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风雨阅读>女生频道>东宫通房> 第8章 做太子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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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做太子的婢女(1 / 2)

求生的念头占至上风,战胜心中怯懦、恐惧,她开始挣扎,伸手去掰南廷玉的手,可是自己的这点力气,无异于蚍蜉撼树。

她根本掰不动,又去抓向南廷玉的脸。

南廷玉虽然看不见,耳力却很好,精准避开她的触碰,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在她几近昏死崩溃之际,才猛地推开她。

窒息的力道消失后,空气争先恐后涌进鼻腔里,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好似怎么都呼吸不够,胸脯一起一伏。

南廷玉收敛眉眼,向后倚到长椅上,摸着右手虎口处的疤痕,冷脸道:“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孤挖了你的舌头。”

郁娘不住咳嗽,咳得眼泪快要落下来,神智慢慢回笼,意识到南廷玉这话代表自己已经死里逃生,尚来不及庆幸,便俯首断断续续道,“咳咳……奴知错了,谢殿下饶命。”

“滚出去。”

郁娘站起身,两条腿还在发抖,哆哆嗦嗦退出去。

跗骨惧意还未消散,出了营帐不小心跌倒在地,踉踉跄跄爬起来,身后仿佛有什么洪水野兽,头也不回跑走。

一直回到营帐,她才缓过神来,只是呼吸仍然急促。

差一点……

差一点就要被南廷玉活活掐死了。

还好他最后收回手了。

只是他的那双手,灼热的温度,坚硬的骨节,好似还留在她的脖颈上,要刺穿她的皮肤,拧断她的骨头………

她不自在的摸着脖子。

他掐住她的脖子时,她就像是一只被虎爪抓住的蝴蝶,完全无力反抗。

脆弱、渺小、不堪、卑微。

她这样的人,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烘托老虎的强大吗?

孟妇人见她一副狼狈模样,顾不上嗑瓜子,上前询问太子留下她做何。

她知晓郁娘的真实容貌,昳丽妩媚,像个狐媚蹄子,起初还以为看太子看上她了,但转而想太子眼睛看不见,自然也没见过郁娘的模样,那能留下她做甚?

郁娘此刻只觉脑袋发疼,月事还在缠身,小腹隐有阵痛传来,她哆嗦着去找汤婆子,没有理睬孟妇人。

孟妇人心中不悦,上下打量她一眼,又嘲讽道:”你莫不会是触犯太子,被太子责罚了?”

“是。”她见孟妇人隐有喋喋不休之势,只好敷衍道。

孟妇人捻了颗瓜子放入嘴里,笑出声:“你呀,真是没出息,好不容易有机会攀上贵人,竟然把贵人给惹怒了。”

汤婆子找不到,郁娘手脚冰凉,缩回被子里取暖,两只手搓了搓,搓到发热后贴在小腹上。

她闭上眼睛,恍恍惚惚的,孟妇人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什么也没听不进去,只觉得精疲力竭。

军营里那么多人,她偏生惹到太子殿下,也真是倒霉。

不知道以后日子会不会不好过。

她忧心忡忡,肚子也疼得难受,各种滋味叠加在一起,想死的心都有了。

过了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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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子,你在里面吗?”

郁娘忍着疼掀开被子:“我在。”没想到天色这么晚了,苏子还会找过来。

孟妇人闻言,也掀开营帐,走了出去,瞧见苏子旁边还站着裴元清,孟妇人连忙道:“裴老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裴元清:“我给郁娘送个药。”

孟妇人闻言,撇了撇嘴,退到一旁不说话。

郁娘走出营帐,她脸上的墨草汁几乎快没了,露出没有血色的皮肤,眉眼恹恹苍白又,虚弱走出来:“老先生,是你找我吗?”

“嗯。”裴元清皱着眉看她,让苏子将汤罐递给郁娘,“我听苏子说你身体不舒服,让苏子熬了四物汤,你趁热喝罢。”

四物汤祛瘀止痛,能补血活血。

郁娘一愣,心中如被注入暖流,整个人暖烘烘的,想死的心,在这一刻有一丝动摇。

她眼眶湿漉漉的:“谢谢您,老先生。”

分明只是盅普通的四物汤,可在这一刻暖汤入胃,竟觉得十分美味,身体暖乎乎的,心情也暖乎乎的。

待郁娘喝完汤后,裴元清支走苏子和孟妇人,皱眉问道:“今日太子殿下留你,是为何事?”

郁娘本来想瞒下去,怕裴元清生气赶走她,现在估计瞒不住了,就把她和太子之间发生的种种都说出来。

裴元清听完后,哭笑不得,既惊讶她能招惹上太子,又惊讶她每次都能“虎口脱险”。

“太子殿下现在既然放了你,那往后就不会故意惩治你,你不必忧心。”

郁娘讷讷:“但愿如此。”

裴元清:“我给太子殿下治病五年有余,熟悉他的性子,他不是生性残暴、滥杀无辜之人。”

郁娘不作声。

裴元清:“你早些歇息吧。”

郁娘点点头,抱着尚有余温的汤盅,红着眼再次谢了裴元清。

军医苑事务繁忙,裴元清却能抽出空来看她,她心里很感动,只是不知道自己能报答什么。

进屋看到上次买的布匹,郁娘觉得可以给裴元清做一双护袖。他常年与药草打交道,袖子上难免会沾到药汁。

她量了下尺寸,估摸着可以做好几双护袖,剩下的能分给苏子他们。

这匹布她本来打算给自己做手帕、诃子这些小物件的,现在打算分一分,送给军医苑的人。

军营这晚是驻扎在山林里,晨间薄雾重,夜风沿着山坡徐徐而来,春末时节仍有几分寒意。

郁娘惊惧一日,寅时左右才睡下,而另一边,放哨的铁骑军方才交接完班。

沈平沙早早就醒了过来,巡视一圈营地后,循例向两个护卫询问太子的事情。

得知昨晚南廷玉嘉赏军医苑众人后,独留下一名药娘,沈平沙敛目问道:“太子殿下留下那位药娘做什么?”

“我们当时被太子赶了出去,也不知清楚里面的情况。”

“那有听到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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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听到有女子的啜泣声。”

“啊……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大约半个时辰后,哦,她出来时步子踉跄,腿脚不稳,还摔了一跤。”

“……”

沈平沙一时没作声,想入非非,脸色有些古怪。

张奕和涂二还在自言自语,聊着话。

“也是奇怪,太子殿下那晚脸上还受了伤,该不会是那位药娘抓的吧?”

“若真是她抓的,太子殿下为什么没有问罪?”

沈平沙绷起脸色,打断二人的嘀咕:“不要妄议主子。”

张奕和涂二顿时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沈平沙又道:“那个药娘长得怎么样?”不待二人开口,他自顾自道:“罢了,我亲自去军医苑看一眼。”

郁娘不知道那位真正的沈督军,沈平沙为什么要见自己。她睡得正沉,被人喊起来,原先刻意涂黑的脸庞经过昨晚一番折腾后,变得斑斑驳驳,一块白一块黑,看着有些滑稽。

不过倒也看出来她本来的肤色,未被遮掩的几处皮肤白到近乎透明。

她低垂着头,蔫巴巴站在沈平沙面前。

沈平沙敛眉打量着她,乍一看,她不怎么起眼,不过仔细还是能看到她的不同。她底子好,五官精致,真实的皮肤也白,身上虽然穿着宽松的学徒装,依然看得出来身段纤细苗条,褪去伪装,应当是个妙人儿。

沈平沙道:“多大年纪了?”

“十六。”

沈平沙没想到郁娘年纪会这么小,比太子殿下还要小两岁。

难怪太子殿下会……

沈平沙咳嗽一声,板着脸道:“此次行军匆忙,殿下身边也没有个人来照看,路上多有不便,从今儿起你去殿下的营帐,负责照看他的日常起居。”

郁娘抬起头,懵懂看向沈平沙,这话是要让她去太子身边做婢女?

为什么?

她不太想跟南廷玉接触,下意识便想要拒绝,但沈平沙没给她拒绝的机会,便让人直接将她的东西搬到太子营帐的附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铁骑军又赶了一日路,傍晚时分安营在山脚下。

南廷玉同几位将领商量完事情,已是深夜,他在护卫的陪同下回营帐,夜风吹得衣袍晃动,瑟瑟寒意渗入身体。

以往在东宫,安公公总会为他备上大氅挡风御寒。这次他走得匆忙,不能让人生疑,便没有带上安公公,这一路生活颇有不便。

进了营帐,张奕和涂二守在外面,南廷玉看不见,只得放慢步伐,摸到桌子,正欲拿起桌上的茶杯,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他蓦地向身后出手,捏住郁娘的脖颈,郁娘连忙出声求饶:“殿下,是奴婢!”

南廷玉放缓手中力道,却仍然捏着郁娘的脖子:“你是不知死活吗?竟然还敢出现在孤的面前!”

“殿下息怒,是沈督军让奴婢来伺候殿下日常起居的!”

南廷玉皱眉,似是有些不信,不过手中力道放缓不少,出声让人把沈平沙喊过来。

片刻,沈平沙裹着满身寒气进入营帐。

南廷玉此刻已经松开郁娘,郁娘脖颈被掐得通红,原先的印记还没消失,现在是新旧痕迹交错在一起,紫红一片。她缩着肩膀站在边上,捂着酸痛的脖子,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南廷玉冷冷道:“她是怎么回事?”

沈平沙在心里斟酌着话:“殿下,臣见您如今行走不便,便考虑找个婢子在身边伺候您。”

“不必。”南廷玉没有多想便否决掉。

沈平沙又道:“军营里都是男人,大大咧咧惯了,照顾起殿下您恐怕不够细致。这一路,臣看殿下吃也吃不好,睡也不睡好,再这样下去,恐怕在到蓟州城之前,难以养好身上的伤和眼睛……”

后面一句话刻意压低了声音。

南廷玉脸色不怎么好看,闻声没说话,心思却被沈平沙说动几分。

这些时日他身边虽然有军医苑和护卫照顾,但总归不够细致,若是到蓟州城眼睛还没有治好,届时再想隐瞒下去就难了。

沈平沙看南廷玉沉默的模样,猜测南廷玉被说动了,暗自抿抿嘴,心道,太子殿下虽然性子冷,可始终年轻气盛,营帐中需要个女人也是正常。

偏生太子脸皮薄,又注重名声,那他便做这个“好事者”,找个合适的理由将人留在太子营帐里。

想到这,沈平沙唇边笑意更深,向一旁的郁娘使个眼色:“殿下,这婢子先留在你这里,若是用得不称心再赶走就是了。”

话落,沈平沙便转身离开。

郁娘识趣上前,温声开口:“殿下,让奴婢伺候你就寝。”她没有选择的权利,不想接近南廷玉,却仍被赶了过来。她就像牲口一样被人送往四处,将来或许也会像牲口那样被宰杀吃肉,榨干身上最后一点益处。

她想摆脱掉任人宰割的命,那就要讨好砧板上的那把刀。伺候南廷玉,无异于虎口谋生,可若能谋成功,兴许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也能找到条出路。

想通这一点,她决定铤而走险,留在南廷玉身边伺候。

沈平沙走后,南廷玉才开口,态度冷淡又恶劣:“这么快就自称奴婢了?会做奴婢做的事吗?”

他记得裴元清说过,她是鸾州已故萧校尉的遗孀,记忆中他握住她的手和脖颈时,掌心触感细腻柔滑,不似做过粗活的人。

这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妇人,能伺候好他吗?

郁娘轻轻颔首,反应过来南廷玉看不见自己的动作,连忙道:“会做,奴婢会做的!”她在教坊里学过不少伺候男人的手段,照顾日常起居,自然不在话下。

听到郁娘话语里的卑微讨好之意,南廷玉神情越发冷淡,他看不见郁娘,脑海将郁娘想做面目谀媚的妇人,下巴朝着郁娘的方向抬了抬。

“过来,伺候孤。”

郁娘慢慢走过去,她比南廷玉矮了一个个头,又低垂着脑袋,所以视线只到南廷玉的腰间。

他身上穿的衣服,是在布店老板那里买的成衣,为黑底金边男士圆领袍。

款式简单,不难伺候。

郁娘先解开南廷玉领口的暗扣,再解开腰带,为他褪去外袍,他里面穿着白色里衣,较为贴身,能看出干劲颀长的身形,肩膀很宽,双臂悠然张开,示意郁娘把里衣也给脱了。

郁娘脸色发热,替他脱掉里衣,他倒是一副习惯旁人处处照顾的模样,面上丝毫不觉得尴尬。

里衣下是绑着纱布的宽阔胸膛,胸前的伤看着还未好,层层叠叠的纱布上透出丝丝血渍,郁娘抬头飞快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绢纱和草药在桌子上,拿来给孤换药。”

“是。”

南廷玉坐到椅子上,方便郁娘换药。

郁娘俯下身一层层揭开他胸前包扎的绢纱,露出猩红狰狞的伤口。

这伤口长得有些奇怪,四周似是用刀剜出来的痕迹,几乎对穿到后背,可中间的那坨肉却鼓起来,形成一个猩红色的鼓包。周遭青筋暴起,交错盘踞在鼓包之上,看着无比可怖狰狞。

郁娘正惊愕间,那鼓包突然动起来,吓得她惊叫出声,急忙捂住嘴,声音还是露了出来。

反应过来失礼后,她立即跪下来请罪:“殿下,请恕罪。”

南廷玉抬起眉头,好整以暇道:“害怕了?”

“不……不是,奴婢只是一时未反应过来。”话落,郁娘抬头看向那团还在鼓动的肉,努力克制住声音的颤抖,又道,“奴婢这就为殿下敷药。”

南廷玉哼了一声,向后靠到椅背上,他肩颈绷紧,胸前肌肉线条分明,衬得鼓包更加突兀。

郁娘颤抖着手将药膏敷到鼓包上,鼓包动得更厉害了,皮下包裹着的猩红色肉团似乎想要冲出来,却怎么冲不出来,以致扯得四周青筋发颤,狰狞可怕,好在敷上药后,很快就消停下去。

郁娘战兢兢盯着这个鼓包,心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鼓包不像是伤口,倒像是里面蛰伏着一只可怕的怪虫。

太子殿下这是患了什么病?

好生怪异。

她摁下心中的恐惧,拿起绢帛,绕过南廷玉的腋下、后背、前胸,仔细缠绕好几圈,停在他肩颈上,轻声问:“殿下,这个力度可以吗?”

“嗯。”南廷玉应了声,换药比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原以为她看到他胸前这古怪的东西,会被吓得连滚带爬跑出营帐,毕竟裴元清的得力大徒弟苏子第一次给他包扎时,就被吓得脸色发白,跌坐在地上。

这个妇人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冷静许多。

包扎完毕,南廷玉没让她搀扶,独自走进屏风,即便双目不能视,姿态也是一派矜贵高冷。

不多时,榻上传来吱呀声,一道不辨情绪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既然你来到孤身边伺候,那么往后就要嘴严,若是对外说了不该说的事情,你这脑袋……”

郁娘赶紧道:“殿下请放心,奴婢绝不会对外泄露一字。”

南廷玉哼了声,没再说话。

营帐内陷入到安静中,烛火憧憧摇动。

郁娘局促的站在原地,眼睛轻轻觑向屏风里,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转眼想到当奴婢的最重要的是要有眼力见,于是她蹑手蹑脚开始收拾营帐。

往日给南廷玉收拾营帐的人估计是个粗心的汉子,看似将东西摆放的规矩,却不便失明的南廷玉使用。

比如脏衣服和干净的衣服堆放在藤箧两侧,极容易弄混淆。案几上摆的东西过多,有冒着热氲的茶壶,有笔筒砚台,亦有药草和绢布,显得杂乱无章。门口,仕女浣纱屏风的位置也不便南廷玉行走。

郁娘收拾干净案几,挪动了屏风的方向,最后抱着一堆脏衣服,小声道:“殿下,奴婢将您换下的衣服拿去洗净,有事您再叫奴婢,奴婢就在隔壁。”

屏风内没有回应,她估摸着南廷玉睡着,躬身轻轻退到营帐门边,正要掀开帘帐时,南廷玉的声音忽然透过屏风传出。

“以后不准再用香露。”

香露?

郁娘愣住,退出营帐后,左右闻闻,身上没有什么香味啊。

哪里来的香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春末时分寒意还未全退,溪水浸着一股凉气,将郁娘的手指冻得发红,等她将洗好的衣服晾在树杈上,已是月上中梢。

兴许今日是被南廷玉胸前的那团奇怪的鼓包吓住,夜里竟做起噩梦。

梦中鼓包慢慢裂开,从中爬出一根细长可怕的触角,紧接着,南廷玉全身的皮肤如干涸的泥土,裂出一条条杂驳交错的缝隙,一只面目狰狞的凶兽嘶吼着从缝隙中破土而出。

那凶兽张大嘴巴,吼声震天,一路追着她不放。

她东躲西藏,最后还是被抓住,吓得呜呜求饶:“凶兽殿下,求求你放过奴婢,奴婢不好吃的……”

凶兽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声,郁娘颤巍巍抬起头,刚想看它笑什么,下一瞬,就见一张血盆大口向她咬过来。

噩梦骤然惊散。

郁娘忙将露出在外的脑袋缩回被子里,闭着眼,心脏突突跳动。

她的胆子很小,以前教坊的姑娘们经常逗她,说她上辈子一定是个鼷鼠,这辈子才胆小如豆,怕风怯雨。

天还未亮,她却睡意全无,心中越是害怕,越是忍不住想到那团鼓包。

记得裴元清曾提到过一嘴,说是“贵人生了病”,难道鼓包里是寄生虫?或者蛊毒?

南廷玉的眼睛是不是也跟这个它有关系?

营帐外,伙夫已经架起土灶,炊烟绕着薄雾升起,林间响起时不时的鸟鸣声更显一派安静

郁娘收回思绪,从床上坐起身,昨日她向南廷玉的两个随身侍卫询问过起居情况,一早便守在紫金营帐前。

听到里面有响动声,她轻轻开口:“殿下,需要奴婢伺候您起居吗?”

里面的人似乎顿了下,反应过来郁娘的声音后道:“进来。”

郁娘撩起帘帐,小步越过屏风,来到床前。

南廷玉坐在床边,领口松垮,隐约可见胸膛包扎的绢纱,眼上缚着的白帛摘下,玉冠置在一旁,五官悉数露在外面。

郁娘掀起眼皮,瞟看了一眼南廷玉,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清楚南廷玉的模样,白帛下的眉目比她想象中要英挺俊美许多。

五官搭配在一起,深邃周正,甚是好看,也兴许是才睡醒,脸上少了盛气凌人的气息,看着没往日那么可恶。

只是很快,南廷玉又恢复原样,伸开双臂,姿态是一副冷漠高傲样,吩咐道:“替孤宽衣。”

行军赶路无法讲究,他穿得还是昨晚换下来的圆领黑袍,郁娘帮他穿上衣服,系好暗扣,看着眼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心道,明明只是普通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别样的好看,和萧重玄一样穿什么都好看。

南廷玉鼻翼间又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若隐若无,透着说不出的甜意,他不悦的敛起眉峰,正欲开口斥责郁娘,这时,帘帐外响起张奕的声音,说是沈平沙请他去议事营商讨事宜。

南廷玉便没管香气的事情,在张奕的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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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则撸起袖子开始干活,整理床铺、擦拭案几,烧上热水……

南廷玉的营帐很大,是普通营帐的三倍左右,打扫干净需要花不少时间,她一直低头躬身打扫,忙了半个多时辰,腰背酸软胀痛。

她便捶着腰稍作休息,活动脖颈时注意到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两团濡湿的痕迹,羞耻感瞬间爬上脸庞,烧得面皮通红,耳朵也几欲滴血。

最近这段期间一直处在葵水期,胸脯胀胀的,原以为晚间取过乳,次日便不会再溢出,没想到今天竟然会湿了外衫。

而她却还没有察觉!

丢脸。

太丢脸了。

到底是什么时候湿了外衫?

进营帐时她一直低着头,没看出来异常,那应该是进营帐之后才湿了外衫。

想到这她呼口气,心中暗道,还好南廷玉看不见,不然她就以头抢地,死了算了。

她的营帐搭在南廷玉的营帐旁边,附近有不少站岗的铁骑兵,她提上水壶,遮掩住胸脯,假装自然的回营帐内。

进了帘子后,飞快脱掉濡湿的灰袍,在胸口裹上三层束胸布后才换上干净的外衫。

只是心里还有些怕,便左看看,右看看,再三确定有没有异常。

郁娘喃喃:“看样子白日里束胸布也要勤换。”不然还是有渗漏的风险。

等治好南廷玉的病,她想让裴元清帮自己把这怪病给治好,长久这般下去,日子都没法正常过。

刚想曹操,曹操便到。

裴元清晨间按例来给南廷玉看病,听闻南廷玉和沈督军在议事,他便趁着空闲来看望郁娘。

昨日苏子告诉他,郁娘被调到太子身边伺候,他心中惊讶不已,想着上次郁娘说过的话,心中有些担心郁娘,思忖后,想给郁娘提个醒。

郁娘见到裴元清找来,掀开帘子迎裴元清:“裴老先生,您来找我吗?快进来吧。”

“不了,我只同你道个两三句话。”裴元清站在帐外,环顾一眼四处,压低声音道,“太子缘何将你调到身边?”

“是沈督军将我调过去的,说是能更好照顾太子。”

裴元清捋着胡子,默了一瞬才开口:“你既已来到太子身边做婢女,有些忌讳一定要明白,太子身份尊贵,伺候他的婢女下人都要身家清白的七品以上官家姑娘,所以你万万不能将自己曾待在教坊里的事情泄露出去。”

郁娘顿住,下意识点点头。

原来她这样的人,连去给人家当婢女都没有资格。

“还有,太子身边势力混杂,你日常需万分小心,不要牵扯进麻烦中。”

有很多话不能直白说,裴元清只点到为止。

朝堂形势波诡云谲,太子身边蛰伏无数豺狼虎豹,若有危险,伺候太子的这些下人们便首当其冲。是故,伺候太子这事,祸福相依,往后如何,只能看郁娘自己的造化。

郁娘鼻头酸酸的:“谢谢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先生您的提点。”她忽然想到当初裴元清留下她在军医苑做药娘,兴许也是不合规矩的。

若不是他的好心收留,她应当已经被卖进勾栏院。

二人话方落下,张奕和涂二便找过来,说是太子已经回来了。

裴元清颔首:“我这就过去。”顿了顿,他看向郁娘:“郁娘子,你也在边上看着,将来还需要你帮忙。”

“是。”

郁娘跟在裴元清后面进入营帐,南廷玉不知道和沈平沙讨论了什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他坐在椅子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案几。

郁娘识趣上前,为他斟上热茶:“殿下,小心烫。”

南廷玉没理睬她,她又给裴元清也倒上热茶,然后躬身站到一旁,看着裴元清给南廷玉看病。

南廷玉解开外袍,露出胸膛,裴元清从药箱里拿出三根细长的银针,约莫有三指长,瞧着很是吓人。

郁娘正好奇这银针的用法,下一瞬就看到银针从南廷玉的前胸直接对穿到后背,吓得她倏然屏气,差点惊呼出声。

难怪“鼓包”四周有类似于弓弩刺穿的伤口!

裴元清将剩下两根银针对穿过去,这三根银针围着“鼓包”,组成三角形状。

针尖尖细锐利,包裹着层血丝,银针慢慢变黑,一股黑色污血顺着银针一滴滴溢出来。

兴许是有些痛,南廷玉眉心拧动,右手骨节发白不自觉攥紧。

郁娘壮着胆子走上前,拿着绢帕给南廷玉擦拭污血,余光瞥到那团诡异的“鼓包”,手心都在发凉。

心中忍不住再次猜测,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刻钟后,裴元清取出三根银针。

银针扎过的地方留下污黑印记,似血非血,很是怪异。郁娘上前擦拭掉印记,替南廷玉穿好衣服,尔后又退到身后去,不动声色听着二人谈话。

“殿下,污血已经全部放完,蛊虫进入了休眠期,想来不日殿下你的眼睛便能恢复光明。”

这一次南廷玉体内蛰伏的蛊虫忽然苏醒,导致他双目失明,裴元清领着军医苑的弟子们日夜不休,查询各种医治方法,甚至试了许多偏方,才让蛊虫再次陷入休眠期。

早期蛊虫休眠期为一年,如今变成三个月,时间在不断缩短,且每次苏醒后蛊虫也在进化,毒性逐渐加重。

不知道下一次苏醒,南廷玉身上又会出现什么状况。

想到这,裴元清心中叹口气,看着南廷玉的目光浮现出悲惜。

十四岁时,南廷玉正是步月登云、乘风破浪的年龄,却被人买通身边婢女,种下蛊虫,险些丧失神智,沦为行尸走肉的暴徒。

后来几经医治,才勉强压制住蛊虫,却一直无法彻底驱除它。

这四年南廷玉一直饱受蛊虫的折磨,若不是心性坚强,恐怕早已被折磨成疯子。

“嗯。”南廷玉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未缚白纱的双眼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裴元清看向身旁的郁娘道:“殿下,往后伤口换药的事情可以交给郁娘子来处理,她先前跟苏子学过换药的事情。”

“嗯。”

“那臣先告退了。”裴元清说罢,便收拾药箱离开。

南廷玉仍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坐在椅子上。

郁娘见茶水冷下去,替他换上热茶。

茶氲被帘缝透进来的风吹得袅袅绕绕,门外,张奕来报,说是都城和蓟州城发来两封密报。

薄氲后的人这才侧了下身子,向后靠到椅背上:“呈上来。”

张奕掀帘进来,风呼呼窜入,茶水的氤氲很快被吹散,他俯身将信件递给南廷玉。

南廷玉接过,反手叩到案几上,忽然向一旁道:“识字吗?”

郁娘见南廷玉脑袋的方向是偏向自己,一时有些怔愣。

这是在问她吗?

她看看南廷玉,又看看张奕,见张奕一直不接话,才小声回道:“识一点字。”

“读信。”南廷玉手指敲了敲信件。

他随身的两个侍卫张奕和涂二皆口音浓重,往日读起信件,发音颇为奇特古怪,每每都要他琢磨一番才能明白意思。

方才裴元清特地在他面前提及一嘴郁娘,自然不只是指包扎那么简单的事情,其间也算是暗示郁娘值得信,她是裴元清挑的,想来身份早已查清。

他敬重裴元清,对裴元清的话不做怀疑。

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乳娘”会被裴元清青睐。

第一封信是宫里的惠娴皇后所寄,开头是吾儿廷玉四个字。

郁娘瞟了一眼南廷玉,润了润嗓子,慢慢开口:“吾儿,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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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听着抑扬顿挫的音调,有那么一瞬觉得郁娘在占他便宜。

“见字如见面。离别数日,甚是想念。帝已知汝遇袭一事,盛怒,然,并未谕人查之。母后惶惶不安,日前,见寒鸦夜出东门,恐敌再来,此行务必多加小心。”

文字很短,寥寥几笔但关心之意却跃然纸上,郁娘读完信后,盯着开头的“吾儿”两个字,眼中不无羡慕。

被母亲疼爱的感觉真好,那是什么样的滋味?

是不是有再多的麻烦和痛苦,都能熬下去,因为知道永远会有一个爱自己的人,在身后想念他,支持他。

郁娘无声叹口气,忽然想到一则轶事,当今惠娴皇后并非是南廷玉的亲生母亲,而是南廷玉的姨母。

南廷玉生母在生他时难产去世,启明帝缅怀亡妻,便将与南廷玉生母有七八分相似的胞妹,迎入宫中,也便是现在的惠娴皇后。

惠娴皇后多年来未育子嗣,一直将南廷玉视若己出。民间说书人曾道,南廷玉幼时染上热疾,宫中人人避之,唯有惠娴皇后衣不解带,守护在南廷玉身边。

后来南廷玉病好,惠娴皇后却病倒,落下多年痼疾。

惠娴皇后能这般用心照料,恐怕是许多亲生母亲都难以做到。

南廷玉听着前半段惠娴皇后的话,脸色平和,后半段眼神逐渐凝重。

寒鸦夜出东门……

东门正是指代姚家。

看样子上一次刺杀失败,姚家又派杀手过来。

他握住茶杯,瓷器的温热在掌心散开,饮了口茶水,随后,未缚白帛的双眸缓缓垂下,寒意尽敛眼底。

先前沈平沙告诉他,围攻蓟州城的一部分流匪北上,按照探子发来的线报,流匪恐怕是要朝他们而来。

这下,前有埋伏,后有追兵。

皇宫是万丈深渊,出来后发现外面也是刀山火海。

他这个太子,做得真是如履薄冰,寸步难安。

第二封信是蓟州城祈风将军所写,洋洋洒洒写有两页纸,先是陈述战事情况,然后是百姓民生之状,再是回复南廷玉先前的猜测。

祈家军被围困在蓟州城数月,多次突围皆失败,那些匪贼就像是提前知道他们的计划,总能先发制人,将祈家军耍得团团转。

南廷玉怀疑有奸细,在都城时便已传书于祈风,让他彻查身边之人,祈风暗中调查数十日,却一无所获。

郁娘读完信件,没有听到声响,忍不住抬起眼皮轻轻觑南廷玉一眼,只见他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状,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周空气似乎也跟着他的脸色变得稀薄压抑,让人无所适从。她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捏着手中的信局促得很,只好屏气凝神化作透明人。

好在不多时,负责领路探查的两位斥候官过来同南廷玉商讨行军事情。

郁娘趁机退到屏风外,离南廷玉远了一些,空气变得浓稠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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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日头缓缓落下。

屏风内几人的交谈声一直没有停止。

郁娘心道,他事务是真的繁忙,哪怕眼睛看不见,且在行军路上,依然有那么人,那么多事找上他。

这太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胡思乱想一番,她忽然想到昨日给他洗净的衣服还未收进来,连忙掀开帐帘出去。皂角和阳光的味道,弥漫在柔软的布料上,郁娘抱着南廷玉的衣服,心中颇有些自得。

这可比他原先的衣服好闻多了。

他的一件白色袍子,袖边裂开一条小缝,不注意,几乎看不到,她正好闲来无事,拿起针线坐在屏风外面,给南廷玉缝补袍子。

琢磨着他身份尊贵,不能让看出来他穿缝补过的衣服,于是她便用暗线,费了些功夫,才将密密麻麻的针脚藏进去。

缝完衣服后,屏风内的他们三人还在商议事情。

郁娘见状,便继续给自己找活做。

心道,做事情要有眼力见,做下人的,更要有眼力见。

她出去烧热水,土灶下的柴火借着风势,烧得十分旺盛,不过十多分钟,铜炉便发出沸腾的呜咽声。

她熟练撤掉火把,将热水灌进水壶里,提着水壶进营帐时,两位斥候官正好商量完事情走出来。

二人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一瞬才移开。

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目光,虚虚行了个礼,绕过屏风进去。

案几上摊着一份舆图,一些重要地点用凸物做标志,概因方便南廷玉触碰,南廷玉的手指随意落在地图上,似是在沉思,神情瞧着颇为专注。

周身压抑的气息比原先好了许多。

看样子这次的谈话内容比较顺利。

郁娘给他添茶时瞥了一眼舆图,他的手指落在一处标注为须薄山的地方上。连绵起伏的山脉刻画在平面舆图上,依然能够看出来层峦叠嶂、纵横交错的险峻地势。

这应该是铁骑军下一次行进的地方。

跨过须薄山,也就快到蓟州城了。

南廷玉收回手,袖边卷到一旁的茶杯,茶水顿时漫溢出来浸湿舆图。

“殿下小心。”

郁娘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擦拭水渍,手忙脚乱间踩住南廷玉垂落在地上的衣摆。

南廷玉要站起身,猝不及防被衣服的力道带到郁娘跟前,微曲着身子,脸颊差点和郁娘碰上。

他看不见,觉察不到尴尬,只一双眼睛微微敛起,浮出被冒犯的薄怒。

郁娘却是被突然靠过来的面庞吓住,南廷玉的鼻子几乎要贴上她的鼻子,咫尺距离间,二人鼻息相闻。

他的瞳仁深黑幽寂,没有焦距,却让郁娘心跳蓦地颤了下,她下意识呆呆后退,想要退到安全距离,只是脚下还踩着南廷玉的袍子,因着紧张腿脚踉跄,差点向后仰倒。

幸好南廷玉听到声响,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体向前带了带,她才堪堪稳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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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距离又贴得近近的。

南廷玉鼻间再次嗅到那股熟悉香味:“孤不是说过不准用香露!”

郁娘摇头:“奴婢没有用。”

南廷玉只当郁娘在说假话,冷着脸一把推开她,她脚步猝不及防向后栽去,踉跄撞到边上的案几,小腿的一块肌肤瞬间变得乌青。

南廷玉:“少胡言狡辩!孤不喜这个香味,以后不许再用。”

“殿下,奴婢真的没有用香露。”

郁娘不懂南廷玉为什么总要说她用了香露,心里实在委屈得很,抬起胳膊左闻闻,右闻闻,还是没在身上闻到什么味道,语气忍不住带出丝丝忿忿。

“殿下,你若不信的话,可以让护卫去搜奴婢的营帐,一搜便知奴婢有没有香露。”

离开萧家时,她只带走换洗衣服,根本没带什么香露,更何况在这军营里,每日赶路风尘仆仆,哪里还有心情用香露熏身子。

南廷玉听她言辞凿凿,不似说谎的样子,心里生出狐疑。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她了?

可是越靠近她,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越浓。

他面色没那么差了,只是还故作强硬,一副命令姿态:“既是没用香露,那以后就多洗几次澡,把身上的怪味洗掉。”

“……”郁娘闷着气在心里,心道,若不是有人给你打扫,给你洗衣,给你烧水,给你伺候的周周到到,你身上才满是怪味。

她都怀疑南廷玉是不是故意找茬,三番两次说她身上有味道。

大抵是愤怒,现在看南廷玉这张脸,都没那么英俊了。

让人觉得很是可恶。

心里虽十分不平,她声音还是放软,回道:“是,奴婢记住了,奴婢现在就去洗澡。”

她的话明明一股子阴阳怪气,偏偏语气温软柔顺,酥酥绵绵,不似故意捏着嗓子,倒似天然养成,让人听了心中酥麻一片,不觉生气,竟觉得在调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个念头刚在南廷玉心中升起,就被南廷玉狠狠摁下去。

简直离谱!

他脸色又窘又怒,眼神黑沉沉,暗道自己应是被蛊虫折磨疯了,才会这般胡思乱想。

那郁娘即为药娘,想来年纪同宫里的乳娘一般,是故,他对于适才一闪而过来的念头觉得荒诞无比,难以接受。

郁娘离开营帐后,张奕和涂二被唤进去,南廷玉向他们照例询问军营里的事情。

今日休息了一日,明日铁骑军还要继续赶路。

这次赶路,夜里不再停顿,要一鼓作气赶到须薄山下,启程前的一些事宜要准备好。

南廷玉冷着脸布置任务,末了,在张奕和涂二要转身离开时,他又忽然喊住他们。

“等等。”

“殿下,还有何吩咐?”

南廷玉脸部线条绷得很紧:“你们有闻到什么香味吗?”

这话问的模棱两可,两人不约而同摇着头。

“回殿下的话,奴才没有闻到什么香味。”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什么香味。

南廷玉轻咳一声,不自在道:“孤的营帐附近没有味道吗?”

张奕和涂二相互对视一眼,心中皆暗暗纳罕,殿下的营帐除了药味哪里还有什么味道?

二人用力嗅着空气,两秒后再次给出否定答案。

南廷玉一时默不作声,捏着右手虎口,顶了顶上颚,才有些不耐烦挑明道:“你们没在那个婢子身上闻到什么香味吗?”两个蠢奴才,脑子转不过弯,每次说话都要他说的明明白白才行。

“……”张奕和涂二。

原来殿下饶了半天,是要问郁娘身子香不香。

这……

两人表情有些窘迫,又有些古怪,左右思忖后才道:“奴才没有在郁娘身上闻到什么香味。”

南廷玉沉默下去,难道真的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

不然,为何只有他能闻得到?

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味道不浓,淡淡的,其实并不如他说的那般不喜欢这个味道,他闻到时会觉得情绪很放松,甚至心中还想要嗅到更多。

这种感觉令他觉得陌生,心中本能升起警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警告郁娘不要擦“香露”。

意识到自己可能误会郁娘后,晚间,郁娘来收拾营帐,南廷玉没使唤她。

对于他来说,这般举止态度已算是示好,毕竟人生十八年,他还从未冤枉哪个奴才,也更没有对哪个奴才心虚过。

虽然心里对郁娘尚有偏见,但不得不说,这几日身边有郁娘的伺候,他舒服许多。

衣服洗得干净服帖,穿在身上甚至能感受到阳光和皂角融合的气息。营帐里茶水随时都是热的,烛火熄灭能立即换上,就连他夜间起夜,也发现恭桶规规矩矩置放在床外侧。

她比张奕和涂二两人要细心许多。

郁娘还不知道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只知道他今晚格外沉默,这对于她来说是个好事。

主子越少开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做奴才的就越安心。

伺候南廷玉入睡后,郁娘吹灭烛火,抱着他换下来的衣物离开。

军营一般驻扎在靠近水源的地方,倒方便她洗衣服。

初夏来临后,溪水的温度逐渐上升,现在洗衣服已经不那么冻手了。

她用皂角仔细擦拭衣服的每一角,再用手一点点揉搓,不敢有一丝马虎。

这时,张奕和涂二抱着一大摞衣服扔过来,那些衣服不知道积攒多久,散发出一股臭烘烘的怪味,似藏在角落里发了霉的馒头。

二人笑着将衣服扔到边上,道:“郁娘子,你帮我们的衣服也顺带洗了呗。”

郁娘看着这堆臭衣服,面色为难。他们二人是南廷玉眼前的人,她不敢得罪,心里不舒服,但只得低头应声:“好。”

“那就多谢郁娘子了。”

原本半个时辰就能洗完衣服,现在足足洗了两个时辰。

洗完后,也没人帮她。

她找到两个大木盆,将衣服哐哐塞进木盆里,躬着腰拖着盆回去。

丑时左右,两大盆衣服才悉数晾上枝头,她累得腰酸背痛,躺到床上,喘息了一会儿才睡过去。

因为睡得太沉,错过晨间伺候南廷玉的时间。

起床的号角声随着薄雾,在营帐上方营帐盘旋,草木被日光渐渐照亮。

南廷玉醒来后,向屏风外唤了几声“过来”,没听到郁娘的声音,反倒是张奕的声音响起。

“殿下,您找郁娘子吗?她今日还未起床,奴才帮你去叫她?”

南廷玉闻言,脸色难看下去,心道,昨晚刚在心里夸过她能干,今日她就这般伺候人。

哪里有婢子比主子还能睡的!

他冷着脸穿上衣服,走出营帐,忽然想到郁娘的营帐就在旁边,遂迈步找过去。

他视力还未恢复,只能看到些模糊的轮廓,一把掀开帐帘,磨了磨牙吼道:“狗奴才!日上三竿了还不起来?!”

南廷玉的声音如骤然乍起的惊雷,轰隆隆传入耳中,将郁娘瞬间惊醒。

她坐起身,看到南廷玉的那张脸骤然出现在眼前,本能的将身子藏到被子里。

“殿下……”

帘帐卷到一起,露出微白的天色。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起床疏迟,犯大错,慌忙道:“殿下请恕罪,奴婢昨日丑时左右才洗完衣裳……”

南廷玉不耐烦打断她的话:“连洗衣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话,就给孤滚回军医苑去。”

本来还觉得她勤勉,有眼力见,如今看来也跟那些懒仆没什么区别。

郁娘还欲解释,南廷玉却没有给她机会,甩下帘帐大步离开。

身后,张奕和涂二两人默默对视一眼,大气不敢出一声跟着南廷玉。更不敢上前告诉南廷玉,昨晚两人送了一大盆脏衣服给郁娘清洗,郁娘晨间才起不来。

他们原先伺候南廷玉时也出过岔子,却没见南廷玉如此生气,怎么现在对郁娘脾气那么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帘帐哗啦啦晃动,寒风顺着帘缝呼呼涌进来,坐在床上的郁娘此刻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完了。

她又惹得老虎发威了。

缓过神,她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整理好衣服,顾不得头发散乱便去南廷玉的营帐前候着,想要请罪和解释。

她不是有意疏迟,昨晚实在是疲乏劳累,才错过晨间起床的号角声。

奈何今日南廷玉一直在和沈平沙商议事情,商议完后军队又火急火燎赶路,连个面都没给她见。

这次赶路几乎没做休息,铁骑军跨山踏水,一鼓作气来到须薄山脚下。

须薄山附近人烟稀少,茅屋零散分布,山野间缠绕着条条泥泞土路,草木很茂盛,几乎有半人高。

这地面不适合扎营,铁骑军们便直接铺上席子睡在野草之上。

护卫在溪边给南廷玉搭建营帐,郁娘也在边上帮忙。

已是初夏,空气中弥漫着丝丝热意,晚风拂过面颊时甚是舒服。

营帐搭建完毕,南廷玉从轿辇中下来,沈平沙站在他边上,替他引路。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朝营帐的方向走过来。

郁娘和护卫恭敬立在边上,垂着脑袋,看见眼前黑色雁羽帮牛皮军靴踩着泥土,留下深浅一致的脚印。

郁娘盯着脚印,直到人进了营帐,方才抬起头。

营帐内烛火憧憧,偶尔能映出人影。

这几日,南廷玉和沈平沙经常聚在一起议事,似是要有什么大动作。

夜幕落下来,山川素净到只剩下黑色轮廓,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军歌声,这派祥和模样倒像是风雨欲来前的征兆。

月上中梢,沈平沙从营帐内出来。

沈平沙没想到郁娘还站在外面,眼中带着打量看向她,她依然穿着灰扑扑的外衫,面孔涂黑,侧脸轮廓却见美人底子。

这两日,殿下似乎和她闹矛盾了。

殿下虽目不能视,但先前路过她跟前时,脚步明显迟滞一瞬。

也真是奇怪。

殿下明明看不见,是怎么察觉到她在边上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平沙扬起笑:“殿下已经睡了,你也去休息吧。”连日奔波,许多铁骑军都受不了,更何况她还是个女子。

郁娘本想着是借着晚上换药向南廷玉认错的,未料到他已经歇息,脸上失落起来:“奴婢收拾完营帐再离开。”

每次入睡前,她都会给南廷玉收拾营帐。

瞧着今夜风势不弱,等下再洗个衣服,晨间就能晾干。

沈平沙笑笑:“那你进去吧,小点声。”

郁娘蹑手蹑脚掀开帘子,借着外面火把的微芒和月色,将案几上喝了一半的茶水倒掉,摆齐茶具。

脏衣服和干净衣服杂乱堆积在藤箧上,扔在角落里,光线暗下去,用肉眼根本无法辨别。

她只好拿起衣服放在鼻尖下,一一嗅着,闻到有汗水异味便放进臂弯。

南廷玉并没有睡着,在郁娘进来的那一刻皱起眉头。

他正想发火,紧接着便听到轻嗅声,意识到郁娘在闻他的衣服,胸腔里的愤怒倏然顿住。

“……”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蠢?!

