明灯,那也可做证据。”

南廷婉已经命人查过,确定郁娘在长明灯上留下一个陌生男子的名字,这也是她今晚敢来指证郁娘的底气。

郁娘揣测南廷婉手中的底牌也就这些了,没想到南廷婉还是这般鲁莽,拿郎中当人证,拿簪子和灯笼做物证,便欲治她的罪。

郁娘心中发笑:“三公主,妾身倒是觉得,您昨日在普陀塔中点长明灯时,瞧着也挺鬼鬼祟祟的,难道也要查看您的长明灯吗?”

南廷婉一愣,下意识道:“放肆!我怎么会如你这般鬼鬼祟祟的?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可妾身瞧着三公主您确实也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放在往日郁娘自然不敢这样和南廷婉说话,但现在她要的就是激怒南廷婉。

“既是如此,那便让人将我们俩的长明灯都拿过来!看看到底是谁心中有鬼!”

下人得了南廷婉的命令,立即往普陀塔而去。

夜间,寒风凛凛,吹得灯笼摇曳。

丫鬟婆子纷纷为贵人们送上来汤婆子,在场的贵人皆神色各异,本觉得质疑皇室血脉已是离谱,现在竟还演变成郁娘和南廷婉二人互相指认对方行事不端。

众人心中惊疑,抱着汤婆子,不敢出声,深怕这火烧到自己身上。

秦嬷嬷也为惠娴皇后送上汤婆子,却被惠娴皇后轻轻推开。她现在心中怒火遍身,丝毫不觉得寒冷。

无人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话后,寒风中的一群人哆哆嗦嗦,似是在看哑戏。

郁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方才开口:“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那枚桃花木簪确确实实是一男子送给妾身的,但妾身收下它是有缘由的。”

南廷婉见她承认,嘴角一扬,立即打断她:“你身为女子,收下男子的定情木簪,能有什么理由?”

郁娘没理睬她,视线望向南廷玉:“殿下还记不记得,殿下率领铁骑兵南下支援蓟州城时,路上遇到匪贼埋伏?”

南廷玉点头。

“妾身那时跟在裴老先生身后,为受伤士兵包扎伤口,有一次,妾身救下来一位受伤的年轻士兵,可惜他伤势太重,已无力回天……”

思及此,郁娘垂下眼睛,神情在灯火之中覆上一层哀戚。她是真的想到了那日的情形,想到了那条在她眼前一点点逝去的年轻生命,心中浮出悲悯,声音透着沙沙嘶哑:“他告诉妾身,旁人都买了首饰送给老家的未婚妻……他怕丢脸,也假装自己老家有未婚妻,所以买了个簪子。”

话到此处,郁娘停顿下来,视线不动声色从祈夫人身上跃过,继续道,“他说,他回不去了,这一辈子没有机会再送出这支木簪,希望妾身能收下来。妾身答应了他,收下簪子。他将簪子递给妾身后,说他其实不叫这个名字,本名叫做越……越……时间已过许久,妾身已经记不清楚他说了什么……”

祈夫人在听到铁骑兵时,心中便已有动容,此刻听到后面这句话,脸色瞬间大变,她抓住身旁惠娴皇后的手,不可置信的看向郁娘。

“越……是尧越吗?”

惠娴皇后敛起眸子盯向郁娘。

郁娘茫然抬头,眼中还有着泪:“妾身不确定,只记得他说他原本的名字里有个越字……”

“是他……那应当就是我的尧越了……”祈夫人眼泪瞬间落了下来,她这最小的孙子由她亲自抚养长大,疼爱不已,可最后却落得个战死沙场,长埋异乡的结局。

这一直是她心中最大的痛。

这次来伽蓝寺抄经诵佛,便也是有为小孙子祈福悼念之意。她心中一时情难自遏,捶了捶心口,万分悲痛喊着小孙子的名字:“尧越……我的尧越啊……”

一旁的徐妙兰,看了一眼祈夫人,视线又落到郁娘身上,浮起一层深意。

祈夫人小孙子一事,分明是她昨日才告诉郁娘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时,作证的五位铁骑兵过来了。

郁娘竟在其中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崇大,乍一看崇大如常人一般,并无异常,仔细才能注意到他左边袖子空荡荡的。

郁娘本还以为断了左臂的崇大,以后难留在军营,却没想到他升官了,看他身上的制式官服,还是个不小的官,心里忍不住为崇大开心。

崇大也还记得郁娘,见到她,脸上露出笑。

郁娘上前,将簪子举到几人跟前:“不知道各位大人对这种款式的簪子可还有印象?”

几人张目而望,认真打量。

“这种款式的簪子好像是在俊周邑买的?”

“对,我记起来了,当时我们路过俊周邑,放了半天假,大伙都挺高兴的,去街上游逛时有不少士兵买了这种款式的簪子,说要送给家中妻子。”

崇大道:“我还记得有个年轻士兵去世前,曾将这簪子送给郁姑娘,不知道这簪子如今是牵扯到什么事?”

祈夫人心中本来对郁娘的话有所怀疑,此刻听到崇大这般说,意识到这事是真的,郁娘没诓她,她望向郁娘的目光顿时不一样。

颤颤巍巍走向郁娘,惠娴皇后要搀扶她,却被她给推开。她看着那簪子,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尧越……尧越……这是尧越送给你的簪子……”

郁娘红着眼睛,将簪子递给祈夫人,心中却道了声对不起。她方才说的那些话,前面是真的,后面却是假的,那位年轻的铁骑兵并没有将姓名告诉她。

她在赌,所以说的话皆是模棱两可,赌成功了,那便能与祈夫人交好,赌不成功,也能澄清南廷婉的诬陷。

祈夫人握住簪子,眼泪不住流。场中上了年纪的女眷见此情形,也忍不住抹起眼角。年纪大了,她们唯一的盼头便是儿孙绕膝,平安喜乐。有人感慨着话:“原来这桃花簪竟是这样而来的……”

徐妙兰接过话:“那这次属实是冤枉郁娘子了。”话毕,徐妙兰轻轻瞥向惠娴皇后。

惠娴皇后全程没开口,这模样似要彻底放弃南廷婉,任由南廷婉丢人。

郁娘得到答案,向崇大等人道谢:“感谢五位大人深夜来此作证,以还妾身清白,若没有你们,妾身今日怕是要因为这簪子而背负上骂名……”

几人此刻隐约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心中十分不满。

“郁姑娘,这是有心怀叵测之人用簪子诬害你吗?”

“没想到士兵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后遗物竟然还能被人当做后宅阴私恶斗的工具?!

崇大叹气:“郁姑娘,你在战场上救了我们许多兄弟,本意是好心待我们,却没想到因此害了你,是我们对不住你!”

这话听着是他们对不住郁娘,实则却是在映射南廷婉甚至是皇家对士兵、烈士的不尊重,才会害得有功之人变成有罪之身。

惠娴皇后脸色凝重起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婉哑口无言,脸色此刻要多难看便多难看。眼前的一幕幕,就像是那台上的傩戏一样,千回百转。

怎么也没料到这桃花簪竟是烈士遗物,还和祈夫人扯上关系!心中觉得这里面的兜兜绕绕一定是假的,是郁娘在骗她们,可场上的人似乎都信了郁娘的话。

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着害怕,脑海嗡嗡响,目光慌乱去寻宣若薇。

宣若薇脸色也没有比她好到哪儿去,心弦紧绷,咬住半截嘴唇,意识到她和南廷婉这次是掉进陷阱里了。

其实她骗了南廷婉,她没有那眼力能识出来郁娘头上的簪子与江南地区的习俗有关。

她之所以能识出来,是因为半个月前,她去常逛的首饰铺子买东西,恰好遇到店老板。

店老板将一排排桃花簪和流云簪摆到她面前,告诉她这是从江南地区新送过来的货,是江南那边流行的对簪,多是男子送给心仪女子的定情之物。

她忽然想到郁娘头上也戴过这种款式的簪子,那簪子不像是南廷玉所送,倒像是别的男人给的,是故,她心中来了计谋,昨日才会在南廷婉面前提这么一嘴。

现下想来,属实怪异。

那店老板怎么就那么凑巧,会将这桃花簪拿到她面前?

只怕,此举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宣若薇此刻顾不得气愤,也顾不得细思,看到南廷婉求助的目光,她怕引火上身,于是连忙向南廷婉使眼色,示意她,还有灯笼一事。

南廷婉顺着宣若薇的视线,瞥到婢女手中提着的灯笼,她犹如抓到救命稻草,忙道:“还有这灯笼!皇兄,母后……你们不要被她给骗了,她在那灯笼上面也留有奸夫的名字!”

话落,南廷婉几乎是失了形象,冲到婢女跟前,一把夺过长明灯,取下长明灯上嵌着的词牌,冲到南廷玉跟前。

“皇兄,你看,这分明就是个男人的名字!”

南廷玉接过词牌,未看题词,先看了牌中名字。

落款只有两个字——“火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兄,我没骗你,这个火火一定是她的奸夫!”

南廷婉歇斯底里指向郁娘,大抵是气极了,她神情狰狞,宛若困在笼子里拼命嘶吼的野兽,仿佛她声音大一点,狠一点,便能震慑住敌人。

但笼子之外的人,压根不怕她,看她如看瓮中之鳖、手下败将。

“只要查出来这个火火是谁,就能问她的罪了!”

南廷玉叩下词牌,捏了捏鼻梁,神色中露出不耐,大张旗鼓搞了半天,原来是个笑话。

“南廷婉。”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含着威压,如潮水般在院落中徐徐散开,传进众人耳朵中,“火火是东宫养的一条狗。”

南廷婉瞬间睁大眼睛,说不出来话。

狗……

火火是一条狗?

一众女眷听到这话,先是一惊,然后便是努力憋笑,不知是谁没憋住,突然笑出声,这笑声在鸦默雀静的氛围中十分清晰,显得有些滑稽。

众人看向南廷婉的目光已经从责备变成鄙夷,只觉得她是得了失心疯,这般陷害自家皇兄的女人。

又见惠娴皇后这般姿态,已经猜出来,南廷婉失宠了。

本就有人看南廷婉不舒服,见状,故意挖苦:“原来搞了半天,三公主口中的奸夫竟然是一条狗!”

“三公主怎么没把事情弄清楚就这般行事?”

“是啊,不管郁娘子现在有无名分,但也是太子的人,身上还怀着皇室血脉,若是因此受了冲撞,那可怎么办?”

“哎,三公主此举太鲁莽了,到底是一时行差踏错还是受人蛊惑?”

说着话间,众人目光似有若无向宣若薇看过去。

宣母转动佛珠,慈眉善目状:“三公主数月前才及笄,年岁小,性子耿直,有事从不藏着掖着,这次想来是为太子殿下着想,为皇室脸面着想,才一时着急,失了方寸,误会郁娘子。如今,原委一一厘清,既还了郁娘子清白,也维护了皇室脸面,算是皆大欢喜之局。”

宣母三言两语,便将南廷婉的恶行描写成善行,更是将眼前局面说成是皆大欢喜,实在是有颠倒是非、扭曲作直的能力。

可偏偏,郁娘今日不打算如她的意。

郁娘向苗苗暗示一眼,苗苗心中一激灵,还记得郁娘先前吩咐过的话,于是上前大着胆子开口:“咱们郁娘子心地善良,连东宫养的狗都记得为它点上长明灯祈福,可却被三公主说成鬼鬼祟祟之举,实在是冤枉,反倒是三公主鬼鬼祟祟点的长明灯,还没有给我们看呢!”

说完话,苗苗连忙偷瞄郁娘。郁娘点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苗苗嘴角止不住挂起。

众人这才想起来还没看南廷婉的长明灯,目光遂望向婢女手中的另一盏长明灯。

南廷婉自觉行得端,坐得正,不怕被看,于是向婢女道:“你把我的词读出来。”

婢女战战兢兢开口:“二人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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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不解开口:“这首词出自《周易》,是指契若金兰之意,并无不妥啊……”

又忽有人道:“不过民间俚语中,常用这首词暗指……”

“暗指什么?”

那人闭口,吓得不敢说了。

徐妙兰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接过话:“暗指菜户对食,磨镜之意。因此,有此之癖女子,酷爱这首词。”

众人愣了愣,眼神诡异的看向南廷婉。

“怎……怎么会是这个意思……”

南廷婉也是一愣,冲到长明灯跟前,取出来词牌,仔细看着。

前面一行确确实实是她所写,但后面一行却不是她写的,且她也只认得第一行字的意思。

当初祈福牌上写下“二人同心,其利断金”,本意是想告诉宣若薇,让宣若薇不必忧愁,她们二人合力,什么事都能解决。

想到这,南廷婉怒目道:“有人给我的词牌加了字……是你……”她想都没有想,便指向郁娘。

这词牌,若只有第一行字,瞧着意思再正常不过。但是加上了第二行字,连在一起,私情之意甚是明显。

郁娘神色如常:“三公主,你觉得妾身加了什么词?”

“是后面这句话,‘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我根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没有写它。”

“那前面那句话三公主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三公主要与谁同心?与谁断金?”