不会把他的衣服抱到月光下辨认吗?

一丝古怪的情绪浮上心间,南廷玉口里的话盘旋酝酿,那句“蠢奴才”没来得及骂出来,郁娘又已抱着衣服鬼鬼祟祟走出去。

他气得翻了个身,面向里面。

累了两日,本该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一番,只是却怎么也睡不着。

眼睛一闭,似有风雨纷至沓来,在脑海中呼啸而驰,他只好睁着眼,坐在床边,身上披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面容在黑暗中一派沉寂复杂。

许久,他起身披上外氅来到外面。

月光如瀑倾洒一地,落下模糊的莹亮斑驳。他看着眼前的场景怔住,尔后伸出五根手指在眼前。

手指的轮廓由模糊到分明,借着月光甚至能看到手指骨节的褶纹。

他看得见了!

溪边。

郁娘刚将衣服泡到木桶里,张奕和涂二两个人便又抱两大摞脏衣服过来。

这个数量明显不只是他们的脏衣服,还有其他人的。

想着上次因为帮他们洗衣服而错过伺候南廷玉的时间,郁娘心中很是不满,眼睛黑幽幽瞪着二人。

但这二人脸皮厚,也不觉得愧疚,扔下衣服就笑嘻嘻道:“郁娘子,今晚也帮帮忙,把我们的衣服给洗了呗。”

“郁娘子你是个好人,改日我们会在殿下面前给你多美言几句。”

话落,不给郁娘拒绝的机会,二人便搭着肩离开。

郁娘看着他们的背影,攥紧木盆边缘的手,跃跃欲试,真想上前对着他们的后脑勺就是一顿哐哐砸。

只可惜她只敢在脑海里出口恶气,现实却是一点也不敢惹是生非。

这两大摞衣服,不知道今晚要洗到猴年马月。

她叹口气,没怎耽搁便开始干活,手臂洗得酸痛,她才停下手中动作,轻声抱怨。

“主子难伺候,主子的下人也难伺候。”

只是想谋一条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路而已,却难如登天。

鬓间的汗被吹落下来,她擦拭脸庞,结果抹了一手的黑灰,低下头看向溪水中的自己,发现越抹脸越滑稽,顿时哭笑不得。

夜已经很深,四周无比安静,只有风吹向溪水掀动粼粼月光的声音。

除了守夜的士兵,大都休息了,她琢磨小心一点应该不会被人看到真容,遂掬捧清水洗净脸庞。

干净的面庞露出来,像是初春破土而出的嫩笋,无一不是明亮娇嫩的。溪水沿着鼻梁、下巴落入脖颈、胸口,丝丝凉凉很是舒服。

这几日连轴赶路,没有机会洗澡,总觉得身上有股味道。营帐里也没有浴桶,往日都是随便擦擦,已经很久没有尽兴沐浴。

想到这,她看向身后的军营,守夜的士兵只在营帐附近走动,溪边无人在意。

小溪蜿蜒到拐角处的山林中,周边葱葱郁郁,皆是遮掩,就算有人来了也容易藏身。

她壮着胆子解开外袍,穿着里衣入水,丝滑温凉的温度熨帖着她的皮肤,水中的浮力像是一双手拖起她的双足,她游到幽寂处,余光看不见军营,自觉安全许多,便连里衣也脱了,仅着肚兜和亵裤。

这下身体更加轻盈灵动,埋在水中,好不惬意自在。

她幼时每每受罚难过,便会躲到教坊后面的湖泊中,喜欢被水包围的细腻触感,像是母亲温柔的触碰,所有不好情绪都能在水中慢慢释放出来。

溪流拐了个弯,顺着林间低洼的地势而下,她也顺流下去,正欲转个身,却与逆流而上的某只“大鱼”迎头撞上。

手指下意识抓向大鱼,触摸到对方强劲有力的臂肉,瞬间意识到这条“大鱼”是个男人,郁娘尖叫一声,转头就要跑。

这个时辰怎么还会有人?!

只是方一转头,还未游远,脚腕就被身后的男人抓住。

脑袋因为埋入水中失去氧气,吓得极力挣扎起来,两只手不停的拍打,惊得水花四溅。

男人猛地用力,她的身体便如被勾住的鱼儿,不受控制游向身后。

脚踝上的那只手松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又被人揽住,半截身子脱离水面。

“怎么会有女人?”

熟悉的声音撞入耳间,郁娘挣扎的动作兀地顿住。

她被圈住腰肢,脑袋浮出水面,溪水迅速汇聚成水滴,沿着她的发梢、眉弓、鼻尖、下巴一滴滴坠落,湿漉漉的面庞白皙干净,昳丽动人。

眼睛因着惊慌睁大,明亮幽黑,唇瓣红润明媚,模样娇艳动人,如月下祸水妖精,夺人心魂。

水流缓缓包裹住近乎赤裸的二人,月光向下洒下若有似无的朦胧,熟悉的香味从郁娘身上传来,南廷玉怔忡住。

几乎是一瞬间便明白怀中圈着的女人是谁。

年龄比他想象中要小许多。

容貌也比他想象中要……好看许多。

郁娘喘着气,眼神一动不动迎视着南廷玉,没有从南廷玉脸上看出什么异常。

不知道是不是溪水乍然变冷,她身体颤抖了下,旋即缓缓伸出手,五指分开,在南廷玉眼前缓缓晃动。

南廷玉眼神始终未变,小腹上紧紧贴着的那截柔软腰身,线条玲珑皆现,不需要垂下视线便知道郁娘只穿了什么。

心中瞬间涌出四个字。

有伤风化。

自古只有男子下河洗澡,哪里有女子下河洗澡的?!

这个婢子真的是无法无天!

“殿下?”郁娘试探出声,又晃了晃手,见南廷玉依然没有什么反应。

兴许是觉得有伤风化,也兴许是不想面对眼下情形,南廷玉下意识装瞎,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免得这个婢子赖上他。

他声音透着刻意压制的低沉:“叫什么叫?孤又没有聋!”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心道,这般趾高气昂的态度,自然是没有聋,不过,应该也没有恢复光明。

不然以南廷玉的性子,见到她这样定会先斥责她。

她捂住胸口,向后一点点挪动步子,掀动溪水粼粼浮光,柔和的涟漪一圈圈从她腰肢处远去。

这时,一阵夜风拂过,吹得鬓间水珠滑落,她打了个寒颤,低着声道:“殿下,你怎么会在河里洗澡?”

往常都是下人打好热水放到木桶里,让他在营帐中沐浴。

今日张奕和涂二怎么这般粗心,让他独自在水里待着?

他眼睛看不见,万一磕到碰到怎么办?

南廷玉垂下眼睫:“孤做什么事情需要向你知会吗?”

“……”郁娘。

真是好心没好报。

“你又为什么在溪里?”即便是装瞎也要装得彻底。

郁娘闻言,咬住唇瓣,眼珠子转了转,她以为南廷玉看不见,面上的表情便尤为生动丰富,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在那张脸上一一跃然浮现。

像是想到什么好说辞,她眉头一挑,眼神亮晶晶道:“殿下,奴婢方才是在岸边洗衣物,一件褙子不小心掉进水中,奴婢便跳下来去捞它。”

南廷玉默了一下:“捞到了吗?”

“捞……捞到了。”

“在哪儿呢?”

南廷玉视线一直垂下来盯着溪面,月色正明,将溪水照得澄澈透明,水光晃动中,能见到她一边说谎一边紧张的蜷缩起脚指头,滑稽中竟觉得有丝趣味。

心里顿时想刨根问底,看一看她这张嘴到底能说多少谎话。

郁娘支吾道:“方才奴婢遇到殿下您,不小心让它被溪流冲走,殿下,奴婢现在去将它捞回?”

话落,她作势后退一步,只是她方一动弹,便不小心踩到溪中光滑的石头,脚底打滑,一个不注意踉踉跄跄栽入水中。

吓得她手足无措,身上的两片布料受着水的浮力,又因她挣扎的动作,几乎要遮掩不住玲珑身段,露出在外的肌肤如白玉般晃动着眼。

“……”南廷玉撇开头,声音冷硬,“蠢奴才,衣服丢了便丢了。”

放下话后,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上岸边,背对着月色的面庞,透着微不可察的僵硬。

虽然想看她出糗,看她还能说多少假话,但他怕再这般在水中纠缠下去,被人看到产生误会。

若是这婢子再顺势生出什么心思,赖上他,他便是有口难辩。

郁娘不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对于他时不时阴沉的脸色,早已习惯。

她从溪水中仓皇浮起来,见南廷玉已经上岸,她连忙道:“那奴婢先退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惊吓,总觉得溪水越来越冷。两条腿也跟灌了铅似的走不动,她艰难拖着腿,背对着南廷玉而去,水声哗啦啦作响,在无边无际的月色中散开。

山川草木静默着,连风似乎也消失了。

南廷玉没作声,耳朵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里是清晰的水声,似有种错觉,水漪在耳朵中缓缓流动,流入到最深处的耳蜗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梗着脖子转过身。

溪面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月光照耀下,粼粼跃动,转角处,那道身影像是一株在黑暗中盛开的白色铃兰花。

仿佛满堂月色独照她身。

白的不可思议。

他收回视线,今晚睡不着,散步时看到有条溪流,想着到水中游一游,游几圈累了后,回去应该就能睡着,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她。

这个婢子身为女子,却没有一点规矩。

军营里皆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若是被旁人撞见她赤身洗澡,惹出什么是非,她担当得起吗?

转眼一想,她是个嫁过男人的妇人,估计早就没什么羞耻心了。

想到这,他牙痒痒的,有点后悔没惩治她。

当时怎么就下意识装瞎放过她?

他穿好衣服,朝着营帐的方向走过去,路过高地时驻足向远处望去。

溪边,郁娘已经穿好衣服,湿漉漉的头发挽在身后,水渍晕染衣襟,她却毫无察觉。似乎因为受到惊吓,没有继续洗衣服,而是手忙脚乱的将脏衣服一通塞到木盆里,躬着腰动作滑稽的拖着木盆离开。

那堆脏衣服明显不只是南廷玉一人的。

……

郁娘身体依然在哆嗦,骨头就像是被溪水的寒意泡透,哪怕穿上衣服,冷风也能窜进骨头缝隙里,止不住打颤。

今晚这一遭,无妄之祸。

她想,她和南廷玉应是八字不合,不然深夜下水洗个澡怎么都能遇见他。

大概人倒霉的时候就是这样,喝水塞牙缝,出门遇南廷玉。

好在他看不见,被她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不然……

郁娘脸红了起来。

摇了摇头,不愿多想。

木盆在土路上拖出个长长的尾巴,等她将木盆拖回营帐,发现张奕和涂二还未睡去,两人竟被罚跪在太子的营帐前。

紫金帐内,一盏烛火若明若昧。

见到她出现,张奕和涂二慌忙向她认错。

“郁娘子,是我们错了,不该麻烦你帮我们洗脏衣服。”

“郁娘子你快把衣服交给我们,我们自己来洗。”

两人跪着过去,将木盆从郁娘手里拿走,口上连连认错,态度不似先前那般随意倨傲。

这时,营帐内传出来一道男声,颀长的人影由着烛火映在帘子上。

“你是孤的奴婢,只需要伺候孤,旁人使唤不了你。”

一字一字越过黑暗,落入进郁娘耳中。

张奕和涂二闻言吓得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跪趴在地上。这一路,他们伺候不周,太子殿下却从未发过脾气。

今日是第一次发怒,却是因为发现他们将脏衣服交给郁娘子来洗。

郁娘愣住,望向营帐映出来的人影。

南廷玉这……算是给她出头吗?

怎么会突然给她出头?

她按下心中的不解,垂头恭敬道:“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奴婢谨记殿下的教诲。”

第一次觉得南廷玉讲那么点道理。

张奕和涂二两人被罚在营帐前跪了一夜,次日才允许起身。

郁娘夜里没敢睡,怕一睡着又耽误次日伺候南廷玉的事情,不知道南廷玉现在还恼不恼她,昨晚他说完那句话后烛火熄灭,营帐内便没有声音再响起。

她也不敢多问。

估摸先前晨起疏迟的事情应是翻篇过去。

夜半时,隔壁似有响动,仔细听是帘帐掀起的声音。

她心道,南廷玉怎地还没有睡觉?

她迷糊中起身,来到外面见到只有罚跪的张奕和涂二,并没有南廷玉的身影,她以为是自己疑神疑鬼,复又回去躺着。

天亮,号角声方一响起,她便一骨碌坐起身,穿衣洗漱不过五六分钟便完事,尔后站在紫金营帐前竖着耳朵恭候。

一刻钟左右,紫金营帐内有响动声。

郁娘忙道:“殿下,需要奴婢伺候您洗漱吗?”

“进来。”

南廷玉闭着眼,不知道是昨晚吹风还是蛊虫在作祟,醒来时脑海神经作痛,盘虬经脉撕扯着血肉,疼痛蔓延至整个头皮。

郁娘走进屏风,见他穿着白色绸衣,披散头发坐在床边,一动不动,侧脸轮廓在昏暗的环境中少了些许盛气凌人。

“殿下,奴婢伺候你穿衣。”

郁娘拿起藤箧上放着的赭色圆领长袍时,发现衣摆溅了几滴黄泥,她心道奇怪,这衣服昨日晾干后,她检查过干干净净的,怎地过了一夜沾上黄泥?

她没多想,将靴子拿到南廷玉跟前,发现靴底竟黏有草枝。

南廷玉似乎也没有休息好,眼皮下一圈青紫,他垂着眼睫,淡道:“会按摩吗?”

“会一点。”

“给孤按摩脑袋。”

郁娘只好先将衣物放到一旁,站到南廷玉边上,按摩的手法她在教坊里学过,掌心贴着头皮,先做整体按摩:“殿下,您脑袋是哪儿不舒服?”

南廷玉因着难受眉心皱起:“头顶上方。”

郁娘粗粗按摩整个脑袋,察觉到南廷玉头皮放松后,屈起食指按向他头顶的百会穴,动作轻柔舒缓,有规律的按了一会儿,南廷玉皱起的眉心展开。

郁娘又按向其他穴位,看着南廷玉的神情来调整按摩方式。

“殿下,头顶疼还可以试着按摩足厥阴肝经上的穴位。”

南廷玉头疼状况已经缓解许多,本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婢子会点手段,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必了,去给孤倒杯茶。”

“是。”

她还以为南廷玉看不见,转身而去时,眉眼耷拉下来,直接搓着十根酸疼的手指,摇摇头,做出一副无声叹气状。

南廷玉:“……”看着她那恹恹敷衍的模样,想来往日她便是这般糊弄他,只是语气装作温顺恭敬罢了。

一夜过去,铜壶的水已经凉下去。

营帐外备有热炉,她拎着水壶出去,再掀开帘子进来时,周身浸着若有若无的晨间潮气。纤细的一截手腕露在灰色衣袍外,步伐小而轻,提着壶斟上茶,端到南廷玉手边。

南廷玉的视线本来望着屏风,在她进来的那一刻侧过脸去,假装望着别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殿下,茶水有点烫,您慢点喝。”

南廷玉低眉沉思,没答话,手中捻了块白色小石头在舆图上慢慢转动,石头划过的位置恰好便是须薄山脉。

郁娘站在一旁安静守着,待了会儿,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

昨晚没睡觉,现在睡意正是凶猛时分。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睡,不能睡。好不容易才同南廷玉缓和关系,再出事就前功尽弃了,可脑袋还是一点一点的,模样显得有几分滑稽。

一旁的南廷玉不想注意到她都不行,皱眉抬头看她。

她整日不知在脸上涂什么东西,黑漆漆的,穿得衣服也是又旧又破,这般模样与昨晚溪水见到的女子判若两人,只有身影轮廓可见几分相似。

她行事如此没有规矩,以后去了东宫当差怕是活不到三天。

想到这,南廷玉脸色忽然顿住,放下手中的石子,怎么会想着把这个婢子带回东宫?

他的眼睛已经恢复,不再需要她。

等到蓟州城就将她扔掉。

郁娘还不知道南廷玉心里的弯弯绕绕,茶杯碰撞到案几的声音将她的睡意惊得消散,一双困倦的眼睛瞬间晴明,怔怔看向南廷玉。

南廷玉:“换茶。”

“是。”郁娘连忙上前换上新茶,轻轻放到他手边,睡意吓得是一点也没有了,安静守在南廷玉身后。

军营休息一日,次日,趁着日头正好开始向须薄山行进。

这段路很是颠簸,郁娘没有坐在马车里,下来和铁骑军一同行走。

车轮压过地面溅起尘土,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如长龙一般蜿蜒前进,巍峨山脉耸立入云,天与地被山峰连接,又被尘土割裂。

日头将高山照得泛出一层薄光,山间草木初盛,野兽飞禽声被行军规整有序的脚步声和车轮前行的辚辚声压下去。

郁娘起初跟在张奕和涂二身后,步子渐渐慢了,走不动落到队伍中间,遇到军医苑一行人。

她在人群里找了一圈,没看到裴元清,本想和裴元清打个招呼,顺带将她这几日做好的护袖送给他。

“苏子,裴老先生呢?”

“师父让我们先走,说是后面有点事要处理。”

郁娘向队伍后面看去,车辇和士兵沿着道路绵延不绝,根本看不见队伍的尾巴,她只好收回视线。

“苏子,这是我闲来无事做的护袖,你帮我分给军医苑众人吧。”郁娘打开包袱,掏出一摞叠得整齐的护袖。

苏子连忙道:“郁娘子有心了,我代师父和师弟们谢谢你。”

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孟妇人哼了声,从苏子怀里抽出一双护袖,阴阳怪气打量着:“郁娘子的手可真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我这个妇人的份?”

郁娘淡笑:“有的,孟娘子您挑一副吧。”

孟妇人左看看,右看看,挑了副心仪的护袖揣到兜里去。

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孟妇人:“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子你如今可不一样了,是殿下面前的大红人呢,竟然还能惦记着我们。”

这“大红人”三个字,咬得抑扬顿挫,颇有暗讽之意。

“孟娘子说笑了,我不过是伺候殿下的婢子罢了,大红人这三个字担当不上。”

孟妇人拔高音量,正想开口说什么,身后突然响起巨石滚落的声音,紧接着,尘土飞扬,战马受惊四处窜动,本来有序的局面瞬间失控。

尘烟遮掩住视线,郁娘除了周身寸步之间的距离什么也看不清,耳边巨石还在掉落,轰隆隆的声音状似天要塌了下来。

这不对劲。

郁娘下意识喊道:“快保护殿下!”

军队方到峡谷间,山脊相接处就被滚落下来的巨石堵住,导致军队一分为二,后面的铁骑军过不来,前方的也退不回去。

而前方部队仅不到几百人。

南廷玉的轿撵就在其中

郁娘挤过混乱的人群,朝着轿撵的方向过去,大抵是听到她的呼喊,冷静下来的铁骑兵纷纷围住轿撵,保护里面的南廷玉。

尘土渐渐消散,战马平静下去,金属反射的刺目光线跃入眼底,众人不约而同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山腰上站满了手持弓箭长矛的流匪。

峡谷中的铁骑军,俨然成了他们的瓮中之物。

“有流匪!”沈平沙抽出腰中佩剑,勒住缰绳将战马横在南廷玉的轿撵前,向四周吩咐话,“保护好太子!”

他们共有三千人,皆能以一敌三,流匪定是知道不好对付他们,所以才埋伏在山腰上,利用巨石挡道将他们一分为二。

如今大部分兵力被堵在后方,护着南廷玉的仅有三四百个铁骑兵。

沈平沙见领头的匪领挥手下令,立即道:“铁骑军迎战,其他人躲到车辇下!”

话还未落完,流矢如雨呼哧而下,本还亮眼的日头被密密麻麻的流矢挡住光亮,峡谷骤然暗下几分。

车辇在混乱中倒塌,粮草散落下去,郁娘见状躲进车轱辘下方,惊魂还未定,弓箭呼哧射在眼前,箭头穿破粮草,距离她胸口不到一寸距离。

她吓得倒呼口气,耳边满是兵器碰撞的颠倒声和厮杀声。

孟妇人也弯腰躲进车辇,一条腿被弓箭射中,顿时血流如注,她哀嚎着挤到郁娘边上。

军医苑的三个学徒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事,训练有素的抱着药材躲藏起来。铁骑兵迅速排列队形,拿出盾牌,以南廷玉的轿撵为中心,组成一个巨大的伞形护盾,抵挡住流矢攻击。

流匪见流矢久攻不下,便开始下一轮攻击,命人推下巨石,石块轰隆隆滚下,很快便击中铁骑兵,将护盾打散。

“呜呜……”山腰上的流匪吹响口哨,数十条恶犬猛如凶兽窜向下方,流匪们也顺着钢索而下,手持长矛利剑,对着护盾失守的方向下死手。

他们都是亡命之徒,动起手来不顾生死,不计后果。

铁骑兵并未后退,立即改变应对策略,与流匪厮杀胶着起来。

双方一时打得不可开交。

鲜血浸着黄沙,漫天飞舞,兵戈映出冷光,悲壮苍凉。

世界仿佛成了一团乱糟糟的泥潭。

流匪在恶犬的帮助下,慢慢打破铁骑军的布阵,一步步逼近南廷玉的轿撵。

而沈平沙手臂受了伤,被两个流匪纠缠住,无法脱身,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手持弯月双刀的流匪——鬼罗刹,一路杀到轿撵跟前。

鬼罗刹抬起手臂,刀刃淌着血挑开帘子,阴狠的脸色在看清轿撵里的情形后骤然僵住。

“轿子里没人!”

几乎是同时,半山腰上亮起刺目的冷光,号角声仿佛从无边深渊中传来,震得人心神欲裂。

流匪纷纷向上抬起头,发现他们原先占据的位置不知何时被乌压压的铁骑兵占领了。

转眼之间,瓮中之物成了他们自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糟糕!我们中计了!快走!”

谷间流匪顿时慌作一团,想要寻路逃跑,只是峡谷前后小道先前已被他们自己用巨石堵住。

现下,他们算是作茧自缚,被铁骑军里外包围,困入笼中。

持弯月双刀的鬼罗刹,左半边脸缚上面具,面具下隐约烧毁的皮囊,和突兀的眼珠子,瞧着甚是狰狞可怕。

谷风烈烈,吹得他身上麻衣晃动,手中刀刃滴血不止,他身旁站着两条龇牙咧嘴的恶犬,同他一样凶狠好斗,他阴鸷盯着山腰一角,那正是南廷玉所在的地方。

南廷玉站在黑压压的铁骑兵前方,白色长袍甚是醒目,他垂眼,声音被谷风裹挟下去:“降还是不降。”

声音透着不可一世的威压,似如来五指从上而下盖住谷间,寂静无声中,震慑悬在头顶。时间仿佛静止,唯有额头的汗、身上的血在缓缓流动。

降还是不降。

这对于他们这些流匪来说,从不是一个可以抉择的题。

从走上这条路,就注定他们只能战斗到最后。

鬼罗刹嘴角慢慢笑起,抬起右手弯刀指向南廷玉的方向,下一瞬刀刃暗扣打开,一把细长的尖锐暗器直直刺向南廷玉。

“不降!”

怒吼声震动如来五指,寂静的帷幕被刀光剑影撕碎,世界再次乱作一团。

天昏地暗,日月颠倒。

呜咽盘旋的谷风,浸透着血腥味,涌入喉间似穿肠毒药,马鸣犬吠,筑成伴奏。漫天黄沙成了这场厮杀下的见证者。

大抵是有了支援,峡谷里的铁骑兵斗志昂扬,与这群穷途末路的匪寇进行殊死搏斗。

南廷玉避开暗器袭击,抬手挥下,半山腰上的士兵便身形如魅飞快加入战斗中。

峡谷尸体堆积的越来越多,嘶吼声却越来越激烈。

一截还在跳动的手臂坠落到粮草下,鲜血从动脉喷洒而出,沾湿郁娘的面孔,郁娘眼中的世界瞬间变成血红一片,吓得想要尖叫,可害怕出声引来流匪,又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心中正犹豫要不要推开这截断臂,忽然一个腹部中箭的铁骑兵被踹到车辇下,大口吐着血,距离她藏身的粮草处不过咫尺距离。

流匪拎着刀蹲到铁骑兵跟前,咧开嘴发出恶劣的笑声,故意用手转动箭矢折磨他。

那铁骑兵看着年岁不大,年轻的脸庞痛得目眦欲裂,手背青筋暴跳,攥紧手指想要奋起反抗,却又被流匪一脚踩中胸口。

流匪猛地拔出长箭,带出一股鲜血。

一旁的孟妇人见状,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受到惊吓,两眼一闭昏厥过去。

郁娘想要救他,可附近没有任何武器,眼见流匪举起长箭对准铁骑兵的脸刺下去,郁娘死马当活马医,抱起地上那截不知道是谁的断臂当做武器,对着的流匪后脑一顿猛砸。

流匪猝不及防被“偷袭”,本能后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地上的铁骑兵趁此情形,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翻身将长矛送入对方胸膛。

流匪瞪着眼,死不瞑目。

郁娘慌忙扔掉手中的断臂,哆嗦跑到铁骑兵跟前,他胸口还在淌血,森冷兜鍪下脸色一片惨白,郁娘只好先将他拖到车辇下,扒拉粮草遮盖住他的身形。

她吓得在发抖,却还不忘安慰他:“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殿下马上就会把这群流匪全灭掉”

年轻士兵捂着胸口,艰难掀动眼皮看她一眼。

远处,又有一位受伤的铁骑兵倒下来,右腿被利刃砍伤,伤口血肉模糊,鲜血失控般溢出,将裤子染得发紫,

郁娘左右观察,确定没有匪贼注意到这边情况,她鬼鬼祟祟匍匐到他跟前,将人拖回车辇下,用粮草仔细盖住身体。

她方想再去拖个伤员,这时,一把长刀猛地砍到车辇上,车舆承不住力哐当一声裂开,露出车轸下方。粮草垛里藏着的两个垂死铁骑兵。

流匪见状立即提刀过去。

郁娘情急之下只得暴露自己,分散流匪的注意力。

她从另一侧爬出来,一边跑一边故意发出尖叫声:“救命啊……救命啊……”

果不其然,流匪看到她,选择先提刀去追她。

山谷间满是兵戈断肢,她慌不择路,不知道踩到什么,脚步滑了下重重摔在地上。

身后流匪转眼已追过来,大手掐住她的脖子,将她像小鸡仔一样从地上粗暴拖起来,另只手扬起滴血的大刀便要朝她的脑袋砍过去。

她惶恐闭上眼睛,死亡濒临的一瞬不过短短数秒,脑海闪过很多人,很多事。

忽然想到这一生满是遗憾。

许久,预料中的疼痛也没有下来,她缓缓睁开眼,看到本欲砍她的匪徒被人从身后一剑穿喉。

他死不瞑目,瞪大双眼,身体向前僵硬倒下,在他身后缓缓露出一道人影——白衣染血剑如虹,目若寒星人似玉。

南廷玉。

“殿下。”郁娘喃喃看着他。

他皱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推到张奕和涂二跟前。

“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

话落,南廷玉又精准斩杀身后偷袭而来的流匪,鲜血喷洒在他的白色外袍上,如大片醒目污渍。

他没有置身事外,而是领着一众士兵以身作战,下手狠又准,接连斩杀数位流匪,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相反,流匪这边在知道中计后,士气削弱,已如强弩之末。

在南廷玉杀掉他们的三当家鬼罗刹后,他们彻底落败,逃走不掉,不得不战死在最后一刻。

日头不知何时落下,峡谷升起寒意,血水汇聚成河缓缓流淌。

流匪全被歼灭,铁骑军也死伤不少。

南廷玉站在一堆尸骨前,看向缚着罗刹面具的尸首。

他死不瞑目,爆裂的右眼直勾勾看着灰蒙蒙的天,似乎充满遗憾,却又可奈何,而他的两条恶犬,死在他左右。

南廷玉收回视线,手中的剑抵着地面,血水一点点汇落下来。

山风逐渐洗净死亡的气息。

“殿下,你没事吧?”沈平沙顾不得受伤,匆匆上前问道。

南廷玉:“孤没事。”

沈平沙笑着道:“多亏殿下您料事如神,猜测到他们可能在这里伏击我们,现下,我们以最小的伤亡成功歼灭所有埋伏的流匪,共计三百七十二人。”

须薄山地势险峻,但在他们行军路上适合做大规模偷袭的地方却只有两处,一处是须薄山脚下,一处位于须薄山最高的山峰,也就是此处,渡云峰。

这里山脉相接,峡谷纵长,流匪若想以少胜多,只能从这里下手。

南廷玉这几日时时观察,怀疑流匪极有可能埋伏在渡云峰山腰上,半道拦截他们,分散他们的兵力,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同铁骑军搏一搏。

是故,南廷玉昨晚眼睛恢复后,便立即带上一部分士兵夜探渡云峰,见到渡云峰半山腰上堆满石块,挂有铁索,猜到流匪的偷袭方式。

他便和沈平沙商量,由沈平沙带队上前,一切如旧,他则领着一部分铁骑军埋伏起来,等流匪入瓮后再现身,将他们一网打尽。

事情也如他所料那般顺利进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平沙:“北上的这批流匪,虽然人数不多,但却是他们中最凶狠的一派,属于流匪三把手鬼罗刹的人。这下,咱们也算是提前给蓟州城解了围。”

这批流匪本意是想阻截他们支援蓟州城的,现在不仅没阻截成功,反倒全被歼灭。

南廷玉擦拭长剑上的血,手帕浸湿依然也没有擦干净,他索性脱了外袍擦剑:“铁骑兵损失怎么样?”

沈平沙叹口气:“我方共计伤亡一百零三人。”

这场仗虽然打得漂亮,但伤亡也不可避免。

南廷玉环顾一眼四处,月色将周遭照得通明,受伤的士兵聚在一起等着救治,其他人则在清理战场,处置尸体。

南廷玉:“传令下去,一刻钟后启程前往蓟州城。”

沈平沙:“殿下,不稍作休息吗?”

“不必。”

对方以为铁骑兵受创,可能无法及时支援蓟州城,那他们就来个迅雷之势,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行军令传下去后,军医苑安排一个学徒留下来照顾无法动身的伤兵,其他人开始准备出发事宜。

郁娘原先救下来的两个铁骑兵皆受伤严重,其中胸口中箭的那位,鼻尖气息寥寥,苏子看过他的伤势后,摇了摇头让人准备后事。

他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左右,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夜空,唇瓣在喃喃翕动。

郁娘红着眼伏到他跟前,仔细听他说话。

他抬起手臂,五根手指间黏连的血渍已经干涸,手指因为疼痛在细微颤动,动作缓慢而又艰难,从兜里掏出一只柳木桃花簪。

他将簪子递到郁娘眼前,声音含糊不清:“上次在镇子上……他们买首饰送给老家的未婚妻……咳咳……我怕丢脸,假装自己老家也有未婚妻,买了个簪子。可惜我无人……可送,你能收下它吗?”

他回不去了,往后也不会再有未婚妻。

郁娘伸手接过他手中的桃花簪,视线早已模糊一片,眼泪一滴滴无声落下,唇里的“好”字方才说完,就见他嘴角笑着牵动了下,手臂无力垂落下去。

在他身下,血水浸湿了大片草堆。

冷白的月色充当敛衾,覆盖在他的身上,送他走完人世间的最后一程。

郁娘攥紧手中的簪子,哽咽站起身,耳边催促动身的号角声越来越急促,她失神跟在大部队后面,路过巨石坑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断了左臂的崇大。

她停下了脚步。

崇大一字不发跪在地上,在他面前,是被巨石死死压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崇二。

崇二尚有一口气,望着天上的月亮慢慢道:“哥,我们离开家的那天,月亮也是这么圆。”

“帮我跟娘说一声,我想她做的猪肉饺子了。”

“哥,我要葬在后山的槐树下……”

崇大摸着崇二的脸,打断他的话:“别说了,省着点力气,马上……马上石头就被搬开,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救你出来的。”

崇二眼皮艰难动着,呼吸在慢慢消散,脸上却始终挂着笑。

“哥,我是不是很勇敢?我没有丢你的面子吧。”

“没有,你从来没有丢过我的面子。”

巨石来袭时是崇二一把推开崇大,崇大才捡会条命。震耳的轰隆声过后,入目都是刺眼的鲜血和残肢断臂。崇大是在巨石坑下,找到一半身子被砸住的崇二。

明明离家时,娘叮嘱过他,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好好照顾弟弟,结果却是弟弟为了救他惨死。

“你很勇敢。”

崇二握住崇大的手,喃喃重复着崇大的话:“嗯,我很勇敢。”

他才不是他们口里的胆小鬼。

……

峡谷两方堵路的巨石全被清除掉,铁骑兵整装待发。

按照军令,受伤的士兵本该留在原地休息,但他们却在简单包扎后又撑着一口气,选择跟随大部队离开。

蓟州城近在眼前,谁也不愿意放弃。

对于他们来说,行军打仗,保家卫国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便是死,也不能丢掉这份信念。

郁娘本以为崇大会留下陪崇二,没想到他也选择跟随着大部队离开。

他站在人群里,明明四周皆是人,却瞧着行单影只,身上只剩清辉和悲伤。

他应是带着崇二的意志,继续前行。

三三两两的伤员相互搀扶打气,忍着痛跟上大部队,努力不拖累大家。

夜路不好走,铁骑兵脚下速度却不变,他们路上靠着烈酒提神,一个酒壶能传给几十个人,一人一口,哧溜声时不时在密匝的脚步声中响起。

不知道是谁带头唱起军歌,此起彼伏的歌声响彻月夜,万丈豪情击退身上疲惫和低靡。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诚既勇兮又以武,终刚强兮不可凌。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

从《诗经》唱到《九歌》,从月明唱到晨晖,山脉间回荡着无尽歌声,仿佛先前的厮杀不曾存在过。

话本上曾经描写过的那些救世英雄,此刻在清朗的月辉中都有了鲜活的形象,郁娘看着他们的模样,心中酸涩难受,又无比钦佩。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鲜活的,坚定的,勇敢的,他们拧成一股力道,朝着同一个方向使劲。

这个方向便是浮世安宁。

哪怕需要他们的血肉筑成堡垒,也九死不悔。

只是这世道动乱,流匪猖狂,何时是个尽头啊。

穿过须薄山脉后,路途没有那么颠,郁娘坐上轿子。

大抵是累了,胸中的沉闷和悲伤慢慢沉寂下去,疲困涌上来,思绪在军歌声中陷入到似梦非梦的状态中,脑海忽然闪过流匪被一剑封喉的场景。

紧接着,南廷玉的面庞一点点在月色中显露出来。

周正的脸,乌黑的眉,深邃的眼……

郁娘思绪骤然清晰,掀开轿帘,视线跃过乌压压的人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停在远处的黑色马车上。

那是南廷玉所在的地方。

他的眼睛恢复了?

应是恢复了,不然怎么能如此轻松领兵杀敌?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的。

想到这,她脸色有些不自在,放下帘子。

“太子有令,军队就地休息用餐!”

马车停了下来。

四周很快响起嚼干粮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铁骑兵们对先前打斗的复盘,其间不免有称赞南廷玉的话。

“太子真是用兵如神,不是他的话,我们这一战恐怕要打得无比艰险。”

“你们有看到太子杀敌的场景吗?那些匪徒根本近不了身就被太子一剑毙命,哈哈哈……”

郁娘抬头环视一圈铁骑兵,他们脸上皆露出由衷的夸赞,在他们眼里,南廷玉宛若天神一般存在,运筹帷幄、杀伐果断。

哪怕是被这个天神所利用,也不觉得恼怒。

南廷玉在危机时刻救了她,她心里很感激,可转眼想到,她置身危险也是南廷玉的一环计谋,顿时又觉得难受。

这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瞒得很严实,她随身伺候都没有听到只言片语,想来应该只有沈平沙知道,所以军营前方的士兵和她都成为诱饵。

兴许是为了让流匪相信,军医苑的几个学徒也都在其中。

只有裴元清被独独叫到后方去,可见,裴元清在南廷玉心目中,是绝不能被牺牲的人,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

郁娘低头捏着手里发硬的馍馍,心头酸酸涩涩的,安慰自己,不要计较那么多,要像这些铁骑兵学习,多一点舍身奉献的精神。

况且她这条命也不值钱。

这般自暴自弃想着事,耳畔忽然传来张奕急匆匆的声音。

“郁娘子,你怎么在这里?太子殿下正在找你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还未来得及反应,张奕抬手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一路拖到南廷玉的马车前。

“殿下,郁娘子来了。”

轿辇内没有声音。

郁娘咽下嘴巴里的口粮:“殿下。”

“去哪儿了?”

质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郁娘却下意识绷紧头皮回道:“奴婢一直在后面的小轿子里。”

原来在轿子里,难怪先前没看到她。

南廷玉捏了捏虎口,沉声:“你一个婢女也开始拿乔坐轿子吗?”

郁娘脸色有些红,支吾了一声,似乎想解释什么,又没说出来。

这般态度,让轿子里的南廷玉皱起眉头,心里不悦。

扭扭捏捏,难登大雅之堂。

也不知道她那位官家亡夫是怎么看上她的。

“沈平沙贵为督军,尚没有坐在轿子里,你倒是比他还会享受。”

郁娘怕这位太子殿下想多了,又要责怪自己,她只好红着脸,硬着头皮解释道:“殿下,是裴老先生怕奴婢舟车劳顿会回乳,这才让奴婢坐轿子的。”

回乳?

这两个陌生的字眼涌入耳朵,让南廷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明白意思后,神情一梗,所幸的是轿帘遮掩住了他的神情。

他没再吱声,只是嘴角缓缓抿紧。

郁娘本以为他唤她是有事情,结果这般阴阳她几句后,又什么都没说。

她肚子还没吃饱,很是难受,便掏出怀里未吃完的馍馍继续啃着。

大抵是饿极了,竟觉得手里的馍馍香喷喷的。

以前在教坊每次犯错被关押起来,吃得都是馍馍,只是教坊的馍馍,哪怕是在饿极了的状态下,吃到肚子里也是一股馊味。

片刻,南廷玉缓过神情,撩开帘子,入目看到的便是郁娘低头专心啃着馒头,满嘴碎屑的模样。

“……”他口中的话一顿,眉心拧动了下,复又放下帘子。

军营稍作休息,再次出发。

此时距离蓟州城不过百里路,一日一夜便能赶到,所有人都蓄着一口气,铆着一股劲,马不停蹄前进。

然而行军没多久,忽然遇到一批北上逃荒的流民。

这些流民来自于蓟州城附近的几座村子,一个月前,洪水淹没村庄,摧毁了他们的家,朝廷赈灾粮食久久不下,他们不得不开始逃荒。

看到军队出现,流民纷纷上前围住军队乞讨吃食。

“军爷行行好,我的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求您赏一口饭。”

“军爷,我把我的女儿卖给你们,你们带她走,只要给我一个馍馍就行了,半个也行……”

“军爷,你看看我,我的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

到处都是哀求声,满眼望去无不透露出苦厄凄惨。

洪水是天灾,悲剧却是人祸。

大抵是看军队无动于衷,这群流民朝他们跪下来磕头,口里一直念着“军爷行行好”几个字。

他们大都是老人、孩子和女人,而年轻男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应当就是昨晚被铁骑兵歼灭的那些流匪。

灾难让家不成家,国不成国。

郁娘心有不忍,移开视线,抬头望向南廷玉的轿辇,此刻沈平沙正骑在高马上,透过窗子和轿子里的南廷玉说话。

片刻,沈平沙抬头下令,全军禁止私自救济流民,严守以待,继续前行。

此命令一出,不止郁娘,就连一众铁骑兵也都愣住,面面相觑。

大抵是没料到南廷玉会这么冷血。

军队在号角的催促声中再次出发,流民蹒跚跟在身后,眼巴巴看着军队,还在希冀他们能停下来救救他们。

“军爷,给一口吃的吧,给一口吃的吧……”

马蹄嗒嗒,车轮辚辚,将他们的哀求声淹没住。

铁骑军目不斜视,只是队伍里慢慢响起不满声,声音穿过轿帘,传入到郁娘的耳朵里。

“我们当兵的,不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吗?太子为什么不准我们把粮食分一点给难民?”

“见死不救,不符合铁骑军的信念!”

“嘘,小点声,你脑袋不想要了。”

“怕掉脑袋的话,那也就不是咱们铁骑兵了。”

“太子心里的仁义恐怕只对蓟州城的祈家军,哪里有这些平民百姓!”

……

南廷玉的轿辇没有动,但以他的耳力,应该也能听到外面的这些抱怨声,可却没有出声没有斥责众人。

他似乎置身事外,任由他们讨论。

暮色铺开,余晖勾勒出昏暗的线条。

军队原计划要马不停蹄赶去蓟州城,现在不知缘何改了主意,半道上在森林间驻军休息。

郁娘同张奕涂二等人在搭营帐,耳边抱怨声仍断断续续响起。

这些血气方刚的年轻军人,脾气直,性子倔,说起话来不懂弯弯绕绕。

张奕和涂二也不免小声讨论着话。

“哎,幸好天气转暖了,不然这群流民晚上挨饿还要受冻。”

“看他们的路线是要越过须薄山,北上逃荒,这几百里路都没有人烟,他们靠什么生存啊。”

“其实给他们点吃的,也不影响咱们支援祈家军。”

南廷玉不知何时迈步走到他们身后,二人正说着话,余光忽然瞥到南廷玉的身影,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求饶道:“殿下恕罪。”

南廷玉没看他们,冷着脸走进营帐。

郁娘胆战心惊跟在身后,心道,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再触南廷玉的眉头她,不然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眼观鼻鼻观口,小心翼翼提着热壶,为南廷玉斟上热水。

南廷玉坐在椅子上,垂下的眉眼辨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

身上穿着的还是上次厮杀时穿的衣服,上面的血迹干涸成一片片黑色污渍。

“殿下,奴婢给您去烧热水,您先洗洗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

她说完话,转身要走,身后南廷玉忽然开口:“你是不是也觉得孤冷血?”

郁娘慌忙道:“奴婢觉得,殿下自有殿下的安排。”

南廷玉嗤笑一声,抬眸看她。营帐内只点燃一根香烛,烛火温柔的光浸在她半边张脸上,她眉眼低垂,瞧着很是温顺。

“你心里恐怕也和他们一样在骂孤。”

“奴婢不敢。”

“是不敢吗?”

“是奴婢没有!”郁娘想也不想否决掉,心脏吓得扑通乱跳,不明白他这般不依不饶是为了什么,非要她得罪他才作罢吗?

她心里一时有些委屈,觉得他是故意在找茬,作为奴婢,便是要当主子不开心时的出气筒。

话落下后,营帐内陷入安静,久久也没有听到南廷玉的声音。

郁娘试探性抬起头,轻瞥他一眼,他侧着脸望向远处,身影被烛火衬得模糊,神情看起来沉默而冷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没有再说话。

郁娘行了礼,轻轻退出营帐。

军营的伙夫已经挖好土灶,炊烟顺着风呼呼而起,不多时,饭菜的香味浮动在上空,笼罩住整个军队。

铁骑兵排列整齐,拿着碗打饭。

军医院给郁娘单独做了小灶,今日照例加上一碗鱼汤。

郁娘捧着手里的鱼汤,看着浮在油水上的零散葱花,脑海忍不住浮出流民跟着军队的场景。

起初他们还能跟得上,后来慢慢被甩开,蹒跚的身影在视线里逐渐缩小,似蝼蚁匍匐在承载万物的大地之上。

卑微渺小,缓慢蠕动。

不知今晚,他们靠什么填饱肚子。

想到这,郁娘胸口闷闷的,她盯着鱼汤,一时觉得难以下咽,只好闭上眼囫囵饮下去。

眼前土灶的火越烧越旺,炉子在呜咽声中沸腾,水汽一股股往外冒,她放下汤碗,迅速撤掉木柴,打上满满一桶热水,拎进紫金营帐内。

南廷玉适才用过饭,餐盘还未收拾,置在案几上。

他拿着竹制信笺,修长的骨节在摇动的烛火中分明,垂头看着信笺上的内容,神情平静专注,与先前那个不依不饶、咄咄逼人的形象截然不同。

郁娘瞥了他一眼,心道他这人每次开口说话时,桀骜难驯,不可一世,沉默时却瞧着温润儒雅,甚至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气质。

她放下热水,垂眉低声:“殿下,热水打过来了,您先洗漱。”

南廷玉洗漱时不用人伺候,她识趣去收拾干净案几上的餐盘,退到屏风后面,待南廷玉将换下的脏衣服扔到藤箧上后,她抱起脏衣服,蹑手蹑脚离开。

营帐内的烛火一直在摇动,郁娘守了会儿,看见烛火熄灭,估摸南廷玉已经歇息,她才离开去洗衣服。

明日就要到蓟州城,这段漫长而又凶险的路途总算要结束,她心里为铁骑军开心的同时又有些忐忑。

未来很迷茫,现在就像是行走在钢索之上,脚下是平地还是悬崖,前路是光明坦荡还是死胡同,皆是未知。

几片落叶坠到溪水上,顺着粼粼月光无助晃动。

郁娘掬捧清水,将落叶捧起来,水顺着指缝一点点流失,落叶温顺黏着她的掌心,她想要是能有双手,也将她从这浮世中捞起来就好了。

不知道到了蓟州城太子会怎么安排她。

她本想讨好太子,谋一条出路,没想到太子这么难讨好。

出路没谋到,几次差点谋到死路。

手中的衣物很快便洗干净,她提着木桶折返回去。

已是月上中梢,铁骑军大都休息了,大抵是快到蓟州城了,大家紧绷的心放缓,今晚军营里的呼噜声比往日要响许多。

郁娘晾晒衣物时,瞥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的消失在营帐拐角处,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便没甚在意。

回到营帐后,她躺到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遂掀开帘子走出去。

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是粮草所在的地方。

她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没敢惊动放哨的士兵,自己摸索找过去。

月色不知何时暗下去,火把被夜风吹得绰约,照出朦朦胧胧的氛围,四周的士兵似乎都被调走了,没有驻守看管的人。

堆积成列的粮草堆里,传出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郁娘脚步一顿,意识到有人在偷粮草,转身想要逃跑,身后一把长剑已经悄无声息架住她的脖子。

银白剑刃上,月色凛动,映出她的一截纤瘦脖颈。

“是你?”

郁娘听到那声熟悉且嫌弃的声音,提着的心瞬间放下去,转身温顺唤对方。

“太子殿下。”

南廷玉此刻穿着一身黑色夜行衣,蒙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熟悉他的人,便是只看着这双眼睛也能识出他的身份。

没想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竟然是南廷玉。

不只是南廷玉,紧接着,沈平沙的脑袋探出来,再然后是张奕和涂二两人的脑袋。

“……”郁娘哑然。

原来有四个鬼鬼祟祟的人。

南廷玉不悦收回手中长剑,视线掠过她身后:“有人跟着你吗?”

“没有。”郁娘连忙摇头,紧张的舔了下唇,又小声补充道:“殿下,您放心,奴婢不会乱说话的。”

沈平沙看了看郁娘,又看了看南廷玉,低声道:“殿下,干脆把她也带上,有个女人在,方便和那些老人孩子交流。”

南廷玉皱眉,似是在思考沈平沙的话,少顷,向郁娘冷声道:“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嘴?”

“能!”郁娘乖乖点头。

“今晚看到的一切,天明后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是。”

郁娘心里已经猜出南廷玉他们的意图,应是要送粮草给难民,只是不懂这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做。

路上放哨的士兵都被调走,张奕和涂二赶着马,车轮辚辚声在安静的夜里尤为响亮,但却没有惊醒任何铁骑兵。

马车顺利驶出军营,向流民的方向赶去。

轿内,郁娘攥着手,垂下脖颈,视线盯着对面南廷玉的靴子。

南廷玉和沈平沙在说着话,没有避讳她。

沈平沙:“姚文远那个混蛋,把蓟州城管理的一塌糊涂,实在是可怜了这些老百姓。”

朝堂的赈灾粮款如果没有被姚文远贪污,如实用在蓟州城的流民身上,不会有这么多流离失所的难民,也不会逼得流民造反。

现在事情闹大,民间起义不断,却要祈家军来给姚文远善后。

反倒是姚家那二十万平南军躲在后面,一动不动。

皇帝分明也是站在姚家这边,才让祈家军去镇压流民,便是想趁此削弱太子的势力。

南廷玉摁着右手虎口,眉目间满是肃色。马车外,风声掀动车帘呼呼作响,他瞥了一眼车帘外的景色,一片昏暗。

“昨日京城来信,蓟州城贪污一案,姚家已经帮姚文远找好替死鬼,姚文远被刑部释放出来了。”

沈平沙咬了咬牙,恨恨出声:“他姚家子弟闹出这么大的事来,找个替死鬼就行了?不需要负责吗?”

南廷玉唇间嗤笑一下,未再作声。

姚家肆无忌惮的背后,不仅是有赫赫军功做底气,更是有皇帝的肆意放纵。

这些年皇帝对姚家越发偏爱,若不是南廷玉事事谨慎,处处小心,恐怕东宫太子之位早就被姚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取而代之了。

马车内安静下去,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郁娘只好绷着背,放轻呼吸声,化作背景板。

这时,马车不知道压到什么,突然颠簸起来,郁娘整个身子不稳,向前踉跄栽倒,不偏不倚,恰好栽进对面南廷玉的怀里。

沈平沙见状,偏过头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下意识扶稳怀里的人,掌心下的那截纤细手腕,似风中蒲柳,娇气脆弱,马车一颠簸便四处摇摆。

南廷玉板着脸:“再坐不稳的话,就到外面跟着马跑。”

“是。”郁娘吓得坐正身体,两只手紧紧攥住轿椽,生怕自己再摔倒。

沈平沙轻咳嗽一声,忽然道:“殿下,臣去外面透透气。”

马车内转眼只剩下南廷玉和郁娘二人,郁娘越发不自在,每根神经都紧绷着,反倒南廷玉一脸漠然,阖着眼,不知是在小憩还是养神。

郁娘偷瞄他,他虽是穿着夜行衣,但身板端正挺直,龙章凤姿似乎刻入骨子里,一眼便能让人觉得琼林玉树、英武非凡。

郁娘以为他睡着了,忽然听到他开口。

“是不是在又心里骂孤?”

“奴婢没有骂殿下,”

郁娘心道,这人闭着眼,怎么还能看到她的目光?

顿了顿,她又开口,“奴婢是在心里夸赞殿下,殿下您宅心仁厚,不辞劳累,亲自去救济难民,实在是我大乾朝百姓之福。”

南廷玉未睁眼:“花言巧语。”

“……”郁娘。

老虎的毛是真难顺。

说着话间,沈平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看到那些难民了!”

难民跟不上军队后,就在树林里落脚歇息,也顺带靠挖树皮树根勉强填肚子。

这儿地处山谷,有朦朦胧胧的雾浮在夜空中,似一层柔软薄纱,披在他们消瘦蜷缩的身子上。

马车还未靠近,有人已经听到声响,旋即,一个个难民苏醒过来,朝马车的方向赶过去。

南廷玉他们带了一马车的干粮和黍米,足够这群北上逃荒的难民度过一段时间。

张奕和涂二先下马车,分发干粮。

沈平沙则看着攒动的人头,朗声道:“大家不要急,每个人都有份!”

流民们拿到窝窝头后,直接盘腿坐到地上大口啃起来,仿佛手里拿的不是窝窝头,而是什么山珍海味。

兴许此刻山珍海味都比不上这救命的窝窝头。

“谢谢大善人!”

“好人有好报!”

“老天爷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他们不知道南廷玉等人的身份,只当他们是行侠仗义的好人,纷纷叩首感谢。此起彼伏的感谢声中,夹杂着无尽心酸,有些老人孩子甚至向马车的方向蹒跚跪下。

在他们眼中,这辆从黑暗中驶过来的马车俨然已是救世主。

南廷玉掀开帘子,看见难民们消瘦的身影在黑暗的雾气中,被衬得如一截截枯萎的干木,身旁那些被剜了皮的大树看着都比他们健壮。

无论是年幼的孩子,还是垂死的老人,本能都是求生,在这片土地上努力扎根,汲取营养,可却不知道这片土地早已干涸。

年少时习得的那些治国平天下的道理和怀揣的雄心壮志,被现实一次次击垮,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左右,又何谈去救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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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自嘲笑了下,放下帘子。

郁娘觑他一眼,见他神情不怎么好,她便不敢动弹。直到沈平沙喊她下来帮忙,她才小声开口:“殿下,那奴婢去帮忙了……”

南廷玉抬起眼皮睨她:“滚。”

郁娘一趔趄,差点摔下马车。

天不知何时已经亮了,雾气依然浓重,晨间的寒气扑面而来,郁娘鼻头冒出一股酸痒,不由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听到沈平沙道:“郁娘子,这里有两个孩子饿的已经……”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沈平沙顿了顿才道,“你帮忙喂他们一口饭吧。”

那两个孩子年纪不大,看着应该只有五六岁,身上几乎没有肉,黑瘦的一层皮包着骨头,瞧着甚是可怜。

他们的父母不知道是不在了,还是无暇顾及,只留他们两个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似乎连抢窝窝头的精神都没有了。

郁娘掰碎窝窝头,泡在热水中,端到两人跟前。

两人就着身上最后一点力气,扒拉住碗,大口大口喝着。吞咽时脖颈动脉夸张的动着,喉管处薄薄的那层皮,甚至能让人看到食物坠落的过程。

郁娘心疼不已:“慢点喝,我这里还有窝窝头。”她的话刚落,个子小一点的孩子忽然无力松开手中的碗,倒在地上,眼睫还在颤动,看着郁娘的方向,唇瓣一翕一张。

郁娘俯下身,听到细弱如蚊的声音。

“窝窝头……我要窝窝头……”

郁娘连忙把窝窝头塞到他手里,他的手已经使不上力气,她只好将窝窝头放到他脑袋边上,他的一双眼睛睁大看着窝窝头,慢慢失去神采。

一切快到郁娘没有反应过来。

一条生命就这么在眼前逝去。

如一阵风,吹过后,便已经永远离开。

郁娘怔愣间,眼泪已经先夺眶落下,一滴一滴,直至视线变得一片模糊。

她擦掉泪,伸出手合上小男孩的眼睛。

另个大一点的小男孩吃完窝窝头后,肚皮挺得高高的,两只手却还抱着半个窝窝头不放,他眼神空洞的靠着身后被挖了一圈皮的大树。

死亡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他并没有为两个孩子的死而难过。

郁娘正想问谁是这两个男孩的亲人,忽然听到哭啼声和辱骂声响起,几个流民拽着一个小丫头,似乎要从她怀里抢什么东西。

小丫头抱着怀里的东西,怎么也不肯松手,可还是敌不过大人的力气,被人摁倒在地上。

郁娘冲过去,一把推开那些大人,将小丫头护在身形。

“你们这是要在干什么?”

沈平沙听到动静,向张奕和涂二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过去,挡在郁娘和小丫头跟前。

“善人您别气,咱们是让这小丫头把口粮交出来呢!”

“这小丫头自私得很,她明明怀里揣得有口粮,但这一路都藏着掖着,不拿出来给大家救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啊,让这小丫头把口粮交出来,给我们开开荤也好的。”

郁娘闻言,诧异看向身后的小丫头,小丫头坐在地上,脸上满是泪痕,抱着怀里的“口粮”不断哽咽。

那个“口粮”突然在小丫头的怀里动了下,紧接着从小丫头的衣襟中探出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郁娘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发现大人们口中所谓的“口粮”是一只小狗。

看着它不过刚满月,眼睛大大的,很混沌,似乎还没看清这个世界是什么样。

“你们都已经吃了它的妈妈,为什么还要吃它?”

“我们吃它怎么了?它就是条狗,我们吃它是天经地义的!”

“大家现在饿得连树皮都吃了,为什么不能吃它?更何况吃了它也正好可以送它跟它妈团圆!”

小丫头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被气得,脸色通红,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怀里的小狗似乎察觉到小丫头的情绪,对着大人们咧嘴龇牙,发出威慑的声音。

可没有人将它当做一回事,就连这个小丫头,也没有人将她当做一回事。

郁娘看着哭得满脸泪痕的小丫头,蹲下身轻轻抱住她,她的身体在颤抖,但却还是勇敢的护住小狗,不肯松手。

郁娘抱着她时,忽然有种错觉,像是在抱住了年幼时的自己。

她也曾在教坊救过一只小彩狸,害怕被嬷嬷发现,便和几个姐妹互相打掩护,养了那只小彩狸很久。

小彩狸很懂事,似乎知道自己不能被发现,每次嬷嬷过来时,它都乖乖的躲在床底下不出声。

原以为能这般将它养大,没想到后来还是被嬷嬷发现,嬷嬷当着她的面,将小彩狸溺毙在池塘里。

尔后多年,小彩狸绝望的叫声始终萦绕在她的梦里,且伴随着嬷嬷残忍的话。

“这就是私自去养小玩意的下场!等什么时候能做主自己的命,再想着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十年前的她和十年后的小丫头身影渐渐重叠在一起。

弱小的人,似乎连善良的资格都没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们是不自量力吗?

不是。

哪怕是飘零的落叶,依然想给泥土带来最后一份润泽。

郁娘鼻头酸酸的,轻声安慰怀中小丫头不要怕,她来解决问题。

她站起身看向那些虎视眈眈的大人们,掏出兜里仅剩下的铜钱,“这些给你们,你们跨过须薄山,可以去附近的村子里买肉吃。但你们得答应我,不能再吃这条狗。”

铜钱在这个时候对于流民们来说,比不上一口现成的肉汤,只是大家也都不傻,看郁娘这般态度,便知道今日拿不拿这个铜钱,他们也没法吃这条小狗,于是从郁娘手里接过铜钱,几人分了分。

小丫头抽着鼻子从地方爬起来,两只手艰难托住小狗的屁股,一双眼睛满是感激的看向郁娘。

“阿姐,谢谢你。”

“不用谢,它叫什么名字?”郁娘看向她怀里的小狗。

“火火,因为它的身体很暖和,晚上我抱着它入睡,就像在抱一个小火炉。”

小丫头说到火火两个字时,火火像是听懂自己的名字,脑袋不住蹭向她的下巴,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在它眼里,似乎这个旁人不足为道的小丫头是它的盖世英雄,有她在,它什么也不怕。

郁娘心脏柔软下去,俯下身,轻轻揉着火火的脑袋。

火火看了郁娘一眼,没有抵触。

它的性子瞧着不错,很温顺亲人,也不爱叫唤,难怪能被小丫头偷藏一路。

“阿姐,你喜欢火火吗?”小丫头忽然声音有些低落问着话。

“喜欢啊,火火很可爱。”

“阿姐,那你把火火带走吧,火火跟着我,迟早……会被人给吃了。”

人到极致,连同类都会相残,更何况是狗。

她知道自己保护不了火火,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现在只是暂时隐藏下去,稍后,在路上饿肚子,他们还会再次盯上火火,所以她想给火火找一个靠谱的主人,带它离开。

郁娘沉默下去,望向火火的视线一时有些恍惚,隐约看到池塘上漂浮着小彩狸尸体的画面,心中方才压下去的难受又再次翻滚上来。

嬷嬷嘲讽的话,萦绕于耳。

“等你能做主自己的命,再想着去做别人的救世主!”

她到现在也没有能做主自己的命。

她能成为火火的救世主吗?

这份责任,太大,她不敢承担。

小丫头看她犹豫,连忙把火火塞到她手里,讨好道:“阿姐,你看,火火很乖的,它很喜欢你,你把它带走吧。而且火火的妈妈长得可高大可威猛了,是这附近十里八荒的犬王,等火火将来长大了也会是一只威风的犬王。”

火火察觉到小丫头的意图,慌忙伸出前爪去抓小丫头的袖子,努力朝小丫头的怀里拱去。

小丫头红着眼,又一把推开它,将它重新塞回郁娘怀里。

它只当小丫头不想要自己了,不知道是生气还是伤心,奶声奶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汪了下,黑色的大眼睛湿漉漉的,仿佛欲落泪。

郁娘看着怀里的小狗:“我……”

“阿姐,火火的妈妈是被人活活勒死的,死后,肉被人分吃,便是连骨头也被人煮了汤,阿姐,我不想火火也……”

郁娘闻言,口里欲拒绝的话再难以说下,嗓音带着哽咽答应:“好。”

就算是不自量力,也想要带给别人一份温暖。

落叶蝼蚁,难舍善心。

在她开口答应的那一瞬,仿佛与幼年时无助的自己达成化解,心中的遗憾有了实质寄托。

她抱住火火:“小丫头,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火火的,你也要好好活着。”

小丫头高兴的连连点头:“嗯,谢谢你阿姐,阿姐你真是个大好人!”

火火似乎明白自己被小丫头送走了,不再汪汪叫,只用一双湿润的眼睛不舍的看着小丫头。

它心里是还有些害怕,爪子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郁娘的手臂里。

郁娘揉着它的小脑袋,轻声安抚:“火火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以后你跟着我了。”

顿了顿,郁娘又道:“我答应过小丫头,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

远处,南廷玉并没有下轿子,救济难民的事情交由沈平沙等人处理。他放下帘子,收回视线。

沈平沙披着晨雾上了轿子:“殿下。”

南廷玉:“方才那边在哭什么?”

“哦,说是大人们要吃一条小狗,但有个小姑娘不允许,就哭了起来,好在郁娘子刚刚拿钱解围了。”

南廷玉揉眉,言简意赅:“多事。”

沈平沙笑笑:“郁娘子瞧着胆小,心地却很善良,先前在须薄山谷,她还救了两个铁骑兵。”

南廷玉倒不知道这事,也没有听郁娘说过。

“她救了两个铁骑兵?”

“嗯,那两个受了重伤的铁骑兵被她拖到轿撵下藏身,可惜,有个胸口中箭的铁骑兵后来还是没救过来。”

南廷玉没再开口,脑海回忆到她当时被流匪追杀的场景,那时他嫌弃她碍手碍脚,还斥责她一顿。

当时她是不是在救人?

南廷玉唇角绷紧,没再言语。

临分别前,小丫头掰了半个窝窝头塞到火火的怀里。

那窝窝头和火火的脑袋差不多大,它努力张大嘴巴咬住窝窝头,圆溜溜的眼睛定定看着小丫头,几乎要溢出泪来。

小狗也是懂离别的。

郁娘思忖,军队马上就要到蓟州城,不用四处奔波,到时候她养只狗应该不困难,若是不行,那就为火火找个靠谱的主人。

只是现在……

她心里有点没谱,不知道南廷玉是什么态度,她害怕南廷玉嫌弃火火,便琢磨着先不让他知道。

她将火火放进兜里,袖子垂在身前稍加掩饰,这样就能不让人看到火火。

她面上装作自然,上了轿子,弯身行礼。

“殿下。”

南廷玉听到声音,抬目看向郁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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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很淡,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他似是这般坐了许久,沉默、肃静,隔着一段距离观望人间和苦难,始终未曾下轿子,也不知道亲自走这一遭是为何。

郁娘觑他一眼,挪动身子,坐到他对面去,垂下来的右手紧张的揽住兜里的火火。

火火没吠叫,兴许是和小丫头一路逃荒养成了习惯,不会随意吠叫。

回程,沈平沙依然没坐轿子,去外面和张奕他们一起赶马车。

轿内只有南廷玉和郁娘二人,除了赶车声,几无声音。

火火在兜里安静趴着,须臾,大概是饿了,它开始啃兜里的窝窝头。咀嚼的声音在狭窄的马车内时不时响起,不算突兀,却也无法忽略。

郁娘只好假装咳嗽,企图来掩盖火火的咀嚼声。

“咳咳……咳咳……”

在她数次咳嗽后,对面的南廷玉忍不住抬起眼皮睨她。

她讪讪解释:“殿下,咳咳,奴婢应是吹了风受凉了,不若让奴婢到外面他们一起赶马车。”

南廷玉:“外面颠簸不怕回乳吗?”

“……”

郁娘闻言,脸色瞬间涨红,唇瓣无声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一时如坐针毡,眼神尴尬闪躲,不敢直视南廷玉。

没料到南廷玉竟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

南廷玉瞥到她通红的面颊,将唇角的弧度压下去。

也真是稀奇,她这个妇人还知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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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的眼睛是什么时候复明的?”这事她一直想要问南廷玉,却未找到合适机会。

南廷玉眉心动了下,眼神略有深意睐她一眼:“过须薄山那日好的。”

“哦。”郁娘舒口气,心中悬着的巨石放下,过了会儿,她又小声道,“殿下,奴婢还有一事不懂,救助难民本是好事,我们为何要暗中行事?”

“好事?”南廷玉嗤笑,眼中凛意浮动,“铁骑军押送的是军用物资,由圣上亲谕,援于祈家军,岂能半道随意改弦易辙?”

郁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下意识接话:“哪怕是救济百姓也不行吗?”

南廷玉看着她的眼神写满“妇人之见”四个字。

“允州曾有一官员将铺桥款挪用修路,后被判腰斩。君命不可违,为官为臣,最重要的便是奉命惟谨,行事不得有任何差池。”至于救不救百姓,做的是不是好事,还真不重要。

犯了皇权忌讳,忤逆圣上威严,才是最重要的。

郁娘本还想问他,哪怕他是太子也不能有差池吗?

转而想到他先前和沈平沙说的话,便讪讪闭上嘴。

他这个太子似乎做得也没那么顺心,想来也怕落下把柄,被人告到皇帝面前。

纵使军营士兵先前言语莽撞,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始终能不辩其行,容忍下去,心智实属不一般。

想到这,郁娘看向南廷玉的眼神带上几分暖意。

他虽是个难伺候的主子,心肠还不算太坏。

“奴婢愚钝,还是殿下思虑周全。”

南廷玉哼了声,不再言语。

马车又向前行驶了会儿,回程的路,浓雾逐渐散去,车帘晃动中,山林草木的轮廓在晨曦的映照下慢慢清晰。

火火吃饱后,咀嚼声消停,只是很快又响起打呼噜声,这声音与人类幼崽的呼噜声相差无几。

郁娘第一次知道小狗也会打呼噜,吓得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装作困顿的模样,发出相同呼噜声,妄图混淆过去。

她这般滑稽模样,落入南廷玉眼中,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南廷玉表情一言难尽,心中唯有两个字:愚钝。

郁娘讨好笑道:“殿下,奴婢有点困了,没打扰到殿下吧。”

南廷玉眼神凉凉看她表演,没作声。

郁娘只好呵呵笑着来掩饰尴尬,面上还维持住僵硬的笑弧,心里却在求爹爹告奶奶,希望马车速度快点,再快点。

来时觉得马车走得很快,怎么回去时变得那么慢。

这时火火应是做了噩梦,突然发出两声汪汪,虽然是小奶音,但中气十足,很是清晰。

郁娘浑身僵住,那一瞬间,已经连自己怎么死的,埋在哪儿都想好了。

对面南廷玉的声音,冷冷响起:“怎么不学狗叫了?”

“……”郁娘。

火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被自己的噩梦吓醒,在南廷玉开口时便已经悄悄探出来半截脑袋,黑溜溜的两颗大眼睛看向对面的南廷玉。

南廷玉垂眸睨它,它又汪汪两声,不知道是在打招呼还是在示威,姿态雄赳赳气昂昂,一副什么也不怕的样子。

郁娘想捂它的嘴已来不及,看着南廷玉和火火,一人一狗互相对望的画面,只觉得山崩地裂,不得不硬着头皮向南廷玉请罪。

“殿下恕罪,这只狗是……”她正犹豫怎么解释,好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响起沈平沙的声音。

“殿下,军营到了。”

南廷玉收回视线,掀开帘子,晨曦将天边镀上金丝彩绣,火红色的太阳只升起一半,他走下马车,冷淡的声线顺着丝丝缕缕的暖阳涌进轿辇内。

“孤不管它是怎么来了,等到了蓟州城,就将它扔掉!”

蓟州城……扔掉……

若是真想扔,便是半路就可以扔了,何必要等到蓟州城再扔掉?

那时倒可以给小狗找个好人家。

琢磨出这话里的意思后,郁娘立即朝南廷玉的背影谢道:“多谢殿下。”

南廷玉脚步一顿:“少揣测孤的意思。”

郁娘弯着唇:“是。”

今日放哨的士兵零零散散分布着,似乎有所懈怠,见到轿子,没有拦截,甚至连眼神也没有抬。

五人回来的异常顺利。

往常日头还未升起,军营就已经升起炊烟,四下满是练兵斗武声,现在除了几人在放哨外,其余皆在营帐内,颇有些奇怪。

郁娘进了营帐,暖炉的热气一吹思绪才茅塞顿开!

他们五人饶是再怎么神出鬼没,从军营偷出一车军粮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更何谈还是赶了辆马车离开,只怕那些铁骑兵心知肚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此事。

那南廷玉呢?

她都能看出来,南廷玉自然也能。

难怪他会亲自去救助流民,这个你知我知,但互相假装不知的阳谋,既能让有心人抓不到直接的把柄,又能收复方才丢失的铁骑兵的心,当真是一箭双雕。

甚至,他还是故意这般做!

先让铁骑兵们恣意发泄怒火,然后才发现错怪他了,他却不怪罪于他们,只一人默默承受,那这群铁骑兵心中只会对他越发愧疚,越发忠诚!

久居高位,深陷深宫的尔虞我诈,确实是长袖善舞,步步为营。

其间到底是有多少真心,不得而知。

郁娘心中暗叹,南廷玉还真如老虎一般。

有着健壮的身躯,凶残的性子,强大的战斗力,又有高明的脑子作伴,金笼亦不足为惧,只待冲破桎梏,步月登云。

她将火火安顿在角落里后,才去伺候南廷玉洗漱,虽是一夜未睡,她也没有任何睡意,想来是看到那些难民们得救,心中的喜悦胜过一切。

南廷玉看起来状态也不错,只是发髻有些乱,洗漱后,他摘掉玉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端坐在椅子上:“会束发吗?”

“奴婢可以试试。”

她拿起铜制梳篦,沿着南廷玉额中发际线缓缓梳开,在男子中,南廷玉的头发不算长,却幽黑浓密,宛若乌瀑。

郁娘心道,他这头发比教坊许多姑娘精心打理过后的头发还要乌黑光泽,看样子东宫伙食不错。

圆形银镜映出她手中的动作,纤细葱白的十根手指穿梭在乌黑的发丝间,她梳了好一会儿,才一把握住发丝,向上盘在后脑上,用青色玉冠固定住发髻。

南廷玉只觉得头发被梳篦缓缓梳开,连带着头皮上的筋脉都梳开了,前额、鬓间、后脑,无不自在。

“殿下,这力度如何?”

郁娘是第一次帮人挽发,深怕扯到南廷玉的头皮。

“嗯。”

懒散的一个“嗯”字,没说好或不好,郁娘却已知晓他的意思,将近乎透明的玉色卯酉簪从左往右贯穿青玉冠,彻底箍紧发髻。

做完这些,郁娘看向镜子中的人,虽然发髻简单,但五官无一不周正俊美,姿态尽是一派尊贵之气。

她的视线猝不及防和南廷玉对上,未料到南廷玉也正透过镜子看她,她立即红着脸避开视线,垂下一截脖颈,举止中竟有小女儿家的羞赧。

南廷玉摁住右手虎口,唇角浅浅勾起一点弧度。

啧啧。

又羞了。

号角声激昂响起,铁骑兵整装待发,行军令一下去,乌压压的大部队便如风如云,浩浩荡荡席卷一切,驶向最后一站——蓟州城。

启程没多久,沈平沙突然勒住骏马,停在南廷玉轿撵旁道:“殿下,那边是兰西神弓队!”

坐在后方轿子里的郁娘听到“兰西神弓队”五个字后,飞快掀开帘子,马车恰好行驶到一处山坡,她的视线能望向远方,远远的便看见一队蓝色旍旗蜿蜒穿过山脚,与他们隔着数里路并排而行。

兰西神弓队,是萧重玄生前所在的军队。

马车晃晃悠悠,郁娘的视线也随之起伏波动,她抓着轿帘,心脏狂乱跳动,蓝色旍旗在眼底模糊成一片海潮。

深埋于心底的苦楚和思念只化作口中的一声呢喃。

“重玄。”

曾听萧重玄说过,神弓队能贯虱穿杨,百步杀敌,是乾朝三大精军之一。那时每每提起神弓队,萧重玄眼里都会晃动着光。

这个他心之所往,身之战死的地方,她如今竟也能有机会看到。

她眼中贪恋,久久不曾放下帘子,隔着遥遥距离,仿佛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肩背矢箙,一手挽弓一手勒马,好不威风恣意。

直到视线被重重叠叠的树木遮掩,彻底看不到神弓队,她才放下帘子,手指颓力垂落,掌心之下是萧重玄的牌位。

·

神弓队。

弓箭手们各个肩背青铜矢箙,手持玄铁长弓,胯骑骏马,高大威猛。身上黑金羽甲沉重而威严,映着粼粼光线恍若坚不可摧。

马蹄所过之处,溅起尘土,飞扬数里。

队伍中,萧重玄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叩在胸膛之处,森冷铠甲之内藏着刚刚寄来的家书。

书中说,家中一切安好,母亲安好,兄长安好,郁娘也安好。

前些时日,一同名同姓的战友以身殉国,误被当做是他,丧讯报回鸾州城,好在他及时发现,立即书信回去,解释缘由一番,并问及家中情况。

不多时,家中回信过来报安好,信末,留有四字。

静待归来。

萧重玄念着这四字,唇齿间满是柔情,脑海浮现出郁娘的面貌,嘴角忍不住扬起笑意,眉眼在旭光甚是俊朗。

他想,归来之时,应是他和郁娘的新婚燕尔之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知道神弓队来这边作甚?难道也是要支援蓟州城?”沈平沙满脸惊讶。

神弓队隶属兰西王,兰西王如今年岁渐长,不问朝事,神弓队便交由兰西王之子,飞澜世子掌控。飞澜世子虽刚过及冠之年,却心思深沉,有意避开朝堂纷争,在太子党与贵妃党之间始终不站队,这次怎么会调兵遣将过来?

看这方向,也是去向蓟州城。

沈平沙越想越觉得古怪。

南廷玉并未如旁人一样掀开帘子看神弓队,他阖着眼,眼睫下一圈青紫,睡意却全无。

“不是。”

“啊?”沈平沙愣了下,脑海顺着话转了一圈,诧然道,“难道神弓队是来抓图门奸细的?”

兰西北接图门族,多年来,图门族一直滋扰兰西,给当地百姓带来诸多苦恼,后来兰西王组建神弓队,将图门族死死压制在北方,再也不敢来犯。

近年,兰西王身体抱恙,世子堪当大任,图门族又生了滋事的心思,多次闹事。甚至派遣间谍,潜入乾朝内部生事,这次流匪起义,其中难免也有图门族的推波助澜。

南廷玉眼神微动,敛起深意:“嗯,应与图门人有关。”

沈平沙长叹一口气:“我还以为兰西王要帮我们呢。”心中忍不住暗中吐槽,大家同为君王效力,本该一心除贼定平安,可兰西偏偏对流匪起义熟视无睹,甚至是置身事外,只因怕惹火上身。

这般下去,乾朝的军士们还怎么齐心协力、上阵杀敌?

各个都独善其身,自扫门前雪好了!

……

听风寨。

巡逻的流匪探查到铁骑兵的踪迹后,连忙冲上寨营,向二把手雪见红禀报情形。

不多时,又有流匪来报,说是除了铁骑兵,还见神弓队踪迹。

两者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一方直走城门,一方绕道南侧,若他们迎面攻击,恐难以应付。

蓟州城四个方位,两座城门皆被北义军围困一月有余,奈何始终强攻不下,本以为阻挡住铁骑兵的支援,再困几日,满城老小和祈家军都要投降,却没想到鬼罗刹未能阻止铁骑兵行进,如今又来了个神弓队。

雪见红戴着青铜獠牙面具,面具里的一双眼睛如鹰隼般,犀利漆黑,他看着地图,手指缓缓攥紧,不甘道:“传令下去,所有义士隐身遁走,避其锋芒。”

“是。”

鬼罗刹围剿铁骑兵失败,损失三百余人,已经造成人心动荡,若是再迎面攻击铁骑兵和神弓队失败,恐怕再难以凝聚心志,筑成大事。

当前,他们最重要的便是保存实力。

若是能在大战之前,抽走对方主心骨,毁对方精气,那么他们便能有机会以小胜多,反败为胜。

对方的主心骨自然便是乾朝太子,南廷玉。

割了南廷玉的人头,悬在风幡上,我方士气一定会大振,对方则如群狼失去郎首,哀嚎悲鸣,哪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还能有战斗的心情。

想到这,雪见红嘴角露笑,摘下面具,盖在舆图上。

……

“殿下,咱们一路都未遇见流匪,想来他们是怕我们了,全逃走了。”

铁骑兵已经驶近蓟州城,不足两三里路,城门口近在眼前,擂鼓声阵阵,然而他们却没有看到一个流匪,所过之处,也只见到些地洞土坑,是流匪先前留下来的埋伏痕迹。

南廷玉没答话,沉下思绪,这群流匪避而不见他们,想来是误将神弓队也当成他们的帮手,所以暂时不想和他们发生正面冲突。

一旦流匪发现神弓队只是路过此地,恐怕会立即发动反扑,甚至有可能在反扑前进行刺杀行动。

原先,城内就已经发生多起流匪刺杀的行动,舅舅祈风的两个副将都被刺死在房间内,只怕等他过去,这个刺杀对象要换成他。

南廷玉脸上倒未有惧色,一副静待山雨欲来的模样。

耳边连绵马蹄声总算停了下来,众人勒马停在蓟州城门前时,阳光正浓,城门之上,祈家军不知道等待多久,一见到南廷玉的车辇,众人齐声跪下。

“恭迎太子殿下!”

字字洪亮,声声震天。

城门打开,铁骑兵鱼贯而入。

城楼上,祈风领着一众士兵,大步走至南廷玉跟前。

“殿下,您瘦了。”

南廷玉看向说话之人,对方年逾三十,兜鍪之下眉目刚毅冷峻,身形高大威猛,眼中满是关怀和愧疚看着他。

南廷玉:“舅舅,您也瘦了。”

寒暄过后,祈风向身后瞥了一眼,示意南廷玉有人。

这时一个身着灰色长袍,头戴羽帽的公公走到跟前,拱着手恭敬行礼。

“见过殿下。”

南廷玉认得其人,正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越公公的养子,小亭子。

没想到小亭子竟会在这里,南廷玉不动神色道:“免礼。”

“殿下,陛下听闻你路上遇刺,担心不已,特命奴才来看看您,还让奴才千里迢迢带上御医,深怕您的身子有问题,叮嘱奴才一定要让御医好好检查您的身子。”

小亭子说话时嗓音捏得尖细,眉毛和下巴亦又细又长,面貌瞧着稍显刻薄。一双三白眼滴溜溜转动,四处打量南廷玉,似乎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南廷玉心中冷笑,若是圣上真的担心他,就该去查是谁派的杀手,而不是千里迢迢派一个公公和御医过来。

想来担心是假,另有目的才是真。

南廷玉:“那就有劳公公了。”

他倒是随性,直接伸出手让那御医查看身体情况。

御医躬身行礼,手指搭上他的脉搏。只觉脉象平稳,气息通畅,不像是染病之身。

再看眼下虽有青紫,眼神却漆黑如墨,面色也无异常。

御医诊断后,眼神暗暗向后请示小亭子。小亭子此刻双手合在身前,臂弯搭着拂尘,对上御医的目光,三白眼又不住滴溜转了下。

明明探子之前说南廷玉痼疾复发,双目失明,缠绵病榻,现在怎么瞧着眼睛没事,身体也没事?

“殿下身子如何?”

御医踟蹰道:“殿下身体无恙。”

小亭子一时不作声,脸色古怪,道行同越公公比还是浅了许多,片刻后他恢复正颜,讪讪开口:“殿下身子万福金安,是我乾朝的福分。”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那就劳烦公公尽早向父皇传话,以免父皇为孤的身体牵肠挂肚。”

听到这话,小亭子嘴角细微抽了下。

祈风不愿再看到他,上前没好气道:“亭公公,这边就不耽误您的行程,我安排人即刻送您回京复命。”

小亭子还欲再开口,祈风却扬起身后大氅,大氅搭到小亭子脸上,小亭子慌忙扒拉开,再看,祈风已经搂住南廷玉的肩膀,带南廷玉下城门,举止尽显舅甥亲昵。

“殿下舟车劳顿,臣办了洗尘宴,给您接风。”

小亭子气得甩了下拂尘,尖细的眉毛如柳刃似的,上下一拧,面相更显尖酸。

护卫们跟随在南廷玉和祈风身后,哗啦啦一群人,将小亭子挤到边上去,对他态度丝毫不见尊重,有些人甚至故意羞辱他,路过他身边时掩起口鼻,气得他脸色越发难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进城后,郁娘以婢女的身份跟在张奕和涂二身后,她便眼观鼻,鼻观口,迈着步子,小心谨慎。

一路不多看,也不多言。

洗尘宴布置的简朴,只置了几张桌椅,南廷玉坐在中间的高位上,左右两侧是祈风和沈平沙,再往后是蓟州城内仍坚守于此的官员们。

南廷玉身边很快围满殷勤伺候的丫鬟,郁娘看着这些手脚利索,且长得漂亮的丫鬟,心中警铃大作,突觉自己要丢饭碗了。

她攥了攥手,壮着胆子抬脚上前,想挤到南廷玉跟前伺候,忽然听到祈风爽朗嘹亮的声音响起,又夷犹不敢,吓得缩回手脚。

南廷玉捏着酒樽的动作一顿,心里暗道,没出息。

“殿下,须薄山一役后,流匪对蓟州城的围困便显吃力,臣以为流匪如今士气削弱,实力大不如从前。”

南廷玉沉默了会儿,问道:“须薄山中领战的流匪首领是谁?”