“我……我……”她自然不能说出来,这话当初是要和宣若薇合力,一起对付郁娘,支支吾吾一番,遂又道,“我这二人指的不是人,而是君民上下一心!本意是想要祝我大乾国强民盛,国泰民安之意!”

郁娘心中泛起冷笑,这三公主现在倒是口舌伶俐,会辩解了,可惜她也做了万全之策,绝不会给三公主再翻身的机会。

“三公主若是怀疑是妾身加了字,可将你的词牌交给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来评判词牌上的字迹是否一样。”

南廷婉没多想,将词牌递给皇后,眼中挂着泪,委屈开口:“还请母后您为女儿做主。”

惠娴皇后没看她,拿过词牌后,比对着词牌上的字迹,瞧着并无异常,看不出来什么。

正琢磨着找专业之士来辨别,这时,指腹忽然摩挲到词牌背后的凹凸,忍不住转过来细看,待看清背面刻着的小像后,当即失了颜色。

祈夫人离得近,抽抽搭搭之际也瞧到这背面刻着的小像,止住哭泣,佯装讶异道:“这不是宣姑娘的小像吗?这腰上别着的鸣玉铃,刻得是栩栩如生。”

这话进入到众人耳朵中,似石头骤然投进湖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人群中很快响起叽叽喳喳的讨论声。

“词牌上写诗,又刻小像,这怎么瞧着也不对劲啊……”

“难怪她们二人常扮作男子在外游玩,原是……”

没人把话说的明敞,可话中意思却十分明朗。

宣若薇惊慌看向南廷婉,不知道南廷婉的词牌上怎么会刻有她的小像,这是在搞什么鬼?

南廷婉也是大惊,下意识否认:“母后,这是她在冤枉我,我压根没有刻什么小像。”话锋一转,她瞪向郁娘,“是你,这也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般害我?”

郁娘不慌不忙道:“三公主,妾身若是想要害你,那在词牌上随便刻个男子的画像,写个男子的名字便能毁了你的名声。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拿宣姑娘来生事?”

这话说的倒是有理。

南廷婉一时哑然。

宣若薇则手指收拢,气得将脸上血色全无,心道,这南廷婉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抹了下眼睛,又向惠娴皇后戚戚道:“妾身是冤枉的,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秋毫,以还妾身清白。”

惠娴皇后叩下掌心的词牌,一贯端庄自持的面庞浮现厉色,愤怒看向南廷婉。

一个是她亲自抚养长大的女儿,一个是她中意的未来儿媳……

如今却闹出这种丑闻来。

她是真没想到,南廷婉能生出这么多事来,有种脸面都被南廷婉丢光丢尽的错觉。现在深怕再待一刻,南廷婉又要干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情,她出声道:“佛门净地,你接二连三闹事,丢了皇家颜面,你可知罪?”

“母后……我……”

“罢了,指望你这么快认罪,那是痴心妄想。你先是质疑皇室血脉,再行事不端,蛮横无理,任性妄为,本宫深感难以教化,意欲将你从皇家玉牒除名。待抄经诵佛结束后,你回冀州宋家,由你亲生父亲宋郢教导吧。”

南廷婉生母为平岚郡主,生父则是冀州如今的知府宋郢。宋家虽比不上皇室尊贵,却也是名门世家。

郁娘心道,惠娴皇后还是留了情面。终归是养在身旁十几年的女儿,舍不得送去和亲,而是选择让她玉牒除名,重回宋家,只是以南廷婉的脑子恐怕不会领情面。

果不其然,南廷婉听到这话脸色悚然一变,满脑子都是“玉牒除名”四个字。

她要被赶出皇室,以后再也不是大乾的三公主了?

这个惩罚远比她想的要重许多,她一时吓得跪在地,拽住惠娴皇后的大氅,惊慌辩解:“母后,婉婉是被人陷害的,你要相信婉婉,是她害我,真的是她害我,她给我挖了一个大坑……”

惠娴皇后已经无心再同她说话,视线移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宣若薇,正欲开口,宣母的声音抢先响起。

宣母叹气道:“乾朝近些年繁荣富强,养成开放自由的民风,女儿家们平日里也洒脱随性惯了,那些情谊深厚之举,若是被有心人挑拨,的确会显得不符合规矩。”话锋一转,宣母又道,“皇后娘娘,这规矩之事交由礼仪嬷嬷来教导便是了,不值得您这般生气。您往日本就宵衣旰食、席不暇暖,如今又率一众女眷来此抄经诵佛,实在不宜过多操心。”

见宣母这般说,与宣家一派的女眷立即开口帮衬着话。

“是啊,女儿家们都大了,打打闹闹是常有之事,皇后娘娘您应以保重身体为重,不必为此多加劳心。”

“正好,咱们在伽蓝寺静修,也算是能磨一磨女儿家们的性子。”

惠娴皇后阖了阖目,收回凌厉视线,心中怎么不知宣母等人的意思,这事止步于三公主就行了,不必上纲上线,将事闹大。

且真将事情闹大,除了丢人,也再无任何益处。

南廷婉如今已成弃子,宣若薇……还尚有用。

惠娴皇后思忖片刻,开口道:“今日之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到此为止。本宫不希望有任何流言蜚语传出,还望众位守好口风。”

一众女眷恭敬福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话毕,惠娴皇后似是脑袋疼,不愿再多说些什么,便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离开,临走时,她目光跃过半空看向郁娘,晦暗的视线中有着深意。

郁娘面庞浸在摇曳的灯火之中,显得温顺柔和,瞧不出什么异常。

南廷婉还想要上前去向惠娴皇后求情,却被嬷嬷们拦下,她气得鬓间珠钗摇晃,声嘶力竭:“母后……母后……”

可惠娴皇后似是心意已决,连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她唤不回惠娴皇后的心意,便将目光狠狠瞪向郁娘,旋即,瞥到郁娘旁边的南廷玉,她又吓得止住恨意,仓皇撇开头。

几经闹腾,不知不觉竟过了一夜。远处,天际浮出丝丝缕缕的白。

一众女眷也相继结伴离开。

苗苗见南廷婉一副失魂落魄状,想到她先前那副趾高气昂欺负人的模样,忍不住最后膈应一下她。

“难怪三公主总是喜欢找郁娘子的麻烦,哎,兜兜转转,竟是为了宣姑娘……二人当真是情比金坚……”

情比金坚四字一出来,有妇人没忍住笑出声:“噗嗤。”

其他人也都在憋着笑。

惠娴皇后不准她们将今日之事传出去,可没不准她们自个儿闲聊。

“说来也是,只是手帕交的话,怎么会如此尽心尽力为对方出头,原来是有这层关系……”

“可惜了,都是女子,这片心意注定是要打水漂了……”

南廷婉脸色涨红,怒目瞪向众人,众人讪讪闭上嘴,可那眼底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南廷婉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猴,一只被人看笑话的猴。她们的话,还有她们的目光,如化实质,密密麻麻扎在她面庞上。她屈辱沉下脸,扬起巴掌,便要向苗苗这个多嘴的婢女打过去。

苗苗吓得连忙躲到郁娘身后,郁娘一动不动,抬起眼睛,迎视南廷婉。

南廷婉那一巴掌终归是没有落下来,手指一根根收回,咬牙切齿道:“管好你的奴婢,下次再胡言乱语,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郁娘牵起嘴角:“妾身多谢三公主赐教。”

这一声三公主落在南廷婉的耳朵里,也似在嘲讽她,听着十分尖锐刺耳。

下一次她还会是三公主吗?还能有权力动郁娘的奴婢吗?

想到这,她情绪几近崩溃,已经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一刻也不想面对郁娘。她宛若仓皇的落败者,失去了以往所有的骄傲,甩着袖子屈辱逃离。

身后的丫鬟婆子赶紧追上前安抚她。

这厢,宣若薇还没有离开,她望着南廷玉,似乎想要跟南廷玉解释什么。宣母却拍了拍她的手臂,她收回视线,隐忍住所有情绪,跟在宣母身后离开。

祈夫人是最后走的,待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眼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满含着泪,将桃花簪递给郁娘。

“这是尧越送给你的,你保存的很好。”

郁娘接过桃花簪:“祈夫人,他是个勇敢的孩子,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还……”后面的话没说完,只余无尽留白供人细细遐想。

祈夫人悲恸出声:“我知道他是个勇敢的孩子……我一直都知道……”

下人怕祈夫人再这么哭下去,会伤了身子,连忙将她搀扶回去。

原先满是人的院落,转瞬变得空荡荡,叽叽喳喳的声音,纷繁复杂的目光都没了。

阳光倒是如金丝银线穿过叶子的缝隙,填满整个院子。

郁娘深深吐一口胸中的闷气,连日来的憋屈,扫走许多,晨风吹在脸上,觉得十分惬意舒爽。

她转过身,看向南廷玉,见南廷玉正垂下眼眸,一瞬不瞬看着手中的词牌。

她脸色一僵,想起来上次在点长明灯时,怕暗中盯梢的人察觉到有异常,她只临时改了落款,上面写的词倒是没变动。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

南廷玉唇齿碾磨,一字一顿念着诗,他抬起眼睛,看向郁娘的视线清明冷冽。

这诗是指“唯有辗转反侧的思念,才能报答对方奔波劳累的苦心”。

而在这句诗之前,还有一句,情谊更为深重——“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意思是指“即使合葬一处,也无法倾诉衷情,来生结缘,是多么虚幻的盼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辗转思念?报答苦心?

合葬一处?来生结缘?

当真是情深义重、感人至深。

南廷玉忽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词牌直接断裂于掌心。他眼神一股淬出寒意,一瞬不瞬看着郁娘,目光陌生而又冷淡。周身仿佛迸发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让郁娘吓得不敢动弹。

她张了张唇,能言巧辩却在这一刻卡顿了:“殿下,你……你听妾身解释,这个词牌……”

这时,安公公不知道收到什么密报,急匆匆过来,见到二人似对峙的场景,他也顾不得其他,附到南廷玉耳边小声说着话。

“殿下,四皇子薨了。”

南廷玉脸色瞬变,并未再看郁娘一眼,蹙起眉头大步离去。路过她身旁时,黑色大氅掀起的风,拂过她脸颊,透着瑟瑟寒意。

她转过身,视线追寻他的背影,口里那声轻轻的“殿下”,很快便被晨风撕碎在半空中,未曾被他听到。

她站在原地,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走入薄雾,消失在月洞门里。墙上,络石藤在晃动,是他路过掀动的痕迹。

许久,她收回视线,手掌交叠在小腹上。心道,还没来得及和他解释,也没来得及询问孩子的事情,他就走了。

她心不在焉进了屋,看到地面上落有两滴血,怔了怔。

这方才是南廷玉站着的位置,怎么会有血?

马车内。

南廷玉包扎完手掌,阴沉着一张脸,听对面的安公公继续汇报着宫里密探传来的讯息。

“四皇子是今晨丑时左右薨逝的,云妃当场昏过去,陛下现在焦头烂额,估摸会催促殿下,让您尽快破案。”

南廷玉阖上眼睛,攥紧手指,掌心隐隐发热作痛,倒让他脑子清醒几分。

案子的原委已经查的大差不差,确实是三皇子嫉妒四皇子,诱四皇子吃下糕点,引得四皇子生起风疹。

不过,据四皇子的乳母所说,导致四皇子病情加重却是云妃一手造成的。云妃想借此对付姚贵妃,于是让四皇子又多吃了些花生,未曾想四皇子饮食过度,一度昏死过去。

在给出这份证词之后,四皇子的乳母便撞墙自尽。

是故,他们手中现在只有口供,没有人证。他和李慕清觉得还有必要继续查下去,但岳戋却觉得该是公布出来,三人尚在商讨中,没想到四皇子薨逝了。

后宫动荡,朝堂可能也要随之受影响。

南廷玉不耐捏了捏鼻梁,胸中烦闷尤重。以前,他常听到大臣们抱怨,说是堂前公务繁忙,后宅还不安分,前后夹火。

如今,他也体会了这把滋味。

真是,哪哪都不安分,让人搅心。

·

郁娘打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从紧绷的状态中脱离后,精神困顿疲倦,躺在被子里,睡了一整天。

好在顾忌她有孕,且又熬了一夜,惠娴皇后并未说些什么。

晚间,惠娴皇后搀扶着祈夫人回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房,二人围坐在火炉前,整日不是盘腿诵经便是坐着抄经,二人身子骨都有些僵硬。

丫鬟婆子正在为她们捶肩揉背。

祈夫人捂着汤婆子,徐徐叹气:“皇后,我想认她为干孙女儿。”

这个“她”,惠娴皇后不消多想便知是郁娘。

这两日,祈夫人时常在她耳边念着郁娘,更是一日要往郁娘的厢房去两三趟,看得出来是真的很喜欢郁娘。

惠娴皇后并未立即答话,从宋嬷嬷手中接过热茶,轻扬杯盖掸掉漂浮的茶叶子,慢悠悠道:“姑母,按照辈分,她本就算是你的侄孙媳妇,你收她做干孙女儿,不若多此一举。”