“是他们的三把手,鬼罗刹。”祈风解下兜鍪,置于一旁,神色凝重道,“此人曾与蓟州城南坪太守争一女子,后被南坪太守命人毁去容颜,他多次击鼓鸣冤,却被知府姚文远压下此事,想来他心中对朝廷早有怨言,才会趁着天灾起义。”

南廷玉又问了些话,了解流匪剩下两位首领的情况。

一把手号称林中鹰,身形迅速威猛,武功了得,尤善游击战,便是他率先起义,打出“王不王,民先亡”的口号。

二把手号称雪见红,常年佩戴面具,身份神秘,是如军师般存在的人物,流匪的战术大多有其布置。

这次起义的流匪起初以蓟州城附近的几个受灾难民为主,后来逐渐扩大,两座城池沦陷,二十多个郡县起义回应。

蓟州城是平南连接虞北的最后一座城,若是失守,流匪便会北上攻伐,甚至打进都城。

是故,圣上下了命令,务必守住蓟州城。

二人正说着话间,忽然听到弦乐声响起,如空谷回音,浮于空中音韵袅袅,绕在耳边甚是动听。

只是这旋律却与这庄重肃穆的洗尘宴格格不入。

但见一队蒙着面纱手持琵琶的乐伶鱼贯而入,绛紫色纤薄纱裙随着舞蹈翩然掀动,宛若艳丽花蕊朵朵盛开。

乐伶中间,一穿着白色楼兰舞服,头戴金色眉心坠的少女缓步舞动,她始终被众乐伶舞者围住,是当之无愧的耀眼存在,素手葱白,一边弹奏琵琶一边跳舞,身影曼妙,旋律动听。

只是,在场的男人们脸色皆凝重,并无倾倒之意。

祈风从乐伶出现后,脸色便尤为难看,他向南廷玉看去,忙解释着话:“殿下恕罪,此事并非是臣安排的。”

话落,祈风正要出声让祈明月退下去,祈明月却抱着琵琶,扭着腰肢舞到南廷玉跟前,声音脆脆响起:“太子表哥!”

呼喊声中溢出满满的亲近和撒娇意味。

一众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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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好奇探出头看向对方,只见雪白的珠纱摘下,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清纯面庞,她的眼睫恍若会说话,扑闪间尽显小女儿家的那股羞涩忸怩。

只消一眼,郁娘便看出来,她喜欢南廷玉。

郁娘目光移到南廷玉脸上,南廷玉倒没什么表情,侧脸一如既往漠然冷冽。

祈风顾不得礼仪,上前一把拽住祈明月:“明月,你怎地如此放肆!太子殿下和我们正在商量事情!”

祈明月嘴巴一抿,不以为意道:“我知晓太子表哥舟车劳累,特地为他献舞迎接,怎么算放肆?更何况,太子表哥也没有说什么!”

祈风一脸尴尬看向高座上的南廷玉,伸手欲把祈明月揽到身后去,祈明月却是挣脱开他的阻拦,冲到南廷玉身旁。

“太子表哥,两年不见,我都长高许多了。”

南廷玉个头很高,十三四岁时,身高便如成年男子,是故,京城贵女皆希望自己的个子能长高一点,同南廷玉更般配一些。

南廷玉看她,嘴角扬起,却是向祈风道:“舅舅,给明月表妹赐座。”

祈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祈明月,摇摇头,心道,还是缺了个娘亲来管教她,嬷嬷们只会一贯宠她,把她宠得无法无天。

他随手拉开身旁的椅子:“明月,你坐在这里。”

祈明月见南廷玉让父亲给她赐座,心情欢喜,红着脸看了南廷玉一眼,才坐到座位上。

经此这么一打搅,众人也都没有谈正事的心思,开始聊起民间所见所闻,聊得正欢时,一头戴纶巾,身穿灰色鹤氅文人模样的男子,附到祈风身边耳语。

祈风听完后,脸色愕变:“当真?”

这二字咬得颇为深重,满堂将臣皆听到,不由停下手中动作。

“当真。”

祈风随后看向高座上的南廷玉:“殿下,方才城门来报,说是流匪的二把手,雪见红携营寨舆图来投诚了!”

满堂哗然,或惊或喜,言词皆围着祈风询问。

“什么?雪见红来投诚了?这若是真的,那我们直捣黄龙,攻伐匪寨指日可待!”

“这洗尘宴原是庆功宴啊,想来一定是太子威名震慑住这群流匪,吓得他们赶紧弃暗投明。”

话题很快围绕到南廷玉身上,夸赞溢美之词绵绵不绝,好似南廷玉是什么吉祥物,他一来,匪徒便直接吓得缴械投降。

郁娘看到南廷玉脸色淡淡的,还是那般模样,没什么太多外溢情绪。

他抬起右手,满堂嘈杂声豁然消失:“舅舅,先将那位雪见红带进来。”

祈风身后那位文人模样打扮的人领了命令离去,片刻,他便带着雪见红归来。

一众将臣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直勾勾落在雪见红身上,视线随着雪见红的身影移动。

雪见红果真如传闻那般,面上始终覆青铜虎头面具,外人曾猜测他可能同鬼罗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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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履平稳,虽是来投诚,面对一众将臣,姿态不卑不亢,一直行走到南廷玉跟前,才躬身行礼。

“草民雪见红,见过殿下。”

南廷玉言简意赅,直入主题:“听闻你欲向官府投诚?”

“正是。”

南廷玉向后靠到椅背上,嘴角噙着抹笑:“那就让孤看看你的诚意,雪见红,二当家,先让我们看看你的真容?”

雪见红僵了下,将臣们也在起哄,让他摘掉面具,他拱了拱礼,抬起手,缓慢摘掉面上的青铜面具。

果不其然,面具下是一张毁了容的脸,脸上刀痕火疤交错,竟无一处完整皮肤,看得只让人头皮发麻,不敢细想他曾经历过什么。

“草民是怕吓着各位军爷,这才戴上面具。”

南廷玉笑笑:“怎会吓住?我们在外行军打仗,肚破肠流,脑花四溅,什么样可怕的画面都见过。”

雪见红闻言,便将面具一扔,态度端的是大方自然,他走上前一步,掏出兜里的四份羊皮舆图,跪下:“殿下,这四份舆图,便是草民投靠的诚意”

话落,他想靠近南廷玉,但便被沈平沙拦住,停在了恰当的距离。

沈平沙接过其中一份舆图,祈风唤细探过来,细探粗粗看过舆图,确定没有问题。

祈风到南廷玉耳边,小声道:“殿下,我们这边的细探粗略确认过舆图是真的。”

南廷玉抬手,雪见红这才得以近身。他跪在南廷玉跟前,又将剩下三份舆图放到案几上,缓缓打开主营寨的舆图。

“殿下,这份主营寨的舆图,外人即使得到也难以看懂,因为此地地形古怪,天气常常变幻,不易攻下,若是有我为你们讲解,攻克不在话下。”

南廷玉却不看舆图,盯着雪见红,抬手笑着摁上雪见红的肩膀:“二当家如此诚意,不知是想封官加爵还是想……”

“我想杀了你!”雪见红刚抬起袖子,手中弓弩还未来得及抽出,南廷玉的手却已经精准向下捏上他的脊椎第三节,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雪见红的身子如薄纸般颓然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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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殿下!”

雪见红已经无法动弹,毁容的半张侧脸躺在地上,喉咙嘶哑不住咒骂南廷玉,各种污秽之词溢出口中。

听得不少将士发怒,抽出剑想要将他砍成几截。

“殿下,杀了他!”

南廷玉目光睨着雪见红,忽而站起身,一只脚狠狠踩中他的后颈,雪见红胸腔震颤发出剧痛之声。

“杀了他,那也未免太便宜他了。将他押入大牢,酷刑慢慢伺候。”

“狗太子,你不得好死,我化作恶鬼也要……”

雪见红口中咒骂还未说完,嘴巴便被剑柄堵住,两个侍卫将他连拖带拽,带了下去。

南廷玉擦了擦手,重新坐回高座上,其余人等也纷纷落座。

变故陡生,眨眼间已风微浪稳。

众人心中却依然悚然不安,暗想,若是方才殿下未能识破奸人之计,有何闪失,只怕他们在场众人都要为之陪葬。

祈风脸色尤为难看,坐在他身旁的祈明月,也早已怛然失色。在她眼中,前一刻太子殿下朗朗清风,如玉如璞,下一刻却恍若罗刹附身,恣凶稔恶,杀气凌虐。

只是,对于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眼中如蒙混沌之纱,爱意掩盖住恐惧,片刻,又觉得眼中这人是英明神武,杀伐果断。

世间再难寻到第二位。

祈风抱剑上前,匍匐认罪:“殿下恕罪,是臣失察疏忽,还请殿下责罚。”

南廷玉抬手示意他起身:“舅舅请起,此事与你无关,是敌人奸邪狡诈罢了。”

祈风闻声,心里愧疚难当:“殿下……”他并非是南廷玉的亲舅舅,年少时只是祈家的马夫,幸得祈家大小姐赏识,也就是南廷玉的生母祈飞雪,认作义弟,后来祈家遭至陷害,逐渐没落,他卧薪尝胆,于军营内屡立战功,组建祈家军,手握重兵,他才敢同南廷玉相认。

尔后十年,他成为南廷玉在军中的后盾,为南廷玉坐稳东宫之位献一臂之力。

但未料到今日他一时失察,置南廷玉于危险境地,心中实在羞愧难受,觉得无颜面对已故义姐。

南廷玉又宽慰他几句,他才叹气落座,闷声喝了盏酒。

沈平沙看着手里的舆图,颇有种烫手山芋的感觉:“殿下,那这舆图还要吗?”

“要,他们送给我们的,怎能不要?”

“会不会有假?”

“不会。”南廷玉端起酒樽,酒水澄澈,映出他唇边的笑,“先前细探已查实,舆图为真,便不会有错。对方应是料到,刺杀之后,我们会疑心这份舆图的真假,索性便拿真的来迷惑我们。”

沈平沙细思,颇觉有理,便将舆图小心收好。

下方有人壮着胆子开口。

“殿下,臣斗胆问一句,您是如何识破雪见红的奸计?”

南廷玉一眼环过满堂将臣,捏着右手虎口,慢慢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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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还有一缘由,南廷玉并未挑明,想来今晚便能揭晓,也能抓住那位真正幕后之人。

众人听此,纷纷夸赞南廷玉英明果断。祈明月听了,心情甚是欢喜,眉眼皆是温柔情意望向南廷玉。

南廷玉没看她,宴会至此,已逾一个时辰,他眉间流露出困顿。

祈风识趣结束宴会,蓟州城大小官员各自行礼离开。

片刻后,宴席人散音消,唯余瑟瑟穿堂夜风。一人站在大堂中间,目光落向雪见红原先瘫倒之处,长衫摇动,传出一声微弱叹息。

南廷玉一行人由祈风安排在金乌苑暂住,两个随身护卫和一个婢女,被安排在南廷玉寝房的两侧,便于照顾他。

另派一队守卫,日夜轮哨保护金乌苑。

回廊上,南廷玉同祈风道着话,声音刻意压低,饶是跟在后面不过三尺距离的郁娘也未听清,只见祈风满脸愕然,目光尽显凝重,许久才点点头。

祈风转身离开后,祈明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在南廷玉临进屋前,清脆甜腻的嗓音响起,骤然拦住南廷玉的脚步。

“太子表哥。”

南廷玉转身看向她,明月映着回廊,回廊映着他面庞,他眉目皆在阴影中,唇角本就有三分弧度,神情不辨。

祈明月含笑走到南廷玉跟前,姿态中五分顽傲,五分羞涩,身上不知何时披上雪白披风,披风之下还是那副楼兰舞姬装扮。

她亲昵道:“太子表哥,你我许久未见,今日宴会上,我还未有机会同你好好说话。”

言语间,她迈起步子欲走进厢房,南廷玉淡淡开口。

“明月,你找孤有事吗?”

祈明月一只脚踏在门槛上,闻言,脸上扬起一抹红晕:“太子哥哥,我想同你说些问候的话。”

“你已过及笄之年,应与孤保持距离,你我深夜相谈会害了你的名声,有什么话明日再聊。”说到后面,南廷玉视线看向郁娘,眼中不耐甚为明显。

郁娘本只是在后面看戏,猝不及防迎上南廷玉的视线,心中耸然一惊,迫不得已上前做这个恶人,向祈明月伸出手,示意赶人:“祈姑娘请。”

“太子表哥,我……”

南廷玉并未理睬身后的软哝莺语,转身进屋,祈明月口里的话戛然而止,看着紧闭的房门,跺了跺脚。

先前在宴会上,太子表哥对她态度温和体贴,怎么转眼就变得冷漠了?

祈明月有点想不通,咬住半截嘴唇,眉头紧皱。

郁娘却是隐约猜到几分缘由,心道,这将门小姐,性子胆大,行事任性,在宴会上忽然出现跳起胡舞,虽是跳得惊艳绝伦,但当时满堂将臣,文武官员,脸色皆难看下去。

若不是她为祈将军之女,只怕早就被拿下去问罪了。

先不说这场接风宴为的是商谈正事,再者,当前流匪作乱,蓟州城被围困数月,城中人心惶惶,她却弦歌起舞,翩翩自在,若被有心人做文章,直指太子和众将臣在蓟洲城不务正业,耽于声色,怕是要生出不少事端。

先前太子应是看在祈风将军的面子上,没有当场发作,给足了祈明月台阶,现下,他自然对祈明月避之不及,没有好脸色。

“祈姑酿,殿下要休息了,你明日再来吧。”

祈明月不看郁娘,哼了声,率着丫鬟们离开。

只是方走几步,又折返回来,站到郁娘跟前,眼神直直盯着郁娘。

郁娘被盯得莫名其妙。

“你是表哥身边的婢女?”

后面婢女两字咬得颇为深重。

郁娘心想,婢女怎么了?

为何祈明月脸色变得如此之差?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向祈明月弯腰行了个礼:“是。”

祈明月忽然冷笑出声,沉着脸靠近郁娘,她面上明媚昳丽的妆容,衬得黑漆漆的郁娘像池塘里的乌泥,而她则是那摇曳生姿的出泥菡萏。

祈明月心中称奇,太子表哥曾遭到宫女下药引诱,留下心疾,不喜宫女伺候,身边皆是太监和侍卫,这次怎么会带上一个婢子?

但见眼前这宫女长得黑不溜秋,五官轮廓模糊一片,心里稍稍舒服些。

虽然这宫女长得丑,不是她的对手,但还是须得敲打一番,免得不知天高地厚。

“既是婢子,那便乖乖做好份内的事情,少打其他的主意,太子表哥朗如霁月,地位尊贵,不是你能攀得上的!”

“……”郁娘。

原来祈姑娘身上的那股敌意,是来自于此。

这属实冤枉她了,她连伺候活都干得不利索,时常让南廷玉不满意,还哪里有本事去攀附他。

“奴婢没有攀附的心思。”

“哼,你最好是没有!若让我发现了你生了歪心思,我就命人送你去军营为娼!”

大抵是嚣张惯了,撂狠话也不收着语调,眉眼嚣张的气焰几欲灼人。

郁娘不敢得罪她,温声回道:“是,奴婢记住了。”

祈明月在太子那里受了气,现在将郁娘当成出气筒,又威胁好几番话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郁娘如蒙大赦,抬起头舒口气。

这些官家贵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若是将来,祈明月嫁与南廷玉,成为东宫女主人,那她这日子定会不好过。

心思转了一圈,她摸摸脸,觉得还是要继续藏住本来面目。

她正想回去歇息,南廷玉的房门忽然打开。

……

狭窄的地牢走道间,唯有两盏油灯还在燃烧,火光如无数触手沿着石壁爬至最里间的大牢。

这里潮湿无比,空气也带着一股发霉的意味,看守的两个狱卒忽被门外声响惊动,乍见人影从窗外一闪而过,二人立即提刀追出去。

他们方离开,一道人影便被烛火拉长,飘若鬼魅般迅窜进最里间的牢房。

瘫倒在地的雪见红气息微弱,听到声响眼皮艰难睁开,看向来人,唇角不断抽动,在着急说些什么。

来人俯下身道:“怎么了?”

“雪见红”喉咙被堵住,发不出声音,辨别唇形依然可见二字:“快走!”

来人瞬间意识到不对劲,站起身欲逃走,只听哗啦一声响,从天而降一座铁笼,恰好降在他所在的位置,将他牢牢关在其中,插翅也难飞。

地牢转眼灯火通明,烛光一一被点亮。士兵们簇拥着白袍华服之人缓缓靠近铁笼,脚步声如催命符,声声扎在心间。

那被困住的人,须臾间思绪百转千回,尔后,面如死水,不再挣扎,冷冷看着在众人簇拥下靠近的身影——南廷玉。

祈风和沈平沙分列南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玉左右,手中皆持宝剑,见到笼中覆面之人,只觉得身形有些熟悉,须臾,祈风脸色变了又变,先认出此人的身份,似是不敢置信:“沈夺,怎么会是你?这是不是搞错了?”

祈风后面一句话却是看向廷玉问道。沈夺为季家军的军师,跟在祈风身边十多年,也正是今日那位头戴纶巾,穿着灰氅,做文人打扮模样的男子。

沈夺摘掉脸上的面具:“祈将军,没有搞错,是我。”

南廷玉踱步走到沈夺跟前,脸色颇为平静,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欢喜,他抬眼敛声道:“孤是该叫你沈夺还是雪见红?”

话音方落,除了沈夺和那位瘫痪在地的假雪见红外,其余众人皆变了脸色。

“什么?沈军师是雪见红?”

“难怪我们祈家军屡战屡败,乃至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困住蓟州城内不得动弹!竟是因沈军师为内鬼啊!”

沈夺站在铁笼里,但笑不语,若是旁人审问他,他还能凭借三寸之舌,糊弄过去,但在这位太子殿下面前,他深知什么言语都不管用。

今日宴会之上,见南廷玉手起刀落,转瞬之际便识破计谋,拿下假雪见红,已知晓南廷玉不是什么善茬,但万万没想到南廷玉竟似洞若一切,转眼又使了一招守株待兔,将他捕入猎网中。

往常只有他将别人玩得团团转,这还是平生第一次被耍,代价却是要他的命。

祈风见沈夺不反驳,怒火冲上心间,不敢置信自己相处了十多年的兄弟,竟然背叛自己。

“沈夺,你竟敢骗我?!”

沈夺:“祈将军,对不住了。”说罢,他看向南廷玉,眼里既有佩服,又有不甘,“殿下,你是从何处看出来我为雪见红的?”

南廷玉:“在未到蓟州城之前,你便已在孤的猜测之中。祈家军十年来征战无数,九胜一输,但偏偏在蓟州城,每场仗打得都束手束脚,始终突破不了流匪围困。孤先前写信给舅舅,让他彻查身边接触军机之人,舅舅却查无所获。孤便琢磨此人擅长伪装,隐藏极深。”

“再者,匪首之一雪见红始终以虎头面具示人,外人猜测他或面目有损,然,除面目有损者无法示人外,亦有他由。比如,其面孔是众人所熟悉者,是不便泄露身份者,即是如此,那军中奸细便有可能就是神秘的雪见红。”

听闻至此,沈夺忽叹一口气。

南廷玉继续道:“今日宴会之上,‘雪见红’忽来投诚,孤让他摘下面具,他便顺从为之,这般求荣卑劣性子,实在不似匪中领袖。孤便想,那真正的雪见红,应该就藏在场中,正将我们当做猎人,暗中窥伺。孤便故意折辱假雪见红,以脚践踏,果不其然,看到有一人脸色异常,虽极力隐忍,但目光依然僵硬。”

沈夺接过话:“所以殿下你怀疑到我的身上,猜测我会劫狱,便设下陷阱,诱我入笼……”沈夺喃喃惋惜,自己还是未沉住气,而对方技高一筹,到蓟州城尚不足一日,便将他这个奸细抓住了。

此刻心中颓败无比,又觉解脱,常行于夜色,习与黑暗为伴,现在终能坦然放下。

他竟向南廷玉的方向笑了下:“没想到狗皇帝倒能生出来个像模像样的太子。”

“放肆!”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一众将士纷纷举剑对准他。

烛火拉长斑驳剑影,刀光瑟瑟,沈夺脸上已然出现求死之志。大业未成,他无颜面对一众弟兄,若苟命求活,或遭酷刑,或叛于其志,他唯有一死,白骨筑基,以勉江英。

南廷玉察觉到不对劲,连忙命人打开铁笼,只是还是稍晚一步,沈夺抽出腰间软刃,毫不犹豫割开喉颈,自刎于笼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喉间血水喷薄而出,沈夺身如山崩轰然倒下,身体不住抽搐,一双眼睛却直直看着上空。

假雪见红两手捶地,悲痛欲绝,无声嘶哑呼喊:“二哥。”

南廷玉本欲上前给他止血,但见伤口露出森森白骨,经脉悉数断裂,便知这一刀割得有多深,就算济世神医在此,也回天乏力。

“殿下,你别过来,小心脏了你的靴子。”

张奕和涂二挡在南廷玉身前,其余之人皆围到沈夺边上,看着这个军中奸细,眼神各异,愤怒却又惘然。

祈风长叹口气,利剑插回剑鞘,犹在不可置信中。

“沈夺怎么会是雪见红呢?”

起义的流匪大都是匪气十足的流民,皆穷困无望,才会走上这条路,而沈夺是世家子弟,十年前便已投靠祈风,曾在战场救过祈风的命,虽是祈风的军师,但祈风早已将他当做兄弟看,这才怎么都没有怀疑到沈夺身上。

“殿下,是臣有眼无珠,愧对圣上和殿下的信任,还请殿下治罪……”祈风跪下身来,欲摘掉头上盔甲。

南廷玉伸手按住他:“舅舅,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未能怀疑到他也在情理之中,现在大战当前,你我应以迎敌为首。”

“是。”祈风羞愧低下头,身边最好的兄弟竟是敌方奸细,这种挫败感比打了一场败仗还要难受。

他看着沈夺死不瞑目的面庞,心中着实想不通。

沈夺啊沈夺,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到底是什么时候走上这条道路的?

他却一无所知,也丝毫未察觉,深感自己为将为兄的失败。

有侍卫道:“殿下,我们把雪见红的脑袋割了,临阵前挂在旗帜上,以羞辱匪贼们!”

“不……”南廷玉断然否决。

那群亡命之徒最不怕的就是恐吓和死,越激怒他们,他们越凶残,与其振他人之气,不如从长计议,将雪见红的尸首利用到最大。

“封锁雪见红刺杀孤的事情,另昭告所有匪贼,凡三日内,携诚意弃暗投明者,不仅免除刑责,另重赏谢之。”

沈平沙拱手领旨:“遵命,殿下,那这个假雪见红怎么办?”假雪见红在沈夺死后,吼了一声便昏厥过去,想来是悲伤过度。

“看着他,让他别死了,稍后孤亲自提审。”吩咐完话,南廷玉又看向祈风,“明日天一亮,舅舅你率祈家军,沈督军率铁骑军,相互配合,带兵突围出去,三面直击匪寇营寨。”

流匪迟迟收不到雪见红的回应,定是忐忑不安,不知如何谋略,他们须提前下手,攻对方以不备。

手中那几分舆图,为真的概率大于假,况且就算是假的舆图,影响也不大,除了主营寨,其他三个营寨,地势不险,没有舆图,强攻亦可。

祈风:“是。”

离开阴暗地牢时,天色已亮,视线稍抬便能看到城门前架起的弓弩大炮,红色旍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插满墙头,上面用金丝绣出的祈字,在阳光下随风粼粼波动。

南廷玉收回视线,已经两日两夜未曾歇息,眼圈下的青紫越发明显,眼白浮出无数红丝,回到住处后,他躺在榻上,连鞋子尚来不及脱,只沉声吩咐了句“伺候孤就寝”便阖上眼,沉沉睡去。

郁娘看他满身潮气,连眉上都染着一层薄薄的雾水,先拿绢帕,轻轻擦拭干净他的脸庞。

昨晚,祈明月方一离开,他就打开门出来。她还未来得及同他说话,他便绷着神色,披上大氅,身后跟着侍卫,哗啦啦一群人消失在浓稠的夜色中。

前日夜里没有休息,昨日不知道去做什么,也没有休息,现在身体自然熬不住。

郁娘摇摇头,收回手中绢帕,视线盯了他几秒,他睡得很沉,呼吸平稳,眉眼陷在晨间的安宁中,一丝光线穿进窗纸,洒在他挺致的鼻梁上。

恍惚之中,郁娘心脏突然快了下,吓得匆忙移开视线。

“竟然连靴子也没有脱。”

她小声抱怨,替他脱掉靴子,欲解开外氅时,他后背却压得紧紧的,她试图去推他的肩臂,他身形岿然不动,只得作罢,拿被子给他严实盖上。

外面不知道发生什么,马蹄声阵阵,嘶鸣绵延,她走出去,只看到远处的城墙上站满士兵,乌压压的一片如黑云压顶。

鏖战一触即发。

昨日来的顺利,倒让她忘记,蓟州城如今还处在被围困的漩涡中。

他们一群人生死犹未定。

一瞬间,空气透着焦灼血腥起来,让人很是不安,郁娘又折步回到院子里,心间的不安才稍稍缓解。

张奕和涂二两人打着哈欠在站岗,脑袋如捣蒜,模样看着很是滑稽。

他们也有两晚没有休息好。

郁娘故意咳嗽一声,吓得两人一趔趄,慌忙跪在地上,眼未睁,口已道:“殿下,请恕罪。”

然而许久,也没有听到殿下的声音,两人一抬头,院子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

郁娘转身进了厨房烧热水,又看着食材,煲个粉葛生鱼汤,在炉子里慢慢熬制。本以为南廷玉会睡得很久,他却是在两个时辰后就醒了过来,太阳还未到竿头。

屋里传来声音,郁娘躬身问着话:“殿下,需要奴婢伺候你洗漱吗?”

没有回应,紧接着是一声闷响,似是人摔倒在地上。

郁娘连忙冲进去,见到南廷玉坐在地上,外氅和袍子不知何时褪掉,身上只穿着白色里衣,松松垮垮,长发垂在肩上。

他伸出手,在眼前晃动,声音有着克制:“现在是什么时辰?”

郁娘觉察到不对劲:“现在约莫午时左右。”

“午时……”

南廷玉收回手,侧着半张脸望着郁娘的方向,可视线却对不准焦距。

“孤又看不见了。”

郁娘怔住,伸手在南廷玉跟前晃动,确定他真的看不见后,慌忙道:“殿下莫怕,奴婢去唤裴老先生过来。”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祈明月的声音。

祈明月正在训斥张奕和涂二打瞌睡失仪,张奕和涂二连连赔罪,训了几句,祈明月似乎对着屋子的方向问道:“太子表哥还未醒吗?”

“是,殿下晨间才入睡。”

“怎么这么晚才睡觉?”

张奕和涂二闭了声,昨夜捉雪见红,乃是军中机密,不得随意相告。

祈明月看两人默不作声的样子,只当这两人看不起自己,她嚣张跋扈惯了,岂能这般受气,当即便骂了过去。

“狗奴才,你们是聋了吗?我问你们话呢?”

“祈姑娘,对不住,这事乃军中要事,实在不便道之。”

“你们敢搬出军中要事来搪塞我?我父亲乃是……”

祈明月的话刚说一半,身旁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

“哎呦,原来这是祈将军的小女啊,难怪颇有祈将军的豪迈不拘气质。”亭公公甩动拂尘,脸上堆满笑,只是那双眼睛又尖又细,瞧着实在令人不喜。

祈明月看说话之人穿着宦服,心知对方是都城的人,收敛了三分脾气:“你是表哥身边的人?”

“不,洒家是承陛下口谕,前来蓟州城探望太子的。”

屋内,南廷玉脸色沉下去。

这个阉人怎么还没走?

昨日舅舅不是已经将他赶走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听着外面的交谈声,只觉得脑袋都要大了,这两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怎么现在都凑到一起去了。

她侧过头看向南廷玉,南廷玉脸色白如薄纸,唇间却是一抹红,他扶着她的手臂缓缓站起身。

“孤失明的事情绝不可泄露出去,你想办法搪塞他们。”

“是。”

她答应的利索,倒是超乎他的意料,本以为她会害怕怯缩。

郁娘附在南廷玉耳边小声道了句话,南廷玉脸色有些古怪,但也没有拒绝,她抿着笑,走出门去,换上一副温顺模样。

“祈小姐、亭公公,你们二位找殿下有何事?”

亭公公刚想开口,就被祈明月抢先,祈明月今日穿着粉色对襟半臂襦裙,上绣银丝花纹,粉带系于身前,勾出盈盈一握的腰肢,乌发挽做流云髻,上插粉色玉簪和鎏金银花钗,一看便知精心打扮过。

“你怎么会从表哥的房间里出来?”

郁娘心想,这祈姑娘真会吃醋,她温声道:“回祈姑娘的话,殿下往日习惯醒来时有热水喝,奴婢刚刚是进去给房间里的暖壶添上热水。”

祈明月不作声,一双美眸充满敌意瞪着郁娘。

明明以前,南廷玉不让婢女近身,现在郁娘却可以随意进出南廷玉的房间。

这个变数让她很不安,也很嫉妒。

若不是身边有人,她已经想一巴掌打过去,出一口恶气,也顺带让郁娘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亭公公看到祈明月这脸色,心下了然,咧嘴露笑,向郁娘问道:“太子殿下醒了吗?”

“醒了,亭公公若有事,奴婢可代为传话。”

亭公公甩着拂尘摇头:“不,你代不了,这事,奴才要亲自和殿下说。”

“亭公公,进来说吧。”

屋内传来南廷玉的声音,低沉沙哑。

亭公公连忙换上一副恭顺谄媚模样,弯着脊背进去,身后,祈明月也跟了进来,郁娘想拦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亭公公停在屏风后面,眼神提溜转:“殿下,奴才昨晚本来要动身离开,结果走前才想到圣上差了份书信给奴才,让奴才一定要亲手交给你。哎,奴才这脑子不中用,记性不好,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哼了声,笑声如嘲似讽,亭公公却似没听到,脸上依然挂着谄媚的弧度。

“递过来吧。”

一而再再而三,不过都是为了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事。

还真如狗皮膏药,黏到身上不放。

“是。”亭公公拿出书信,一进屏风,未料到南廷玉裸着上半身坐在床上,看着情形,下半身应是也没有穿衣服。

亭公公迅速低下头,脸上浮现尴尬,暗道,这太子爷竟有这怪癖,睡觉一丝不挂。

南廷玉一副困顿模样,倚着床栏,不看亭公公,只懒洋洋伸出手,接过书信后随手扔到床边。

“孤知晓了,劳烦亭公公替孤向父王传达谢意。”

“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你不看……”亭公公还想说什么,只是甫一抬起头,便见南廷玉斜睨过来,面上似有薄怒,亭公公又立即低下头,不敢直视他,口里的话也吓得戛然而止。

这位太子爷在外人眼里是温润如玉,但从自己这几次的交锋来看,太子性子乖戾,难以捉摸,不是什么善茬。

“孤稍后再看,现在要起床,亭公公不走,是打算来伺候孤吗?”

屏风外,郁娘笑着接过话:“亭公公,你就不要抢奴婢的活,伺候殿下可是奴婢过五关斩六将抢来的。”

亭公公讪讪一笑,退出屏风:“奴才这就走。”

亭公公方一离开,祈明月便走进屏风,口里的那声“太子表哥”才说到一半,不知道看到什么,脸色忽地通红,一时说不出来话,脚底也似长根走不动路。

直到一声冷斥响起:“出去!”

祈明月才恍若回神,红着脸退出屏风,唇瓣嗫嗫。

“往日舅舅便是这般教你礼仪的吗?”

“太子表哥,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祈明月嘴上是这般说,心里却忍不住想入非非,习武之人,果真身材匀称,肌肉分明,十分的英武非凡。看一眼,便令人心潮澎湃。

只恨太子表哥不是女子,不然今日她这般闯进去,见他衣衫不整,全然可以对他负责。

郁娘是见识过这位大小姐的脾气,这时候自然不敢上前赶人,便识趣闭上嘴,缩着脖子做背景板。

南廷玉又斥了声“出去”,祈明月才迈步退到门外,她两只手揪在身前,一副小女儿家模样,视线看着房间许久,扭身红着脸离开。

屏风内,气氛降至冰点,无声无息,空气仿佛化作细丝,勒得人几乎呼吸不过来。

片刻,郁娘壮着胆子探头进去,刚一看到南廷玉,下一瞬就见他犹如盛怒之下的凶兽,拂袖带翻眼前的案几,茶壶墨宝散落一地。他犹不解气,身旁的书架轰然推倒,书籍哗啦啦坠地。

卧房一片狼藉,他只着里衣站在其中,表情阴沉如墨,不知是在恼亭公公和祈小姐还是在恼双目失明一事。

“裴老先生呢?将他喊过来!”

郁娘忙道:“奴婢这就去喊裴老先生。”

裴元清和三个学徒被安排在隔壁歇息,郁娘跑到门前,匆匆唤了声裴老先生,裴元清便意识到不对劲,提上药箱,让苏子跟着他一块儿去。

裴元清一边走,一边向郁娘问着话,听到南廷玉又看不见了,眉头皱起。

进了房间,见到满地狼藉,裴元清倒是神色如常。

南廷玉只着里衣,坐在床边,微垂着头,神情一片阴鸷。

门外的张奕和涂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两人自随身伺候以来,很少看到太子殿下这般动怒过,屋内那股盘旋不下的戾气如暴风雨席卷所有,大有天翻地覆之意。

裴元清:“郁娘子,你先将地面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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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地面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碎裂的陶瓷边缘锋利无比,郁娘先将碎片收起,看到那些保存良好的古书典籍沾上灰尘污水,心里不免有些惋惜。

她扶起书架,按照类别将书一本本放正,耳边时不时传来南廷玉和裴元清交谈的声音。

“殿下眼白布血,应是这两日未休息好,导致毒素再次聚集到双目之上。”

“不是说蛊虫已经休眠了吗?”

“是,蛊虫虽休眠了,但毒素还未彻底清除。”

“难道孤以后时不时就要这般失明吗?”

裴元清轻声安抚:“殿下莫急,殿下的眼睛是因为尚未痊愈,才会复发,若是彻底清除余毒,以后自然不会再有失明之困。”

南廷玉闻言,一直阴晦的脸色这才放缓,他闭上眼,靠着床栏不说话。

裴元清抽出银针,针尖没入进南廷玉眼周附近的穴道。

南廷玉眼中疼痛难忍,只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开眼球,冲出来,耳道内乍响嗡隆声,脑袋也开始变得混沌。

两只手本能抓紧身下的被子,手背盘虬青筋乍现,疼痛似乎也有了可见的形状和弧度。

半个时辰左右,郁娘收拾干净屋子,裴元清也正好拔出银针。

耳中嗡隆声骤然消失,眼中剧痛也消失,南廷玉睁开眼睛。

“殿下,现在能否视物了?”

南廷玉眼前是裴元清的模样,只能看出些轮廓,花白胡子在轮廓中尤为明显。他转动眼珠子,看向旁边,迎上的是一张黢黑,满是关怀的面容,面容在模糊中一点点清晰,乌黑的眼,精致的鼻尖,小巧的唇瓣……

“殿下,你看得见了吗?”郁娘紧张问着话。

南廷玉一寸寸收回视线,未理睬她,向裴元清道:“孤能视物了,只是孤的眼睛什么时候能痊愈?”

裴元清:“若是休息得当,半个月便能痊愈。”

南廷玉捏了捏虎口:“半个月……”眼下正和流匪打得胶着,想要好好休息,也没有机会,只能等打完仗再养眼睛。

“裴老先生,在孤回都城之前,能确保孤的眼睛万无一失吗?”

裴元清点点头:“能。”

二人还正欲说话,忽然听到墙角处传来古怪的窸窣声,立即察觉到有人在偷听。

几乎是眨眼间,南廷玉便已经抽出长剑,顺着偷听的方向挥剑而去,凛光利刃如呼啸长龙破开窗柩,径直刺中偷听之人的腰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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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奕和涂二闻声冲过去,连忙将人押进房中。

“原是亭公公啊。”南廷玉笑若阎罗。

亭公公尚有一口气,剑尖穿破腹部正向下滴血,他捂着身前的伤口,柳眉细眼痛得拧成两条缝:“殿下,快救奴才,奴才肚子疼……”

南廷玉:“公公为何要偷听墙角?孤还以为是刺客。”

“奴才……奴才……”口里喊了好几个奴才,才蹦出一句话,“奴才没有偷听……殿下,快让人来救奴才,奴才还有得救。”

南廷玉看他这副滑稽模样,唇边嘲讽愈深,坐在床上并未动弹。亭公公目光只好移向裴元清、张奕和涂二等人,见他们皆是一副无动于衷模样,便知他们不打算救他,他转身要逃,张奕和涂二却抢先关上了门。

亭公公顿时变了脸色,转身拈起手指,指向南廷玉,心中求生的欲望超越了一切,他竟大着胆子威胁南廷玉:“殿下这是要做什么?是想杀人灭口吗?奴才可是圣上的人!”

“杀人灭口?想来亭公公是听到什么秘事了。”

亭公公一时哑然,紧接着便破罐子破摔:“奴才是听到了不得了的秘事,但奴才奉的是圣上亲谕,自然要如实了解情况,若是奴才在蓟州城出了事,恐怕圣上心中起疑,也不会放过相干人等……”

闻言,南廷玉站起身,一步步靠近亭公公,他乌发未束,一绺垂在额前,眉眼半遮半掩,露出来的眼神漆黑、凌厉、肃杀,是深渊寒冰,挟着令人肝胆欲裂的威慑。

亭公公不自觉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南廷玉忽然抬起手将他摁向身后的墙壁,长剑豁然刺穿他的腹部,隐隐能听到血肉被碾碎的声音,亭公公瞪大眼睛,右手指着南廷玉,却无力发出一点声音。

南廷玉缓缓道:“流匪误伤亭公公,亭公公以身殉职,孤深感其拳拳爱国之情,特命风光大葬。亭公公觉得这个理由,如何呢?”

亭公公细长的眼满是不甘,颓然倒下身,伸出来的手指则被南廷玉一脚踩断,他喉咙溢出痛苦之声,没一会儿,声音消下去,鼻尖亦失去声息。

这不是郁娘第一次看到南廷玉杀人,只是每一次看到都让她悬心吊胆,她咽了咽口水,手中拿着抹布,不自在的来来回回擦拭早已经干净的书桌。

张奕和涂二似乎早已习惯,利索抬走亭公公的尸首,裴元清神色也无异常,收拾药箱,叮嘱南廷玉几句话,让郁娘跟着去军医苑拿药。

郁娘脚步虚浮,路过南廷玉身边时,没敢看他,只低下头快速离开。哪天她若行事有差池,脖子可能也就这样,咔嚓一声,脑袋坠落在地上了。

裴元清抓了药递给她,见她神情依然恍惚,出声安慰道:“你不要怕,太子殿下所杀皆是恶人。”

郁娘缩了缩脖子,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心想,恶不恶取决于南廷玉的认知,他若说别人为恶,谁还敢说那人为善。

她言不由衷夸赞:“嗯,太子殿下杀伐果断,是我上不了台面。”

裴元清笑了下:“你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有个人比你更害怕。”说着,裴元清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苏子,苏子挠头尴尬一笑。

今日陡见鲜血,苏子差点殿前失仪,还好裴元清拉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捂住嘴。

郁娘看向苏子的眼神顿时流露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相惜意味,苏子越发尴尬了,转过身假装很忙。

裴元清:“郁娘,这药早晚各煎一副,水须没药材半指高,先大火熬一刻钟,再换小火煎两至三刻钟左右。”现在南廷玉的药都由郁娘来煎,一是能减轻军医苑的事务,二来,也方便郁娘自己取乳,不用多加折腾。

“好。”郁娘红着脸应了一声。

“近来恐战事不断,殿下忧心伤神,你多多照看他,提醒他,让他务必以身体为重。”

“是,只是殿下不会听我的。”郁娘小声道。

“殿下素来仁和,你为他着想,他不会不听的。”

“……”郁娘。

在裴元清口里,南廷玉仁和善良,大概配得上这世间所有美好的词,但在郁娘眼里,他阴晴不定,性子难以琢磨,实在不是什么好伺候的主。

也不知道同一个人,怎么会给人相差那么大的印象。

郁娘一边熬药,一边在心里吐槽。火火吃饱喝足蹲在她脚边,帮她一起守着铜炉。铜炉沸腾后,药味顺着壶嘴一股股溢出来,火火连忙跳起身子,口里发出汪汪声,提醒郁娘。

郁娘迅速撤掉木柴,小火慢煎。

这时,城墙上擂鼓骤响,三位斥候官纵马朗声,三报捷讯,由沈平沙和祈风带队的三支小队皆取胜。

城内,不管是士兵还是民众闻之莫不欢欣鼓舞,一扫先前颓败自危的气势,鞭炮声化作连绵不绝的弦乐,弥漫在整座城中。

郁娘抬头看向天空,鞭炮声轰隆震耳,烟雾一股股升起,将天空变得雾蒙蒙的,须臾,风一吹,烟又散了。

四周皆是欢呼声,有人在说话,但根本辨别不清在说什么,热热闹闹的,比除夕夜还要喜庆,军医苑的学徒们也忍不住走出去凑热闹。

“我们铁骑军一来就打了三场胜仗,还是我们的士兵更厉害。”

“不,不是咱们的士兵厉害,而是咱们太子殿下运筹帷幄,一来便将流匪打得满地找牙。”

“对对对,多亏太子殿下的英明决策!”

……

但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火火只觉得他们很可怕,它被鞭炮声吓得身体瑟瑟发抖,哆嗦藏进郁娘的怀里,郁娘摸着它的脑袋,笑着安抚它。

鞭炮声持续许久才渐渐消下去,炉子里的药也快熬好了,郁娘继续撤掉木柴,只余一点星灰。

孟妇人嗑着瓜子,缓步走了过来:“这煮的什么药,闻着就苦。”

郁娘:“这是给殿下煮的药。”

“哦,难怪这么苦呢。裴老先生他们往日里事务繁忙,又是男人,做事没那么细致,每次给殿下抓的药都苦死了,也不加点红枣调味。”

郁娘记忆里南廷玉喝药时,确实眉头会紧皱,脸色瞧着不怎么好。

“这里有把红枣,你给殿下加上,去去苦味。”说着,孟妇人将一兜枣子放到炉子跟前。

郁娘看着红枣,犹疑道:“红枣会不会坏药性?”

“红枣是调味补血的,哪里会坏药性。”孟妇人又咧嘴笑道,“我这可是为你好,你别不识好人心。”

郁娘沉默一瞬,轻轻道了谢,捻起三四颗红枣放入炉中。

孟妇人见到红枣入炉,眼角一撇,嗑着瓜子施施然离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捷报传到南廷玉这里,他倒是冷静,并未出屋与士兵同庆,独自坐在案几前,目光专注盯着流匪主营寨的舆图,似是在考虑作战策略。

屋内亭公公留下的血迹已被擦拭干净,点上檀香去味,一切又转眼恢复原样。

郁娘端着案盘进来,上面放着中药和先前熬的粉葛生鱼汤,鱼骨头都快熬化了,但是想着既然做了便要端给南廷玉,在主子面前表现表现。

“殿下,您趁热把药喝了,这里还有粉葛生鱼汤,鱼目明目。”

习惯南廷玉不作声,郁娘说完话,便退到一旁躬身伺候。

一刻钟后,南廷玉才将视线从舆图上收回,拿起药碗,一贯冷傲的面庞看着这漆黑的药竟顿了顿,尔后眉毛微凛,作势欲一口吞下,只是刚喝下一口,南廷玉便突然变了脸色,将碗中的药猛然放下。

“这药是你熬制的?”

“是。”郁娘心中悚然一惊,呼吸吓得慢了半拍。

“你在里面加了红枣?”

“奴婢听说殿下的药苦……”

郁娘的话还未说完,南廷玉直接将药碗扔向她身旁的厅柱上,药碗撞到厅柱砰地一声砸裂,迸出的碎片划过她的颊边,带出一丝血痕。

黑色药汁也洒了她半边张脸,她意识到犯了大错,连忙跪倒在地上。

“殿下……”

“你好大的胆子,谁让你擅自在药里加红枣?!”

那红枣果真有问题。

孟妇人这毒妇……

郁娘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角,求饶道:“殿下,您先听奴婢解释……”

南廷玉拔腿没拔动,气得要踹向郁娘,她吓得连忙松开手,踉跄坐在地上,半边脸皆是黑乎乎的药汁,眼泪盈动,显得楚楚可怜。

“殿下,是孟妇人说的!说殿下往日喝的药太苦了,让奴婢加上几粒红枣进去!”

大抵是性命攸关,这段话郁娘几乎不带喘气说出来,说得无比顺畅,字字响亮。

只是南廷玉闻言脸色并未好转,双目半敛,眼中怒火依然强烈。

“她这般说,你便这么做了?你是蠢人吗?孤的身边不需要蠢人!”

“奴婢自然不敢这般做,所以奴婢把红枣扔了,加上蜂蜜和橘皮调味。”

南廷玉脸色一顿,随后才有所缓和。

郁娘半坐在地上,捂着被划伤的颊边,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继续道:“殿下,你若是不信奴婢的话,可以去检查药渣,那药渣奴婢还没有扔掉,里面是绝没有红枣的。”

南廷玉向门外张奕和涂二看过去,两人立即去查看药渣,不一会儿,两人端着药炉回来复命。

“殿下,我们检查过了,药渣里面并没有找到枣子。”

南廷玉睨着药渣,森冷开口:“孟妇人是谁?”

郁娘心想,不久前他才嘉赏过人家,现在这么快又忘记对方是谁了。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孟妇人是殿下的另一位药娘。”

“法杖三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话是向张奕和涂二说道,两人领了命令立即下去。

郁娘还保持捂脸的姿势,眼神悄摸摸看向张奕和涂二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微不可察的弧度。

不一会儿,隔壁军医苑便响起孟妇人杀猪般的尖叫声,她抵死不认自己教唆郁娘使用红枣,直道是郁娘诬陷,还想倒打一耙,然而无人信她。

这边,郁娘跪地小声抽噎,声音极轻,却满是委屈和难过。

南廷玉捏了捏鼻梁,心道,分明是她行事鲁莽,差点遭了别人的道,现在倒像是他对不起她一样。

他掠过郁娘被脸上擦破的细痕,皱了皱眉,是她自己不长眼,非要站到厅柱边上,才遭了无妄之灾。

他冷着脸:“你若早早解释,孤何至于会怪罪你?”

“明明是殿下不给奴婢解释的机会……”

这话里三分嗔怪,三分惧意,还有几分说不出来道不明的软哝温绻。

南廷玉眼睫微动:“你这是在怪孤了?”

“奴婢不敢。”

说着,郁娘起身,默默收拾碎碗,鼻间轻轻抽噎,有着刻意压低的无辜和憋屈。

南廷玉:“……”

默了一瞬,南廷玉看着她,她低垂下头,身形很单薄,今日没作学徒打扮,换上了下人的鹅黄色长衣,受气的模样倒像枝头上淋雨后蔫巴的棣棠花。

他随手将腰间的玉佩扔到她怀里:“这个够闭嘴了吗?”

哭哭啼啼,烦死人。

郁娘手里猝不及防掉落下来个色泽剔透的东西,仔细一看,是一枚圆形螭纹玉佩,触手便觉非同凡响,一想又是南廷玉随身物品,应是更为尊贵,便忙道:“够了够了,奴婢这就退下,不打扰殿下休息。”

南廷玉哼了声,看到她慌张退出去,退到门口被门槛绊得一趔趄模样,他嘴角微微撇动。

外面还偶有鞭炮声响起,格外喜庆,郁娘眼角都快要压不住了,觉得那鞭炮声十分应景。

心道,这个苦肉计没白施展。

隔壁军医苑,孟妇人仍在受刑,哀嚎声不断,听着便令人心惊肉跳。

郁娘擦拭干净脸庞,过去观刑,看到孟妇人背上已是一片血渍,眉头忍不住皱起,再这样下去,不死也得残。

孟妇人本来被打得奄奄一息,一见到郁娘出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又来了劲头,怒骂不止。

看到郁娘脸上露出来心疼的表情,她心里更气了,扯着嘶哑的嗓子骂道:“呸,少在这里猫哭老鼠假慈悲!不用你假惺惺装好人!”

“张大哥,涂二哥,等一等罢……”郁娘喊停行刑,捻着手帕迤迤然走到孟妇人跟前,一双秀丽的眉头蹙起,“孟娘子你误会了,我没有心疼你,我是在心疼送给你的护袖,沾上血以后就不好洗了。”

说着,郁娘脱掉孟妇人小臂上戴的绣花护袖。

“……”孟妇人那张脸气得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口里突然喷出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口血,幸而郁娘躲得及时,那血落到身后张奕身上。

孟妇人龇着染血大红牙:“你……你这个贱人……你既然知道不能用枣子,为什么还要用枣子害我?”

“孟妇人,不是你害我吗?怎么会变作我害你?”郁娘无助拧紧手帕,状似要给她擦血,附到她耳边时,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开口:“你千不该万不该骂重玄。”

重玄是谁?

孟妇人短暂疑惑了下,转而想到,哦,重玄是她的那位亡夫的名字。

一口心血气得又堵在喉咙间。

郁娘站起身,叹着气,一副愁眉苦脸模样,向张奕和涂二道:“这行刑的声音会不会打扰到殿下休息?”

“郁娘子的意思是让我们打轻一点?”

“不是……”郁娘咬了咬下唇,温柔道,“我的意思是可以拿东西堵住她的嘴。”

孟妇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也免得这妇人胡言乱语脏了殿下的耳朵。”张奕不知道是热心肠,还是在报刚刚被喷血的仇,直接脱掉脚上的臭袜子塞进孟妇人的嘴里。

他长久赶路,这脚上的味道自不必多说。

孟妇人被熏得不住干呕,眼珠上翻,几欲昏死过去。

口里的骂骂咧咧总算消停。

挨打时也嚎不出声,但是边上却多了个配音。

火火不知何时从郁娘的房里逃出来,顺着声音找到这里。

郁娘见到它出现,连忙将它抱到怀中一起观刑,那竹板每打到孟妇人身上,火火似感同身受,在郁娘怀里哼唧一声,还会装作恐惧的样子,抬起两只爪爪虚虚捂住眼睛。

这情形让行刑的张奕和涂二以及围观的学徒们哄笑不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捂住火火的眼睛,小声安慰:“火火不怕,板子只打坏人,不打小狗。”

孟妇人垂死之间大抵是听到这话,身体气得颤动了下,背上血肉模糊,可惜臭袜子堵住嘴,只有细弱如蚊的哼唧声传出来。

三十板子打完,她已是出气多进气少,被人拖下去,连带着行囊一同扔出军医苑。

看着地面上拖出来的一道血痕,郁娘想,若是她轻信孟妇人的话,没留个心眼,恐怕现在被打得半死不活,拖出去的人就是自己。

她虽被迫行事窝囊,却也不是个蠢人,那孟妇人对她总是阴阳怪气,又怎么会突然大发善心来帮她讨好南廷玉?

是故,她顺势而为,假装受骗,借着南廷玉的手除掉这个总在她耳边奚落萧重玄早死的毒妇。

只是不知道红枣有什么问题,为什么南廷玉反应会那么激烈?

当时那眼神,恨不得要抽剑将她砍成几段。

郁娘心中纳罕,问向张奕和涂二。

二人摇摇头,表示也不知道,他们以前不在东宫当差,现在是紧急调到南廷玉身边伺候。

郁娘估摸着裴元清应该知晓。

晚间,裴元清看完伤员回来,郁娘便找过去,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

裴元清听完后神情骤变,眼中浮起盛怒。

这还是郁娘第一次看到裴元清生气,往日里裴元清都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哪怕面对南廷玉的怒火,他也是一派温和劝诫的姿态。

“这孟妇人应是先前偷听了我叮嘱苏子的话,才这般设计陷害你,还好你没有被她骗住,不然……”

裴元清捋着胡子叹了口气,原以为孟妇人只是有些泼辣,万万没想到她如此愚蠢,敢拿太子的事情来做阴谋。

真是脖颈上顶着一颗脑袋也嫌多了。

郁娘:“她无事献殷勤,我自然不信她,那红枣刚下药炉,我又给捡了出去。”

“嗯。”裴元清眼中流露出赞赏,“殿下面前当差,谨慎些总归是好的。”顿了顿,裴元清又道,“这事也怪我,你如今为殿下的婢女,随身伺候,如此大事,我应该早早提醒你。”

郁娘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太子幼时由一嬷嬷照顾,同这位嬷嬷感情深厚,早些年他蛊虫毒发时,无人敢靠近,便是连惠娴皇后都不得上前,只有这位嬷嬷可以左右伺候。太和十四年中,太子身上的蛊虫本已进入休眠期,不知为何在中秋宫宴上又突然毒发,当时太子形如野兽,完全失控,姚贵妃趁此下死令,表面上让侍卫护驾,拦住太子,实则是想当场击杀太子,是那位嬷嬷挺身上前,替太子挡下了迎面一刀。”

裴元清那时也在场,说到这,犹历历在目。

那时的南廷玉才十四岁,满身少年之气,若是放在普通人家,打马街前过,好不悠然自在,可偏偏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宫之中,身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奇毒折磨,形神俱创。

待南廷玉从失控中恢复过来,看见的便是倒在血泊中的嬷嬷。

嬷嬷笑着从兜里掏出两颗沾血的枣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递给南廷玉:“殿下,往后喝药记得吃枣,这样就不苦了……”

南廷玉悲痛难遏,握着嬷嬷的手当场昏厥过去。

那本该是嬷嬷的心愿,可后来却成为他难以释怀的悲痛。

因为那日嬷嬷本不必跟着跟着进宴会,是他觉得药苦,不想喝药,宫人便把嬷嬷请过来劝他,却阴差阳错害死嬷嬷。

裴元清叹道:“殿下昏迷时我曾听到他说过胡话,问嬷嬷是不是不原谅他,所以才不来梦里见他?她不见他,他便不她的听话。”

概因裴元清的话太有画面,南廷玉的失控、南廷玉的悲痛、南廷玉的懊恼,全都化作生动的画,浮现在郁娘的脑海中。

郁娘一时说不出来话,只揪紧手指。

也是在这一刻,觉得他从云端走至人间。同他们这些普通人一样,有着血肉,有着灵魂,也有着痛苦。

纵使贵为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仍在凡尘俗世历劫。

只是他们的劫难不一样罢了。

有人疲于谋生,有人困于权欲,有人苦于生死,而欲望带给人的痛苦不分高低贵贱,不分三六九等。

裴元清收回思绪,叹口气,望向还在发愣的郁娘。

“今日你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孟妇人想害你,反倒误了自己的性命。”

郁娘也回过神,点点头:“嗯,她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没被吓着就好……”裴元清视线掠过她擦破皮的脸颊,顿了顿,“太子殿下这次误会你了,想来往后对你态度会和缓一些。”

郁娘抿抿唇,心中不敢奢求南廷玉对她态度和缓,自己能得到一份补偿就够了。

今日这出苦肉计,本只是想惩治孟妇人,后来发现还可以一石二鸟。

她知晓南廷玉性子虽阴晴不定,但也算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于是故意在南廷玉发脾气时先不解释清楚,在他发泄后,方才一口气说出实情,这样便可以借着南廷玉的愧疚,混个赏赐。

一块价值连城的美玉和受点小伤,选择什么,自不必多说。

裴元清给她拿了一瓶药膏,说是擦过后伤口能不留疤,其实这伤口本也不深,只是她皮肤白,衬得伤口分外通红。

晚间,南廷玉看到她时,也留下一瓶药膏给她。

她心里方生出些感动,便听到南廷玉冷硬道:“伺候孤之人,面貌若有损,实为大不敬。”

郁娘:“……”

罢了。

不必感动。

深夜南廷玉入睡后,她踏着月色回房。

门槛上,一颗小脑袋趴在那儿,见到她出现身后的尾巴摇得飞快。

火火还没有门槛高,走出来迎接郁娘时,下巴先落地,然后哼哼唧唧起身,扭着小屁股过去。

郁娘笑着抱起它,自来到蓟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城,它一直和自己同吃同住。

这小家伙很聪明,也很有良心,每次吃饱喝足,便挺着小肚子,打饱嗝站在门口守家,似乎觉得这是它报答郁娘的方法。

它那小身板,其实看起来也就比郁娘的脚大,但雄赳赳气昂昂的气势,很像威风凛凛的小战士。

郁娘心情不错,收拾房间时忍不住哼起记忆中的童谣,火火在她腿脚边转悠,她每唱一段,它也会汪汪两声作伴唱。

“春日的池塘边”

“汪汪~”

“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

“汪汪~”

“大鱼儿在吐着泡泡呼喊,小鱼儿……小鱼儿……”

“汪汪~”

郁娘哭笑不得,俯下身摸摸火火的脑袋。

她说什么,它都会给予回应,哪怕什么也听不懂。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它会这般重视她的话。

不像有些人明明听得懂人话,却总是忽略。

比如南廷玉。

想到南廷玉,她又忍不住拿出南廷玉今日赐的玉佩,掌着一盏油灯在眼前,细细打量。

看了半天只觉得这玉佩玲珑剔透,别的也瞧不出个所以然,心道,还是改日找个当铺,探探价格。

她将玉佩仔细放到木匣里,匣子里一同放着的还有萧重玄的牌位。

红枣的事情便就这般掀篇过去。

接下来一段时间,郁娘颇为空闲,趁此摸了些绣活,将做好的鞋垫送给裴元清。

裴元清乐得不行,笑着说想要认郁娘为干女儿,郁娘连忙道,不要折煞她。

她是什么身份,她自己清楚。

裴元清虽是军医,但明显身份非凡,是南廷玉在发怒时都会唤一声“裴老先生”的人,自然不是她能高攀得起。

她怕他只是随口一说,而自己当真了,放在了心上,慢慢变得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再丢人现眼就不好了。

裴元清见她拒绝的这么利索,只当她不愿意,便又笑着岔开话题:“我这两日也为你调了新的药方,你给殿下熬药时,也顺带给自己熬一副。”

裴元清来到蓟州城后,又马不停蹄去支援祈家军,帮忙救治伤兵,事务繁忙,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仍然还记得给她调理身体,她心中不无感动。

“谢谢您,老先生。”

如果没有遇到裴老先生这般善良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这一路能不能坚持下去。

或许,早就郁郁自戕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假雪见红送上来的三份营寨舆图,前半部分为真,后半部分为假,却也未有太大的影响,因为主战场是在营寨山脚下展开的。

沈平沙和祈风歼敌九成,剩下一成溃败逃走,难成大气。

现在只剩下蓟州城北部,天目镇的主营寨,黑山寨。

若攻下黑山寨,流匪之祸便彻底平息。

这日,南廷玉、沈平沙和祈风三人心情不错,聚在一起,让人上了酒,一边喝酒,一边商讨接下来的作战事宜,一直聊到深夜才作罢。

沈平沙和祈风走后,南廷玉又独自坐在案几前,盯着黑山寨舆图沉思许久。

主子没睡,下人自然也不敢睡觉。

郁娘搬个小杌子坐在屏风外,给南廷玉缝补衣服,以南廷玉这样的身份,吃穿用度是极好的,衣服自然也不需要缝补。

郁娘却还每日将他破损的衣服都拿来仔细缝补一番,目的有二,一是觉得不能浪费,二是她闲来无事,总要给自己找活干。

做奴婢的,眼里要有活。

最重要的是,干活还要让主子能看见。

她掌了一盏油灯在跟前,火光投下一圈渺渺光晕,将她的整张脸都浸在其中。

她眼神明亮而专注,鼻尖发白,噙出点点光闪,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似西子浣沙,有着行云流水般的温柔和顺畅。

南廷玉盯久了舆图眼睛有点疼,便阖上眼休息会儿,再睁开眼看向外面,恰好看到屏风上映着的影子。

虚虚实实之中,那道影子纤瘦单薄,垂下的脖颈修长纤细,侧脸轮廓宛若出自精雕细刻的工笔,找不到任何毛病。

她俯下身,用唇轻轻咬断针线,剪影将她的动作倒映得清清楚楚。

旋即,她又抖开衣袍,检查其他地方,确定没有问题后方才叠好放到一旁。

兴许是困了,她打了个哈欠,伸着懒懒的腰肢,曲线玲珑有致,似有若有若无的芬香溢来,初夏的温度不知何时变得温热。

南廷玉撇开头,再望向案几上的舆图,忽有酒劲上头,难以聚神。

没一会儿,他便吹灭烛火歇息。

屏风外,郁娘向里面瞅了一眼,轻舒口气,他总算歇息了,她也可以去歇息了。

她吹灭眼前的油灯,轻手轻脚合上门。

炮竹碎屑散落满城,仍然在夜空中散发出一股炮灰味,丝丝缕缕窜入鼻腔,似泥土,又似战场的味道。

她打着哈欠回房,火火听到声响,哼唧一声,从门槛上爬出来,两只眼睛分明困得睁不开,可还是迈着四条腿,吭哧吭哧跑到她脚边迎接她。

她笑着揉了揉火火的脑袋,为它添上吃食,它吃着吃着,竟趴在饭盆上睡着了,嘴巴里还塞着一根骨头。

郁娘哭笑不得,将它抱回窝里睡觉,自己也撑不住了,眼皮直打架,躺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另一边,南廷玉的房间里酒气仍未散,若有若无浮动在半空中,以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于梦中都带着一股酒意。

他似喝醉了,衣襟敞开,靠在长榻上,姿态端的是不羁,周边如有火炉炙烤着他,他不耐扯动衣襟,忽然有人缓缓靠近他。

是个女子。

先看到的是踩榻而上的莹白玉足,纤细脚踝……

视线一寸寸向上,却怎么也看不到对方的脸,只能看到玲珑曲线和白到发光的肌肤,她甫一躺进他怀中,周身的炙热化作实质,滚滚剧烈,烧得他每寸血肉都在叫嚣。

可偏偏,始作俑者犹未察觉,素净的手放入酒杯中,指腹轻点酒渍,缓缓放到他唇上。

烈火,一点便燃。

他握住她的手,本该要推开她,却滚在了红帐之中。

纱帐轻轻扬扬,绵绵久久,直至天明伊始,酒意退散。

昨夜虽不是宿醉,但也喝了不少酒,军中酒烈,入腹起初未有明显感觉,但越往后劲头越猛,晨间醒来,他脑袋也是半边钝痛。

他从床上坐起身,蹙眉扯开衣襟,却发现昨晚不知何时亵衣竟脱了下来,他一愣,尔后,梦中的画面像是水中涟漪,一圈圈缓缓展开。

他一时未动,半晌才阴沉着脸掀开被子下床,换上干净的亵裤和里衣。

早知昨晚就该直接拒绝沈平沙和祈风的邀酒。

他捏了捏鼻梁,披上外袍,打开门,猝不及防和门口的一张黑漆漆的脸蛋对上。

心脏没来由顿了下。

郁娘睁着圆润的眼睛,脸上扬起讨好的笑:“殿下你醒啦,奴婢伺候你……”

话还未说完,南廷玉砰的一声关上门。

郁娘抹了一鼻子的灰,张了张嘴巴,看着紧闭的房门,哑口无言。

他又怎么了?

一大清早就发脾气。

想不通自己哪点得罪他,她索性不想了,他本来就阴晴不定,难伺候。

片刻,她平复完心情,脸上露出虚假的笑,又对着门道:“殿下,有什么需要你再喊奴婢,奴婢就在外面候着。”

屋内,南廷玉听着她的声音,眉心敛动,没作声。

他也不知方才为什么突然要关门,见到她面庞的那一瞬,就像是做了亏心事一般。

想到这,他眼神透出一抹晦涩暗昧。

明日,神弓队将欲离开赵家村,又路过蓟州城附近,他要借这把东风再烧一次,一鼓作气,将黑山寨剿灭。

最后一场战,他决定亲自领兵去打。

由他带头攻营寨,沈平沙和祈风二人率队堵后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亲征一事传出后,铁骑军和祈家军无不欢腾,士气大涨,人人皆沉浸在要平息匪乱、建功立业的雄心之中。

这晚,暮色一寸寸覆下来,天地之间换上素净的轮廓。

明月悬挂于空,月辉如霜,城墙上,旍旗随着灯笼曳动。

城中百姓大都已睡着,而军营却无人休息,人人皆在擦拭弓弩刀剑,只待出发的哨令响起。

南廷玉换上一身黑色戎装,他本就高大,脸庞又生得冷峻深邃,戎装衬得他如天神般神武非凡,他甫一从房间出来,身上的威慑感便如潮水四散开来,而周围摇曳的光却似乎缓缓聚拢,独独停留在他的身上。

郁娘怔怔看着南廷玉的侧脸,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殿下,你……”

南廷玉翻身骑马,并未看她,在一堆士兵的簇拥下向城门而去。

她的话顿在口中,今日自晨间到现在,南廷玉都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

奇怪得很。

她一直目送他离开,马背上的身影端正挺拔,即使被人群簇拥着依然显眼,仿佛谁也抢不走他身上与生俱来的光彩。

月辉一路照着他,直至城门打开,马蹄急纵离去。

郁娘这才反应过来,南廷玉是要亲自领兵剿匪。

张奕和涂二也都跟着去了,空荡荡的金乌苑转瞬便只剩下她和一只狗。

满地清辉映着她的影子,她久久未动,望着城门口的方向出神。

虽然不怎么喜欢南廷玉这个阴晴不定的主子,但还是愿他此程能势如破竹,所向无敌。

这日,晨间难得不用早起,她本可以睡个懒觉,只是脑袋似被人施了魔咒一般,时间一到就自动清醒。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被子暖和和的,很是舒服,她也不想下床。

不知过了多久,鼻翼间传来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是隔壁军医苑在熬药。

苏子他们虽不用在主子跟前伺候,但也辛苦,晨间总是要早早起床为主子和伤员熬药。

她想起来自己也要熬药,这才起身下床,升起炉子,火苗在眼前一簇簇闪动。

思绪顺着火苗蔓延,莫名想到昨日,南廷玉虽没和她说话,但却喝了她熬的汤,那应该也没有真正生她的气。

那他闹别扭为的是什么?

这般想着,她又忽然顿住。

怎么又想到他了。

她摇摇头,甩开脑子里的想法,鼻翼间药香愈来愈浓,水汽顺着壶嘴噗噗而出。

水烧滚了。

她迅速撤掉一半柴火,小火慢煎,手中蒲扇时不时摇晃,确保火势不灭。

天不知不觉明亮,偶有鸡鸣声响起,为这晨间增添几分烟火气息。

郁娘方把木柴撤完,一个来势汹汹的老婆子忽然冲到跟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狠狠推倒在地。

她吃痛哧了声,欲爬起身,又来了个丫鬟,二人一左一右摁住她的臂膀,让她无法动弹。

“你这个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欺骗我们小姐!”

婆子的声音如淬毒的针尖,一股脑扎进郁娘耳中。

郁娘愣了下,抬起头,见到祈明月在下人的簇拥下走过来。一行人气势汹汹,大有席卷一切之势,她还未弄清楚怎么回事,又听到婆子开口。

“你嘴上说着没有攀附的心思,背地里手段竟如此腌臜!敢妄想跟我们小姐抢太子殿下,你是不想活了吗?!”

郁娘听到这婆子连珠炮似的话,心里明白了什么,立即向祈明月解释道:“祈小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对太子从未有过不轨之心!”

祈明月两手揪着帕巾,眼神如刀子般剜向郁娘。此刻情绪被愤怒裹挟,只想上去狠狠掌掴郁娘一巴掌。

可惜祈风近日给她安排了个教习嬷嬷在身旁,严管她的行为。

“你这个狗奴才还在嘴硬?那个孟婆子已经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千方百计耍手段成为太子表哥的奴婢,又多次自荐枕席,被孟妇人阻拦后,你便设计赶走孟妇人!呸!不知羞耻的东西!”

郁娘没想到那孟妇人都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竟还能到祈明月这里搬弄是非,摆她一道。她还是太心软了,昨日就该让张奕他们打得孟妇人无法再兴风作浪。

祈明月见郁娘不说话,误认为郁娘是心虚默认了,心中的嫉恨瞬间直冲向头脑。

南廷玉这次来蓟州城,态度对她十分冷淡。

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日日闷在房里难受,无处可发泄,又听闻郁娘勾引太子,便将罪都怪在郁娘身上,认为是郁娘从中兴风作浪。

“你以为你的这点阴招,就能破坏我和表哥的关系吗?我父亲是祈家军之首,我又得惠娴皇后赏识,从我一出生,我已被认定为太子表哥的良娣,不是你的三言两语能破坏的!”

郁娘心里实在冤枉:“祈小姐,是那孟妇人故意陷害奴婢!奴婢对殿下绝没有一丝妄念,也绝没有在殿下面前说过任何关于祈小姐你的坏话!”

祈明月张口又要骂话,身旁的丫鬟满秋这时附耳说了句话。

祈明月转而命令身后跟着的杂役:“你们去搜她的房间。”

“是。”

“你既然说你是冤枉的,那就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

郁娘神色一顿,旋即想到自己没有什么把柄,自认为行得端做得正,不怕被查。

少焉,两个杂役从她房间里走出来,其中一人拿着一枚螭纹玉佩,匆匆递到祈明月跟前。

“小姐,你看。”

祈明月认出来这是南廷玉随身常带的玉佩,霎时变了脸色,一旁的满秋附和着话。

“这玉佩是太子殿下的贴身之物吗?”

祈明月捏着玉佩,咬牙切齿瞪向郁娘,那目光恨不得将郁娘千刀万剐,觉得自己被郁娘当猴耍了。

“你这狗奴才不是说对表哥一丝妄念也没有吗?那表哥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这里?”

郁娘万万也没有想到这个玉佩竟也能被当做证据,心里只道倒霉,这玉佩在她手里都还没捂热,就惹上大麻烦。

“祈小姐,这枚玉佩是因为殿下先前误伤到奴婢,心里觉得愧疚,便将它赏赐给了奴婢。”

祈明月觉得这理由编得十分荒诞,哪里有主子对下人心生愧疚,便会把贴身玉佩赏赐给别人?

她越发觉得那孟妇人说的是对的,这个郁娘手段了得,一定是使了什么腌臜法子,从南廷玉手里索来这枚玉佩。

她此刻恨不得捏碎这羞辱自己的玉佩,又想放到脚下狠狠踩断,可它是南廷玉的东西,她不敢这般糟蹋。

那就只能折磨郁娘。

“来人,给我掌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祈小姐,你凭什么掌我的嘴?”

郁娘一直对祈明月处处忍让,没想到祈明月却盛气凌人,步步相逼,好话说尽,依然不听,她心中实在不平,“纵使我是个奴婢,但按照大周律令,也不得被人随意侮辱。”

“大周律令?你竟然跟我谈大周律令?哈哈哈……”祈明月缓步走到郁娘跟前,随手将一旁还有余温的中药迎头倒在郁娘脸上。

黑乎乎的药汁顺着郁娘的眉弓、眼睫而下,眼前的世界骤然黑下去。

“天家便是律令,而我是天家的人,你惹了我,便等同犯下律例。”

这般大逆不道之话说出来后,祈明月身旁的教习嬷嬷瞬间变了脸色,挤眉弄眼示意祈明月不要再妄言,然而祈明月不知是没有看到,还是怒气上头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在丫鬟满秋等人的附和下,祈明月继续道:“如今我就以你巧舌如簧,攀龙附凤之罪来治你的罪,掌你的嘴,怎么样?”

郁娘气得说不出来话,牙关细细打颤,算是想明白了,不管她有没有错,只要她待在南廷玉身边,便已经有了最大的错!

这一点,足以让祈明月来折磨她。

她眼神瞪着祈明月,一动不动。

祈明月见惯郁娘温顺讨好的模样,突然见她这般眼神,心里竟生出几分不适,甚至还有几分莫名惧意。

这让祈明月顿时心生恼怒,自己怎么会怕这个卑贱的奴才?

她心中又陡生一个折磨的法子。

“等表哥回来,我便让父亲出头,向他要了你,想来表哥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而拒绝父亲。到时候,我就把你许配给我家的马夫,怎么样?”

身后的丫鬟婆子一听到“马夫”二字,不知怎地便露出耐人寻味的笑。

满秋:“小姐,你何必要等到将军回来呢?现在把马夫喊过来也行。”

祈明月似是来了兴致:“也对。”随即,她使唤杂役去将马夫喊过来,有意今日好好羞辱郁娘一番。

片刻,那马夫便赶了过来。

他方一进入金乌苑,众人立即以袖遮鼻,纷纷后退几步。

只见马夫面上生满脓疮,眼睛鼻子嘴巴几乎都被脓疮挤成一条线,面目瞧着十分丑陋可怕。身上还散发出一股古怪臭味,想来臭味便是来自于脓疮。

众人望着他,眼神皆是鄙夷,他倒是笑呵呵,满不在意。

祈明月指着郁娘对马夫笑道:“我将这妇人赏你为妻怎么样?”

马夫连忙拱手,嘿嘿道:“那奴才多谢大小姐赏赐。”

“我瞧你们俩倒是蛮般配的,一个黑不溜秋,一个臭如茅厕,哈哈哈……”

丫鬟婆子顺着祈明月的话,哄然大笑。

马夫挠头,并不生气,面上也赔着笑。

“你方才不是搬出律令吓唬我,不想被掌嘴吗?那你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和马夫亲一个,我便不让人掌你的嘴了,怎么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人又大笑起来,丫鬟起哄让马夫去亲郁娘,连推带搡将马夫推到郁娘跟前。

马夫搓着手,咧嘴笑着,身上那股恶臭味熏得郁娘几乎要吐了出来。

“你别靠近我!”

“滚开!滚开!滚开!”

剧烈的恐惧和屈辱浮上心头,郁娘竭力挣扎,却怎么也动弹不得,丫鬟婆子的手如铁箍牢牢摁紧她的臂膀。

马夫的身影挡住身后的光,一点点靠近她,就像是一张网,铺天盖地让她无处可逃。

曾在教坊夜半时做的噩梦,现在又身入其境,只觉得她逃啊逃,却怎么也逃脱不了,那只无边无际的大手始终跟在身后,掐住她的脖颈。

她眼中蓄着泪水,无助摇头,喉咙恍若被塞上棉花,传不出一点求救的声音,大抵是过于惊慌,竟失去了声音。

“哧……”

马夫忽然吃痛叫了声,低下头看到一只黑黄色杂毛的小奶狗咬住他的裤脚,那只狗还没有他的脚大,却躬着背卯足全身力气,四个爪子几乎陷进泥土之中,想要将马夫向后拖走。

郁娘张了张唇,找回嘶哑的嗓音:“火火……快走……”

“汪汪……汪汪……”

火火口里不断发出呜呜的威慑声,眼珠子瞪大,浑身的毛发仿佛都在用力驱赶这个欺负郁娘的恶人。

“呸,哪里来的小畜生!”

马夫一脚踹开火火,火火被踹到半空中,哼唧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上。

它很快又爬起来,一边发出呜呜声一边冲向马夫,它分明也在害怕,怕到脊背毛发竖立起来,但它更怕郁娘受欺负。

马夫看着冲过来的火火目露凶光,杀气已生。

郁娘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翻身咬了身旁婆子一口,推开婆子,在马夫抬起脚的那一刹那,她冲到跟前一把抱住火火。

马夫那一脚结结实实踩在她的肩胛骨上,她只觉得心脏突突狂跳,后背骨头几欲断裂,喉咙里有腥甜液体冲上来,不住咳嗽。

心里却在这一刻庆幸,还好抱住火火,不然以火火的小身板子,这一脚下去它的命就没有了。

火火急得在她怀里汪汪怒吼,挣扎着要出去咬马夫,郁娘又将它紧紧抱住。

祈明月:“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摁住她!”

婆子丫鬟冲到跟前,意图将火火从郁娘怀里拽出来,郁娘收紧手臂不让她们碰到火火,争执间,婆子没了耐心,气得一把揪住郁娘的头发,对着郁娘的脸扇过去。

饶是如此,郁娘也没有放手。

“马夫你快过来!我把这贱奴的脑袋摁住了……”

马夫乐呵呵过来,脸上的脓疮随着步子的晃动向外溢出一股股恶臭的黄色黏液,边上的丫鬟们嫌恶的捂住鼻子。

婆子:“马夫,你若是亲得这奴才身子软了,我们家小姐就赏你一锭银子,如何?”

“好,好,甚好。”

郁娘已不再做挣扎,眼中失去神采,只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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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在干什么?”

马夫动作陡然顿住,和庭院中众人一同顺着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

苏子指着马夫,瞠目道:“你……你们怎能这般做……我这就去找师父过来!你们都不准走!”

早晨军医苑熬完药后,裴元清便领着三个学徒去伤兵营看病疗伤,苏子是为了取药材才回军医苑,未曾想听到隔壁有哭闹辱骂声,过来竟瞧到这画面。

他心知自己没有能力救郁娘,放下话之后,便拔起步子就去伤兵营找裴元清。

“小姐,这人是军医苑的学徒。”婆子提醒着话。

“一个小学徒而已。”满秋接过话,不以为意道,“等小姐将来嫁入东宫,到时候就把这军医苑这些多事的学徒全都给赶走。”

祈明月很受这话,眉眼里有着抑制不住的得意。

一旁的教习嬷嬷皱眉:“小姐,此事不宜闹大,不若我们先走?”

祈明月恼怒拒绝:“走什么走?我们又没有错!”

她从小被祈风宠着长大,早已习惯众星捧月,人人仰其鼻息的生活,自觉在蓟州城还没有几人敢忤逆她的意思。

“难道我还不能惩治一个攀龙附凤的贱奴吗?便是那小学徒的师父来了,又能怎么样?”

教习嬷嬷哑然不语。

不一会儿,裴元清便策马回来。

苏子方才语无伦次告诉他,郁娘被一群人围住,挨了打,还遭了欺负,吓得他匆匆上马。

他这把年纪已经很少骑马,一路上被大风吹得胡子乱飞,颠得上下眼皮都快睁不开,回到金乌苑,急匆匆直奔庭院,看到的便是一圈人围住郁娘,郁娘满眼通红坐在地上,好不狼狈的场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裴元清顿时勃然大怒,郁娘是东宫的奴婢,纵使犯了错,也该有南廷玉来处置,怎能随意被人欺辱?

这祈风的女儿实在是目无王法!

想祈风一生征战在外,立功无数,磊落英武,却教出来这么个这个女儿!

裴元清压着脾气:“祈小姐,不知道郁娘子犯了何错,需要你带人来教训她?”

祈明月看着裴元清,心道,以前在皇宫时看到过这个小老头,他一直陪在南廷玉身边,给南廷玉治病,身份想来不高,最多也就是个太医之首。

她嗤笑一声:“她这贱奴身为寡妇,却不守妇道,多次勾引表哥,我是来给她好好立立规矩的,免得她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裴元清大概也猜到无非是些拈酸吃醋的事:“祈小姐,你可有郁娘子勾引殿下的证据?”

祈明月将玉佩举起来,裴元清眼底微微诧异,不过转瞬道:“此物虽为太子殿下的贴身玉佩,但这怎么能证明郁娘子勾引殿下呢?”

“她若不是勾引表哥,怎么会有表哥的玉佩?”祈明月嗓音忽然拔高显得尖细刻薄,一字一句中无不是怨气。

裴元清看祈明月这模样,顿了顿,意识到同祈明月说理已经没有意义,不管这玉佩是不是证据,只要是南廷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会被视作证据。

她现下不过是找个理由来欺负人罢了。

裴元清冷下脸色:“郁娘子是我留在军营的,她的人品我能担保,倒是祈小姐你,拿个殿下的东西便血口喷人,既污了郁娘子,也污了殿下的名声,这是无法无天了吗?”

祈明月没想到裴元清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一时气得脸色通红,指着身边的两个杂役,想让他们上前将裴元清拿下。

杂役立即撸袖上前,裴元清脸色不变,从兜里慢悠悠掏出枚铜制令牌,令牌正面浮雕上刻腾龙,下刻皎云,背面则刻着大乾荣将令五个字。

此令,又称为文将军。

这是启明帝给予那些立下军功,但又非武将之人的荣誉身份——文将军。

得此令者,在军营的待遇地位同于武将军。

换言之,裴元清的身份并不比祈风低。

祈明月先是愣住,尔后慌了神,她听过此令,整个大乾自启明帝登基以来,只有两个人拿到过文将军令。

没想到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裴元清竟然会是文将军之一!

这个老头子到底立过什么功劳?

父亲怎么也没跟她提个醒!

她看着裴元清,一时进退两难,身上嚣张的气焰湮了一半。

裴元清看了一眼令牌,忽然拍额,嘀嘀咕咕道:“哦,我拿错了,杀鸡焉用宰牛刀……”

祈明月:“……”

裴元清把令牌放回去,又从兜里掏出个玉符,这是惠娴皇后赏赐的物品,他捋着胡须悠悠道:“惠娴皇后将此信物交予我,许我这一路有权诫勉殿下,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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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明月那另一半的气焰也没了。

她一直视惠娴皇后为未来婆婆,每每进京便会极尽所能讨好对方,想要给惠娴皇后留下一个好印象。毕竟她将来能不能顺利进入东宫,主要看的就是惠娴皇后的意思。

现在裴元清有惠娴皇后的信物,便是深得惠娴皇后的信任,她自然不敢得罪,心中只恨得牙痒痒的。

想不通这个老头子到底有什么本事,凭什么得到皇帝的赏赐,又能拿到惠娴皇后的信物?竟然还能能诫勉表哥?

裴元清看到祈明月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心中不禁失笑。她那双眼睛也不藏事,恼恨的情绪分外明显。

他复又道:“祈小姐这是不打算认此信物吗?”

祈明月不甘道:“认,玉符我自然是认的,不过我想皇后娘娘应该比我更不希望有腌臜的人靠近表哥。”说罢,她又想给自己找几分颜面,便道,“今日,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饶了这贱奴,但来日可就不好说了。我们走!”

后面那句话是向身旁下人们说道,下人杂役乌压压一群人立即跟在她身后,簇拥着她离开。

裴元清望着祈明月离开的方向,摇摇头,这姑娘性子这么恶劣,将来要是进了东宫,怕是会闹得天翻地覆。

惠娴皇后慧眼识珠,怎么没有看出来她的本性?

也许是看出来了,只是更在乎她身上能为太子带来的利益。

裴元清转过身,郁娘已经被苏子扶起来,脸上还粘着药汁,模样十分可怜,他心疼道:“郁娘子,你没事?”