祈夫人蹙眉:“皇后,我认她做干孙女儿,她便是都城凌家和祈家的人,有此底气,将来不用受人欺负。”

惠娴皇后自然知道,祈夫人这话里的深意,她是想护住郁娘的孩子。这几日她与郁娘走得近,估摸也是有护郁娘之意。

祈夫人见惠娴皇后没说话,忍不住劝道:“皇后,我知晓你看不上她的出身,可你也看出来了,这孩子聪明善良,品性不差……”

惠娴皇后打断她的话:“姑母,是祖宗规矩,非乃本宫个人所愿。”

“祖宗是死的,规矩是活的。说白了,还是要看人的意思,且当今圣上也非嫡长子啊……”

“姑母……”惠娴皇后顿了顿,神色中流露出些无奈,“本宫知道你现在喜欢她,你想对她好,也无碍,只是这件事情,是本宫和宣家商量过的,无论是祖宗规矩,还是当前形势,都不容改变……”

东宫需要宣家的支持,那宣夫人提出来的要求便是嫡长子一定要由她的女儿宣若薇所生。

至于这个让郁娘怀孕以破除谣言,再让郁娘落胎的计谋便是宣夫人所献。

祈夫人闻言,心道,那宣夫人整日转着手中佛珠诵经,原来还是个佛口蛇心之人,这般恶毒的计谋,都能想得出来。

她放下手中的汤婆子,劝道:“皇后,这个孩子是在寺庙中而来,与佛有缘,难道你真的忍心……”后面的话没说出口。

惠娴皇后看向正前方供着的佛像,垂下眼睫,神色不辨。

祈夫人见状,又道:“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同那宣夫人再商量商量,从别的方面弥补宣家,只要给的够多,我想宣家不会不同意。”

惠娴皇后叹口气:“本宫明日儿寻个机会,探探宣夫人的口风。”这态度虽然模棱两可,却也有松懈之意。

祈夫人脸上不禁挂起笑。

佛堂。

宣母为池子换上新水,又添了些水草和鹅卵石进去,撒了一把饲料,小鱼儿们立即凑过来,张嘴接饲料。

宣若薇进来时,便看到宣夫人倚着池边喂鱼的模样。

她神色顿了顿,方才走上前,压低声音开口:“娘亲,听闻那祈夫人想要认郁娘为干孙女儿。”

宣母轻轻一哼:“老人家年纪大了,倒是喜欢掺和事。”

“那我们该怎么办?”宣若薇试探开口,先前她每次暗中出手,都被宣母责怪一番,可现在若是再作壁上观,无动于衷,那郁娘就要傍上祈家和凌家两大世家了。

届时,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将变得显赫尊贵,她们想再弄掉那孩子就没那么容易。

宣若薇又道:“皇后娘娘的态度似乎也有些松动。”

宣母将手中饲料全部撒下:“那就提前收网罢。”

本来觉得佛门重地,该让那孩子多活几日,可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郁娘费尽心思攀上祈夫人,便是想找个靠山,可她不知道,这一举动也是催命符。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不属于她的,她怎么努力,也枉然。

喂完鱼,宣母在无字牌位前点上两根立香,香烟袅袅升起,笼罩住她的面庞,模糊住眉目间的狠厉。

挡她女儿路者,只有一个下场。

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自上次出现后,没再来过寺庙,想来是事务缠身,抽不出空,也有可能是生郁娘的气了。

一想到这,郁娘便长吁短叹。

当初就该换个诗词的,不然也不至于如此难解释。

只是在那一刻她忽然说不出来假话,平生学的手段都使不出来了,竟只想赤诚坦然面对南廷玉,如实告诉他一切。

在佛塔中点上长明灯时,她向萧重玄做了坦白和告别,她已经有了新的开始,决心要好好过自己的人生。

可还未鼓起勇气同南廷玉说,南廷玉便离开了。

她想,待再过两日,等寺庙清修结束就能回去见到他,届时再好好解释一番。

这两日不怎么呕吐了,人却昏昏沉沉的,心口也闷闷的,总是有一股不安感萦绕在周身,似是黑云压城、山雨欲来。

御医说,有身孕的女子,便是容易想得多,想得杂,让她平日里多放宽心,少胡思乱想。

她只得作罢。

这日,她方要睡下,忽然见到从东宫急匆匆而来的玲月。似是一路仓皇奔跑,玲月上气不接下气,鬓间满是汗,神情苍白而慌乱。

“郁娘子,太子殿下……出事了……”

郁娘一怔,忙道:“他出什么事了?”

“太子调查四皇子薨逝一事,查到不利于姚家的证据,遭到姚派的人暗杀,太子他……心口中了剑,他……他让奴婢来找郁娘子,想要看郁娘子你……一面……”

玲月每说一个字,郁娘心脏便下沉一分,直至沉入进湖底。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住她,让她浑身不住颤栗,顾不得披上大氅,便向寺外跑去。

玲月和苗苗立即跟在她身后。

他要见她一面……

恐惧和忧虑占据了所有,她不敢细想,只敢卑微祈祷,他没事,他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她一面而已。

毕竟他那么厉害,在战场上白衣染尽敌人的鲜血,都能依然平安无恙,那这个刺杀,他也不会有事的。

她坐上马车,苗苗和玲月也喘着大气跟了上来。

苗苗没想到郁娘能跑得这么快,急忙叮嘱着话:“郁娘子,你小心腹中孩子。”

可郁娘此刻心神慌张动荡,哪里还顾得上腹中孩子,忙催促马夫:“快去长乐宫!快!”

车轮辚辚而动,每一下声响都似压在她的心上,压出坑坑洼洼的忧虑和焦灼,她紧张到快忘记怎么呼吸,心口起伏不定。

不要有事。

南廷玉你千万不要有事!

·

惠娴皇后刚收到启明帝的传书,得知姚贵妃向启明帝告发郁娘是瘦马一事,且言明惠娴皇后也早已知晓这事,故意隐瞒了下来。

启明帝震怒,信中质问她是如何做母亲,如何管理后宫,如何以身作则的,连问三罪,逼她妥善解决掉此事。

她白着脸叩上信件,双目微敛,本来心中有所动摇,现下是彻底下了决心。

郁娘腹中的孩子,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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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皇帝会借此生事。

恰在此时,宋嬷嬷惊慌来报:“皇后娘娘,郁娘子身边的婢女来告密,说郁娘子得知娘娘你要除掉她腹中的孩子,现在连夜逃走,要逃出城了……”

惠娴皇后勃然大怒:“什么?”

宋嬷嬷:“说是她要到外面生下孩子再回来……”

惠娴皇后没想到郁娘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当即气火攻心,下了命令:“快命人封城,去捉她,捉到她之后,直接灌下红花汤!”

自郁娘怀孕以来,御医那边便一直备有红花汤,只待她下令落胎,而她却迟迟没有下令。

现在心里十分懊恼,只恨自己一时心软,差点酿成大错!

要是郁娘真的逃走,生下男孩藏了起来,再被有心人利用,不知将会酿出什么祸端!

她绝不允许超出掌控的事情发生!

“宋嬷嬷,落胎之事交给你,务必完成。”

“是。”

马车驶向黑夜,越来越快,夜风如呼啸的刀子贴着车帘而去,慌张的情绪在疯狂叫嚣,填满寂静的夜,耳边是轰隆隆响声。各种响声胶着在一起,掀动郁娘的心弦。

她紧攥着手,心想,怎么还没有到长乐宫。

明明伽蓝寺离长乐宫不远,只有一刻钟左右的距离。

她掀开车帘向外望去,黑漆漆的夜几乎不能视物,却也能从模糊的轮廓中辨别出来,这不是往长乐宫的方向。

她意识到有些不对劲:“这不是去长乐宫的方向!”

苗苗一惊:“怎么回事?”

“停车!”

马夫却跟没有听到似的,卯着一口气赶到城门口。城门口守卫早就收到密令,见到马车一出现,一群人瞬间持刀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

恰在这时,身后两拨人也追赶了过来。

一拨是惠娴皇后的人,宋嬷嬷阴沉着脸,在一群侍卫的簇拥下而来。

另一拨则是南廷玉,他方才得到消息,说是郁娘领着丫鬟从寺庙中逃走,没作多想便骑上马率人追上来。

郁娘掀开轿帘,只一眼便看到远处安然无恙的南廷玉,她神色一愣,还不待弄清楚眼前的场景怎么回事,玲月忽然从轿子中下来,跪着认错。

“郁娘子,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

话锋一转,玲月向南廷玉和宋嬷嬷的方向开口,“太子殿下,宋嬷嬷,郁娘子她只是太爱腹中的孩子了,不愿意落胎,所以才想要逃出城,她并没有携子要挟殿下之意!”

郁娘脑海里只有“落胎”和“携子要挟”两个词,她愕然失神,僵在轿子中,似是反应不过来玲月的话。

宋嬷嬷厉声开口:“拿下她!”

两个侍卫立即冲向轿子,苗苗还想阻拦,却被侍卫一把推了下去。

郁娘被拽了下来,双臂被粗暴反剪到身后,两条腿跪在地上,疼得她脸色发白,本能看向南廷玉,开口求救:“殿下。”

宋嬷嬷却上前一步,挡住她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视线:“郁娘子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敢做出这般忤逆之事,那就别怪皇后娘娘狠心了。”

郁娘挣扎要起身:“嬷嬷,妾身什么都没有做!”

然而宋嬷嬷根本不听她辩解:“这是早就为你准备好的落胎药,也总算是物尽其用了。”话落,宋嬷嬷打开药壶,强硬掰开郁娘的嘴,将那黑乎乎的落胎药直往郁娘的嘴巴里灌入。

郁娘挣脱不开,她被人死死箍住身体,苦涩浓稠的药汁不断涌进喉咙里,眼泪无助留下。

原来她的命运早已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他们从来就没打算让她生下南廷玉的孩子。

随着落胎药逐渐涌入喉咙中,惶恐惊惧的心跳,慢慢恢复平静,静如死水。

残忍的真相撕裂剥开后,她才知晓自己只是权势操纵的棋子,玩弄的对象。

平日里的那些虚情假意的关怀,不过是刽子手们伪装出来的表象。

她放弃了挣扎,余光中,看到南廷玉立在远处,身影一动不动。一盏灯笼在他身前照明,照出他模糊而又遥远的轮廓,而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黑色的触手紧紧攀附上他。

他神色清冷而陌生,就好像她从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殿下……”

他也是知情的,甚至他也有可能是主谋。

南廷玉在宋嬷嬷掰开郁娘的嘴巴时,想要抬步上前,却被安公公按住了肩膀,安公公向他摇摇头,小声道:“殿下,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没说话,只隐忍绷起脸部线条,手掌摁上腰中的长剑,骨节上的盘虬青筋凸显,克制住所有紊乱坍塌的情绪。

许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着寒风而来。

随着时间流逝,血腥味不减,却越来越浓。

忽然,宋嬷嬷的惊叫声响起:“不对劲,这出血量不对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浓稠的夜,如墨水一般浸泡着整座城,血腥味在风中起伏,一股又一股传入鼻息之中。

在听到宋嬷嬷的话后,南廷玉便已失去冷静,他大步上前,推开宋嬷嬷,见到郁娘无力倒在地上的场景。

鲜血浸湿她身下的罗裙,如黑色的触手抓住了她的裙摆,似要将她整个人拖进地狱之下。

他颤动着手臂,俯下身将她缓慢抱起来,灯笼的微光照出她苍白的脸色,她嘴唇微张,眼睛虽是睁着,却已经失去焦距,仿佛什么都看不到。

他克制着情绪:“怎么回事?”

宋嬷嬷忙解释着话:“殿下,郁娘子她忽然大出血,这出血量明显不对……”搞不好要出人命。

后面这句话,宋嬷嬷没敢说。

南廷玉闻言,未再耽搁,直接抱起郁娘,翻身上马。他一只手揽住她,一只手勒着缰绳,飞快朝长乐宫而去。

大出血……怎么会大出血呢?

明明没有孩子。

风在耳边呼呼吹,后背却出满冷汗,他时不时垂眸看她,她恹恹靠在他怀中,呼吸孱弱到近乎于无。

身下流出来的血缓缓浸湿他的衣袍,黏腻的触感,让他心中忽生一股灭顶的恐惧,手臂不由紧紧抱住她,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未注意到的颤音。

“琳琅,不会有事的。”

“马上就到长乐宫了!有裴元清在,你不会有事!”

这段路,走得十分漫长,一分一秒都如在火海中炙烤、在油锅中上煎炸,待到了长乐宫,他不等马儿停下便翻身跃下,抱着郁娘直冲向医苑。

·

“琳琅……”

“郁娘子……”

郁娘浑浑噩噩中听到许多呼喊声,似是怕她睡着,那些声音如魔咒一般,一直盘旋在她头顶上空。

她很烦躁,想捂住耳朵,可却抬不动手。

“苏子,备上热水、九针、绢纱!空青,你快去熬逐瘀止血汤!”