郁娘木然点头,似乎神智还未回来:“我没事。”

裴元清让她先回去把脸洗净,旋即,又低声让苏子多加注意她的情况。

她这个样子有些不对劲。

郁娘回房后,将火火放到地上,她也直接躺下去,合上目,眼泪盈满眼睫。

口中说不出来一个字,便是连哽咽的力气也没了。

火火在她边上来回窜动,用鼻子拱她,想要将她拱起来,看她始终不动,它又来到她面前,伸出舌头舔她的脸,想要将她脸上的中药舔干净。

大抵是药汁太苦,火火舔了几口,肚子咕噜咕噜,想吐,却又没有吐出来,气得它拿爪子打嘴巴。

这般滑稽模样,让郁娘回过神。

她伸手搂住火火,原以为是火火在颤抖,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自己在颤抖,寒气仿佛穿心附骨,吞没寸寸血肉。她如置冰渊,冷得浑身颤栗。

脑海还是马夫那张挥之不去的可怕脸庞,这张脸庞渐渐与多年前的一张丑陋可怖的脸融在一起。

那时她来教坊不久,有位叫漠彩的姐姐时常照顾她,帮她免了不少皮肉之苦。

后来,漠彩成为名动鸾州城的美人,裙下追求者无数,达官贵人皆想成为这匹香腮酥腰玉骨生的瘦马主人。

教坊将她当作昂贵的物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品,待价而沽,对外宣布“梳拢”,开卖她的初夜。最后花落鸾州城知府的小舅子手上。

漠彩离开那日风头无二,教坊人人艳羡,但她脸色却十分忧愁,三步一回头,最终才离开教坊。

次日,天还未亮,教坊一众姑娘尚在艳羡的梦中,漠彩便吓得逃回来了,哭泣求饶的声音惊动整个教坊。

姑娘们尚来不及穿衣,便纷纷打开门,探出头,看向楼下跪在大堂之上的漠彩。

“嬷嬷,我不要去,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他的脸上…身上…尤其是那身下…”

漠彩的话还未说完,她口中可怕的男人便携带小厮踹门而入,将她摁倒在地上。

那男人满脸毒疮,模样丑如凶兽:“你这个婊子竟然嫌弃我脏?呸!今天我就当着你这群姐妹们的面,要了你这个婊子,看你以后还怎么嫌弃我。”

漠彩无助向嬷嬷求救,她在外逃了一夜,却是最终又回到这个卖掉她的地方,心里抱着最后一点期冀,骐骥嬷嬷们救她,但嬷嬷们并没有出声。

教坊背后的主人便是鸾州城知府,她们自然不敢得罪知府的小舅子。

姑娘们自然不敢看,吓得躲进屋里啜泣。

郁娘那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胆子,冲出去救漠彩,可她只是个孩子,方一来到堂下,便被小厮一脚踹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只记得等到她醒过来,那个满脸毒疮的男人系着裤腰带,从漠彩身上离开。

路过她身旁时,男人俯下身,用他那双肮脏的手抬起她的下巴,咧嘴笑道:“小妮子,你这张脸长得不错,等你及笄了,我就把你也给收了哈哈哈哈哈……”

那种被盯上的恐惧像是毒蛇伸出了蛇信子,一寸寸攀上她的身体,她不住颤栗,几乎要被吓得呕吐出来。

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那么害怕那个马夫。

他让她想起来那段恐惧战栗、刺骨绝望的往事。

谁来救救她?救救漠彩姐姐?

没有人来救。

后来,漠彩被男人带回去,没多久便死了,而男人在漠彩死后的次日,也死于难以言说的花病。

死时,浑身皆是脓疮,腐烂发臭,无人敢靠近。

他没能活到郁娘的及笄。

郁娘常常在想,可能这是漠彩姐姐最后一次帮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子……郁娘子……”

门外,苏子的呼喊声越来越焦灼,许久没有听到回应,他咬咬牙推门而入,一进来便见到郁娘倒在地上,吓得脸色一变,慌忙冲到跟前。

“郁娘子……”

郁娘睁开眼,眼神恍惚。

苏子舒口气,还以为她昏厥过去了,伸手扶她,见她好似灵魂飘出身体,神情呆愣愣的,他轻声询问:“郁娘子,你真的还好吗?”

郁娘下意识点点头。

“郁娘子……你若是困了,去床上歇息吧,我把饭菜端给你。”

“不用这般麻烦,我不饿。”

苏子看着郁娘说话时神魂离体的样子,想起师父的叮嘱,又说了些宽慰话,让郁娘稍后向殿下告状,殿下回来了,一定会给她出头的。

郁娘听完,只笑了下:“苏子,今天谢谢你。”

苏子挠挠头:“郁娘子你不必感谢我,真正救你的人是我师父。”

“我欠裴老先生的人情,怕是还不完了。”

“师父心地善良,他老人家不需要你还人情的,你不要心里有负担。”

郁娘苦笑了下,没说话。

正是因为裴元清不为所求,才让她心里越发愧疚。

苏子离开后,她打水洗净面上的脏污,露出素净白皙的面庞,一侧脸颊微微发肿,是原先被那婆子打了一巴掌造成的。

火火蹲在她脚边,一直默不作声守着她,偶尔会用脑袋蹭蹭她的小腿,像是在安慰她——没关系,咱们这场仗打输了,下场再来。

“汪汪。”火火忽然叫了两声吸引她的注意。

她这才想起火火先前被马夫踹了一脚,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抱起火火,大致检查一遍,发现火火的尾巴有些不对劲,往常它总是会摇头晃脑,现在尾巴一动不动。

她不敢触碰它的尾巴,立即抱起火火去军医苑。

裴元清又被人匆匆叫走,军医苑现在只剩下苏子和空青在捣药。

苏子将火火抱到药柜上,小心抬起火火的尾巴检查,火火哼唧一声,作势要去咬人,回头看到是苏子后,又收回牙齿。

苏子凝眉道:“它的尾巴断了两截。”

郁娘:“能医治得好吗?”

“可以,只是好了后不一定能像以前那般利索。”

说着,苏子摸了摸火火的小脑袋,军医苑几人都挺喜欢这个小家伙的,有时候谁的药炉沸腾,忘了撤柴火,这个小家伙还会汪汪报信。

“好在他是个狗,不是个猫,狗这尾巴也没太大用处。”

火火大概是不满意这话,抬起头对着苏子汪汪两声,苏子被逗笑,一旁的空青也忍不住掐腰大笑。

火火更气了,觉得他们都在看不起自己,于是对着两人一顿汪汪叫,但转头看到郁娘时,它又换了个表情,温顺的蹭着郁娘的手。

郁娘这下也被它的两副面孔逗笑了。

火火尾巴被剃了毛,两截断尾上过药后,分别被绢纱包住,在屁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股后面固定好形状,大抵是知道他们在救它,它没怎么挣扎,只是看着没了毛的尾巴,眼神有些惆怅。

郁娘轻轻抱起它,向苏子道谢:“谢谢你,苏子。”

“不用谢。”苏子挠挠头,“小事而已。”

郁娘笑了下,没再说什么,抱着火火离开。

她穿着粗布麻衫,身形依然纤细多姿,乌发松软垂在后背,只用一根红绳虚虚系住尾端,青石小道上炮竹、落叶遍地,瞧着杂驳凌乱,却被她走出了些别样的摇曳风采。

苏子看向还在张目望着小道的空青,拿起手中药杵咚咚敲击两下:“别看了,人已经走了。”

空青回过神,嘿嘿笑道:“郁娘子原来面庞长得这般好看,她刚刚笑的时候,我只觉得咱们这药房瞬间明亮许多,想到古人的那句诗,哦,小颦微笑……嗯,尽妖绕,浅注轻匀……”

苏子无奈打断他的话:“你几时这么有文采了?把你这份功夫用在学业上,你早就出师了。”

空青撇撇嘴,没说话,只是脑袋还时不时往小路的方向看去。

入夜,明月悬空。

郁娘翻来覆去睡不着,朦胧月色透过窗纸洒进房间,泛起斑驳皎晕,她把脑袋埋进被子里,过了许久才有浅浅的睡意。

……

黑山寨盘踞于蓟州城东部天目镇的刹莫山上。刹莫山南陡北缓,山脚荆棘草木约有半人高,山腰则光秃秃的,什么也无,只遍布着一个个山洞,里面窝着匪贼。

山顶布满雪白的怪石,乍一看倒像是覆上一层皑皑白雪,因此刹莫山又被称为雪顶山。

山顶建有两座阁楼,林中鹰便待在其一,传闻楼内机关巧计甚多,凶兽难闯,飞鸟不过。

此刻,距离刹莫山四五百米之外的山林间,早已蛰伏无数士兵。

沈平沙:“那刹莫山山腰附近无草无木,不好隐蔽,我们难以攻上去。”

祈风:“那便将他们引下来。”

“用毒烟吗?”

“可以一试。”

两人说到这,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廷玉,静待南廷玉下令,南廷玉却道:“不,若是用了毒烟,我们的士兵也将不便攻上山顶,且会打草惊蛇,让林中鹰跑了。”

他想要的是,军队用最小的损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黑山寨。山腰毒烟一起,必定会引起山顶警惕,而他们不知山顶关卡机巧,若是让那林中鹰跑掉,就得不偿失。

“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做?”

南廷玉嘴角勾了勾,伸手将一旁的青铜虎头面具拿出来,叩在眼前的案几上。

沈平沙和祈风定睛一看,眼露讶异:“这是雪见红的面具?”

“是。”

“孤先前提审那位假雪见红,知道一些关于黑山寨的事情,我们找人扮作雪见红,径直入山顶,见林中鹰。”

沈平沙和祈风相互对视一眼,总算明白当初南廷玉为何要封锁雪见红已死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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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不由钦佩南廷玉深谋远虑:“只是该由谁来扮演雪见红?”

南廷玉回头,将面具叩到身后张奕的脸上。

张奕吓得一趔趄:“……”

刹莫山脚下,熟悉的铜铃声有节奏的响了三下,尔后,半人高的荆棘草丛中竟向两侧开出一道隐蔽的道。

穿着粗布马甲的几个匪贼拿着三叉戟,眼神警惕的看向来人,见到三个穿着麻衣的下人扶着一男人过来,男人面上戴着青铜虎头面具,左手缚有铜铃,胸口中箭鲜血浸湿身前长袍。

“是二当家!”

“二当家回来了!”

放哨的匪贼奔走相告,很快,半山腰上的匪贼们皆知“雪见红”回来了。

有匪贼上前想要上前同“雪见红”说话,却被沈平沙扮演的手下一掌推开,沈平沙嚷嚷道:“快滚开,二当家要见老大,有急事禀报!”

从半山腰到山顶,足有四五百米,若是沿着蜿蜒陡峭的窄道攀爬上去,至少需要十余分钟。但匪贼内部却有通天梯,置于山洞之内,几人搀扶着“雪见红”,在匪贼的陪同下进了通天木梯。

匪贼摇动绳索三下,山顶似有人在拉动机关,通天木梯缓缓向上,不过一两分钟左右,便到山顶。

出了天梯见曲折回廊,状若阴阳太极,此间绕了数圈,来到楼宇密室前,密室石门浮雕上刻着栩栩如生的鹰首。

“大当家,二当家回来了。”

话方落下,鹰眼滚动,石门大开。

“雪见红”被搀扶着走进去,眼前的密室缓缓映入几人眼底,说是密室,实则应是个巨大的山洞,半空而上悬有铁笼、箭矢等暗器,两侧石壁和脚下石板亦有机关痕迹。

林中鹰坐在正上方的石椅上,身后有十余个匪贼,因着距离遥远看不清他的相貌,只能看到他个子矮,身体偏瘦,

见到“雪见红”负伤,林中鹰没多想,大步上前,他离近了,几人才看清他的面容,他虽被称为大当家,年纪却不大,脸庞消瘦,看着只有三十岁左右。

双臂上缚有筝骨飞翼,可做滑行之力,能从百米高处跃下而不受伤,想来这便是他如林中猎鹰般灵活矫健的原因。

林中鹰扼腕道:“红弟,这几日为何联系不上你?你是不是被那太子殿下识破……”

林中鹰的话忽然顿住,止步于三丈外。

“你不是红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没想到隔了一段距离,林中鹰就已经识破张奕的身份,闻言,几人也不再伪装下去,沈平沙和祈风一把扯下假胡须眉毛,抽剑对准林中鹰。

匪贼们见状,也立即举起武器同他们几人对峙。

林中鹰却是先皱眉问道:“红弟呢?你们……杀了他?”

“是。”

林中鹰一时没作声,只咬住牙关,他视线逡巡在几人身上,越过戴着面具的张奕,看向张奕身后的那位“下属”。

尽管对方只穿着麻布长衫,面上做了伪装,仍能看到眼神沉着冷静,身形高大气质不同,一眼便觉非池中之物。

林中鹰眯了眯眼,抬臂指向他:“身前两位是沈平沙和祈风二将,那后面这位想来便是太子殿下,南廷玉……”

南廷玉将张奕推到身后,上前一步,扯掉面上的胡须,声音带笑:“大当家好眼力。”

林中鹰也忽然笑了两下,手指点着南廷玉,向身后的匪贼们道:“你们看看,国之储君敢勇闯咱们黑山寨!啧啧……太子殿下这勇气,这计谋,老子欣赏你,你比老子厉害,毕竟老子想杀那狗皇帝,也还没胆直闯王宫。”

沈平沙:“呸,少废话,山下皆是围兵,你们已不成气候,林中鹰,你投降吧。”

“老子走上这条路,就没打算要投降!”

话已至此,沈平沙几人立即掏出身上藏着的火雷,对准石门和机关巧计处炸去,火雷的爆炸声也给山下埋伏的士兵放出信号,蛰伏在四周的士兵听到爆炸声立即冲上山腰。

山洞顿时碎滚滚,大有要塌陷之意。

林中鹰见他们把石门炸开,暗骂了一声脏话。

他们倒是聪明,知道先把石门给炸了,只是密室关卡哪里会这般简单。

祈风又怒吼威慑道:“山下我军早已埋伏于此,你们若负隅顽抗,便只有格杀勿论,死无全尸一条路!”

林中鹰刚想骂话,忽然听到手下来报。

“老大,他们的人打上山腰了,我方是战还是避?”

林中鹰起家的时候靠的是打游击战,能进能退,能屈能伸,如今却不想避战而逃,咬了咬牙道:“战!”

黑山寨易守难攻,纵使埋伏的人多,也能挺一挺。

再者,山洞内机关虽被火雷破坏不少,但仍有一些机关还在,若是能活捉南廷玉,以其性命为要挟,岂不是能不战而胜?

想到这,他翻身一跃跳到石椅上,拧动椅把。

南廷玉见状,持剑纵身飞过去,意图阻止他,只是还未靠近他,便被两个匪贼左右拦住路。等他一剑撂倒匪贼,来到林中鹰跟前,林中鹰已经拧动椅把。

霎时间,四周石壁飞快旋转,几人方稳住身形,脚下石板竟也动了起来,南廷玉瞥到林中鹰想要逃走,一把抓住林中鹰的肩膀,将人拽了回来。

但见原本宽敞的山洞在机关转换之间已经缩小两三倍,石头还在转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动,缓缓聚拢到一起,石块之间却没有明显的暗门,想来是想将他们生生困死在这里。

在石壁彻底闭合上之前,又有匪贼来报。

“糟糕,老大,远处神弓队也正朝这里赶来!我方劣势明显,难以守……”

后面的话,却被堵在石室外。

林中鹰心中悚然一惊,心里顿时没了底,前几次迎战没有遇到神弓队,还以为神弓队已经离开了,没想到竟然还在!

神弓队箭能破石,所向披靡,若是由他们相助,山上一帮兄弟们怎么能扛得住?

南廷玉闻言,心里却松口气,神弓队路过的正是时候,想必山腰上那群流匪此刻士气削弱,已难成气候。

他抬头看向前方满脸肃色的林中鹰:“大当家这是要置一帮兄弟不顾,与我们同归于尽吗?若是坐下来好好说话,兴许能有一线生机。”

林中鹰摁住腰中剑,一时未答话,心道,现在密室内自己这方有六人,对方有五人,但对方中的两人为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武功高强,自己这边明显不占优势,生擒南廷玉的几率不大,他得想个办法。

片刻,他抬剑指向南廷玉,大笑一声:“老子欣赏你这小子,分明是你被困在密室内,却还能临危不变诱老子投降。可惜投降是不可能的,但老子倒是可以打开密道的门,放你和你的这几个手下离开,只要你够胆敢来和我单挑。”

“单挑什么?”

“比剑。”顿了顿,林中鹰又道,“不过,你也别怪老子欺负你,外人只知道老子身手敏捷,不知道老子也使得一手好剑,当年老子可是蓟州城剑客排名第一的高手。”

南廷玉挽了个潇洒剑花,拱手道:“那就请大当家赐教了!”

沈平沙和祈风连忙上前阻拦。

“殿下,您千金之躯怎可与这种莽夫比试?让我去!”

“是啊,殿下,这密室虽找不到暗门,但咱们的人就要打上来了,到时候让火雷轰一轰,自然密室就开了。”

南廷玉:“不用担心孤。”

话毕,林中鹰便已持剑而来,借助臂膀筝骨,动作利索敏捷,对着南廷玉的面门便是刺、戳、砍、挑、剜、扫等一顿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他手中长剑时而如蛇柔软灵敏,又时而如长矛坚硬如铁,挟着雷霆万钧之势步步相逼。

南廷玉却不急不缓避闪所有的剑影,退至石壁时,他忽然借助石壁凌空而起,手中长剑更快更迅猛,眨眼便来到林中鹰身后,对准后脑攻去,林中鹰堪堪避开,剑风擦过耳垂带出血丝,心里暗道,这小子不只是有几把刷子。

南廷玉复又挽剑出第二招,剑风直指林中鹰下盘,林中鹰慌忙拿剑去挡,却见他使剑如神,长剑化作巨龙突然由下向上冲他下巴而去。

匪贼大喊:“大当家小心。”

沈平沙几人却是拍手:“好!”

林中鹰差点被从下巴刺了个对穿,好在匆匆用剑打偏南廷玉的剑,可未曾想手中的这剑恍若被南廷玉的剑粘住,再也收不回来。

南廷玉长剑一寸寸向上攻击,林中鹰只得横着剑一寸寸阻拦,这时,南廷玉又转攻他右肩,剑花挽得极快,状似暴雨梨花,林中鹰一时花了眼,竟不知道该挡那一朵梨花,随手去拦却发现只是幻影。

只听噗嗤一声,长剑已刺穿他的肩胛。

“大当家!”

这时,林中鹰手中的剑竟也一寸寸碎裂,裂做七八块,哐当一声坠地。

匪贼们见状,怛然失色。

怎么会这样?

转眼一想,又忽然明白南廷玉先前的招数并不是在攻击林中鹰,而是在攻击他手中的剑。

大当家剑术超群,曾夜挑十名剑客而全胜,如今却在南廷玉的手下,不过五招便败了。

几个匪贼此刻脸色白如薄纸,心中恍若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只觉得世界昏暗,无路可退。

林中鹰看着手中的剑柄,恍惚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心中唏嘘不已,又不得不服,猜测到南廷玉有两把刷子,却没想到这两把刷子这么厉害。

当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是他小瞧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他本想活捉南廷玉,现在自己却成了败家之犬,其实早该料到的,在知道雪见红和鬼罗刹接连栽在他的手里,便该明白南廷玉不简单。

祈风和沈平沙各自将剑搭在他左右肩膀上,怕他耍赖。

他扔掉手中剑柄,叹道:“我林中鹰,向来说话算话。”这石室若没有他,压根无人知晓怎么解开。

他站起身,在层层堆积的石块中,先是挪动一块黑色的石头,只听石室轰隆一声似是倒塌了一部分,又挪动一块泛黄的石头,石室再次轰隆一声,如此五下后,挪动的石头颜色各异,整座密不透风的石室彻底倒塌,滚滚巨石铺开。

灰尘落尽,林中鹰道:“老子只答应放你们离开石室,但没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黑山寨。”

南廷玉唇角微动:“那就让大当家陪我们一起共闯刀山火海了。”

走出石室,忽见密室尽头有一块巨石,上刻着一则小词,字字龙飞凤舞,挥洒自如,笔锋干劲利索,线条如刀如叶。

“定统十九年,暴雨连绵,蓟州民生多艰,饿殍不知凡几,相枕于路,仰屋窃叹,无奈易子而食,析骸以爨。

然,官吏犹纵乐不为,以歙然之状饰非,纵使肺石三天,路鼓不息,仍层层包庇,彼此袒护。

王不王,民先亡。

冤而生怨,由而举义。

……

愿以草莽之身,血溅五步,建万民之国,民民相乐,只为丰年有业,陇上有歌,如此,九死不悔。”

南廷玉一字一字读完,眼睫半敛,看不出多少情绪。

倒是一旁的祈风,忽然叹气道:“这个笔迹是沈夺啊……”他一直不知道出身世家子弟的沈夺为什么要当反贼,现在知道了。

他想要以匹夫之力建立一个新的国度。

祈风不知想到什么,又道:“我与沈夺相识,便是有一年祈家军驻军附近的一个村子,发生了瘟疫,当时的县官下令封锁村子,任由村民们自生自灭,我看不过去,率领士兵去送物资,也是在那里遇到同样看不过去的沈夺……”

现在想想,能理解沈夺走上这条路了。

从某些角度来说,祈风觉得自己和他一样,只是方向不一样,沈夺是对抗,而他……他转过头看向南廷玉,他是将希望寄托在未来的新君身上。

沈平沙:“王不王,民先亡,这个口号原来是取自于这首词里面。”

说完,他自觉失言,讪讪看向南廷玉:“臣口无遮掩,还请殿下责罚。”

南廷玉合上手中的剑,没有问责沈平沙,只命人毁掉这石碑。

转身离开时,头顶上方忽然掉落什么东西下来,他忙拔剑砍去,却还是迟了一步,一只圆头白嘴的毒蛇倒吊在悬梁上,狠狠咬住南廷玉的右上臂。

“殿下,小心。”

长剑斩断蛇尾,蛇头仍咬住他的手臂,他一把捏住蛇头,掌心用力,毒蛇脊骨全断,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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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突觉心脏窒息钝痛,喘不过气,一只手搭上沈平沙才勉强稳住身体,只是很快眼前画面一黑,径直昏了过去。

……

郁娘做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噩梦,复又醒过来,发现贴身里衣湿透,后背一片腻滑。

想来是梦魇了。

天还未亮,她睡意全无,枕着手臂看向窗外。

少焉,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隔壁军医苑紧接着传出响动和交谈声,似是有大事发生。

郁娘踟蹰了下,披上衣服出去,只见天色还未亮,远处城墙上灯火通明,斥候官纵马跃过城门,一路高喊。

“赢了!我们打赢了!”

“黑山寨被端了!”

马尾系上鞭炮沿着蓟州城主干道一路噼里啪啦炸过去,肆无忌惮的将尚在睡梦中的百姓惊醒。胜利的号角声绵延在整个天空之上,处在沉寂中的蓟州城被激活,灯火,鞭炮、欢声、笑语,塞满整座城池,驱散了数月以来的不安和悲观。

“太好了!我们终于赢了!”

“大乾万岁!”

“殿下千岁!”

满城的赞歌声迎接着一寸寸升起的晨晖,不一会儿,天际霞光万道,金边蜿蜒开路,仿佛也在为这座城而在庆祝。擂鼓阵阵,炮竹不断,这场胜利的欢呼比原先犹过之不及。

“快快!快喊裴老先生!”

郁娘尚沉浸在城中的欢呼声中,忽然听到急促的喊声响起,一队铁骑兵飞快开路,直冲向院子里,郁娘被推到一边,只见到他们似乎在抬着一个人,迅速向南廷玉的房间而去。

郁娘心里一咯噔,南廷玉受伤了?

她想要进去看情况,但房门外被铁骑兵围得水泄不通,根本挤不进去,甚至还被当做闲杂人等,呵斥离开。

好在裴元清提着药箱匆匆而来,看到人群里的郁娘,忙道:“她是殿下的婢女,让她跟着我一同进去。”

人群这才分开一条道,郁娘提着心,跟在裴元清身后,一路走进屏风内,见到沈平沙和祈风二人站在床榻边,身上铠甲沐血,满脸凝重。

榻上,南廷玉双目紧闭,神色苍白,右上臂被纱布紧紧勒住,纱布之下是两个细小的伤口。

裴元清:“殿下怎么回事?”

“殿下中了蛇毒,那林中鹰奸诈,说是要和殿下单挑,结果打输后悬梁上突然窜出来一只毒蛇偷袭殿下……”

裴元清面目严肃:“可有看清那是什么毒蛇?”

“在这。”沈平沙将手里的半截蛇身身拿给裴元清看。

这蛇只剩上半身,蛇头呈椭圆状,上颚两只毒牙突出,蛇嘴泛绿,是白绿虵。毒性一般,但具有很强的致幻性,再加上南廷玉身上本就有蛊虫,裴元清怕这两种毒相遇,会引起并发症。

他俯下身查看伤口:“你们已经对蛇毒进行简单的清理了?”

“是,毒血已被我们吸出来,只是殿下还处在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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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清伸手把上南廷玉的右手脉搏,过了一会儿松开手,郁娘识趣将南廷玉的左手拿出来,裴元清换着把上左手。

沈平沙和祈风纹丝不动,全程定定看着裴元清把脉,房内落针可闻,二人的心跳声几欲振出胸腔。

他们一路谨小慎微,还是未能护得南廷玉周全,若是南廷玉出了什么事,他们万死也难辞其咎。

想到这,心中只觉万分愧疚,二人对视一眼,皆叹了口气。

片刻,裴元清收回手,打开药箱掏出一排工具,手指捻着几根银针,飞快对准南廷玉臂膀、头部的穴位刺过去,一边忙一边不忘道:“打上热水。”

苏子和郁娘各自抬了一桶热水进来,按照裴元清的吩咐,替南廷玉擦拭身体,南廷玉已被脱光衣服,仅着长裤,周身熏着药草,身上不断有汗水溢出来。

他似乎有些难受,手指紧紧蜷住,手背盘虬青筋凸出,浑身肌肉绷紧,整个人犹如被放在烈火中炙烤,呼吸时而快时而慢,已经乱作一团。

郁娘见他眉间蹙起弧度,眉心盈着汗水,便拿起手帕替他擦拭,俯下身靠近他时,他蓦地抓住她的手:“热。”

出声时,他的呼吸落在她的颊边、脖颈上,她只觉得每一处被碰到的皮肤都十分滚烫,似有燎原之火在蔓延。

不知是被炙烤还是窘迫,她脸色迅速涨红,这时,他竟又将她的手叩他心口上。

她掌心之下是细薄的汗,是偾张的肌肉,是他如擂鼓般的心跳。

她一时竟有些站不稳身子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想抽回手,却抽不回去,后来还是趁南廷玉难受挣扎时,她方才抽回手。

只是他胸膛的温度经久未散,残留在她的掌心上,一寸一寸熨烫着她。

连带着她的脸颊也觉得一片滚烫。

她不自在问向裴元清:“殿下是发烧了?”不然不会这般热。

“嗯。”

想来应该是蛇毒并未清理干净,她没再多问,默默在一旁伺候,只是却不敢靠近南廷玉了。

稍后,换作苏子来给南廷玉擦拭身子,南廷玉却没有乱抓苏子的手。

她心道,还真是奇怪,他怎么只抓她的手。

南廷玉一身热汗出完,裴元清悉数取出他身上的银针,将一枚褐色丹药喂入他口中,又拿起狼毫不过数秒间便间写出一张药方,递给苏子。

苏子立即去抓药。

“郁娘子,苏子将药抓好后,交由你来煎熬,你一日两次喂殿下服药。”

“是。”

“殿下若一直出汗,你记得喂他盐水,早晚各一碗左右。”

郁娘点点头。

裴元清说完话,又向沈平沙和祈风二人道:“殿下身上的余毒已被清理,也并未引起并发症,现在只待殿下苏醒。”

“那殿下大概何时能苏醒?”

“这要看殿下的体质,短则三五天,长则十余天。”裴元清擦着手,忽然道,“白绿虵性子野,还从未听说过有人能将它驯作宠物养在身边。”

沈平沙:“那帮匪贼先前还养恶犬,估摸着什么凶狠阴毒的东西他们都喜欢。”

“活捉林中鹰了吗?”裴元清问道。

沈平沙嘴角动了动,没说话,将视线移向祈风。

祈风面露尴尬道:“本来殿下将林中鹰打败,我们的人都控制住他了,没想到他的手下独眼龙趁殿下昏过去,救走林中鹰,哎,我们山下的人没堵住后路,让他们逃了。”

裴元清哼笑一声,扔下手帕:“你们竟敢让林中鹰跑了,殿下苏醒怕是要问你们的罪。”

“哎,只要殿下能醒来,便是让我们千刀万剐都行。”

裴元清忽然叹道:“也怨我,临行前,惠娴皇后娘娘授玉符于我,便是想让我规劝殿下,我未能尽到责任,也该受罚。”

沈平沙和祈风二人闻言连忙好声安慰裴元清,太子殿下性子瞧着温和,实则也十分固执,他执意决定领兵,谁也劝阻不了。

这一路,行军布阵说是三人共商,其实都是南廷玉在做决定。

所幸只有毒蛇偷袭是个意外,其余事情,南廷玉料事如神,几无舛错。

想到这,祈风还忍不住连连叹道:“那林中鹰矫健迅猛,剑法超群,可是被我们太子殿不过五招就撂倒。裴老先生,你没在场,错过了一场好戏,没看到短短数秒钟,林中鹰那脸上的震悚、心灰和绝望,哈哈哈,当时真是扬眉吐气。”

裴元清捋着胡子,眼中也挂上笑:“走走,不要在房间里打扰殿下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息,老夫到外面听你们细说。”

……

房间里转眼只剩下郁娘,她找来陶碗调好盐水,置在案几上,以备不时之需。

榻上,南廷玉呼吸逐渐规律起来,面上也浮起一丝血色,身上薄汗却是不断,郁娘替他擦拭干净,拿起银匙小口喂他盐水。

他不张嘴,盐水喂不进去,几乎都从唇角流出来了,急得她撧耳挠腮,叹气道:“殿下,你喝喝罢。”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懂了,眼睫忽然动了动。

郁娘见状,连忙趴到他跟前,激动道:“殿下,张嘴。”

南廷玉的唇角果然牵动一下。

“对对,便是这样,张开嘴……”郁娘捏住嗓子,声音娇娇柔柔,酥酥麻麻,如哄孩子一样哄南廷玉。

南廷玉缓缓张开嘴,郁娘激动的下意识摸向南廷玉的脸颊,夸道:“殿下好厉害。”

他眉头皱了皱,不知道是不喜欢别人触碰还是不喜欢这声夸赞。

“殿下多喝点吧。”

几勺盐水过后,他便闭紧嘴巴,不管郁娘再怎么哄,他都不张嘴。

郁娘无奈放下汤碗,摇摇头:“倒真跟个孩子一样。”会耍起小性子。

不过若是醒时,以南廷玉的性子,怕是怎么温柔哄骗也不好使。

还是像现在这般容易相处。

如此过了两日,南廷玉的状况逐渐转好,裴元清看着面色和脉象,断定不日便能苏醒。

这晚,郁娘喂南廷玉喝下药,准备歇息时,忽然在门外听到祈明月的声音响起。

“我表哥在里面吗?”

不知道护卫说了什么,祈明月怒火瞬升,声音刻薄许多。

“你什么意思?本小姐也算是闲杂人等?不能进去看望表哥吗?”

“祈小姐请恕罪,这是裴老先生下的命令,我等不得不遵守。”

“那现在里面是谁在照顾表哥?”

“是太子身边的婢女。”

“怎么能让那个贱奴伺候表哥?!你们不知道她心怀不轨吗?”祈明月气得绞着手指,跺了下脚,“你们快把她喊出来。”

侍卫一脸纠结,不知该不该听祈明月的话。

祈明月见他们不动弹,便伸手欲推门闯进去,只是刚碰到门,里面便传来郁娘的声音。

“祈小姐,是裴老先生让奴婢伺候殿下的,你若有什么不满去找裴老先生说。”

祈明月只当郁娘在故意用裴元清的身份来威慑自己,心中愤恨不已,暗骂了声“狗仗人势”。

“你给本小姐滚出来。”

“祈小姐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吧。”

郁娘不愿出去,她若挨巴掌受了打,即便有人给她做主,也不能一一还原到祈明月身上。

在这个时代,主子打杀奴婢,赔上百两银子便可。而奴婢仅是伤到主子,就会丢掉性命。

祈明月没想到郁娘胆子这般大,不将自己的话放在眼里,欲推门进去,身旁的教习嬷嬷向她摇摇头,及时制止住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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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习嬷嬷小声劝诫:“小姐你可以不顾她,但不能不顾殿下,若是扰了殿下……”

祈明月跺了下脚,收回手,心道忿忿道,自己竟然还不如屋里这个贱奴!

她想看南廷玉却不行,须得守这个规矩那个规矩,但这奴婢却能日夜伴在南廷玉左右。

她脑海忍不住幻想出郁娘对着昏迷的南廷玉痴痴张望的场景,顿时妒火中烧,口不择言:“好,你躲着不见本小姐是吧?那下次见面,本小姐便是要出现在你和马夫的喜堂上!”

郁娘听到“马夫”二字,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

祈明月的话一字一字窜进她的耳朵,犹如最恶毒的诅咒,击碎她好不容易才稳定下去的情绪。

“裴元清能救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等表哥醒过来,我便让父亲出面要走你!”

撂下狠话,祈明月率着婆子丫鬟们翩翩离去。

四周似是突然变作冷却的严寒,郁娘身体在发颤,竭力克制,仍是觉得慌乱和惊恐。

光是听到祈明月的声音,她就胆战心惊,再想到祈明月的威胁,顿时觉得人生一片晦暗。

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到底是哪里错了,为什么步步艰舛?

“老天爷就不能眷顾我一下吗?”

她什么也没有,谁也不敢惹,只是想好好活着罢了。

为什么也这么难?

眼中泪意汹涌溢上来,她刚想擦拭,一只手抢在她之前擦拭掉她的泪水。

她怔了下,缓缓抬起头,对上一双眼眸。

南廷玉醒了!

不,又像是没有醒。

南廷玉睁着眼看她,视线如覆薄雾,混沌不清,似是透过她望向别处。

她顾不得自怨自艾,激动问向他:“殿下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南廷玉没回答她,只是用指腹沿着她沾湿的眼睫慢慢描动,尔后,他忽然倾身上前,唇瓣落在她的眼睛上。

想要将伤人的眼泪全部带走。

郁娘身体蓦然僵住,只觉得眼睛痒痒的,下意识闭紧眼皮。

“殿下……”

约有三四秒,意识缓慢回笼,她才意识到南廷玉在吻她!

她慌忙伸手去推南廷玉,却反被南廷玉拽住手腕,挣扎间两人跌入榻上。

朱纱帐幔缓缓撩动,覆住她的眉眼,壁灯自上而下,微光炽目。

她的视线有光斑,变得模模糊糊,只隐约看到对方金质玉相般的皮囊正居高临下看着她,他的两条腿也似铜墙铁壁将她紧紧箍在身下。

她恍惚了下:“殿下,你是不是不舒服?奴婢去找裴老先生过来?”

她作势要翻身下床,又被南廷玉摁住。

他猛地俯下身,脸庞埋进她的脖颈间,努力在嗅什么,鼻尖触碰到她的肌肤,只觉战栗滚烫,寸寸失守。

南廷玉的嗓音仿佛沥过水,沙沙暗哑,在她耳垂下方响起。

“好香。”

似有什么东西轰地一下在她脑海炸开,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霞般的羞怯飞快遍及整张脸庞,她张了张唇,呼出来的只有热气。

下一瞬,南廷玉咬住她的耳垂,她一个激灵,胸口不断起茯,甚至于忘记呼吸。

他咬得很重,像是要将她给吃了,牙齿又对准她的脖颈,咬出一路杂驳痕迹。

她痛得不住哧溜,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身前的南廷玉,南廷玉猝不及防向后跌坐在榻上,松开了禁锢。

郁娘一骨碌翻身坐起,揪着衣衫,慢慢挪动身子,向后一点点退去。

南廷玉此刻面色潮红,眼睛仍直直看着她,眼中贪婪的占有如火海翻滚,汹涌澎拜。

他太不对劲了。

他那么讨厌她,怎么会对她……

她想到裴元清曾提到过一嘴,白绿虵蛇毒有致幻性,难道他现在处在幻觉中?

郁娘退至床边,手指抓着床沿,不知想到什么,骨节忽然攥紧用力,尔后,又缓缓松开。

祈明月想将她要过去,同马夫配对,可如果她是太子殿下的女人,祈明月还能要得过去吗?

这个念头甫一升起便势不可挡,迅速席卷她的脑海,她如濒死的鱼,突然遇到大雨,又如绝路的人,峰回路转。

一念之间,豁然开朗。

她看向南廷玉,玉冠挽发,眉目俊朗非凡,和那个丑陋的马夫相比,一个是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下的泥。

选谁,不言自明。

做出决定后,郁娘垂下乌黑的浓睫,粉腮朱唇在烛火中昳丽动人。

再抬起头时,眼波流转,美目含情,三分羞,七分怯,伸出手一只葱白纤手徐徐探向南廷玉。

南廷玉只着白色里衣,衣襟松垮散开,衣带虚虚系在腰间。

她的食指勾住他的衣带,不过是轻轻一扯,衣带便散开,露出覆着一层薄肌的宽阔胸膛。

南廷玉喉结明显滚动了下,抬起手似乎想要触碰郁娘,郁娘见状,主动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声音甜如裹着浓稠的酥糖沙蜜,勾着声声魅惑。

“殿下,奴婢哪儿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的手忽然收紧,叩住她的下颚,吻铺天盖地而来,红纱在两人身旁翻滚颤动,飘飘扬扬。

似是嫌弃麻烦,他一把扯掉所有帐幔,随手扔在边上。

郁娘只觉得呼不过来气,预想中的手段只使出来第一招,便已经无力指山卖磨,她低低呼吸,声音绵密柔长,两只手求饶般攀上南廷玉的臂膀。

指甲划出细细长长的痕迹,却不及他落在她身上的十分之一痕迹。

意识逐渐飘远,飘到云端之上,脚底轻轻的,身子也轻轻的,绵绵软软,仿佛要化作一滩水。

一滩被风吹得摇摇摆摆,无处可逃的水。

它没有形状,但可以被捏出任何形状。

便是在水流冲击到最高点的这一刹那,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却依然步履艰舛。

她走错了方向。

不想随意被人欺负,便想着要去做最有权势的丫鬟,可真正应该要做的是最有权势的主子。

恍恍惚惚时,她听到南廷玉压抑着喘息,回答她先前的话。

“哪儿都香。”

很香很香。

沁入心肺,直让人欲罢不能,想永远埋在她的身子上,贪婪的享受她的气息,她的柔软。

他眼神中的火未曾熄灭,反倒被她这摊水激得越发汹涌澎湃,连绵不绝。

他看着她,眼神如火烈烈。

郁娘实在没了精神,只觉得乏力酸软,眼皮慢慢合上,昏倒在男人的臂弯之中。

饶是在睡梦里,依然察觉到密密麻麻的吻。

他们纠缠在一起,紧紧的,深深的,如缠绕的紫藤花,铺满整个床,在红纱帐幔中开出一簇簇美丽妖冶的花朵。

南廷玉做了一场梦,神游于虚空,飘忽神乎,耳畔时不时传来声音,是女子温柔轻甜的呼喊。

“殿下,你喝喝罢。”

“殿下多喝点吧。”

再然后便是烈火灼烧,女子的声音化作一声声破碎的呢喃,偶尔间杂着求饶。

她是谁?

声音熟悉,气息也熟悉,他想要更近,更近的贴上她,这样便似乎能削弱他脑海中的连绵火海。

火海在睁眼的那一刹那,瞬间化作废墟上的灰烬。

南廷玉一时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眼前的画面慢慢清晰,雕刻着鱼戏莲花图形的房梁横亘在上空,迎着窗纸洒进来的晨光,画面一半晦暗一半明朗。

他半边脑袋隐隐作痛,皱起眉,捂着脑袋,翻身而起时忽然察觉到不对劲。

掀开被子的动作倏然僵住,他慢慢侧目看向身旁仍在熟睡中的人。

郁娘身体蜷缩作一团,乌发悉数垂下来搭在肩上,半遮半掩住满是痕迹的胸口。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将脸涂得黑乎乎的,而是露出本来白皙素净的肤色,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心微微蹙起,神情很是苍白,唯一的颜色便是耳垂上被咬出的浅淡红渍。

南廷玉神色一顿,昨晚混乱杂驳的画面纷至沓来,记不清是怎么开始的,也忆不起是何时结束的,倒是那时的感官仍清晰无比……

如潮水汹涌澎湃,又似冰火两重天,不辨是在人间还是飞上云端。

他捏了捏眉心,收回纷繁思绪,故作强硬姿态,去推郁娘的肩膀。

想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怎么会……

然而郁娘咕哝了下,眼睛未睁开,只口齿不清求饶道,“殿下,不要了……”

南廷玉:“……”

绷紧的神情出现一丝龟裂,他不自在收回手,凝眸,神情复杂盯了她片刻。

昨晚似乎是有一点无度索取,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他那时意识不清,又是初尝云雨,难免不受控制。

已是晨间,屋内仍残留着昨日的靡靡气息,他起身下床,径直走向窗边,打开窗户透气。

新鲜的空气迎面而来,吹散丝丝撩撩的情慾味道。

张奕和涂二听到声响,鬼鬼祟祟探过头来,猝不及防和窗边的南廷玉对上视线,两人先是吓了一跳,尔后激动大叫。

“殿下醒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阳光正浓,照得庭院石板映出斑驳光晕。

南廷玉披着外套,坐在石椅上,裴元清在给他把脉,不知脉到什么连连称叹。

“真是稀奇,殿下这个蛇毒痊愈后,竟然还顺带治好殿下心火旺盛,穴道淤塞一事。”裴元清一边说话,一边视线含笑掠过南廷玉擦破的嘴唇上。

南廷玉衣襟竖起,几乎要立到耳垂下,悉数遮掩住脖颈,这般模样倒有几分欲盖弥彰的意思。

“……”南廷玉。

听出来话里的调侃,南廷玉张唇,嗓音略显不自在:“裴老先生,她是你留在军营里的。”

“是。”

“若是母后怪罪孤临幸她这般卑下之人,孤便将此事推在你身上。”

“……”裴元清。

南廷玉抚着虎口,眼神凛起肃意:“你明知孤神志不清,却让她昨晚在孤身边伺候。”

裴元清隐隐听出来他话中的猜忌和威慑,忙俯下身行礼道:“殿下身边除了她,便没有其他的婢子,所以这几日都是由她和苏子交替照顾殿下,昨夜……只是恰好轮到她值岗。”

顿了顿,裴元清又道:“臣并未有这能力,能预料到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这话便是指南廷玉同郁娘这一遭,非旁人所能预料设计,只能来自于南廷玉自己的想法。

南廷玉闻言,面上愀然不悦,他倏然起身,并未看裴元清一眼,转身离开。

衣袍晃动间,气势凌人,似是极为愤怒。

可看在裴元清中,不是愤怒,而是落荒而逃。

裴元清哑然失笑,心道,殿下这模样,倒像是被人戳中心窝了。

其实今日这事,也出乎他的意料。

郁娘兴许是夫君早亡的缘故,往日没有太多情爱心思,一直行事温和低调,甚至显得小心翼翼,现在怎么会……

她昨晚有故意为之的心思吗?

想到这,裴元清视线向窗户的方向瞥过去,窗前的盆栽在摇动,不知道是风吹的还是人碰到的。

郁娘看见南廷玉要进屋,她连忙从窗边离开,躺到床上去,如先前那样继续装睡。

转眼一想,再装睡下去怕是会露馅,于是在南廷玉推门进来时,她佯装被声音惊醒,脸庞从绣着祥云图纹的锦被中露出来。

巴掌大的脸素白干净,眼睫密长颤动,露出迷蒙的眼神,声音沙沙的,仿佛是昨夜叫哑了。

“殿下。”

南廷玉眼神一沉,默不作声,脚步如被钉子钉住,立在门边一时未有动弹。

郁娘从床上坐起身,被子顺势从肩膀处滑落,露出斑斑点点的痕迹,她眼神晴明几分,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吓得又慌忙躲进被子中。

只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看向南廷玉,惊怯中带着不安。

南廷玉唇瓣抿了抿,敛着表情,这才抬步走到床前,他居高临下看着她,自带一股睨视意味。

郁娘低下柔软的脖颈,乌发垂散间露出的肌肤,白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令人晃眼。

“昨晚是怎么回事?”他在心中酝酿片刻才问出来,声音有着分明的克制。

郁娘咬住嫣红的唇,声音怯怯:“奴婢推不动殿下……”

这七个字言简意赅,发生了什么,罪魁祸首是谁,已不言自明。

南廷玉:“……”

脑海中忽地闪过几幅画面,有他摁住郁娘,状如野兽凶猛啃噬郁娘的脖颈的画面,也有他将人从床头折腾到床尾,从床上折腾到床下的画面。

气焰莫名短了下去。

确实是他不做人。

长袖中的手指心虚攥紧,面上却还是一派清冷倨傲。

“你推不动,便不会多推推吗?”

郁娘头低得更深,雪白的后背几乎都露在外面:“奴婢……多推推了,只是殿下说……”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没有再说下去,她手指羞怯的抓紧被子,紧张的脊背拱出雪白的弧形。

南廷玉皱眉:“说什么?”

“说奴婢越推,殿下越兴奋。”

南廷玉:“……”

本还想质问一些细节,听到这便难以再问下去,他背过身,肩膀起伏,暗暗缓了好几口,才找回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郁娘:“……”

她知晓南廷玉不喜欢她,看不上她这种卑下之人,但万万没想到她都被他这般那般了,他竟然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罢了罢了,谁让贵人多忘事呢!

她装作恭敬道:“奴婢叫做郁娘。”

“孤是问你的名字,不是问你姓什么。”

郁娘没有名字,不,确切来说,她不认那个名字,那是教坊嬷嬷为她起的名字,说她长得白,身子软,便叫软娇娇。

这个名字一听就知是为了讨好男人而起的。

郁娘:“奴婢……自小不受家里重视,没有起名字,旁人都只是唤我一声郁娘子。”

南廷玉蹙眉,回头看向郁娘,恰好迎上郁娘通红的眼睛,他又不自在撇开头,心中虽有疑问,但看着她难过委屈的眼睛,都作罢了。

“奴婢斗胆,能否请殿下为奴婢赐名?”郁娘小声试探道。

南廷玉不知怎地忽然想远,女子的名字应由父母来起,亦或由夫主所赐,她让他起名字,是把他当做夫主了吗?

他心神微动,一时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中。

榻上,郁娘瞄着他的侧脸,见他并没有不虞之色,她又道:“殿下若是不愿,奴婢就叫做郁娘子也可。”

她不是非要他赐名,而是想借着赐名,将自己和他的关系拉得更近,让南廷玉越发觉得她是他的人。

毕竟男人都喜欢体现自己对女人的占有欲和支配权。

“琳琅。”

“嗯?”郁娘茫然看向南廷玉。

“你不是让孤赐名吗?”南廷玉挑眉。

郁娘反应过来后,连忙谢恩:“多谢殿下,奴婢喜欢琳琅这个名字。”

郁琳琅。

倒是挺顺口的。

南廷玉视线掠过她弯起的眉眼,又落到她露出在外的脖颈和肩膀,眉心拧了拧。

他苏醒的消息想必已经传到军营,沈平沙和祈风很快便会来见他,若是让他们看到他房里有一个女人……

他正欲开口,郁娘先道:“殿下,你……能不能背过身去,奴婢想穿衣服。”

南廷玉脸色一顿,僵硬转过身,听到身后的窸窣穿衣声,他又绷着脸,大步走出门去。来到门外后,才觉得空气浓稠许多。

在他走后,郁娘收起脸上的欣喜和娇羞,此刻只觉得浑身疼痛难忍,眉眼耷拉下去,心里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混蛋。

真是混蛋。

她身上哪哪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骨头缝都透着密密麻麻的酸,而他却是一副神清气爽,潇洒飘逸的样子,真是不公平。

她忍着难受穿好衣服,站起身发现昨晚二人是睡在帐幔上,斑驳血渍浸在上面,似一朵朵散开的花骨朵。

她脸色微涨,抱着帐幔出去,路过南廷玉身边,虚虚弯腰行了个礼。

南廷玉看了一眼沾血帐幔,眼神深下几分,似乎想要说什么,唇瓣翕动又没有声音传出。

那上面的血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心道,郁娘既为药娘,又嫁过人,想来这纱帐上的血渍是他身上的伤落下来的,他心中忽升起一股窒闷感,似被无形的笼网罩住,辨别不出那是什么情绪。

只知道以往这些年,从未有过这般窒闷过。

沈平沙和祈风二人赶过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南廷玉视线遥遥望向远处,脸色苍白,就跟丢了魂一样,他们唤他一声殿下,他回过神,眼中仍有些混沌。

二人只当这是蛇毒后遗症,并未想太多。

郁娘在房间擦拭身体时,听闻祈风来找南廷玉,她怕祈风开口向南廷玉要走她,便顾不得身上难受,去外面提了壶热水,装作沏茶的样子,款步走进房间。

三人不知道在聊些什么,沈平沙和祈风哈哈大笑,南廷玉倒仍是一副平静模样,只在郁娘进来时,他皱眉看她一眼。

她不动声色,在边上为三人斟上热茶,然后退到南廷玉身后立着。

“我们的人已经对附近的十三个村子展开搜查,想必不久便能查出那林中鹰的踪迹,他就算真的是只老鹰,也会被我们从半空中一箭射下来。”

“那林中鹰看着是个英雄豪杰,没想到却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剑术不如殿下便搞偷袭,哼,当时他见殿下昏倒,还想挟持殿下,好在我和沈将军及时出手拦住了他。”

南廷玉没说话,端起茶杯,袅袅茶韵涌入鼻间,沁着一丝香气。

他心里哼笑一声,她倒是知情知趣,不顾身子难受,就过来给他们泡茶。

对面二人又说了些话,南廷玉却左耳听,右耳出,难得神思飘远。

“是臣失责,未能生擒林中鹰,还请殿下责罚。”

这两人不知道是商量好了,还是心有灵犀,忽然异口同声请求责罚。

南廷玉放下茶杯:“不急,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只要你们能抓住林中鹰。”虽然林中鹰大势已去,但他毕竟是匪贼首领,放他在外面,犹如放虎归山,总归是让人不踏实,也会落下话柄,遭至圣上不满。

两人见南廷玉这意思是让他们戴罪立功,立即谢恩:“多谢殿下宽容。”

三人又聊了些话,郁娘竖着耳朵,听他们聊重建蓟州城、八月岳屏湖赏花最佳位置、都城土地旧制新改等等话题,聊得很宽泛,甚至是漫无目的,一直到结束,也没有听到祈风向南廷玉要她。

郁娘舒了口气,心里又有几分讶异。

难道是祈明月没有说吗?

不,以祈明月那性子,不可能不说,那就只有可能是祈风没答应祈明月。

“殿下,我看这天气要下雨了,我们二人先离开。”

“嗯。”

郁娘送他们二人出去,到了廊檐,祈风忽然顿住脚步,抬头看向郁娘,目光里带着些许探究。

郁娘因着礼仪,避开他的目光,垂下头去。

沈平沙也注意到祈风这一眼,笑了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拍拍祈风的肩膀,祈风收回视线。

离远了,祈风才道:“这个婢女跟前些日子那个黑乎乎的婢女,是一个人?”

“对。”沈平沙淡笑,“咱们殿下眼光不错吧。”

祈风梗住,解释道:“我看她,倒不是因她的长相,而是……”

“而是什么?”

祈风叹口气,抬头向上看去,天上乌云遍布,雷声骤响,大雨将下未下。

他一脸惆怅:“明月啊,非逼着我向殿下,把这个婢女要过去。”祈明月一开口,他便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无非是介意南廷玉身边有女的。

但南廷玉是太子,将来莫说是婢女,就算是妃子,那也是从太子妃到奉仪,有六级五十余人,祈明月现在这般介意,伤的只会是自己。

他就算是能帮她一时,也帮不了她一世,可是一开口劝她不要嫁给南廷玉,天下好男儿多的是,祈明月又哭又闹,寻死觅活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他也只得作罢。

沈平沙沉默一瞬,尔后道:“幸好祈兄你今日没有开口。”

“嗯?”祈风不解看向他。

“你没注意到殿下今日唇角破了吗?”

“是啊,这怎么了?”

沈平沙顿时哭笑不得,拍了拍祈风的肩膀,又摇摇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笑好了。

“祈兄啊,你该不会从来没有过女人吧?”

祈风推开他的手臂:“我女儿都那么大了。”

“明月又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身后,郁娘本欲追上来给两位将军送伞,未曾想竟然听到这样的话,瞧沈平沙那副言语,这事似乎也不是什么秘辛。

雨滴忽然落了下来,二人止步于回廊的雨幕前。

郁娘下意识放缓脚步,借着雨声掩盖声响,偷听二人说话。

祈风一板一眼道:“她虽不是我亲生女儿,但我也将她视作亲生女。”

“好好好,知道祈兄你宠明月。”

“哎,我呀,就是太宠她了,让她现在变得无法无天,即使她明知道自己不是我亲生的,依然端着架子,整天领着一群丫鬟婆子,趾高气昂,昨日她还把我给她请的礼仪教习嬷嬷气走了。”

祈风摇摇头,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模样,身上武将风气浓,说起话来也是直言直语,没有弯弯绕绕。

沈平沙拧眉道:“祈兄你要不灭灭她的威风?”

“我也曾这般想过。”顿了顿,祈风又道,“早些年,我捡她的时候,怕外人不给她好脸色,让她受气,便对外说她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的遗腹子,实则,她是我剿匪过程中捡来的匪婴,我常想将这个事情告诉她,杀一杀她的威风,收一收她的性子,但每次一看到她,我啊,就舍不得,还是希望她能做那个无忧无虑的祈家大小姐。”

沈平沙眼色严肃:“明月若是不给祈兄你惹事,平日嚣张便嚣张罢了,就怕她那性子,将来会连累到你。”

祈风似乎有点讳疾忌医,不想就这个话题延伸,下意识回避道,“哎,不说她了,你刚刚还没说殿下嘴角破了是怎么回事?”

沈平沙刚想开口,身后忽然传来郁娘的声音,沈平沙一惊,回头看向郁娘,竟莫名有些心虚。

“二位将军请留步。”郁娘走上前,怀里抱着两把颜色素净的伞,“雨恐越下越大,二位将军还请拿把伞遮雨。”

“多谢。”二人拱手道谢。

郁娘颔首微笑,送完伞便转身离开,背对着二人时,脸上的笑淡去。

原来祈明月不是祈风将军的亲生女,且还是个匪贼后代,那她整日嚷嚷着她是贱奴,她自己竟连贱奴还不如。

郁娘敛下眼睫,心中有着盘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祈风收回视线,看着手中的伞,笑道:“这个婢子倒挺有眼色的。”

沈平沙但笑不语。

祈风板又道:“饶了半天,你还没告诉我,殿下的嘴角到底怎么回事?”

沈平沙撑开伞,步入雨幕之中,雨滴落到纸扇上吧嗒吧嗒,他的声音融在雨声中。

“你没注意到那婢子的嘴角也破了吗?”

后知后觉的祈风:“……”

窗外雨声渐渐消停,窗内,郁娘撸着火火,心事重重。

祈风虽然没有帮祈明月作恶,但以祈明月的性子,绝不会就这善罢甘休。

她正不知如何应对时,忽然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院子附近探头张望。

张奕和涂二也发现那鬼鬼祟祟的身影,持刀将她拦下来盘查,得知是祈明月身边的婆子后,又将她给放了。

郁娘站到窗边去,刚下过雨,四周升起一股若有若无的雨雾,见那婆子半边身子都被雨雾染湿,婆子却丝毫不知,只目光频频张望,望着的方向却不是南廷玉的房间,而是郁娘的房间。

随后又看向门口的守卫,似乎在盘算什么。

郁娘见状便抱着火火出去,哪料到那婆子一看到她,扭头就走。

郁娘心下越发好奇,便踏着石板走向张奕和涂二,石板上的雨水浅浅浸透鞋边。

“张大哥,涂二哥,这婆子同你们说什么话?”

张奕和涂二听到这声“大哥”“二哥”,心头麻麻的,绵绵音调比这雨雾还要缠绵。

二人回头看向郁娘面孔,一时竟结巴起来,连话都说得不利索。

“她……她问我们二人当差交班的时间,说是……体谅我们,晚上要来给……给我们送汤喝。”

“哦,原是如此。”郁娘心思转了转,隐约猜测到些什么,她还想要问话,忽见张奕和涂二脸色一凝,二人向着她身后拱手行礼。

“殿下。”

郁娘转身看向南廷玉,南廷玉视线扫她一眼,脸色瞧着不怎么好,但没说话。

他从她面前大步跃过,衣袍间的风裹挟着雨雾扑面而来,只觉十分丝凉惬适。

不知看到什么,南廷玉忽然折回头,睨向她怀里的火火。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它怎么还在这里?”

郁娘没来得及藏住火火,衣袖只堪堪遮住火火的屁股,心虚道:“殿下,这几日奴婢事忙,还没来得及给它找主人。”

南廷玉敛眉,惜字如金:“尽快。”

火火大概是察觉出南廷玉态度里的敌意,忽然朝南廷玉汪汪两声,状似要龇牙咧嘴威慑南廷玉,吓得郁娘先一把捂住它的嘴,忙道:“是,奴婢会尽快的。”

南廷玉拂袖离开。

人走远后,郁娘轻轻呼口气,收回视线,摸着火火的小脑袋无奈道:“你还是第一个敢吓唬他的。”

真是初生狗崽不怕人。

这些时日火火吃的有油水了,毛发变得柔软光泽,摸着很是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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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眼神惆怅看着它,其实是她自己舍不得,才一直没有给它找主人。

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已经将它当做家人来看待了。

她俯下身,下巴蹭着火火的脑袋,总觉得火火落在别人的手里,不会像她待它那般上心,可能只将它当做一只拴在门边的看门狗,一辈子能行走的距离便是那根链子的长度。

更可怕的是将来老了,还会将它宰杀吃掉。

每每这般想到,郁娘就觉得同病相怜,他们是如此的相似。

“火火,我不会丢下你的。”她似是对着火火道,又似是自言自语。

南廷玉不喜欢它,那就尽量不让他们见面,实在没办法,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跪在南廷玉面前求情,他总不至于真的跟一条狗过不去。

暮色方垂下,烛火便已点亮蓟州城。

夜风携了些温热,穿堂而过,将房内烛光扯得摇摇曳曳。

郁娘端上药,置在案几上,叮嘱南廷玉趁热喝。

南廷玉手里拿着一卷书,目光垂下,眼睫未动,也未作声,郁娘识趣退到屏风外面。

她身子还不利索,行走间隐有撕裂感传来,她蹙着眉,端着小马扎,坐在屏风外面做绣活。

裴元清腰间挂的香囊有些破旧,她打算做个新的给裴元清,记得他的香囊总是散发出一股清甜的橙香,想来里面装得是橙花,遂在布的前后面打好橙花形状,各绣一朵花。

鼻尖药香袅袅绕绕,南廷玉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看向外面,半透明屏风上倒映着一道纤细的身影,烛火跳跃间身影绰约摇动。

屏风上绣着仕女图,她的侧脸轮廓与仕女图渐渐融合,柔美宁静,屋外,繁星闪烁,夜色美得不可思议。

南廷玉收回视线,看向案几上的中药,端起来饮尽。

中药的味道很冲,却不苦,加了蜂蜜和陈皮后有一种酸涩感,在唇齿间缓缓弥漫开来,平生第一次不觉得药难吃。

他放下药碗,站起身,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到屏风上,霎时间,两个影子挨得极近,脸庞对脸庞,在摇曳晃动的烛火中靠近,远离,靠近,又远离……

他脑海忽然闪过几幅温存相缠的画面,脸部线条倏然凝重,撇开遐思吹灭烛火,无边黑暗瞬间倾洒进来,遮掩住房内的一切。

郁娘见他休息,便也吹了外面的烛火,轻轻合门离开。

南廷玉阖上眼,不知缘何没有睡意,思绪在黑暗中越发清晰,一个念头升起,无数个念头便如繁茂枝叶顺着根茎生长、蔓延、膨胀……

待好不容易有一丝睡意时,忽然听到隔壁传来哐当一声,紧接着是女子的尖叫声,南廷玉皱眉起身,屏气静听,隔着一道墙,并不能听得很清楚,他披上衣服,踩着星星的光大步去向偏院。

立在门前,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向里面问道:“怎么回事?”

“殿下……”

郁娘仿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受了伤,声音细弱如蚊,南廷玉听此没多想,推门进去,星光朦朦胧胧洒进来,并不能照清楚屋里的情况,只能映出些轮廓。

地面上有水、倾倒的木盆、散开的衣服以及几乎不着一缕躺在地上的郁娘。

南廷玉:“……”

像是乍然见到人出现,郁娘惊慌拿起衣物遮住身体,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面,吃痛坐起身:“殿下。”

“怎么回事?”

“奴婢方才在屋里洗漱,不小心打翻木盆,又踩到水一脚滑在地上……”

说着话间,郁娘口里不住发出难受的呻吟,弓起的后背弧度也在颤动,似乎伤到了骨头。

南廷玉背对着星光,神色被黑暗遮住,他眼神幽暗,撇开头冷声冷气评价道:“愚钝。”

连洗个澡都会摔倒,小孩子恐怕都没有这么驽钝。

“……”郁娘心里吐槽,他还真不会怜香惜玉。

罢了,可能让他怜香惜玉的人不是自己。

郁娘装作伤心虚弱的样子,小声道:“是奴婢……不中用,惊扰了殿下……”

南廷玉顿了顿,语气竟又莫名生硬几分:“还能起来吗?”

“能。”

郁娘捂着胸口的衣服,慢慢站起身,只是刚站起来身子又如蒲柳软软一倒,南廷玉手比脑子快,在她摔倒前先扶住了她。

她径直栽进南廷玉的臂弯,后背玲珑弧度透过夏日的薄衫紧紧贴上南廷玉,微喃的呼吸如柳絮轻轻扫过南廷玉的脖颈。

“殿下,疼,疼。”

郁娘连叫了两声疼。

南廷玉搂住她不是,松开她也不对,绷着脸,身体也有些僵硬,瓮声瓮气开口:“哪里疼?”

“腰疼。”

“摔到腰了?”

郁娘轻轻摇头,视线垂下来,一副欲言又止模样。

这般扭扭捏捏,让南廷玉沉下眼色,他素来不喜欢这样的女子,觉得难登大雅之堂,一副小家子气。

“不是腰疼,怎么又摇头?”

“腰不是摔疼的。”

“那怎么会疼?”

问完这句话后,南廷玉便反应过来什么,搂着她腰肢的手臂本能用力,疼得郁娘又倒呼口气,伏在他怀中直蹙眉。

他想起来,那晚他确实过火了些。

掌心扣住她的腰,如饿狼如猛虎,贪婪品尝属于她的温热细腻,只想深深的占有、融为一体,怎么也不肯放下掌中这只昳丽勾魂的猎物。

如果记忆中纷乱的画面都是真的话,那她的腰现在应该……红的,紫的,青的,各色指印驳杂交错在一起,很是可怜。

“殿下,你搂得奴婢好紧,奴婢快喘不过来气了……”郁娘眼神求饶看向南廷玉。

“……”南廷玉。

喉咙忽然有点痒,他放缓手臂的力道,声音哑了几分,“还能坐下来吗?”

“能的。”

他扶她靠近榻上,她坐下来时,身上的衣服只虚虚遮掩住隐密的部位。两条细白的长腿露在外面,光线分明昏暗,不知缘何,她的腿却显得十分白嫩。

南廷玉撇开头,四周空气变得稀薄,隐隐有窒息感从胸腔升出,他欲大步离开这里,只是这时竟看到窗户边有人影鬼鬼祟祟靠近。

他还未来得及出声斥责,郁娘抢先将他三下五除二推到床上去。

“殿下你莫被人看见,污了你的清誉。”

“……”

南廷玉刚想张唇,郁娘又捂住他的嘴,盈盈香气在她柔软的指腹间缭绕,他藏在黑暗中的眼神深了几分,没再作声。

郁娘放下帐幔,遮住床上他的身影,她飞快整理衣服。

木门半遮半掩,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手,分开门溜进屋里。

他方一进来,夜风便携着那股熟悉的恶臭味涌入鼻间。

是那个脸上长满脓疮的马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夫借着星光,看见一道娇啻身影坐在床上,脸庞瞧得不是很清楚,轮廓倒是柔和皎美。

他嘿嘿笑出声,向郁娘扑过去:“小妇人还没睡吗?”

郁娘似是来不及挣扎,被他结结实实搂入怀中,那股腥臭味扑鼻而来,熏得她几欲呕吐。

她白着脸,向马夫惊慌道:“是你……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说呢?我来这里自然是要提前履行丈夫的权利。”

“你不要胡言乱语,那只是祈小姐和我说的玩笑话罢了,你快放开我!”

马夫只觉得鼻中香气怡人,体内慾望被勾得蠢蠢欲动,恨不得死在眼前小妇人的衣襟间,怎么可能放开她呢?

他咽着口水,粗喘道:“你这小妇人看样子还没有认清楚现实,祈小姐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将你许给我为妻,不然你以为今日我是怎么绕过守卫进来的?”

他作势要朝郁娘亲过去,郁娘视线瞟了一眼帘帐,床上的人没出声,但那股摄人的愤怒和压迫感却隐隐透过帘帐溢出来。

她回过头,伸手挡住马夫的嘴,故作可怜求饶道:“你放了我吧,我已经有心悦之人……”

马夫嗤笑:“你心悦的人不就是太子殿下吗?可你争不过祈小姐。咱们做奴才的,就要有自知之明,和你相配的只能是我这个满脸脓疮的马夫。”

马夫一边说话一边上下抚摸着郁娘的腰背,心道,这小妇人白日里瞧着模样黑乎乎的,身段却是极品,今日也算是便宜自己了。

“你快放开我,你不怕我叫人吗?”

“你叫啊,你若叫了,那祈小姐正好可以带人来捉咱们了。”

马夫拦腰抱起郁娘,不顾郁娘的挣扎向帐幔而去,口里的话也变得粗鄙不堪,“你让我弄一弄,你就收了心,往后你便只想做我马夫的妻。”

说着,马夫一把将郁娘摁到床上,郁娘尖叫要爬起来,却被马夫抓住手腕。

“你这小妇人再不听话,就别怪我动粗了!”

马夫刚想动手去剥郁娘的外衫,脖颈忽然被一只大手掐住,那人力气很大,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他瞬间喘不过来气,瞪大双眼,没想到这小妇人的床上竟然还有别的男人。

他伸出两只手想要去抓对方的脸,可惜手臂却够不着,只能无比滑稽的乱抓乱划,脚步一步步后退,脊背似是遭受千斤重量,向下扭曲弯下去。

床上阴影中的人,面庞一点点露出来,冷冽的眉眼裹挟着杀意。

马夫害怕道:“咳咳,你……你是谁?”

“你也配知道孤是谁吗?”

马夫瞳仁骤然一缩,还来不及开口求饶,便感觉胯下传来一股尖锐疼痛,鲜血顺着裤脚哗哗流下,他嗷了一嗓子,竟就直接痛死过去。

庭园这时传来嘈杂声,一群人打着灯笼朝这边赶过来。

领首之人正是祈明月,她身旁左右两侧分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站立着丫鬟和婆子,另有数十位护卫跟随身后,乌泱泱的一群人,来势汹汹,大有想将事情闹大之意。

满秋:“小姐,咱们喊上太子殿下一起去捉奸,让殿下看清楚那贱奴的本相!”

祈明月鬓间流苏摇晃,笑得恣意:“自然,我要让那贱奴这辈子也翻不起身。”

“太子表哥……太子表哥……”

祈明月站在南廷玉的房门口喊了几声,房内无人应答,她皱眉,心道这么晚了,太子表哥怎么不在房间里?

他不在,这场戏就少了些意思。

不过也不影响,只要将那二人衣衫不整的捉住,捆到太子表哥跟前,饶是有千万张嘴也解释不清楚。

“走,咱们去找那贱奴。”

祈明月施施然转身,率着一行人好不威风走到郁娘门前,她向两个丫鬟使了眼色,两个丫鬟打着灯笼,立即上前踹开门。

婆子紧随其后,屋里光线昏暗,只约莫见到一男一女的模糊身影,婆子遂伸出手指骂着话。

“你这个狗奴才不知廉耻,竟在太子殿下眼皮下与马夫行荒唐淫乱之事,该当何罪?”

婆子耀武扬威骂着话,这台词就像是在心里排练许久,字字铿锵,句句杀人诛心,是不打算给郁娘一点活路。

黑暗中,被婆子指着鼻子痛骂的郁娘慢慢走出来。

她似披着夜色,走向灯火时,夜色如潮水沿着肩膀徐徐褪去,星光落在身上,朦胧映出一张明媚昳丽的脸庞,如皎皎之月,站在众人跟前,明光烁亮,晖素万丈,美得不可方物。

即便祈明月装扮华贵闪耀,也在一瞬间,谁是云中月,谁是路边泥,已彰明较着。

婆子愣住,身后的祈明月也愣住。

眼前的人太好看了,甚至堪比京城的那位……

祈明月心中的危机感陡生,愤怒和不安穿过心脏,击得她心神战栗,面上的自信悉数化作粉齑。她缓过神,咬牙切齿不甘质问道:“你是谁?”

郁娘声音温柔,眼底却是一派冷冽:“祈小姐,你不认得奴婢了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是郁娘的声音,祈明月的表情倏然凝固住,如果山崩地裂能从眼中看到,那么现在祈明月的眼珠子便已经轰隆隆碎裂、化作滚滚粉齑。

比起南廷玉身边突然有个美人,她似乎更不愿接受这个美人还是她一直所看不起的郁娘!

她不可置信瞪着郁娘,目光一寸寸剜着郁娘的面庞,似是在确认真假,越看心中越凉。

真的是那个贱奴!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竟从郁娘轻挑的眼角中瞧出几分戏弄和轻视,气得她咬着牙骂道:“竟然是你这贱奴!”

早知道她本来长成这模样,上次捉住她时就该毁了她这张脸。

郁娘随手撩起耳畔散落的乌发,衣袖晃动间一截皓腕似雪,祈明月身后带来的一群护卫见状,明显呼吸一顿,祈明月脸色更黑了。

“不知道祈小姐深夜领着一群人来奴婢的房间是为了什么?”

祈明月想到此行的目的,目光看向身在阴影中的男人,指着男人便骂道:“本小姐自然是来捉奸的。”

身旁站着的婆子也缓过神,撸着袖子上前想要将“马夫”拖出来。

郁娘作势去拦婆子,虚虚伸出手却没拦住,那婆子甫一靠近“马夫”,便被一脚狠踹出去,哎呦一声倒在地上起不来。

“马夫”这才从阴影中出来,他身影高大,走动间便已让祈明月察觉到不对劲。

那马夫个子矮躬着背,哪里有这般轩昂之态?

待“马夫”的面容悉数显露出来,祈明月怔愣住,脸色变了又变,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太……太子表哥……”

她身后跟着的那群人哗啦啦跪在地上,不知道是惊住,还是吓到,声音断断续续颤抖着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而那个被踹倒的婆子,见势顾不得哀嚎,直接两眼一闭装昏死。

“太子表哥,怎么会是你?”祈明月紧张到脸色发白,这一刻,只觉有什么东西冲向头顶,嗡隆隆的,思绪竟怎么也捋不通顺。

不是来抓马夫的吗?

这马夫怎么变成南廷玉了?

南廷玉望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出去剿匪的这几日,祈明月便是这般来金乌苑闹事的吗?

想来是他往日态度温和,说话总留有几分情面,才让祈明月得意忘形,无法无天,以致变得又蠢又毒。

“不是孤,该是谁呢?是你安排进来的那个马夫吗?”

祈明月吓得忽然跪地,南廷玉的两道视线悬在她头顶上,威压震慑着她,她不住咽着喉咙。

“表哥……不,不是我安排的,是那马夫和这贱奴情同意合,两人不顾廉耻,苟且在一起。”

她不知她越解释,在南廷玉眼里越滑稽可笑。

南廷玉睨着她,一字不发。

沉默的态度,让祈明月心中不安,黑夜的阴影化作触手,从地面攀附上她,让她无法动弹,感受着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如凌迟般的折磨和恐惧,鬓间不由吓出细密的汗珠。

“表哥,我……我没有骗你,我的人亲眼看到马夫进她的房间!只要搜查一番,一定能够找到马夫。”

话刚落,墙角忽然传来马夫的哀嚎声,边上跪着的侍卫悚然一惊,指着墙角的阴影道:“马夫在这里。”

灯笼照过去,方才看到马夫浑身是血倒在地上,手脚被捆,嘴巴塞上破布,那张长满脓疮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越发狰狞可怖,令人望之便心生恐惧和厌恶。

今晚若不是南廷玉恰好在郁娘的房间里,只怕祈明月的毒计要得逞……

想到这,南廷玉阖目,脸上满是失望。

舅舅一生光明磊落,行事颇具武将风范,养的这个女儿却是大相径庭,实在是有辱门楣。

祈明月此刻不知是脑子犯糊涂还是想垂死挣扎,犹在辩解:“太子表哥,你看,马夫他……他在这里,我说的没错,马夫和这贱奴就是有奸情。”

不管祈明月怎么说,郁娘一直不作声,只站在边上默默抹眼泪。

南廷玉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命人拿下马夫口里的破布,马夫得了机会,顾不得下身那钻心疼痛,磕头求饶。

祈明月还不知道屋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但马夫却是清清楚楚,这小妇人房间里的男人是太子啊!

马夫心知如今再辩解只会死得更惨,得罪祈明月还是得罪太子,他心里早已经做出抉择。

“殿下饶命,奴才……奴才是奉祈小姐之命来侮辱这妇人的,先前也是小姐逼着奴才去亲这妇人的……”

门外,急匆匆赶过来的祈风恰好听到马夫这话,脸色当场大变,脚步顿在门口,眼神缓缓挪动,看向跪着的祈明月,有恼怒、悲愤、无奈亦有失望。

先前,祈明月告诉他,说郁娘和马夫私通,让他跟着一起去金乌苑捉奸。

他自然不信这事,先不说那马夫长得那般丑,郁娘图什么要和这人通奸,再者,就算两人真有奸情,那也与他这个做臣子的无关。

他不愿意淌这趟浑水,还特定叮嘱祈明月也不要淌,更不要在其中掺和,没想到祈明月表面答应,背地里还是领着人闹来了。

他知晓这事后,慌忙赶来,恰巧听到马夫的话,才知道祈明月竟是主谋,是她想出来如此歹毒的计谋害人。

他原以为她只是骄纵惯了,将来磨一磨性子便能好,如今看来,她心思是如此的乖戾歹毒。

祈风心中一片冰凉,养不教父之过,他这个做父亲的难辞其咎。

祈明月看到父亲祈风赶过来,上前跪着抓住祈风的手:“爹,你帮女儿说说话,这马夫……诬陷女儿,我绝没有指使他!”

祈风看出南廷玉眼中的杀气,心头一颤,如果祈明月不是自己的女儿,恐怕现在哪还能平安跪在这里。

祈风平生第一次抬起手,狠狠掌了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明月一巴掌,骂道:“混账东西,爹是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生出如此歹毒的心思?”

这一巴掌不知是不是为了让南廷玉满意,打得极为用力,祈明月被打倒在地上,瞬间眼冒金花,耳中轰隆隆不断,祈风责怪的话如雷声一般窜入进去,绞得她耳朵疼,头疼,嘴巴也疼。

她的嘴角迅速肿胀起来,眼神恍惚,大有被打懵之状。

祈风又忙向南廷玉请罪:“殿下,是臣教女无方,殿下愿罚愿打,臣和女儿一概受之!”

南廷玉扶起祈风,眼底杀意褪去,眼睫垂下藏住情绪:“舅舅你一直专心于战事,难以分心管教明月,不若给明月找个名门世家的夫婿,由夫家管教,也好省了你的事。”

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祈明月脸色骤变。

找个名门夫婿?

这是要彻底断了她嫁入东宫的念头吗?

这个惩罚或许对于祈风,对于南廷玉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她来说,却是要毁掉她前半生所有的努力和所有的骐骥。

成为太子的女人,成为东宫良娣,那是她一直的梦想。

她还想说话,祈风却眼疾手快,示意身旁的侍卫将祈明月拉走。

“不,父亲……你不能答应……父亲……”

祈明月挣脱不开侍卫,哭着求祈风。

祈风闭了闭眼,状似未听到祈明月的话,拱手领命:“是,臣会尽快为明月挑选合适的夫婿。”

他本以为南廷玉会重重处罚祈明月,却只是道了这句话后,便让人都散了。

祈风心中暗暗呼口气,谢过南廷玉后,大步离开。

他本也不支持祈明月嫁入东宫,一来,祈明月进去只能为良娣,日后处处低于他人一头。二来,祈明月性子也不适合进入后宫,能在那吃人的地方活下来的,都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之人,哪里能是祈明月这样性格的人?

旋即不知想到,祈风又满脸凝重,脚步也沉重几分。

这件事情看似从轻发落,只怕在南廷玉心里已经留下疙瘩。有时候祈风倒希望南廷玉能对他大发雷霆,责罚他一番,偏偏南廷玉从不怪罪于他。

义姐的这个儿子心思深重,什么都埋在心里。

……

“马夫说先前祈明月逼着他亲你,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夜闹腾,天际将将出现鱼肚白。

南廷玉揉着眉心,端坐在长椅上,问完话后便又闭上眼睛,神色除了疲惫,看不出什么情绪。

郁娘立在一旁,擦拭着哭红的眼角,小声道:“是殿下出去剿匪的时候,她带着马夫过来,说……”

已过了数日,提及那日她身子仍然发抖,话只到一半便含泪闭上嘴,脸色白如薄纸。

南廷玉:“她说什么?”

“说我和马夫,一个黑不溜秋,一个臭如茅厕,无比般配,她要掌我的嘴,便说,只要我和马夫当面亲一个,便不让人掌我的嘴了。”

南廷玉忽然睁开眼看向郁娘:“亲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摇摇头:“没有。”

南廷玉又闭上眼睛。

“多亏裴老先生出现及时,将我救了下来。”

南廷玉没再说话。

郁娘抬起头悄悄看他一眼,晨光透过窗柩洒在他半边侧脸上,想着他一夜未休息,又有眼疾,便道了声“奴婢先退下”,转身欲离开,只是刚抬步,身后传来南廷玉的声音。

“为什么不将这事告诉孤?”

郁娘顿住脚步,垂头道:“殿下刚中毒苏醒,又为匪贼的事情忧心,奴婢不想为了这样的小事来叨扰殿下,也不想影响殿下和祈小姐的关系。”

南廷玉听到这知心体贴的理由,嘴角勾起一丝弧度,似笑非笑呵了一声。

他这笑声怪怪的,就像是看出来什么。

郁娘心里忽然发毛,脖颈凉飕飕的,南廷玉分明闭着眼,视线却好似照妖镜,照在她这只妖怪身上,让她无所适从,无所遁形。

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南廷玉是察觉出来什么了?

就在她以为南廷玉还要发话时,南廷玉摆手,她如蒙大赦退出去。

只是心中依然惴惴不安。

想起南廷玉先前几次对战匪贼的事情,他聪慧异常,工于心计,总能识破对方的计谋和心思,那自己的这点小把戏……

可能也早已被他识破。

想到这,郁娘忽觉一盆冰水迎头而下,浇遍全身,明明是夏日,却冷得她骨头缝都冒着寒意。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去的,脚步浮软,踩在云朵上似的,恍恍惚惚进了屋。

所幸的是,接下来一段时间南廷玉忙于搜捕林中鹰和重建蓟州城的事情,白日里总与文官武将商议事情,晚上又批阅各类文书,事情甚忙,郁娘和他几乎说不到什么话。

这期间,祈将军要嫁女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郁娘偶尔从下人口里听到些只言片语,得知祈风找了媒婆来给祈明月说亲,但祈明月始终不同意,看亲现场,祈家父女二人甚至当众吵起来。

祈明月愤怒之下口不择言,怪罪祈风对她不上心,只因为她不是亲生女。这话将祈风气得差点昏倒,父女二人由此生了隔阂,已经好几日互不理睬。

郁娘心想,这祈明月虽不是亲生女,却比亲生女还要端着架子,她若真的有点脑子,还想嫁入东宫,那第一步便是要讨好祈风。

她一个外人都能看清楚,皇后娘娘之所以将太子良娣之位许给祈明月,是因为想要拉拢祈风。

只要祈风有这个意思,意欲祈明月嫁入东宫,那么祈明月的心事怎么不会如愿以偿?

祈明月实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能遇到这般好的养父,却不知道珍惜。

很快,祈大将军嫁女的风波被另一件事情掩盖住。

林中鹰的手下独眼龙,揭下悬赏榜,携林中鹰的人头在城门口投降。

本以为还要打几场游击战,没想到一代匪王就这么死了,被自己的手下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生割下脑袋,当做卖主求荣的礼物,献给朝廷。

此事很快便传得沸沸扬扬,成了蓟州城街头巷尾的谈资。蓟州城百姓大都憎恶恐惧林中鹰,在他死后,纷纷上街头放鞭炮舞狮庆祝,将他当做丑陋恶鬼,画在符文上,小孩一路吐口水羞辱,亦将他泥塑作跪像,大人持藤条抽打脊背。

独眼龙拎着林中鹰的人头,在三个小弟的陪伴下施施然进城,一下子从四处躲藏的丧家之犬变成弃明投暗的大英雄,脸上得意之形一望而知。

他一路攥紧手中的滴血人头,似乎自视甚高,还想谋得更多东西,便道,这林中鹰的人头要由自己亲自交给太子南廷玉,不会假手于其他人。

沈平沙和祈风觉得有诈,不想让南廷玉出面,南廷玉却笑着道:“既有人来送人头,为何要避而不见,孤不仅见他,还要大摆宴席,隆重欢迎他。”

是夜,仙鹤楼灯火通明。

蓟州城一众文武官员齐聚于此,一来庆祝平息匪乱之事,二来宴请独眼龙,以示恩赏。

独眼龙拎着灰色麻布进来,麻布下还在滴血,他大大剌剌,见到一众文武官员,也不觉局促窘迫,径直寻了个空位坐下,将人头放到眼前的案几上。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本来互相寒暄客套,现在也不出声了。

高台上,紫檀椅虚位以待。

南廷玉是最后进来的,今日宴会,除了他和独眼龙,各个身着制式官服,端的是威严气派,南廷玉只穿了白袍便服,袖口绣着银色暗边,身段修长挺拔,显得恣意潇洒。

郁娘和护卫紧随其后,站在他身旁左右两侧。

他甫一落座,宴会又热闹起来,官员纷纷起身行礼,礼毕,便又找话题同他闲聊。他应付完他们,目光看向独眼龙,独眼龙不知跟身后三个小弟在说什么,笑呵呵的,三个小弟盘腿而坐,围着他,时不时的跟在他后面吃个酒。

大抵是察觉到南廷玉的目光,独眼龙朝高台望去,咧嘴一笑,露出个不羁又带着讨好的笑,提着人头便想上去。

护卫急忙拦住他。

他扬起手中人头:“我来给太子殿下送礼呢!”

沈平沙向护卫使了个眼色,护卫忙道:“这人头要由我们检查后,才能交给殿下。”

“行。”

独眼龙挑挑半边眉头,将人头交给护卫,护卫打开麻布,霎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向四周散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蓬松杂乱的头发和胡须几乎黏满整颗头颅,林中鹰似是死不瞑目,双目睁大,眼珠子却已经隐有腐烂的迹象,断裂的脖颈处血渍凝固出一圈乌色痕迹,看得出来,这一刀砍得极为迅猛,一下子便将整颗头颅砍断。

兴许不是林中鹰死不瞑目,而是压根没有反应过来,表情定格在生命最后一刻。

沈平沙和祈风大步上前,确认着人头的身份,待看到真的是林中鹰后,两人心中一惊,原以为有诈,没想到一代匪王竟然真的就这么死了。

啧啧。

二人心中不免生出些唏嘘,转眼一想,莫说是匪贼了,就算是步月登云的帝王将相,亦有不少人突然死在身边之人手上。

沈平沙和祈风向南廷玉点头,示意人头为真。

南廷玉让护卫将人头拿到一旁去,又让人重新给独眼龙换了座位,更靠近自己。

众官员一开始心里对独眼龙三分恐惧,七分鄙夷,见南廷玉如此重视独眼龙,便开始同独眼龙套近乎。

独眼龙翘着二郎腿,歪着脑袋,姿态谈不上恭敬。几个开口的官员冷脸贴屁股后,其他人见状,便不愿意再同他说。

独眼龙换了个翘腿姿势,向高座上的南廷玉问道:“太子殿下,你先前在悬赏榜上许诺的良田千顷,白银万两,还作数吗?”