“是。”

屏风外,几步之隔,南廷玉听着里面的声响,神色凝重。

晨曦光线一寸寸升起,照过菱花窗,在他脸上落下一层杂驳昏暗的阴影。

他如同一座雕塑,许久也未曾挪动一分。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里裴元清吐了口闷气,声音带着些恨恨之意响起。

“这肯定不是普通的落胎汤,里面估摸加了东西才导致郁娘子大出血。”顿了顿,裴元清又道,“好在郁娘子不是真的有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他先前给郁娘开了三副药包,能让郁娘有假孕的表象,且落胎时会出血以做掩饰,但现在落胎汤不对劲,引得郁娘大出血,甚至比一般落胎的女子出血量还要多,差点危及生命。

南廷玉一字一顿重复着话:“落胎汤不对劲?”

“嗯,只是普通的落胎汤不可能会这样。”说到这,裴元清看向处在昏迷中的郁娘,忍不住怅然出声,“郁娘子的命,怎么就这般苦。”

老天爷怎么会给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么多磨难,她只不过是世道上一个艰难求生的弱女子,何苦这般折腾她。

南廷玉克制住情绪问道:“她现在有无大碍?”

“扎了针,喂了药,暂且止住血,具体如何,还要等到她醒来才能知晓。”裴元清越想,心里越气愤,忍不住要质问南廷玉是怎么回事,却见到南廷玉忽地大步离开。

黑色大氅如沐风霜,随着步伐,凛凛而动,衬得他背影很有气势。

裴元清口里的话顿在胸腔中,知晓他这是要去找人算账了。当初假孕这个计谋,是他们二人共同决定的,是他建议不要提早告知郁娘。

不然郁娘稍有露馅或者差池,便难以蒙住眼光毒辣、心思缜密的惠娴皇后和那两个老嬷嬷。待度过此劫之后,再向郁娘解释。

可没想到避子汤会有问题。

裴元清心里此刻愧疚极了,忍不住产生怀疑,当初收留郁娘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这条路,卧狼当道,对于郁娘来说实在是腥风醎雨。

伽蓝寺。

宋嬷嬷附在惠娴皇后耳边,将城门口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道出来。

惠娴皇后停下手中抄经动作,一滴墨水顺着狼毫滴落在宣纸上,毁了一个字,整张纸便已无用处。她扔掉这张废纸,脸庞线条一寸寸绷紧,未置一词。

“太子殿下……”

门外,婢女欲拦南廷玉却未拦住。

南廷玉裹挟着满身寒意,迈步走入佛堂,他像是一把长剑,突兀而出现在视线中,将眼前安宁的气氛生生割裂。

“母后,你一定要如此吗?”

惠娴皇后未立即答话,轻扬手臂,丫鬟婆子们识趣离开,关上房门,留他们母子二人独处。

她这才道:“廷玉,本宫既已答应你饶她性命,就不会再食言。本宫没有在落子汤中动手脚。”

南廷玉黑沉沉的眼眸仿佛有着穿透力,凝视着她:“昨日姚贵妃向父王告发了她的身份,父王施压与你。”

“是,陛下让本宫妥善解决此事,本宫这才狠下心喂她喝下落子汤,但自始至终没想要杀掉她。因为本宫知道若杀了她,你也会难过。”后面这句话言辞徐徐恳切,不似作假。

南廷玉没作声。

惠娴皇后见状,试探道:“廷玉,女子落胎本就有危险,或许并不是落子汤有问题,而是她身子骨差……”

南廷玉打断她的话:“母后,裴老先生已言明落子汤中有问题,既非你所为,那便是旁人动了手脚。暂且先将能接触到落子汤的人全部抓起来,由孤稍后亲自审问。”

惠娴皇后张了张唇,还想说什么,见他心意已决、不容置喙的模样,只得颔首同意。南廷玉年岁越长,脾性越犟。宫中嬷嬷们常宽慰她,说他这是储君气魄,初具九五之威,她却听了,心中更为忧虑。

已经有一位不动声色便能将她伤得体无完肤的帝王夫君,她不希望再有一位这样的帝王儿子。可自从郁娘出现后,南廷玉与她越来越离心,已经想不起来母子二人上一次谈心是在何时。

“母后,儿臣朝中有事,先退下了。”

嗯。”

惠娴皇后怅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才收回视线,温和的眉目间蓄积着重重心事。丫鬟嬷嬷走进来,左右伺候她。一人给她换上热茶,一人为她揉肩捶背。

秦嬷嬷压低声音:“皇后娘娘,您觉得这落子汤会是谁动的手脚?”

惠娴皇后沉思:“本宫起初觉得是宣家。”所以她不想让南廷玉查下去,因为查出来之后,也只不过是添一分堵,但现在仔细一琢磨,又觉得不像是宣家所为。

毕竟借她的手去害郁娘,那也是得罪了她。

宣母还不至于如此愚笨。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还未苏醒,南廷玉一直守着她,便是连批阅奏折也搬到望舒殿中。殿内点有熏香,早已无异味,他却像是魔怔了般,鼻息中总是能闻到丝丝缕缕的血腥味,以致时不时查看被褥床单,怕她又出血。

元宵节这日,他须得进宫参加宫宴。

郁娘还未有苏醒之意,他看着榻上那张消瘦苍白的脸,敛下忧虑,叮嘱苗苗苏子等人好生照顾她。

鞭炮声从早连绵至晚,噼里啪啦作响,长乐宫这边却是一派清冷,府中下人大都休沐回去,主子也不在,仅剩下的几人热闹不起来。

壁灯的光被风撕得摇摆不定,晃荡不休,殿内,火盆里的木柴毕剥作响。

郁娘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她眼神混沌,如初生稚子,茫然不清,呆呆看着房梁上方。

床边,苗苗两只手撑着下巴,围着火盆,一副愁眉苦脸状,没注意到床上的情况,倒是火火先发现郁娘醒了。

火火急得围着榻上哼唧,见郁娘不理它,索性爬上床去。它身体长得飞快,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长到七十多斤,四肢修长,瞧着如成年猎犬那般威风凛凛。

它用脑袋去蹭郁娘,一边蹭一边发出委屈的声音,哼哼唧唧,说了很多话,却没有一句完整的,一句清晰的。小狗不知道自己是小狗,也不知道人类听不懂它的话。

苗苗伸手欲将火火赶下床,这才注意到床上的郁娘睁开眼睛了,立即激动大喊道:“郁娘子你醒啦!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郁娘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见外面的天是黑色的,尚以为时间停在那一夜,浑然不知已经过了两日。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这儿仿佛被人凿出一个洞,空荡荡的感觉比坠痛更让人绝望。

苗苗看她怔忡失神状,忍不住趴到跟前小声宽慰道:“郁娘子,殿下今日进宫赴宴了,要晚一点才能回来。”像是想到什么,苗苗又忙道,“我已经将那晚的事情都跟殿下解释清楚了,殿下应是相信郁娘子你没有逃走的意图,这两日他一直都在殿中守着你。”

郁娘此刻不想再听到有关南廷玉的事情,她阖上眼,面庞恹恹如病。微暗的灯火,模糊了她眉目间的悲痛。

身上的血止住了,心中割裂的伤口却依然在狰狞滴血。

苗苗没再说话,将汤婆子塞到她手中,神色忧愁守着她。现下什么也不敢奢想了,只希望郁娘子能早早把身子养好。

殿内陷入到安静中去,火火也很识趣,不乱折腾,乖乖趴在郁娘边上,只一双眼睛担忧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天际忽然有焰火声响起,砰砰砰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将黑夜震得一阵阵发白。

四周传来欢呼声,整座城像是突然陷入到了欢喜之中。

“郁娘子,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苗苗打开门走出去。

郁娘睁开眼,偏过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向外面,焰火的绚丽光芒仿佛贴着菱花窗而来,一闪即逝,烟灰气息却留在了半空中,越过一座座城墙,徐徐涌入进她的鼻息之中。

满城的人都在欢呼。

为谁而欢呼?

少焉,苗苗推门进来,步子慢腾腾的。

郁娘见到她这般模样,出声道:“外面怎么了?”张开口,才发现喉咙沙哑干涩,像是许久未喝水的模样。

苗苗支支吾吾:“不清楚,大概是谁家在办喜事吧。”她一贯说不来假话,说完后,紧张捏住衣角。

这时,府邸小厮们的嬉笑交谈声响起。

“圣上今日看样子是真的高兴,率一众皇亲国戚登城楼,要放焰火至子夜。许多百姓都过去凑热闹了!”

“咱们虽然去不了,但也可以凑热闹,把府内炮竹焰火都放起来!”

苗苗想要捂住郁娘的耳朵,可惜没来得及,那些交谈声悉数传入进来。

“哎,圣上总算愿意给太子和宣姑娘赐婚了!”

“咱们东宫要有女主人了!”

苗苗气得推开门,犹如护幼崽的母鸡,一顿骂骂咧咧过去,那几人被骂得一头雾水,四散而逃,交谈声戛然而止。

骂完人,出完气,苗苗气呼呼进了殿,想要安慰郁娘,却看到郁娘此刻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眼角落入鬓间,苗苗一时也红了眼眶,哽咽住,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太子殿下怎么能这样,就不能等一等吗?

非要在这个时候和宣姑娘定亲?让郁娘子如何自处?

焰火仍在砰砰作响,听着已经让人没了兴致。

子夜一到,焰火消停,四周方才恢复安宁。

殿中只留有一盏壁灯,光线朦朦胧胧,兴许是流血过多,郁娘一直处在昏沉恍惚中,分不清是在梦境还是现实。

身旁忽然有股浓烈的酒气袭来,铺天盖地,挤走新鲜的空气。

一只手落在她颊边上,温度灼人。

她缓缓睁开眼,对方气息微滞,旋即,沙沙嘶哑的嗓音响起:“何时醒的?”

“焰火燃放之时醒的。”

南廷玉脸色兀地顿住,没作声。

二人相互静默,气息在咫尺距离之中无声交融,许久,他收回手,似乎想解释什么,她却闭上眼,什么也没有多问。

苍白的脸上看不出多余的情绪,仿佛视一旁的他为无物。

他心中生出一股隐秘的钝痛,却又根本抓不住那股疼痛,只觉得情绪在叫嚣,在沸腾,最终还是被理智生生压制住。

灯熄油尽,世界陷落进黑暗中。

被子里,他想要去碰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落在小腹上,霎时间他如被雷击,手臂僵住,再未有任何动作。

良久,久到她的呼吸归于平静,他才唇齿缓慢厮磨,轻轻一叹:“琳琅。”

今日的赐婚也是他所未料到,原本这么多年,启明帝都不肯松口,不愿他和宣家联合,如今却以他查案有功,突然为他和宣若薇赐婚。

这一举动满堂震惊,直接搅乱了当前局面。姚家的人恐怕要坐不住。

他一时竟看不透,启明帝到底是在安抚姚家,怕姚家造反,还是在逼姚家动手?

酒意上头,他也有些昏沉,在思虑谋算中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刺鼻的味道浮在半空中,很是难闻。郁娘先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捂住鼻子,觉察到不对劲,侧目看向外面。

菱花窗在月色的照耀下,隐约映出几道鬼鬼祟祟的影子,有人似是在向殿内吹毒烟,有人则在倒火油。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火石相撞的声音。

旋即,火舌汹汹攀起,眨眼间,便笼罩住整个望舒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走水了?

这个念头甫一在郁娘心中升起,弥漫在她脑海中的浑噩如薄雾徐徐退散,神智清醒过来。屋内除了火油的味道,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刺鼻气息。

思及此,她立即捂住口鼻,从床上爬下来。落地时两腿酸软,小腹还有股坠痛,疼得她差点瘫在地,所幸的是求生的本能又支撑她爬起来。

火舌犹如长了脚,很快便顺着风从殿外烧至殿内,四周响起木柴燃烧的哔剥声和大火嚣张吞噬一切的咝咝声。

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南廷玉,大火将他面庞照得深邃分明,他眉心紧蹙,嘴唇暗紫,似乎中毒了。

这时,燃烧的帐幔垂落下来,一丝火光从他眼前一闪而过,他缓缓睁开眼睛。

见他已醒,郁娘没再管他,要拔腿离开之际裙摆被什么东西摁住,她低下头,发现摁住她的是一只毛茸茸的狗爪!

火火竟然藏在床底下!

平日里,南廷玉不准火火宿在望舒殿,它也很识趣,一到晚上就乖乖回自己的房间睡觉,今日不知怎地却悄摸摸藏在床底下。

它此刻也是一副中毒的模样,眼珠子上翻,舌头伸得老长,身体在轻轻抽搐,哼哼唧唧向郁娘求救。

郁娘见状连忙将它从床底拽出来,它身体又沉又重,她憋着口气,累得满脸通红,连拖带拽,才将它从烟尘缭绕的大殿拖到门口。

大门被人从外面封死,还泼了火油,烈火正腾腾燃烧。

鼻息中满是浓烟和毒气,她不敢张口喊人,只得自救,环顾四处,见到案几上有茶壶,立即将里面的茶水倒出来,沾湿衣衫和巾帕。

衣衫裹在头上,巾帕捂住鼻,拿着砚台去砸殿门。

府中的下人这时也注意到这边的异常。

“走水啦!望舒殿走水啦!”

“快来人救火!”

……

南廷玉睁开眼之后,神智一时还未清醒,耳边是混乱杂驳的声音,视线所望之处,浓烟四起,火舌缭绕,犹如置身在炼狱业火之中。

起火了?

他立即坐起身,下了床,只是醉酒和中毒的缘故让他行动和反应迟滞半拍,鼻息呼到一口浓烟,胸腔顿时不住战栗咳嗽。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剧烈的坍塌碰撞声,他顺着声响看过去,看到的便是大门被破开,郁娘一瘸一拐拖着火火走出去的场景。

他神色一僵,未注意到头顶上方梁柱已被烧出裂缝,欲裂未裂,悬在半空,离他仅有咫尺距离。

门外,郁娘又跑了进来。他眼神微动,正要说什么,却见到她目不斜视,如风一般直接从他边上跑过去,奔向衣匣。

他:“……”

旋即,两个黑衣侍卫冒着火而入:“殿下,你没事吧……”二人作势要扶住他,衣袖间却隐有寒光闪现,两把匕首悄无声息向他的腹部袭来。

他意识到不对劲,连忙侧身闪开,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猛地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用力,那人手腕骨节断裂,吃痛惨叫一声。

另一人又挥舞匕首而来,一顿乱砍、乱刺、乱戳,步步紧逼,他动作不利索,脑子也昏沉,一时与这刺客陷入到交缠之中。

二人的打斗动作,引得上方房梁再也支撑不住,忽地坠下。南廷玉想要躲闪,对方却一把抱住他的腿,大有同归于尽之意,两只手死死拖住他,不准他走。

房梁轰隆隆掉落,直接砸在了二人身上。

那刺客脖颈当场被砸断,瞪着眼睛,七窍流血而亡,南廷玉的半条腿则被他抱住,压在房梁之下。毒烟让他失去不少力气,他拔不动腿,下意识抬目寻向郁娘。

衣匣着了火,郁娘正不顾火势,翻箱倒柜,找到一块黑漆漆的牌位,如抱珍宝般踉踉跄跄出去,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他这边的情况。

他:“……”

火舌近在咫尺,吞吐是滚烫的温度,一股又一股闷热的浓烟熏过来。

他张唇,却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窒息感堵塞住他的口鼻,只觉得咽喉、胸膛往下是一片干哑酸涩。

外面有嘈杂的人声响起。

“郁娘子,殿下呢?”

“殿下好像还在屋里……”

话方落下,郁娘的身影又从浓烟中显现,消瘦单薄,却有一股韧劲。

南廷玉本来灰暗无光的眼眸瞬间亮起,似比火光还要明亮几分:“琳……”

只是,郁娘这一次还是未看他一眼,捂住鼻子,跑到藤箧跟前,抱起一只木奁。他见过那个木奁,知晓木奁里平日装的是她的卖身契和一些值钱家当。

他:“……”

不知是愤怒还是被大火熏得,橙红明亮的火光中他脸色却是一片黢黑,眼神阴沉如墨,愤怒竟让他来了些力气,脑袋也清醒许多。

安公公和侍卫们冲进来见到的便是他被梁柱压住的场景,忍不住倒呼一口气,几人合力方才将房梁抬起来。

安公公慌忙扶南廷玉起身:“殿下,你没事吧……”

方才府内有两个脸生的侍卫给了误导讯息,说太子殿下在书房,书房也着了火。安公公便率着下人去书房救火,待扑下火后才发现书房里没有人,意识到中计,又慌慌张张来到这边。

差点便要酿出大错,想到这,安公公心有余悸:“殿下,大殿要塌了,我们快出去!”

上方不断有东西坠落下来,火花四溅,这个地方似要天崩地裂,一刻也不能多待。

火光中,郁娘已经第三次越过南廷玉,抱着东西而去。

南廷玉抿紧薄唇,沉下愤怒的眼色,由着安公公和侍卫的搀扶,走出火海。

他衣摆染了火,侍卫跟在身后又是拍打,又是扑水,雪白长衫沾满灰渍和水污,头上玉冠松散,发髻倾斜散乱,整个人显得甚是狼狈。

他一出来,便被裴元清喂下一颗清毒丸。

“殿下,你怎么样?”

南廷玉没说话,也说不出来。

他眼睫半敛,眼眸森冷如剑,睨向远处的一人一狗,混乱嘈杂的世界中,似乎只看得见那一角。

不甘的怒火愈积愈多,如风暴盘旋于心。

她救了狗,救了牌位,救了卖身契!

三进三出!

却一次都没有看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火光烛天,憧憧人影中,有一角安静到像是绝俗离世,同这纷乱嚷闹的世界,隔着一层无形屏障。

郁娘坐在地上,和火火抱作一团,火火身上有块毛被烧焦了,露出黑黢黢的半张屁股,尾巴左右摇摆,正哼哼唧唧埋首在郁娘怀抱中,求安慰,求抚摸。

郁娘笑着给它顺后背,温柔安抚它的情绪。明暗交替的火光映出这幅温馨画面的轮廓,如同含蓄的笔墨画,寥寥几笔,却十分美好。

刚刚裴元清也已给郁娘和火火喂了一颗清毒丸,一人一狗都解了毒,裴元清道:“殿下,不用担心,郁娘子和火火皆无大碍。”

南廷玉突然不住咳嗽,声音中有着克制的怒意。这场大火似乎烧进了他的五脏六腑,烧得他胸腔滚烫摄人,吐息皆是火气。

大抵是他骇人的目光极具穿透力,郁娘察觉到什么,转过身望他。

二人之间的视线隔着一段距离接触。

身后,下人们还在扑火,木柴燃烧的毕剥声、瓦片倾倒的坍塌声以及大水扑灭火焰的刺啦声,组成了嘈杂攘攘的背景板。

不知缘何,迎上郁娘木然平静的视线时,南廷玉脑海却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在蓟州城,那时她踩过满地匪贼的鲜血和尸体,扑到他怀里,说害怕,说担心。

现在的她却是连装都不装了。

这个认知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胸膛,心脏被砸的稀碎,胸口空荡荡的。

屋脊悉数倾覆坠落,火苗碎屑纷飞,他们二人的面庞在分明和模糊中交替,长长的影子,洒落进那片崩坏的火海之中。

一同崩坏的仿佛还有过去的种种。

没多久,望舒殿便被大火烧得只剩下一个壳子。

火舌像是从地面爬上了天空,远处天际绯红彩霞破开乌云,伸展出如火般的夺目耀眼姿态。

天亮了。

一直支撑郁娘的那股力随着大火的熄灭,也一同消失,她眼睫颤了颤,再也坚持不住,昏倒在火火身上。

“郁娘子……”

苗苗和裴元清在呼喊她,她想睁开眼,说自己没事,可怎么也睁不开,又陷进浑浑噩噩的状态中。

苦涩的药、寒冷的风、冷漠的面孔……一一挤入她的世界,如梦如幻,分不清现实。

她是那条搁浅的鱼,钩子刺破了下颚,被人围着欣赏她的挣扎和无助。

曾经以为能救她的人,到最后才发现是将她烹调之人。兴许那些小意温柔,不过是让食材变得更美味的佐料。

南廷玉俯下身,将郁娘从地面抱起,见到她眼睫上有泪,他神色一顿,旋即自嘲一哼。

哭?

“英勇无双”的她也会哭?

余光扫向卖身契和被烧得字迹模糊的牌位、以及半边屁股毛被烧掉的火火,想要一脚踢走这三样碍眼的东西,却还是在转身时命人照看好它们。

毕竟这些东西比他的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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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

郁娘昏睡在床上,屏风外,裴元清在给南廷玉包扎腿上的伤口。

南廷玉右腿有个成年男子拳头那般大小的伤口,黏着衣裳和火灰,裴元清费了些力气才清理干净伤口,皱着眉替他上药、包扎。

“殿下这伤口要好好休养。”口里的那句“不要逞强”没说出来。

裴元清心道,南廷玉倒是能忍,受了伤一字不说,只沉默抱着郁娘进殿,待他给郁娘看好病,确认无碍,南廷玉才出声让他过来看伤。

南廷玉沉沉应了一声:“嗯。”

安公公在一旁汇报走水一事的情况。

昨日元宵节,府中下人大都休假,只留下二十多个侍卫和杂役,那背后暗算之人应是料到这一点,才敢来长乐宫放火行刺。

对方用计也是险恶,先是打晕府中两个侍卫,由刺客扮做侍卫混入其中,再放毒烟、火油,点燃好几处宫殿,声东击西,分散他们的人手。

“行刺殿下的那两个刺客,毁了面容,查不出来身份,想来是豢养的死士。”

在大乾,能豢养死士的没几个世家,幕后主使是谁,呼之欲出。

这些年,姚家多次行刺南廷玉,却都是趁他在外进行,如今还是第一次派人来东宫刺杀。

看样子最近发生的三件大事,已经逼得姚家大乱。

第一件事是南廷玉已经搜到证据,查清楚四皇子中毒的真实原委。芸妃的确私下又喂四皇子吃了些花生,致使四皇子昏迷,但让四皇子薨逝却是姚贵妃后又买通御医,下的毒手。

第二件事是伽蓝寺中,有姚家的人,那僧人招供,是姚贵妃暗中指使他在避子汤动了手脚,目的是想要嫁祸给惠娴皇后,借此分化他和惠娴皇后的关系。

第三件事则是皇帝为他和宣若薇赐了婚。

如此种种,逼得姚家便是冒险,也要对他痛下杀手。着倒也证明,姚家如今穷途末路了。

南廷玉闭上眼,想到什么后,沉声道:“安公公你去备车,孤要进宫一趟。”

“是。”

走出门口,南廷玉看到火火光着屁股、脚步打滑向这里而来,他阴沉着脸,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将火火堵在殿门外。

安公公:“……”

火火:“……”

·

郁娘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醒过来时,又已过一日。身下的床单,眼前的帘帐都更换了,这是一间陌生的寝殿。

她口中残有中药的苦味,苦味从嘴巴一直蔓延进胸腔,她咳了两声,她想要喊苗苗端水,转过头,发现帘帐映着一道人影。

南廷玉坐在椅子上,应是刚从外面处理完事情,才回来此处,即使隔着帘子,依然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披着的大氅寒意未退,风霜化作褶皱间的凛光,丝丝缕缕窜进来。

察觉到她苏醒,他目光微动,看向帘帐。

他没有出声,她亦没有开口。

静谧的沉默里有着对峙。

直到她再次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

“身子怎么样?”

“多谢殿下的关心,妾身无碍。”

“也对,毕竟能三进三出。”不像是有碍的样子。

郁娘:“……”

她垂下眼睫,目光淡漠:“妾身没看到殿下。”

南廷玉声音消失一段时间,复才道:“孤就在你旁边。”不过咫尺距离,怎么可能没看到。

“妾身原先见到两个侍卫进了殿,还以为殿下早已被他们救走。”

她声音不咸不淡,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就像是在叙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可这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却差点要了他的命。他隔着帘帐凝视着她,一字一顿:“那两个侍卫是刺客。”

他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看到的是她一次又一次冷漠离开的背影。

她就这么恨他?就这么想他死吗?

郁娘闻言,神情茫然,却没立即说话。须臾,她才道:“殿下,妾身当时意识不清,尚未能思考周全,还请殿下恕罪。”

他嘴角牵起自嘲的笑,是啊,她意识不清,却也还记得,谁排第一,谁排第二,谁排第三。

深陷红尘的人,变得痴顽。

明知是一个难堪的结果,仍想一遍遍得到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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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户支开了条缝,一阵夜风忽然而入,吹得床帘晃动,床上的郁娘似乎觉得冷,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南廷玉起身离开,大氅掠过窗户,眨眼间窗缝已经严丝合缝关上。他这一夜没再回来,不知是忙于公务还是宿在了其他偏殿。

郁娘睡不着觉,兴许是白日里睡够了,现下卧在床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她脑子昏昏沉沉,想事情也想不通,只觉得乱,没有一点头绪。

接下来几日,她几乎都待在床上养身子,南廷玉没再来过,想来不是公务繁忙,而是不再和她同宿一间房了。

这本该就是他们之间的距离。恢复成原样,她也不觉得失落,反倒还有些庆幸,不用强颜欢笑,不用奴颜婢膝去面对他。

这日,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位公公和两位嬷嬷踩着第一缕阳光,早早来到长乐宫,捧着懿旨宣读。

“婢女郁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感其侍奉太子有功,特册封为九品奉仪。”

奉仪,太子妾室中最末等的位阶。

郁娘脑海忽然忆起惠娴皇后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本宫这次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能怀上太子的孩子,本宫往后将接受你留在太子身边,且也会让太子给你一个名分。”

原来这句话就已经暗示了今日的局面。

只是说让她怀上太子的孩子,而没说要让她成功生下来。

她神色冷淡接过懿旨,两位公公和嬷嬷立即上前恭贺,话语里有着讨喜头之意,郁娘还未说什么,一旁已经有识趣的人上前,替她打赏了。

这是安公公的得力弟子,小喜子。

自玲月出现叛主之举后,南廷玉便将小喜子调到她身旁伺候,小喜子是安公公一手调教出来的,行事规矩可靠,几无差错。

秦嬷嬷攥着手中银子,笑着道:“郁奉仪这下守得云开见月明,往后必能在长乐宫径行直遂、步月登云。”这话一半吹捧,一半由衷之意。

太子不好女色,府邸现在只有她一个妾室,将来虽会娶正妻,但只要她在太子妃诞下嫡长子后,抓住机会生下一儿半女,那往后便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郁娘没甚么表情,小喜子复又替她开口:“秦嬷嬷说笑了,咱们郁奉仪不敢盼望那么多,如今只想着把身子养好,好好伺候太子就行了。”

秦嬷嬷大笑起来。

一旁的宋嬷嬷一直没说话,脸色有些发窘,前些时日是她亲手喂郁娘灌下落子胎,再见面总归是有些尴尬。

思忖了下,她走上前,握住郁娘的手,脸上一派慈祥和蔼,与那晚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郁奉仪,你不要怪皇后娘娘,外面流言蜚语中伤殿下,储君名声不得有污,且祖宗规制也是这般,皇后娘娘才不得不如此为之。只是没想到那落子汤被人暗中动了手脚,竟伤到郁娘子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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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抽出手,无视宋嬷嬷僵住的脸。

交代?任何交代都弥补不了她所受到的伤害。

郁娘嘴角牵起冷笑:“一个孩子,换一个奉仪位阶,如此看来,皇后娘娘倒是十分‘大方’。”

这大方二字咬得很重,听得这几人脸色微变,深怕郁娘再说出些什么话,忙寻了理由离开。

回到常宁宫,惠娴皇后正拿着枝剪,打理花盆中的花儿,她看到两位嬷嬷悻悻归来,笑着询问今日的事宜。

两位嬷嬷一五一十将在长乐宫的事情道出来,末了,宋嬷嬷道:“皇后娘娘,老奴瞧着郁奉仪心中还是有怨气,恐怕不领皇后娘娘这个人情。”

惠娴皇后叹口气:“有怨气也是该的,毕竟若有孩子傍身,能做的梦可不只是当一个小小的奉仪。”

在这后宫内宅中的女人,无不想母凭子贵,一步登天。昨日御医府来话,说是姚贵妃近日差人调理身子,似是还想再拼龙嗣。姚贵妃的肚皮都已经十年没动了,现在竟还能生出来这心思。

秦嬷嬷不解道:“娘娘,她不领情,太子也不愿意,您此举……”

“本宫的孩子,本宫自是了解,廷玉现在……”想到先前见到南廷玉的模样,他似乎不愿意提及郁娘,提到时也是面若冰霜,惠娴皇后神色顿了顿,复又笑道,“估摸着是生她的气了。”

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应是跟东宫那场大火有关系,二人现在正在闹别扭。

“再者……”惠娴皇后垂下眼睫,手中枝剪徐徐剪断一朵枯掉的叶子,声音温柔中又透着些凌厉,“此举也能威慑在避子汤中暗中使坏的人。”

那人既敢借着她的手行事,那就别怪她不如她的意,打她的脸。

如今圣上已经知晓郁娘身份一事,虽动怒,却也只是让她处理干净,便没再计较。那往后这滴黏在南廷玉身上的“污点”已经不再令人胆战心惊。

赏个名分给她,自不是问题。

·

惠娴皇后的人离开后,郁娘将手中的懿旨交给小喜子。小喜子捧着懿旨,如捧烫手山芋:“郁奉仪,这懿旨……奴才帮你收起来?”

郁娘不答反问:“方才那位宋嬷嬷说流言蜚语中伤殿下,是什么流言蜚语?”

小喜子抓耳挠腮,一脸为难看着郁娘,事关主子的私隐之事,他一个下人实在不敢多说。

郁娘见状,便道:“你不说,我便去问其他人,长乐宫若没人告诉我,那我去外面随便拉个人问问,总能问得出?”

说着话,她作势要出去,小喜子忙拦住她道:“郁奉仪,你身子不好,可别出去吹了风。奴才说就是了,前段时间,应是姚派散布出的谣言,说太子殿下身中蛊毒,可能……不能有子嗣……”

不能有子嗣?

郁娘愣了下,联想到她所遭遇的这些事,忽然想通什么,顿时遍体生寒,如雷轰顶,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郁娘子……”

苗苗红着眼看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到她,在这一刻,似乎任何话语都失去了辩解的意义,怎么修饰都掩盖不住真相的残忍。

她推开苗苗,一步一步走进屋里,步子摇摇晃晃,鬓间簪钗掉落,乌发如黑纱般松软垂落下来,遮住她的面庞。

力气似是在慢慢脱离这具身体,她颓然无力坐到椅子上。

她一直以为是因为她出身低贱,又遭了人算计,所以才不允许她的孩子生下来。原来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打算让她的孩子顺利生下,只是要用她的孩子,一条生命,来破除南廷玉身上的谣言?

本以为已经被伤到至深,此刻才发现竟还能被伤到更深、更狠。

他们给了她一缕希望,又一脚踩碎,然后告诉她,她从来就没有接近过希望。

她只是权力倾轧下的工具!一个随时可以被丢弃的牺牲品!

怎么能这般作践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四皇子薨逝之后,云妃精神失常,逼着启明帝去惩治姚家和三皇子,启明帝却以证据不足为由,拒绝动姚家和三皇子。

云妃哀恸之下,吊死在了三皇子寝殿门前。晨间三皇子早起,撞见到这一幕,吓得当场神魂离体,梦魇不止。

启明帝本就子嗣单薄,只有四子。长子为南廷玉,二皇子早夭,四皇子又刚薨逝。如今三皇子还受了惊,启明帝担心得很,让御医府的御医悉数前来为三皇子诊治。

姚贵妃却只让两个同她交好的御医近三皇子的身,不让旁人知道三皇子的确切情况。

送走御医,姚贵妃垂泪看了一眼陷入梦魇中的三皇子,方才走出珠帘,来到正殿。

姚行舟早已坐在这里等着,他穿着黑色朝服,脸色威严肃穆,腰间别一把长剑,右手正摁着剑柄。他人虽年过半百,看着却十分精神,身上位高权重的气息浑然自成。

“三皇子情况如何。”

姚贵妃眼神敛动,思忖了下道:“父亲不必担心,三皇子只是受了惊吓,御医说卧床休养几日便能好。”

姚行舟攥着剑柄的手松开,像是想到什么,长眉压出几分凌厉,斥责道:“若不是你害四……也不至于牵连到三皇子身上!”

姚泊月闻言,坐到另一侧,美目流露出狠色:“三皇子不过是性子顽劣了些,心中不平,想要小小惩罚一下四皇子,可那云妃却借机生事,拿自己儿子的命来陷害三皇子,既是如此,那本宫何顺势不成全她?现下,她们母子二人在地府,也算是团聚圆满了。”

姚行舟摇摇头,心道,姚泊月这狠意,若是能对南筠之有三分,他们姚家这些年也就不至于是表面风光,暗中被打压。看着是步步高升,实则已被逼入绝境之地。

下一步要么是死,要么是反。

“皇帝对你可有意见?”

“没有,皇帝十分信任女儿,听闻太子前些时日向皇帝言明,有可能是女儿收买了四皇子乳母做假证一事,皇帝却不信,斥责了太子一顿,让太子还是先把精力放在修葺宫殿上。”说到后面,姚泊月忍不住笑出声。

提到宫殿,姚行舟问道,“长乐宫那把大火,皇帝也没来试探你?”

姚泊月压低声音:“女儿做的谨慎,那南廷玉抓不到把柄,皇帝没在女儿面前说什么,仍日日来看女儿和三皇子,瞧着不像是有怀疑。”

姚行舟听到这话,心中反而觉得不对劲。

储君府邸失火,连烧三座宫殿,早朝已经连续四日在讨论此事,各地大臣也一直在上奏折要求彻查此事,那南筠之怎么还能稳坐不动?连个怀疑也没有?

姚泊月看姚行舟脸色凝重的样子,复又道:“父亲觉得有所不妥吗?”

“嗯,只怕他是隐而不发。”

这时,婆子端着熬好的药进了内殿,为尚在梦魇中的三皇子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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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行舟看了一眼内殿方向,手复又覆上剑柄:“他能忍,我却不想忍了。他最好祈祷三皇子无碍,若是出了事……”姚家没了盼头,那就只能反了。

姚贵妃忙道:“父亲,三皇子不会有事的,且女儿还年轻,皇帝疼爱女儿,女儿将来也会有子嗣。”

姚行舟目光恨铁不成钢看向姚泊月:“疼爱能值几分?皇帝这人,心思深沉,根本不像你所想的这般简单。保不准他现在是故意在稳住你,稳住姚家,背地里已经想着怎么弄死你我。你可知道,皇帝前些时日借着祭祖大典,召了兰西世子和神弓队入京……”

姚泊月闻言,面色一怔,兰西世子入京倒是正常,但是神弓队常年驻守在边疆,是防御图门族的主力,一般不会轻易随世子离开兰西。

“父亲,皇帝此举……”

姚行舟冷笑:“不管他是攻还是防,皆我姚家在掌控之中,无所畏惧。”那南筠之还以为自己行事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一举一动都被姚家看得清清楚楚。南筠之若是敢有所行动,那他当初是怎么送他登上那个皇位的,现在就能怎么将他拉下来。

姚行舟说完话,没再逗留,大步离去,半空中飘来一句叮嘱。

“好好照顾三皇子。”

“是,父亲。”姚泊月应完话,转身看向内殿的目光却是一片忡忡。

·

这厢,处理完朝中公务,南廷玉回到长乐宫时已是傍晚时分。

听到小喜子禀报,说是惠娴皇后的懿旨今日儿来了,他脚步顿住,眉目之间神情复杂。

向书房走了几步,遂又转身向偏殿而去。

已经有两三日没有见她了。

他进入偏殿,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空荡荡的大殿内,她脊背消瘦单薄,微微弯曲,以一种怛然之态坐在木椅上,像是一朵枯萎的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水分。

他心脏浮起难以言喻的感觉,脚下步子不自觉沉重几分。

大抵是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面庞从阴影中显露出来。

似是一直坐在这里,专门等着他过来,就为了问这一句话。

“妾身腹中的孩子只是殿下用来破除谣言的工具吗?”

沙哑的声音划过他的心脏,他心跳一顿,呼吸也随之停滞。

没有立即回答这话,而是俯下身,将地面散落的珠钗捡起来,放到一旁的案几上。

那日,他深夜去伽蓝寺本是想将假孕一事告诉她,可是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发生了后面的那些事,一时之岔而造成如今之错。

现在来看,这像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的。

“琳琅,你腹中……未曾有过孩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母后为了破除谣言,打算让你怀上孤的孩子,但因为祖宗规矩这个孩子留不得。孤知晓她的打算后,和裴老先生商量对策,最终决定以假孕的方式哄骗住母后,这样既能破除谣言,也能不伤你的身子。你去伽蓝寺的前一日,裴老先生给你的三包药,便是假孕药,能让你的身子出现有孕迹象。”

“不管你相信与否,琳琅,孤从没有想要伤害你,你离开后孤心中惴惴不安,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将实情先告诉你,于是那晚孤去伽蓝寺见你,只是当时……”

当时他看到词牌上的字,怒火攻心,又恰逢四皇子薨逝的噩耗传来,他气得匆匆离开。

他本以为佛门重地,母后不会出手,等她回到长乐宫再从长计议,只是没料到有人迫不及待想要那“孩子”死掉。

他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低沉平稳,如冬日的风,吹向郁娘的脸颊,郁娘只觉得寒意从皮肤渗进血管,流进血液中。

她下意识摸向小腹,这里没有孩子?

原来比起他们想要她的孩子死掉,更可怜的是她从来都没有过孩子。

难怪他想也不想就认下那个两个月的“孩子”……竟是因为他从始至终就知道她没有身孕!

她面色白如纸张,说不出来话,心中所有的难过在这一刻失去了支撑点,崩塌倾覆,却又有新的剧烈情绪堆积成山,压在她心中。

脑子一时乱作一团,忍不住伸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

月色不知何时升起,洒在南廷玉的后背上,他垂落的身影宛若一把势如破竹的长剑,笼罩住她,似将她深深困在其中,插翅也难逃。

他俯下身,欲伸手搂住她,刚一碰到她,却被她猛地给推开。

她眼神定定看着他,眼底不是浓烈的恨意,而是刻骨的冷漠。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一直以来她都是讨好的、殷勤的、温柔的,即使被他冤枉了,她也只会无声难过,从没有如此决绝尖锐。

在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他所带给她的伤害比他想象还要大。

他心脏一顿,正想要说什么,这时苗苗抱着一块牌位走进来。

苗苗那日见郁娘不顾危险,从大火中救出来一块烧毁的牌位,揣测牌位上的人对郁娘来说一定意义非凡。

可惜牌位已经烧得没法复原,她今日特地去街上挑了一块上好的木头牌位,想着送给郁娘,兴许能让郁娘心情好一点。

“郁娘子,我买了新的牌……”苗苗口里的话戛然而止,见到南廷玉在屋里,忙道,“参见太子殿下。”

南廷玉站直身体,望向苗苗怀中的牌位,眼色幽暗敛动,心中方才浮起的怜惜和自责在这一刻被不甘和怒火压下去。

他没见过牌位上刻的字,但不消多想就知道供的是谁——她的那位早逝的未婚夫。

从鸾州城到蓟州城,再从蓟州城到都城,兜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转转,她始终都没有忘记带上那个人的牌位。甚至在大火中她第一次选择折步回来,也是为了救这牌位。

一个死人的牌位,比他还要重要。

何其讽刺!

想到这,他不由攥紧手指,愤然离去,身后羽氅甩动间,在夜色中划出怒意。

既然她整日离不开这个牌位,那就和牌位过好了!

“殿下……”苗苗茫然看着南廷玉离去的背影,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走了,似是想到什么,她又忽然道,“殿下,夜已深,你不在这儿歇息吗?”

以往郁娘子受伤,身体不好的时候,南廷玉总会陪着她,而这一次不知缘何,南廷玉不仅没有陪着她,也好几日没有出现。

对于后宅的女人来说,恩宠就是天大的事儿。苗苗怕郁娘失宠,忍不住出声留南廷玉,只是南廷玉头也不回就走了。

那背影十分决绝冷漠。

苗苗气得努了努嘴,转身进殿,将刚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出来:“郁娘子,我买了块新的牌位,明日儿,找府中的木匠帮你把字刻上。”

见到郁娘不说话,苗苗蹲下来,担忧道:“郁娘子,你没事吧。”

郁娘忽然伸手抱住苗苗,埋首进苗苗的肩膀上,她嘴唇颤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传出来。

“苗苗,我好痛。”

这句话似乎胜过千万句诉苦,苗苗的眼泪一时控制不住也落了下来,她抱住郁娘,抽着鼻子:“没事的,郁娘子,咱们把身体养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的。”

是啊,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如今局面对于她来说算是前进了很大的一步,实现了她一直以来的愿望,成为太子后宅有名分的女人。她不会再被人随意发卖,也不用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可是现在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兴许是因为这个名分杂糅进太多东西,失去的远比她得到的要多。

原来一个奢望等了太久,再得到时,已经不复从前的那般心情。

那日在收到惠娴皇后的册封懿旨时,她脑海中涌现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做了奉仪,往后没那么容易逃离东宫了。

晚间,裴元清给郁娘看完病,来做说客,解释假孕一事的原委,将问题都揽在自己身上,让郁娘不要怪罪南廷玉。

郁娘原先只觉得“孩子”丢失后,小腹空落落的,现在知晓压根就没有“孩子”,心脏也变得空落落的。

她自嘲笑道:“老先生,若我真的孕,太子殿下就不会如此为之吗?”他们不懂她难过的是什么,在意的是什么,以为告诉她,她没有孩子,她的恨就没了根,就会消失。

裴元清一怔,没答话。

这个答案彰明较着。

殿内寂静无风,许久,裴元清叹口气,声音中有着深深的无奈:“郁娘子,殿下所在的那个位置,注定了他不能意气用事,不能儿女情长。”郁娘如今的反应超过他的预测,这倒是他所没想到的。

临走前,裴元清复又叹道:“郁娘子,这世间的事,无法事事顺遂,万般如意,还须拾阶而上。”

郁娘没说话,大悲大痛之后,不知是想开了,还是心如死灰了,千愁万绪归于平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书房被烧后,南廷玉搬到藏书阁处理公务,这几日也是宿在这里。他靠到椅背上,合上眼皮,捏着鼻梁缓解疲劳。

安公公端着汤盅和糕点进来,笑着告诉他,这是郁娘子命人送过来的。

他神色一顿,睁开眼,状似不经意确认道:“她让人送过来的?”

“嗯。”

他嘴角牵出微不可察的弧度,心道,这示好的方式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和愚钝。

他伸出手,安公公忙为他舀了一碗汤,送到他手里。不知看到什么,他眉心皱了皱,尝了一口,又铁青着脸放下。

旋即,他目光落到糕点上,捻了一块放入嘴里,越嚼脸色越沉。

汤里有葱,味道也不对,糕点又甜又腻,这些东西分明不是她为他准备的。

她压根就没有来向他示好!

他铁青着脸,斜睨向安公公,安公公迎上他的视线,讪讪开口:“殿下,这汤羹和糕点不对胃口吗?”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备的?”

“是苗苗送给老奴的,老奴觉得应是郁娘子命她备的。”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隐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这些东西压根就不是郁娘的心意,是苗苗想为她固宠,假借她的名义备的。

而安公公不会看不出来,估摸也是在帮着苗苗哄他。他沉下脸:“把这些东西拿下去,往后不要再给孤送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安公公顿了顿:“是。”心中却在叹息,不知道这二人要闹脾气到何时,主子不开心,他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要夹着尾巴,跟着不开心。

·

“娘亲,女儿的头好疼,能不能晚些找父亲……”

“琳琅,你忍忍,再忍忍罢,我们若是去都城迟了,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就要被人抢走……”

“娘亲……可是女儿真的很难受……”

……

“琳琅,你好些了吗?琳琅,你不要吓唬娘亲,娘亲这去给你找郎中,你在这里等娘亲。”

“琳琅……琳琅你去哪儿了?”

“你找船上那小丫头吗?她病死喽,尸首刚被收尸人扔到乱葬岗去了。”

“不可能,琳琅不会……不会有事……琳琅……琳琅……”

恰逢荒年,饿殍不知凡几,乱葬岗中尸首遍野。

大雨倾盆而下,她一具具尸首翻过去,疯了一般喊着“琳琅”二字,始终没有听到应声,万般绝望之际,忽然在脚下的死人堆里听到一声微弱的“娘亲”,她推开尸首,满眼惊喜的看过去,却又在抹开对方脸上的灰渍,瞧清楚对方的面庞后,眼中惊喜僵住,灭顶的绝望和无助如山般压来。

“琳琅。”她的琳琅丢了。

“娘亲。”

宣夫人忽然从梦中惊醒,听到耳边的呼喊声,一把攥住宣若薇的手,只是在看清是宣若薇的面庞后,眼中惊喜瞬间消失。

宣若薇注意到她眼神的变化,顿了顿,小声安抚道,“娘亲,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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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夫人没作声,从枕边摸到佛珠,转动着佛珠,平复心情。

她常会梦到这段记忆,梦到自己在乱葬岗中找人,最终找到了人,弥补了那段遗憾。只是近些时日,这段梦魇出现的实在有些频繁,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宣若薇抱住她,宽慰道:“明日,我陪娘亲去佛堂为……姐姐上炷香吧。”

“嗯。”宣夫人阖目,口里又念起经文,过了会儿像是想起什么,她道,“你怎么这般晚来找我?”

“娘亲,太子二月中旬要准备南巡,我想随他同行。”

宣夫人蹙眉:“你是未出阁的女子,没有理由与他同行。”

“所以女儿才来求娘亲,想请娘亲帮帮女儿,出个主意,让女儿能跟随太子一道南巡。”默了一瞬,宣若薇又解释道,“不知是不是女儿多想,总觉得伽蓝寺一事后,太子殿下对女儿态度十分冷淡。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女儿和太子之间的赐婚会……出差错。”

宣夫人本想要拒绝宣若薇,可是听着一声声“女儿”,似是和梦里那道辗转思念的声音对应上,心中不由一片苦涩,忍不住将满腔悔恨和爱意,都注在了宣若薇身上。

“你若想南巡,我帮你,只是切忌不要生事。”

“多谢娘亲。”

·

长乐宫近些时日在重建宫殿,一早便有动工声,夜色落下后,声音才渐消。

郁娘住进最偏的寝房休养,远离这些声音。

她和南廷玉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怎么见面,也没怎么说话。苗苗倒是经常会把他的事情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透露给她,前些时日还被她发现苗苗竟以她的名义去给南廷玉送汤送糕点,她把苗苗给说了一顿,苗苗方才消停些。

身子好了许多,她和苗苗在花园中散心。长乐宫里的花花草草,一年要换四茬,因此四季景色各不同,现在正值初春,院里开满了早樱。

白色樱花随风簌簌而落,在地面堆了一层花毯。

二人踩着花毯,闲庭散步,绕过竹林,来到望舒殿旧地。新的地基已经打好,规模瞧着要比以往更为宏伟壮观。

工匠们正各司其职,有条不紊忙着事。

几个木匠一边做活,一边聊着事。

“灰筒瓦换作琉璃瓦、夔龙随梁枋变作双鹿随梁枋、菱花窗换作槛窗……宫殿较原先改了有几十处,听闻都是按照未来太子妃的喜好而动。”

有人笑道:“毕竟这以后是要作殿下的婚房,自然要考虑未来太子妃的意思。”

“听闻前些时日遥河十六座城上书圣上,认为宣姑娘既是飞鸾灯的神女,那便有赐福百姓之力,于是请宣姑娘和太子一同南巡,赐福辟邪、泽被十六城百姓。”

提到这,又有人接话:“南巡之后,咱们太子殿下和宣姑娘就该成亲了吧?”

“嗯。”

苗苗忙拉着郁娘走远,郁娘还是从他们的交谈声中听到些模糊字眼,面上倒是平静如常。

苗苗嘀咕着话:“这些人倒是会胡说八道。”

“南巡?太子需要去多久?”

“两三个月左右。”

郁娘若有所思:“倒是走得挺久的。”

他不在,她倒有了空闲和时间。

只是没想到当晚,她就见到了许久未见到的南廷玉。

他冷着脸,让她去置办东西,过两日便随他一同南巡。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巡一事,与其说是带着她去,不如说是直接命令她去。

她以身子休养,不易奔波为由婉拒,却没有拒绝掉,只得准备行囊,思来想去没什么好带的,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只带了苗苗和火火。

此次南巡走水路,龙船将沿着遥河而下,路过七个州府,十六座城池。每座城池约莫停留三四天,南廷玉将会和当地的官员百姓见面,大有善体下情、访贫问苦之意。

郁娘想不通这事为什么要带上她,如今她和南廷玉两两相望,不过互相添堵罢了。

二月中旬,寒气未消。

郁娘披着羽氅,戴着帷帽,将身子裹得严严实实。

马车停在遥河岸边,她在苗苗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目光望向远处,入目便是一艘四层高的龙船,那船修得壮观大气,如一座山横亘在河中央,自成巍峨磅礴的气派。水面泛起薄雾,雾气沿着船身缭绕,如云托举着高山,似缥缈仙境,又似海市蜃楼。

陆陆续续有人在登船,岸边还有些人在话别。

郁娘一眼便注意到宣母等人。

宣母手中攥着佛珠,眼神温柔看着宣若薇。宣若薇此刻正被一群贵女包围着,这些人都是来送她的,南廷婉也在其中。

大抵是上次伽蓝寺“磨镜”一事,让二人都起了避嫌的心思,举止不如往常那般亲昵。

南廷婉叹道:“哎,若薇姐,一想到这次要和你分别两三个月,我便觉得无趣,早知道我再去求一求母后,让母后也给我安排进南巡的队伍……”

宣若薇心道,她便是求个千百次,惠娴皇后也不会同意,现下,惠娴皇后巴不得她们二人隔得远远的,不要见面才好。宣若薇面上笑着道:“三公主,此次南巡路途久远,您金枝玉叶,身子不一定能吃得消。想来皇后娘娘也是怜惜你,才没有让你随行。”

南廷婉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了些释怀,嘴角扬起笑,正欲说什么,余光忽然瞥到郁娘的身影,那脸上的笑瞬间便垮了下去。

郁娘隔着帷帽的薄纱,将南廷婉这陡然变化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心道,三公主还是这般怒形于色。她迈步正要离开,没想到南廷婉从身后追了上来。

“站住。”

郁娘转过身。

南廷婉看不清郁娘的面庞,见郁娘遇到她不打招呼,也不摘掉帷帽,大有轻视她之意,她心中憋屈恼火,可也不敢再向以前那样随意惩罚郁娘,现下喊停郁娘,不过是想来炫耀一番。

“郁奉仪。”这三个字咬得很重,南廷婉磨了磨牙,“本公主还没有从皇家玉牒上除名,哦,往后本公主也不会被除名,因为父皇疼爱我,拒绝了母后的提议。”

郁娘声音平静道:“那妾身恭喜三公主了。”这事倒是在她预料之中,毕竟三公主玉牒除名的话,将来还怎么能代表大乾的公主去图门族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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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或许曾在二公主和三公主之间摇摆不定,但现在二公主的生母云妃自缢,胞弟薨逝,二公主孤苦伶仃,皇帝不忍,也不能再送二公主去和亲。否则此无情之举会遭到谏臣抨击,受天下人批评。

恰好三公主惹是生非,闹了许多笑话出来。那和亲之事自然便落到南廷婉头上了,想来这才是皇帝阻止玉牒除名的原因。

南廷婉见郁娘听到这,竟不为所动,心中觉得无趣,这时,目光瞥到南廷玉和几个世家子弟一边聊着话,一边向这边而来。她忙闭上嘴,回到那群贵女中。南廷婉现在见南廷玉,犹如老鼠见到猫一样,害怕得不行。

众人向南廷玉的方向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郁娘也跟着福身行礼。

南廷玉目不斜视,没看她,越过她身旁,径直朝龙船的方向而去。

宣母轻拍了一下宣若薇的胳膊,宣若薇立即识趣跟上南廷玉。

世家子弟们笑着为宣若薇腾出位置,宣若薇也不拘谨,举止落落大方,与南廷玉聊着话,二人并排而行,在下人们的簇拥下,登上龙船。

郁娘则跟在他们身后,距离逐渐被拉长,没一会儿,视线中塞满熙熙攘攘的人影,什么也看不到了。

此次随行人员众多,世家子弟和侍卫仆人加起来共有八百余人,堪比一支军队。一楼二楼是下人房,三楼是世家子弟和一部分亲信侍卫的房间,四楼则独属于南廷玉一人。

郁娘被安排宿在三楼最末尾的房间,与宣若薇的房间隔了十多米,挨得很近。

这位置虽不优越,但外面是甲板,适合赏景。

上了船,她便被苗苗拉着去观景。

龙船划动后,水面荡开一圈圈巨大的水纹,岸上的人和景都在慢慢变小,模糊成灰蒙蒙的轮廓。江面上,另有百艘首尾相连的战船护龙船左右,气势浩浩荡荡,蔚为壮观。

这场景倒不像是要南巡,而像是要南下打仗。

苗苗不禁感叹着话:“真壮观啊,这个时候咱们该是要赋诗雅兴一番……”

这话才落下,远处就响起琅琅之声,几个兴致大发的世家子弟聚在一起,一边喝酒一边吟诗诵词。亦有人吹笛奏乐相伴,颇有“韵悠扬,话短长,畅饮流觞翰墨赋华章”之意。

郁娘摘下帷帽,吹着江风,迸溅的水珠似有若无拂过面庞,带来丝丝缕缕的清凉,裙摆摇动间显出一抹纤细玲珑的身影。

少焉,明日高升,金色流光洒在江面上,随着水波粼粼而动,四周灰蒙蒙的轮廓被染上了千姿百态的绚丽。

看了会儿美景,她想要进屋,却在转身时看到四楼南廷玉的身影。他正站在甲板上居高临下盯着她,不知道盯了多久。

郁娘收回视线,没甚么表情进了屋,第一日过得风平浪静,待在屋子里,看看书,逗逗狗,如此这般到了傍晚,龙船停下来,抵达南巡的第一站——津沽城。

津沽城江岸早已站满百姓,众人皆提着灯笼,摇着手绢,神情激动迎接太子和未来的太子妃,场面很是热闹。

南廷玉和宣若薇下了船,在津沽城的官员簇拥下向官亭而去。

郁娘没出去凑这个热闹,她留在船上,掌着一盏油灯安静看书。看了许久,脖颈酸痛,便披上大氅,抱着汤婆子,去甲板上放松休息。

江水在夜色中化作浓稠的墨,起起伏伏拍打着龙船,龙船自岿然不动。远处,岸边挂满长幡和灯笼,隐约可见繁华喧闹、熙来攘往的夜市一角。

真好看啊,世界偌大,形影却单只。

郁娘思绪飘远,漫无目的想着事。

不知不觉江面寒意入身,手中汤婆子凉下去,待她反应过来,脸蛋和手指早已冻得通红。

她紧了紧衣领,忙走进屋内。

脱掉大氅和外衫,揉着脖颈,向床上躺去,这时鼻息间忽然嗅到一股酒气,她意识到不对劲,身子已经躺下去,正正好压在一处坚硬宽阔的胸膛上。

她吓得欲下床,但对方长臂一揽,又将她结结实实揽了回去。

那人低下头,下巴抵在她耳尖上,沉重而又熟悉的呼吸迅速包裹住她。

“琳琅,孤头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应是喝了不少的酒,脸庞透着红,连带脖颈也一片通红,神情瞧着很难受,眉心紧紧蹙起,闭着眼,没有看她,却是将她牢牢搂在怀里。

又重复了那句话:“琳琅,孤头疼。”

郁娘没推动他的手臂,压下心中的闷堵,不咸不淡道:“殿下,你先松开手,妾身去找裴老先生过来。”

“不要裴老先生……”

说着这话,他将她抱得愈紧,胸膛小腹与她后背的曲线贴得严丝合缝,这姿态似是想要将她拆骨入腹,鼻尖抵着她的侧脸,呼出来的鼻息滚烫灼热,“孤不要裴老先生……”他想要的是她。

“那殿下你先松手,妾身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南廷玉闻言,果真松了些力道,只是郁娘刚要下床,又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他气得翻身而上,将她箍在身下,目光如带着熊熊烈火看着她。

她为什么一定要走?就不能陪陪他吗?

他明明已经放下身段来找她了。

眼中的烈火逐渐变质,化作涌动暗潮,大有吞噬掌下之物的意思。

郁娘的两只手被南廷玉反扣在枕头上,无法动弹,被迫迎上南廷玉直白而赤.裸的视线,清楚看到对方眼神的变化,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绷紧。

她像是想明白什么,屈辱咬紧嘴唇。原来这就是他南巡要带上她的原因,负责给他泄火。

当真是安排的妥妥当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

灯火暗淡,他未曾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难过。

“琳琅,孤疼。”含糊的话中藏下心中难以言喻的情愫。

他很疼,绵绵密密的疼,一想到她,一见到她便觉得疼,可是不见她就更疼了。当真是奇怪,奇怪的病,奇怪的症状。

“殿下……”

她的声音被他堵住。

他此刻不想听到她的任何拒绝和抵触,也似乎只有这样——与她相拥,与她缠绵,与她沦陷,才能稍稍化解他的疼痛。

他的气息裹着酒气铺天盖地而来,充满侵袭和掠夺的意味,根本容不得郁娘这个掌中之物来抗拒。

兴许是二人都素了许久,也兴许是心中隔阂未消,云雨之欢的开头疼痛不止,郁娘忍不住落泪,喉咙中响起破碎的声响。

“殿下,痛……”

她实在受不住,开口求饶,声音中有着颤栗和惧意,像是被人给深深欺负了。

下一瞬,忽见一个黑影从床底下窜起,直奔向南廷玉,口里一并发出汪汪的威慑声,猛地咬向南廷玉。

本欲攻城略地的南廷玉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尖锐的疼痛从身上传来,气得他怒火冲天,想杀狗的心都有了!

“恶犬!孤要杀了你!”

火火咬了一口还不够,龇牙咧嘴欲继续咬向南廷玉。

郁娘见状,一把扑进南廷玉怀中,紧紧抱住他,又忙偏过头安抚火火:“火火……我没事,我真的没事……”

火火对着南廷玉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方向狠狠叫了两声,转而哼哼唧唧看向郁娘,那副姿态仿佛在说,你别怕,我保护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汪汪汪……”

南廷玉咬牙切齿状:“这个恶犬怎么会在房间里?!”白日里瞧着就已经够碍眼了,现在晚上竟然还敢来碍事!

郁娘也不知道火火怎么藏在床底下,揣测道:“应该是妾身上次假孕落胎后,火火担忧妾身,从那日后便常常守在妾身身边。”她晚上休息时,会将它赶走,只是偶有疏漏,它就偷偷摸摸溜进来,藏到她床底下。

有一次被她发现,还是它在床底撒屁,味道太臭,把她给熏醒了。

南廷玉听到郁娘的话,神色一僵,怒火消去大半。又见郁娘此刻抹胸松垮,酥胸微露,柔软身段紧紧贴着他,温香软玉在怀,另一半怒火也消了。

房间里的声响惊动侍卫,侍卫迅速围过来,附近众人人也都从睡梦中惊醒,披上外套,走出来问着话。

“怎么回事?这不是太子奉仪的房间吗?”

侍卫踟蹰道:“里面刚刚传出来太子殿下的叫声。”

“什么?太子殿下在里面?”

宣若薇刚走出来,听到这话,脚步一顿,望向郁娘的房间眼神敛动。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没事吧?”

外面的呼喊声逐渐急促焦灼,似乎南廷玉再不说话,他们便要破门而入。

南廷玉只好阴沉着脸,忍着痛,沉声道:“孤没事,孤只是被狗给咬了一口,你们给孤送一瓶膏药过来。”

安公公:“殿下,犬伤非小事,还是请裴老先生过来查看一番。”

南廷玉脸色略微古怪:“不必了,你们退下吧。”

安公公闻言,心道奇怪,但也不好再强求,便命人去找裴老先生拿药。

门外众人得了命令,悉数离去。

宣若薇看着那扇紧闭的门,没有动,直到婆子轻扯她的衣袖,她才收回视线,进了屋。

不是说南廷玉和她关系生分,已经许久没有同房了吗?今日怎么会……这声响还闹得这么大!

整个三层楼的人都出来了!

房间内,郁娘把火火训斥回床底,蹙眉看向南廷玉:“殿下,真的不需要叫裴老先生吗?”

“不用。”南廷玉想也不想拒绝。

“那殿下伤到哪儿了?”

南廷玉睨她一眼,没说话,神情瞧着有些不对劲。

郁娘下意识想歪,看向南廷玉的两腿间,南廷玉察觉到她探寻的目光,脸色黢黑。

“不是这儿!”

“那是哪儿?”

南廷玉还是不说话,只绷紧脸。

过了会儿,裴元清把药送过来,她要下床拿药,南廷玉见她衣衫不整,拦住了她,他自己开门去拿。

郁娘瞟向他身后,看到他长衫上破了口子,渗出点淡淡血渍,那位置正在……臀腚上。

郁娘:“……”

难怪南廷玉不愿意去看医师,原是不想让人知道堂堂太子殿下,半夜被狗给咬了臀腚。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也算是活该。

郁娘在心中默默吐槽一句,面上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撇开头去。

南廷玉搪塞住裴元清的关心,说了两三句话遂关上门,掂着膏药转身。

他脸色很难看,被咬中的部位尚在隐隐作痛,想着还没有找那只臭狗算账,他踢了踢床板:“出来。”

火火没理睬他,他继续冷笑道:“谋害储君是什么罪?即便你是一条狗也要担下杀头之责。”

说着话间,他余光瞄向郁娘,意图借着狗来“挟制”郁娘。

“津沽狗肉馆很有名,要不明儿就把你送过去,你这皮毛、脑袋、四肢,应该都能卖个好价钱……”

火火似是能听得懂这话,气得汪汪两声。

郁娘倒是神色不变。

南廷玉心中暗道,挟狗以令她,竟然令不住。

她不是很在乎这只狗吗?

毕竟失火的时候,她第一个先救的就是这只狗。

一想到这,他心脏闷闷的,不甘的苦水冒了一股又一股,也没了吓唬火火的心思,将那膏药扔到郁娘眼前,趴到床上,忿忿命令道:“替孤擦药!你的狗咬伤了孤,由你来善后。”

郁娘:“……”

她看着南廷玉,放在半年以前,是怎么也不会相信光风霁月、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竟趴到床上,让她给他的……臀腚擦药。

她神色顿了顿:“殿下身子矜贵,妾身怕……”

“你的狗连孤都敢咬,你还有什么好怕的?”磨磨叽叽,照顾他一下都不愿意,那他就偏让她照顾。

郁娘:“……”默了一瞬,她绷着脸,伸手帮他脱掉长衫和亵裤。

他道:“出血了吗?”

郁娘将沾血的衣裤悄悄藏了起来:“没有,只破了点皮。”

南廷玉蹙眉,伸手欲探向伤口,郁娘忙道:“殿下别乱碰,小心伤口生炎。”

他收回手,没再说话。

裴元清给的擦伤药,有些刺激,沾到伤口立即传来一股刺痛,不过这点疼痛对他来说是小意思。

他在中蛊毒时,便已经体验过千万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想说什么,床底下忽然传来火火的呼噜声。

火火原先闹腾了会儿,现在沉沉睡去,口里的呼噜声一声比一声响,似能震动上方床铺。

南廷玉默了一瞬,忽然道:“如此聒噪,晚上人还怎么睡觉?”

郁娘踟蹰:“那妾身把火火赶出去?”

南廷玉不答反问:“它晚上睡在哪儿?”

“妾身在甲板上为它搭了个简易的窝。”

“甲板湿寒,你怎么能让它睡在那里?”

郁娘:“……”

他方才不还是说要把它送进狗肉馆吗?怎么转眼就为它担心甲板湿寒了?

性子还真是阴晴不定。

南廷玉又道:“就让它睡在你这房间好了,至于你……”后面尾调拉长,语气沉下几分,“跟着孤,去楼上歇息。”这房间又小又冷,附近住的皆有人,声音稍微大一点,便私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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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

兜兜转转,原是为了这。

“涂了半刻钟,药还没有涂完吗?”

郁娘忙收回手,方才只顾着说话,竟忘了手中涂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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