南廷玉:“作数。”

“好好好,大伙都听到了吧,那都给我做个证,可别到时候不给我啊。”独眼龙嚎着嗓子梗起头道。

满堂宾客闻言,只觉独眼龙粗鄙短浅,这点悬赏对于皇家来说,不弱于沧海中取一滴水,怎会不作数呢?

南廷玉笑了笑,倒不在意他的无礼:“孤既已许诺,便不会食言。”

“好,那我这千亩良田,要城东赵家村前边那块的荒地,太子殿下觉得如何?”

“准了。”

“好好好。”独眼龙站起身,大声笑道,“我就喜欢和太子殿下这种爽快的人合作,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独眼龙向高座上的南廷玉举杯,“我先干为敬。”

他一口闷尽,忍不住咧嘴呲溜一声。

这般模样,旁人见了想笑又憋住。

南廷玉盏中的酒已经见底,郁娘上前替他斟上酒水。

酒水十分清澈,浅浅漾动出人影。

倒完酒,郁娘退到身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跟随南廷玉出席如此隆重的宴会,心中难免紧张,只能眼观鼻鼻观心,装作隐形人。

南廷玉端起来杯盏,亦是一口饮尽。

独眼龙看南廷玉喝完酒,视线不知怎地从郁娘身上掠过,眯了眯眼。

他坐下来一边打着酒嗝,一边吹嘘自己是怎么一刀砍了林中鹰的脑袋,听得在场的人表情各异,有陪着笑的,有沉默的,也有鄙夷的。

末了,独眼龙脸颊泛红,应是酒劲上头,他靠到椅背上,两眼一闭竟打起呼噜。

这般无法无天,毫无规矩的行径,让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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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倒是神色如常,和官员们聊起蓟州城民生事情。

官员们说了些话,最终又绕到恭维之词上。

“殿下亲自挂帅领兵,扫平匪寇,实乃我大周之福。得殿下庇佑,蓟州城未来一定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原先半寐中的独眼龙忽地一声笑了出来,这笑声很响亮,打断文官的吹捧之词,那文官脸色肉眼可见难看下去。

其余众人亦是绷紧脸色,恼怒望向独眼龙。

独眼龙摸着肚皮缓缓睁开眼,又两手向后搭在椅把上,姿态不羁道:“风调雨顺?安居乐业?那还早呢。”

这话如惊雷在宴会上骤然炸开,众人忍不住出声指责独眼龙。

南廷玉抬手,声音立即消下去,他笑着看向独眼龙:“哦,怎么个早法?”

“太子殿下就没想过,北义军这一路刀剑弓弩,枪矛戈叉,各式武器齐全,难道是自己造出来的武器吗?”

南廷玉顺着话:“愿闻其详。”

独眼龙忽然咧嘴一笑:“林中鹰他们有一座密库,那密库里堆满武器,啧啧……足足有这么高……”

说着,独眼龙站起身,指着上方的屋梁,“比这个大堂还要高,也不知道背后是谁在支持,只知道这武器怎么也用不完,一旦少了,便会立即补满,想要什么便有什么。”

众人闻言皆愣住,密库?武器?

能有几个人,或者说有几个势力能私下造得出这么多武器?

这独眼龙怕不是在胡说。

可若不是在胡说,那么本以为只是一场由匪贼引起的普通造反,背后竟还藏着另一股势力的话,事情忽然变得复杂起来。

众人心中一时摸不准这独眼龙的话是真是假,南廷玉没有开口质问,他们也不敢说话,便摆出皱眉沉默的模样。

郁娘一直垂着头,听到此,也忍不住抬起头看向独眼龙。

那独眼龙似乎很享受被众人注视的目光,靠到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殿下,你要不要这个密库?”

密库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能通过密库里的武器查出来背后通贼之人是谁。

南廷玉摸着右手虎口,沉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别说密库,就算是金山银山,只要在这片土地上,那便是属于乾朝的。”

“哈哈哈,殿下的话说得文绉绉的,我这俗人,就暂且认为你是想要这密库了。不过……这密库的位置,得要另一个奖赏。”

一提到奖赏,众文武官员看向独眼龙的目光不禁透出鄙夷。绕了半天,还是想要东西。

南廷玉嘴角三分掀动:“你想要什么奖赏?”

“这良田我有了,银子我也有了,现在就还差个美人。”

郁娘本在一旁做背景板,默默听着,忽然见那独眼龙抬起头,视线同她对视上,她心脏狠狠跳了下,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下一瞬,她便看见独眼龙朝她的方向伸出手指。

“殿下若能割爱,将身后的婢女今晚赐给我,明日我便将密库的位置告诉殿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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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突然变作一团糟。

沈平沙率先站起身,出声斥责独眼龙,紧接着是祈风和几个文官指责独眼龙,但亦有些人从中和稀泥,言语中便是暗示牺牲一个婢女,换来密库位置,那是天大的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争执中南廷玉的声音在宴会上清晰响起。

“准。”

耳中轰隆声消停,郁娘慢慢抬起头看向南廷玉,在壁灯交错的光影中,他的半边侧脸冷漠而陌生。

独眼龙哈哈大笑,笑声几欲掀翻屋顶,压住宴会上的丝竹声、交谈声,满世界都只剩下那肆无忌惮的笑声。

冰冷刺骨的恐惧攀上郁娘的手脚,她无助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似置身在另一个世界,动弹不得。

该是要大声质问,大声拒绝,可是却说不出来一个字。

因为她不属于他们的世界。

这种感觉就像是砧板上的鱼,用它干涸濒死的眼珠子注视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类,刀子泛着冷光,一寸寸刮掉它的鳞,它张着嘴,呼出来的只有无声的气息。

鱼哪里有资格开口。

不知道宴会何时结束,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何处,等从恍惚中缓过神,郁娘已经被两个侍卫带走——带向今晚独眼龙夜宿的厢房。

夏日的夜风竟透出刺骨的冷,扑在脸上让她不住发抖。鼻翼间萦绕的酒气退去,脑子却依然浑浑噩噩。

鱼儿,快跑,快跑。

可是跑不掉。

整条河,都撒上了罗网。

隔着一座青瓦白墙,透过五方什锦窗牗,她看到以往所住的房间,坐落在无边月色中,满地银霜铺作地毯。

以往这个时刻,南廷玉熄了灯,她会轻轻合上门,踏着石板银霜回到自己的房间。

可是今晚,却怎么也回不去了。

明明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却似隔着千山隔着万里。

回廊曲折弯绕,过了许久,终于到地方。

房内传出来独眼龙喝醉了的声音,他磕磕巴巴,嚷嚷着还要喝酒,三个小弟在旁出言劝阻。

侍卫站在门边,见郁娘没有动,催促道:“姑娘,莫要让里面贵客等久了。”

思绪慢慢回拢,郁娘眼睫颤动,伸手推开门。

她走进去,身后的门倏然关上,月色被悉数堵在了门外。

两个侍卫站了会儿,听到屋内独眼龙骂骂咧咧的声音变作调笑声,他们二人转身回去复命。

在他们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屋内,一满脸麻子的小弟从窗边收回视线,禀报道:“龙哥,他们人走了。”

床上本该喝得醉醺醺的独眼龙一改先前粗犷不羁形象,神色严峻冷漠,手中的双刃弯刀搭在郁娘的脖颈上,除此之外,另外两个小弟也将刀架在郁娘的肩上。

这阵势是郁娘所未想到的。

看着肩膀上架起的三把刀,她眼神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颤了颤,心里飞快思考着眼下的情形,这独眼龙是故意装作好色模样的?

那他将她从南廷玉身边要过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独眼龙唯一一只好的眼睛看向郁娘,眉峰下压,手中刀刃轻轻刺破郁娘脖颈的肌肤。

他俯下身:“你是南廷玉的婢女,应该知道他住在哪儿。”

郁娘抬头:“你们要刺杀他?”

独眼龙咧嘴:“是啊,可惜宴会上没机会近身,只好晚上搞偷袭。”

郁娘咽了咽喉咙,心中思绪飞快转动,小声道:“他院子里有侍卫层层保护,你们接近不了他。”

“不怕,我们有兄弟四个呢,牺牲两个,足够引开那些侍卫。”

刀片旋转,换了个角度威慑郁娘。

“……”郁娘笑得勉强,“纵使这样,你们也杀不了他,你们的三位首领接连死在他手里,便该知道他武功高强,非一般人所能应付。”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你只要将我们带去他的房间就行了。”

郁娘不作声,独眼龙手中的刀片已经见血,映着她发白的脸色,他见状笑了下,刀刃又深了些许,嗓音微微沙哑。

“美人,再深下去,就要割到喉咙喽。”

郁娘不敢随意动弹,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便是割了喉咙,我也不会说。”

“啧啧,倒是个烈女。”

“……”郁娘。

烈女不是这般用的。

“他都将你这个奴婢送给我了,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忠心?”

郁娘心道,她才不是什么忠心,而是两弊相衡取其轻。

若带他们去了南廷玉的住处,那就是背叛主子,背叛朝廷,不管后果如何,她都是死罪一条。

但若不带他们去,能不能活下来,赌的是这群匪贼的良心。

“你真的不说?”

独眼龙失去耐心,攥紧刀柄,剑尖上挑抵着郁娘的下巴。

血珠顺着刀刃一滴滴滑落,郁娘心跳如擂鼓,紧张到不能自已,却还怕露馅,便攥紧手指,坚定的摇摇头。

独眼龙舌尖顶了顶上颚,咧嘴一笑,作势要抹郁娘的脖子,这时,门边忽然传来一阵汪汪叫声,只见一只黑黄杂毛小狗冲进来,身形分明圆嘟嘟的,动作却迅猛如豹子,对着独眼龙的裤脚咬过去,口里不断发出汪汪声。

“汪汪汪……”

小弟:“怎么有只狗?诶,这狗……”

独眼龙一脚踹开火火:“不能打草惊蛇,杀了它。”

小弟立马提刀过去,郁娘见状吓得急忙阻拦:“住手!别杀我的狗!我说就是了!”

独眼龙:“……”

三个小弟:“……”

沉默了一瞬,独眼龙诡异道,“原来太子不如狗啊。”

郁娘:“……”

她推开脖子上的刀,将火火温柔抱在怀里,像哄着不懂事的婴儿似的,姿态温柔,小声安抚。

“别怕,火火,没事的!”

火火气到浑身战栗,对着独眼龙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等人龇牙咧嘴吼叫,郁娘捂住它的嘴,不让它叫,它便转身,收起犬齿,换了副温顺模样,用鼻子蹭蹭郁娘的下巴,仿佛在安慰郁娘。

独眼龙看这狗两面派模样,笑道:“好一个忠心的狗,比人都会变脸色。”

火火大概能听得懂“狗”这个字,知道他在说它,于是又朝独眼龙龇牙发出一声威慑。

独眼龙笑得不行,收回手中的刀,藏在袖子中,抬头示意两个小弟去探外面的情况。

“龙哥,外面没人。”

“嗯,换衣服。”

他们早就准备好侍卫的衣服,当着郁娘的面便开始解外衫,郁娘吓得连忙闭上眼睛,不知想起什么,又伸手捂住火火的眼睛。

火火也是个姑娘。

远处,巡夜的更夫敲锣报时,正是寅时时刻,万籁俱寂,人们早已沉沉睡去。

独眼龙抬手,袖子里的刀刃抵着郁娘的腰,居高临下附在郁娘身后:“你就装作正常走路,带我们去南廷玉的寝房,路上遇到盘查的,不要慌,搪塞过去,如果搪塞过不去,那我们就都给……杀了。”

郁娘:“……”

她抿了抿唇,点着头:“好。”

兴许是深夜的缘故,青石板上的脚步声嗒嗒清晰,几人怕引起注意,走得不快,越靠近南廷玉所在的位置,郁娘越紧张,不住干咽。

路上,遇到轮岗的守卫从他们身旁而过,独眼龙怕郁娘反水,和小弟“守”在郁娘左右,刀刃抵着郁娘的腰肢。

郁娘除了走路,几乎不能动弹,好在这队侍卫没有起疑心,看了中间的郁娘一眼,认出郁娘的身份,从他们身旁径直过去。

几人暗暗舒口气。

绕过曲折的回廊,站到南廷玉所在的院门外。

独眼龙屏气静听四周,他耳力异常,没有听到附近有杂驳的呼吸声,问道:“你不是说南廷玉身边有层层侍卫吗?”

郁娘讷讷:“我……我不太了解侍卫的事……”她本来是想拿侍卫诓住他们,让他们不要搞刺杀。

独眼龙瞟她一眼,低声道:“进去。”

郁娘硬着头皮进去,往日南廷玉身边是张奕和涂二随侍,其他侍卫负责轮岗,但寝房附近一个轮岗的侍卫也没有看到。

这不对劲,这种感觉和在须薄山时是一样的。

难道有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垂下头,遮掩住眼中的猜疑,一手抱着火火一手推开南廷玉的房门。

房间内很安静,没有点灯,只能借着月色看清楚屏风外边的情况,里面是什么样却不清楚。

独眼龙心中也觉得过于顺利,但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顾不了想那么多,和三个小弟拿着武器便向屏风里的床榻上砍过去。

郁娘见状则拔腿往外跑,身后,响起独眼龙等人的咒骂声。

“草,狗太子不在房里!”

“咱们中计了!”

这时,蛰伏在四周的黑影如鬼魅一般站满屋顶,火石相碰间,青白墙壁上挂着的一盏盏壁灯被点亮,弓箭手早已蓄势待发,手中弓弦如月,箭矢如雨,只待一声令下。

“咱们被包围了,这狗太子果真奸诈!”

为了这场计谋,他们一行人谋划许久,却没想到还是被南廷玉看出破绽。

此刻,愤怒、仇恨迅速笼罩住独眼龙等人,独眼龙持着利刃走出去,月夜下独眼恍若淬着毒液,恶狠狠盯着被弓箭手护在身后的南廷玉。

他动了动嘴,咬牙切齿骂出三个字:“狗太子。”

南廷玉神情未变,倒是沈平沙和祈风听了,气得忍不住拔出剑,指向独眼龙。

“林中鹰的脑袋不是你砍的。”南廷玉话中不是疑问,却是肯定。

独眼龙嗤了声,不答话。

南廷玉迎风站立,长袍晃动,冷峻的面庞覆上一层寒霜,如天神般威严肃穆,让人忽然心生难以逾越的苍凉和绝望。

南廷玉声音不轻不重:“北义军几乎全军覆没,林中鹰的两个兄弟皆死,以他的性格恐怕不愿意忍辱偷生,遂引颈自杀。你们便用他的头颅进行最后一次阴谋。”

“是啊,可惜还是被你这个狗太子给识破了。”

“你若愿诚心归顺朝廷,孤可既往不咎。”

“呵,狗都不会归顺朝廷。”独眼龙眼中已有死志,“你原先伤了大当家,他喂过几次的林中野蛇都能知道替他报仇,畜牲尚且如此,我们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又怎么会连畜牲都不如?”

独眼龙本以为能寻到个机会,近身靠近南廷玉,就算杀不了南廷玉,也能捅他几刀,在他身上留下几个血窟窿也好的。

结果仇没报成,自己成了瓮中之鳖。

他忽然明白林中鹰死前的那番话是何意了。

“乾朝气数未尽,恐难等到新人世,我不愿苟延残喘……如今唯有这颗头颅还有价值,待我死后,你们拿我的头颅去换取荣华富贵,莫要再起义生事。”

那句乾朝气数未尽,想来便是因为南廷玉。

有他在,乾朝还能继续。

他们辜负了林中鹰的期望,没有拿他的脑袋换取荣华安宁,而是想再争取一次。

“龙哥,这婢女想跑没跑掉,咱们拿她当人质。”

郁娘本来已经逃到院子中间,又被麻子小弟给捉住,麻子扯着她的后颈,一把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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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哥,你别气馁,咱们只要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独眼龙没说话。

郁娘白着脸,小声插话:“你们拿我当人质没有用,你们也看出来,我在太子心里没有分量。”

独眼龙睨她一眼:“当不了人质,至少也还能挡挡箭。”

“……”郁娘。

独眼龙将刀架到郁娘脖子上,以此做要挟:“南廷玉,这是你的婢女,你想要她活命的话,就让弓箭手全部退下!”

南廷玉淡笑道:“区区一个婢女,孤怎么放在心上呢?”

身旁的沈平沙闻言,看了一眼南廷玉。

郁娘似是早料到他会这么说,面上没太大变化,讷讷出声:“我早就说过了,我在太子心里没有分量。”

独眼龙又暗暗咒骂一声:“无情无义的狗太子。”

下一瞬,忽见南廷玉夺过一旁的弓箭,指尖微动箭矢便如毒蛇窜出去,精准刺向独眼龙。

独眼龙尚未反应过来,唯一完好的眼睛被带刺箭矢击中,剧烈的疼痛让他本能捂住眼睛,手中的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龙哥!”

“放箭!”

箭矢滚滚而下,如雨漫天洒落,几无躲避的可能,匪贼的谩骂诅咒声充斥在耳边。

一片混乱之中,郁娘不知被什么绊倒在地,她恐惧的蜷缩住身体,抱紧怀里的火火,眼前铺满银霜的地板,突然被一股鲜血覆盖住。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可耳中声音却越发清晰缓慢,就像是一首高昂的曲子,降了调子,嘶吼声,咒骂声,皮肉刺穿的声音,成为无边黑夜的伴奏。

她如垂死的鱼儿,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聆听着这场单方面的屠戮。

箭雨过后,两个小弟当场毙命,只剩下独眼龙和麻子小弟。

侍卫持刀而下,独眼龙看不见,听到声响后咬着牙拿起手中的刀胡乱砍过去。他已经没了章法,似困兽犹斗,麻子小弟跟着他,迎面替他挡了一刀,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侍卫们得了命令,并未下死手,四人一队,各自拿着手腕粗的铁索将独眼龙困在其中,收拢铁索,箍住独眼龙的身体,让他无法动弹。

独眼龙面上俱是鲜血,口中不断骂着“狗太子”“给老子一个痛快”之类的话。

侍卫分列两侧,南廷玉踏着血河走到独眼龙跟前,身后的无边黑暗像是羽氅覆在他肩上,迤地衣摆坠上血,他望着独眼龙,平静开口:“密库的位置在哪里?”

“还真有密库啊。”沈平沙和祈风二人闻言,不约而同在心里嘀咕着话。

独眼龙嗤笑出声:“老子诓你的。”

南廷玉俯下身,一字一顿:“是在城东赵家村那块的荒地上吗?”

独眼龙面部细微僵硬,南廷玉见状,站直身体,抬起右手,身旁的侍卫拔出长剑递给他。剑影飞快之间独眼龙已被一刀割喉,鲜血喷洒而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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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身上沐着血,眉目却干净如初,长袍随风徐徐而动,端的是一派金质玉相,同这地面血流成河的情形截然不同。

麻子小弟也被一刀割喉。

南廷玉视线掠过几人的尸首:“好生安葬他们。”

“是。”

虽说是道不同,不过却也钦佩他们的勇猛。

若是识时务些便好了。

南廷玉的视线这才望向蜷缩在角落里的郁娘,她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身后乌云发髻散乱,几绺青丝垂在额前,衬得素净面庞越发苍白。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她忽然扑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腰肢,埋在他怀里瑟瑟哭泣。

“殿下,呜呜呜呜……”

南廷玉愣住,她的眼泪浸湿他的外衫,鼻尖呼出的气息有一丝丝温度,熨热着他的胸膛,他口里本想要质问诘责的话忽然忘却了。

周遭的人在郁娘扑到他怀中时,早已经眼观鼻,鼻观口,识趣垂下头。

他本欲伸手揽住她,想起身边还有人,便敛着眉将她从怀里拽出来。

“受伤了吗?”

他下了令,弓箭手不得伤她。

虽然这些弓箭手不似神弓队能百步外贯虱穿杨,但箭术十分精准,想来她不会有太大的事。

郁娘摇摇头:“奴婢没事,殿下你呢?”她满眼关怀,却无一丝质问和责备。

南廷玉神色顿了顿:“孤也没事。”

话方落下,郁娘忽然两眼一闭,径直栽倒在他怀中。

他脸色沉下去,将她打横抱起,一边向屋内走去,一边让人将裴元清唤来。

郁娘是装昏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南廷玉,也害怕南廷玉质问她为何要将人带来金乌苑。

他作为主子,可以随意处置她这个婢女,要她生,她便生,要她死,她便死。

但她这个婢女,却不得背叛主子。

她索性两眼一闭,这般糊弄过去。

这一夜,太累了,闭上眼睛后沉沉睡去,呼吸近乎于无,配上惨白的脸色,倒真像是昏厥模样。

门外,善后的事情交由沈平沙和祈风负责,不过半个时辰左右,庭园便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不见一点厮杀后的痕迹。

房间内点上香薰去味。

裴元清隔着帐幔,悬丝把脉。

南廷玉站在一旁,身上外袍未换,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许久,裴元清收回银丝,皱眉道:“她身子骨本就差,这一路我一直在给她调理,本来已经见好,今日这么一吓,又把痼疾吓出来了。”

“她有何痼疾?”南廷玉皱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子她……是些女儿家的病,太子殿下,你不便知道。”

南廷玉闻言,没多想,抬头看向帐幔,眼中情绪莫辨。

裴元清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质问南廷玉,叹了声,嘀咕道:“怎么能拿她做诱饵,她不经吓的。”

南廷玉没说话,转身离开房间,须臾,门外响起哒哒马蹄声,他率领士兵前去城东赵家村查看情况。

夏日的晨间干净明朗,早早便升起丝丝缕缕的光,照入这座恢复安宁平和的城市。

不知是哪家农院里的鸡在叫,咕咕咕。

这声音一直萦绕在郁娘的梦里,她醒过来时,脑海里的咕咕声顿时化作耳边的汪汪叫。

火火趴在床边,伸着舌头舔她垂落下来的手背。

她吓了一跳,缩回手,火火叫得更大了,一边叫一边跑到外面找裴元清。

裴元清正在收拾药箱,听到榻上的声响,意识到郁娘苏醒:“郁娘子,身子好些了吗?”

郁娘张了张唇,声音有些暗哑:“我没事,谢谢老先生关心。”睡了一觉,脑袋竟有些肿痛,昏昏沉沉的。

裴元清沉默了下,才轻叹道:“你受到惊吓,这些时日要注重休息。”

“嗯。”

裴元清又说了些叮嘱的话,末了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郁娘子,你莫要怪殿下。”

郁娘没说话,火火方才跳到榻上来,正摇着尾巴蹭她,她抱着火火,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它后背的毛发。

她有资格怪罪南廷玉吗?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不怪罪他,只希望他也别深究那么多。

明明她也“背叛”南廷玉了,算是扳回一局,但她心里还是觉得委屈。

裴元清走后,她只得抱着火火,对着火火自言自语。

“没有人将我当做人看待……只有重玄不会这样……”

她忽然明白,心中委屈的缘由是什么了。

萧重玄不会欺她,辱她,会尊重她,体谅她,将她当做人看待,而不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物件。

只是可惜在这世间唯一对她好的人,也离开了。

火火站起身,躬着背舔舐掉她眼中坠下的泪。

“汪汪……汪汪……”

它能感受得到她的情绪,但它只是一条小狗,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以为舔掉眼泪,她就不会那么难受。

郁娘被它滑稽的动作逗笑,伸手抱住它,想起来这还是南廷玉的床榻,如果让他看见火火在他的床榻上,估计会发怒,她抱着火火回到自己的房间。

自怨自艾过后,还要继续往前走。

她梳完发髻,坐在椅子上,看着铜镜中的面容,眼神从仓皇无助慢慢变作沉寂冷硬。

一切还须得进行新的谋划。

上次趁着南廷玉意识昏迷,爬上南廷玉的床,便是想借着南廷玉的手,对付祈明月,摆脱嫁给马夫的命运。

目的虽达到,但南廷玉并不是在帮她,而是因为祈明月的逾矩行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忤逆了他身为太子的尊严。

这便是所谓的打狗还要看主人。

她在他心里,估摸着也就跟一条狗差不多的分量,所以在利益权衡之中,能随意牺牲掉她。

她不想再被随意丢弃,一定要成为有价值有分量的人。

她摸着自己的这张脸,想起教坊嬷嬷曾说过的话。

“花容月貌,举世无双,便是去势的公公看到你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在这世上,只有两类男人不会被你的美貌迷住,一个是有龙阳之癖,一个是瞎子。”

她自幼常听到这种话,厌恶于容貌,甚至将不堪的遭遇都怪罪于自己的这张脸上,自教坊离开后,她几乎不曾描眉点唇,不想再以色侍人。

可在这个以男人为尊的世界,女人是花,生来的价值便是要艳丽绽放,讨好赏客。

既是如此,她想,她要做那凌霄花,借势而上。

南廷玉便是那最大的势力。

……

南廷玉一日一夜没有回来,其间,军营又增兵过去搜查。

次日晌午,南廷玉才率兵回来,身上的白袍除了血渍还有泥印,仿佛一夜栉风沐雨。他甫一回来,便脱掉外袍,坐到椅子上,刚要拿起水壶,郁娘已经眼疾手快先为他倒上一杯热茶。

他一饮而尽,放下茶杯,眉目间沉默而凝重。

难道是没有找到密库?

郁娘在旁暗暗揣测,见他攥着茶杯,便又过去添上热茶,他似是才看到她,扭过头问她:“身子能下床了?”

“能。”郁娘低眉顺眼。

南廷玉看她面色依旧苍白,嘴唇也不见血色,下巴瘦出分明的线条,跟生了场大病似的。

他又喝了口茶,茶水入喉,神智也清醒几分,本欲对郁娘开口说什么,这时门外忽然响起张奕的声音。

“殿下,飞澜世子求见。”

南廷玉拿着茶杯的手一顿,赵飞澜来的速度还真快。

前些时日赵飞澜率领神弓队离开蓟州城,当时离开之际还被他利用,糊弄了林飞鹰一把。

现在又杀了个回马枪。

如今赵飞澜未避嫌,直接来见他,想来是也查到密库的位置,知晓密库里的情况了。

南廷玉揉了揉眉心,站起身,从椸枷上拿起绣着祥云纹的黑色外袍换上。

“孤的发冠歪了吗?”

郁娘愣愣抬头,迎上南廷玉的视线,意识到他在问自己,慌忙摇摇头。

“不歪。”

南廷玉迈步而出,郁娘跟在他左右。

“不用跟着我,回去歇息。”

免得让外人看到她这副模样,还以为他苛待下人。

郁娘方想说自己没事,可以伺候他,他却已经大步离去,黑色身影转眼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唯有他身上携着的风,徐徐而来。

郁娘在原地站了会儿,才转身进屋。

四方亭。

荷花开得正盛,碧绿叶子浮在池面上随风轻轻摇动。赵飞澜和两个副将已经在这里等候,大抵是无聊,赵飞澜拿着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食,逗着池塘里的金鱼。

听到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赵飞澜将鱼食悉数撒掉,方才转身行礼。

“见过太子殿下。”

南廷玉扶起他的手,看着面前玉冠束发,身穿戎装的俊美少年,笑道:“三年不见,飞澜同孤生疏许多。”

赵飞澜粲然一笑:“为臣为弟,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

南廷玉并未和赵飞澜过多寒暄,坐到石凳上开门见山问道:“神弓队此次行动是与图门族有关吗?”

“嗯,先前有人发来密报,说是在须薄山和赵家村附近发现有图门族活动的踪迹,怀疑这儿是图门奸细的落脚地,我便带队前来查看情况。”

说到这,赵飞澜看向南廷玉的眼神复杂莫辨。

他在抵达须薄山附近时,忽然想通发密报诱他来之人是谁,意识到被人当做“东风”去借,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率队查下去。

已经掉了泥坑,不能再无功而返。

所幸的是密报上的内容不假,他还真的查到和图门族有关的讯息。这下便能有证据述职,免得引起皇帝和姚派的猜忌。

这些年,朝堂情形波诡云谲,动荡不定,以南廷玉为首的太子党和以姚行舟姚将军为首的姚派,相互倾轧斗争,皇帝态度不明朗,甚至隐隐有帮姚派之意。

兰西王府为避纷争,一直驻守澜州,不在太子党和姚派之间站位。

南廷玉捏了捏虎口:“查到线索了?”

“嗯,便是殿下也查到的地方——北义军的武器密库。”

南廷玉:“那你应该也知晓密库里有证据,指认孤的舅舅祈风与图门族勾结,为反贼提供武器。”

“是。”顿了顿,赵飞澜放低声音道,“殿下,此事兹大,我只能在述职折上如实记录。”

他来到这里见南廷玉便是不想得罪南廷玉,但又不得不这般做,因为隐瞒下去,不仅会承担风险,也会引起姚派猜忌,只有如实陈述,才能证明兰西王府不偏不倚,谁也不帮,将兰西王府从太子党和姚派之间的争斗中摘出来。

南廷玉笑着道,“这是自然,祈风虽为孤的舅舅,但法不容情,孤今日已将密库中的情形悉数写入奏折,送往京城,等父王定夺。”

赵飞澜听他这般道,眼神微动,心中思索着事情,却觉得弯弯绕绕,没有头绪。

片刻后,他开口安慰道:“图门族如此拙劣的嫁祸计谋,想必陛下一定能够识破。”

“但愿如此。”南廷玉叹着气。

赵飞澜又宽慰了几句话,见着日头西下起身:“殿下,臣就不叨扰殿下了。”

“嗯,替孤向兰西王问好。”

“是。”

赵飞澜拱手行礼,领着两个亲信离开。

身后,南廷玉坐在四方亭,久久未动。

走远了,赵飞澜身旁的亲信之一徐峰小声道:“祈家军素有百战百胜的威名在外,但同反贼相遇后,却一直被压着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甚至被围困住蓟州城内数月,难道……真的是因为祈风通敌了?”

祈风是祈家军之首,乾朝三大步兵将帅之一,他若是图门奸细,羞辱的不仅是太子的颜面,亦是整个乾朝的颜面。

赵飞澜翻身上马,勒住缰绳,看向身后青瓦白砖的城墙,眼神渐渐幽深。

祈风通敌一事明表面上看是乾朝和图门族的关系,实际上却是太子党和姚派的倾轧,如若不能妥善解决,恐怕会激化太子党和姚派的矛盾。

山雨欲来,兰西王府真的能置身事外吗?

父亲想的简单,以为这些年什么也不参与,便能独善其身,但那两派的人绝不可能会让他们一直独善其身。

皇帝也不会允许。

这次,神弓队被南廷玉利用威慑山匪,已经是半只脚踏入泥坑了。他心中虽不满,却也不敢明着恼怒,只能暗中坑南廷玉一笔——隐瞒下他抓到两个指认祈风通敌的图门族奸细。

这一次的风波,尚能平安度过。

那下一次呢?

若是被姚派利用,又该如何自处?

想到这,赵飞澜扬鞭纵马,声音在疾驰马蹄声中飘远:“通敌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徐峰啊了一声,通敌都不重要了?

那还有什么结果比这更重要?

他脑子简单,想不通,遂用胳膊肘碰了碰边上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玄。

“重玄,咱世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重玄微微一笑:“我也不懂。”

话落,萧重玄驰马追向赵飞澜。

“诶,你也不地道,你和世子说话九曲十八弯,欺负我没念过书,什么都不告诉我……”

徐峰瘪瘪嘴,扬鞭远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赵飞澜走后不过片刻,沈平沙便赶来四方亭。他走得极快,三步并作两步,见到亭子里只剩下南廷玉,他躬身行礼:“殿下。”

南廷玉收回视线。

沈平沙皱眉问道:“飞澜世子是为密库的事而来?”

“嗯。”

“他的速度倒是快,可有说什么?”

南廷玉笑笑:“他只道会将密库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圣上。”

沈平沙哼了声:“他提前来知会你,一是不想得罪你,二是来打探你的态度。”

南廷玉起身,身影被西阳照得修长挺拔,落到池中惊得金鱼四散开来,水中涟漪一圈圈浮远。

他看着远处,饶有深意道:“他比老兰西王聪明,胆子也大,那两个图门奸细就当做礼物送给他好了。”

……

蓟州城的夏日,蝉鸣蛙叫不断,晚霞坠落后,远处山脉只剩下雾蒙蒙的轮廓。炊烟顺着烟囱一股股升出,温暖的烟火气息浸入人间。

郁娘将粉葛生鱼粥和小菜放到南廷玉跟前,便不作声,站在南廷玉左右伺候。

他一直在处理公务,壁灯光晕摇摇晃晃,他一心二用,喝粥也不忘看呈上来的公文。

碗里的粥喝完了,却也未察觉,仍是机械重复喝粥的动作。

边上的郁娘瞧见后,立马盛上新的粥,放下餐盘时,粉色纱袖拂过折子,隐有馨香在鼻间浮动。

南廷玉手中动作顿住,眼角余光恰好是郁娘挺致圆润的胸脯,他只要稍稍扭头便能碰到一方柔软,兴许是心神作祟,鼻翼间的馨香忽然浓郁起来,手中的折子亦散发着香味。

“殿下,吃点小菜吧。”

郁娘似乎见南廷玉许久不动,便伸手为南廷玉夹菜,黑木箸筷衬得她的手指葱白娇嫩,一截皓腕如清冷月霜,上面却还留下手指箍出的红印。

已经过了五六日,她身上的痕迹还未消散。

“殿下,你若是不便,由奴婢来喂你用粥。”

她拿起木勺,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南廷玉。

南廷玉放下手中折子,这才抬目望她,见她今日没像往常那般穿着老气的灰袍,而是换上一身轻薄修身的粉色齐胸纱裙,头发悉数拢起,束结于顶,发髻只用了两根彩绳箍住,头上并未戴任何钗簪,但眉眼之艳丽,如破春琼枝,妍妍夺目。

她的目光一错不错看着他,里面满是明亮的期待。

南廷玉看着近在唇边的勺子,冷峻的面上竟浮出一丝不自在,本想斥责她不守规矩,却不知怎的话说出来却变成:“离孤近点。”

“是。”

郁娘嘴角微微扬起,腮边梨涡若隐若现,笑容中多了几分娇憨。

她凑到跟前,喂南廷玉喝粥。

纱袖总是若有若无的抚过南廷玉的臂膀,柔软的指腹也总不经意间擦过他的下颌,引得他眉心微动,神色绷得很紧。

几次过后,他目光忍不住扫向她,却见她一脸无辜模样,他又收回视线,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暗中磨了磨牙。

自她喂粥后,手中的折子就再也没有翻过去。

“滚开!别拦着我!我要见我表哥!”

寂静无声中忽然传来刺耳的尖叫声,郁娘似乎被吓到,猛然起身,却不小心踩到衣摆,摇晃间栽向南廷玉怀中。

南廷玉一把抱住她。

祈明月冲进来看到的便是二人相拥的画面,她脸色瞬间气红,又恼的发白,伸手指向郁娘,口里骂人的话却在南廷玉摄人的视线中被迫顿住。

她只得忍住愤怒,撇开头不看郁娘。

“表哥,我父亲呢?为什么这几日我见不到他,到处问人,也没有人告诉我他到底怎么了?”

南廷玉扶正郁娘的身子,郁娘不知怎地又崴住脚,软软栽在他臂膀中,他视线掠过她一眼,终是没有推开她。

“舅舅正在接受审查,旁人自然不能将他的消息随意告诉你。”

“审查?我父亲是祈家军之首,谁来审查他?”

南廷玉言语中已有不耐烦:“是孤来审查他。”

祈明月嚣张的气焰骤然消下去:“表哥,你来审查我父亲?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为何要审查我父亲?”

恰在此时,一旁的郁娘撩了撩头发,眼神轻飘飘落向祈明月。

那目光并没有太多情绪,但此刻看在祈明月眼中,只觉得是在炫耀,是在耀武扬威。祈明月心中愤恨不已,明知道不该受郁娘的影响,可是眼珠子忍不住看郁娘和南廷玉连接在一起的身子。

这贱奴就跟没了骨头一样,后背一直贴着表哥的臂膀。她这么爱贴,她将来就打断她的骨头,让她一辈子也站不起身子。

“现在有证据指证舅舅通敌,与图门族和匪贼勾结,孤按照惯例,先行将他收押审查,明月,你还有何疑问?”

“通敌……”祈明月脸色瞬间惨白,此刻满脑子都只剩下“通敌”这两个字。

这顶帽子若是扣下来,她这个女儿也要受牵连。

重则砍头,轻则发配为奴。

她身子忽然站不住,幸而身后的满秋及时扶住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跟失了神智似的,眼中没有焦距,只喃喃自语。

“我父亲不可能通敌……他是乾朝大将军,怎么会通敌呢……”

南廷玉见她神情恍惚,懒得再同她说下去,便让满秋将她带下去。

她失魂落魄离开,唇里仍喃喃自语,等她缓过神,发现自己已经走出金乌苑。

满堂月色落在身上,如覆薄霜,她打了个颤,尖叫着推开满秋:“不,我要向太子表哥说清楚……我父亲不可能通敌!”

她方要迈步折回去,却被身旁的满秋拦住。

满秋压低声音劝道:“小姐,太子先前眼中已有怒气,你若再回去只怕要触霉头。”

“那我该怎么办?”祈明月不甘揪起手指,话锋一转,又恨恨道,:“一定是那个贱奴捣的鬼!自从她出现后,表哥就没有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我有过好脸色,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同我说,现在父亲还出了事……以后……”

以后,她的荣光,她的尊贵可能都将不复存在。

她突然无比惶恐问着话:“满秋,你觉得父亲会通敌吗?”

满秋面上一派温声状,循循善诱道:“小姐,将军通不通敌不是你我能知道的,但是小姐你要给自己谋条后路。”

对,她必须得为自己谋个退路。

祈明月沉下眉眼,在心里盘算事情,祈风在出事前已经为她挑好未来夫婿,是名门望族秦家,秦家的主事人现在是蓟州城的通判,秦骁。

秦骁有两子,同她订婚的是次子秦屿。

她不满意那秦屿,见过两次面后,便没有再理他,本来琢磨着怎么和秦家退婚,现在却不得不琢磨要怎么抓住秦家。

一旦祈风通敌的事情传出点风声,秦家一定不会再要她,那时,怕是别家的男儿郎对她也避之如蛇蝎。

所以她要抓紧时间谋划,将自己嫁出去,她将心中的想法向心腹丫鬟满秋一一道之。

满秋听到后,沉思片刻道:“若是生米煮成熟饭,这秦家便是不认也得认。”

祈明月总归是闺中未婚女子,闻言有些羞涩:“生米煮成熟饭,那我该怎么做?”

“小姐,有种药可让男子迷失心智,不过……”

“不过什么?”祈明月迫不及待问道。

“不过,既是要出这腌臜手段,为何不直接向太子殿下下药呢?小姐你心仪的人是太子,若是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想必太子不会不认账。”

祈明月一听,顿时心有所动。

是啊,既然都要下药,为何不向太子表哥下药呢?

满秋见她眼神晃动,继续小声诱道:“届时小姐你莫说是能嫁入东宫,便是将军真的被判通敌要抄家,小姐你有太子和皇后的庇护也能全身而退。”

祈明月忍不住夸道:“我的好满秋,你可真是给本小姐出了个好主意,等我成为表哥的女人,我第一个要收拾的便是那贱奴!我看她还怎么敢在我面前嚣张?!”

“能为小姐分忧,是奴婢的福气。”

“你今日看到那个贱奴的姿态了没有?她分明在故意向我示威,我还从未这般窝囊过……”

祈明月气得不住咬牙,想到方才的情形,还是满肚子的怒火。

满秋跟在身后宽慰她,只要她能嫁给南廷玉,往后想要磋磨郁娘那是易如反掌。

主仆二人的声音慢慢消失在回廊深处。

祈明月走后,南廷玉已无用餐的心情,垂头看着怀中依偎的人。

大抵是察觉到他凛凛目光,郁娘连忙分开身子,轻轻行礼:“殿下请恕罪,是奴婢一时逾矩了。”

她躬身时眼睫温软垂下,轻柔的薄裙勾出清玅身段。

壁灯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颦一蹙,风情尽显,便是那落在屏风影子也透着一股千娇百媚。

南廷玉凝她许久,音调略显沙哑:“现在长骨头了?”

郁娘咂舌,面上微微窘迫,好在南廷玉没有再说什么,让她先退下,不需要她伺候了。

她便收拾干净案几,端着餐盘离开,合上门时,抬头看一眼南廷玉的方向。

屏风遮掩住视线,只能隐约看到里面的那道人影,端坐在案几前,垂目凝思。

回到房间后,她抱着火火,惆怅的蹙起眉头。

怎么办啊。

今日色诱计划,一无所获。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特地打扮一番,面上敷上浅浅的胭脂,红唇点绛,姿态也是温顺讨好,为何南廷玉始终不多望她一眼?

自那日的情动后他并未再碰过她,理智恢复后,看着她的眼神也是一派清明幽深,没有一点欲望在里面,他对她真的是一点心思也没有。

难道自己就这么没有魅力吗?

郁娘拿起铜镜,细细端详面庞,以前在教坊,大家总夸她“秾艳掩古今,瑰逸世无双”,可现在这张脸对南廷玉一点吸引力也没有。

她视线向下,看向自己的身段,齐胸襦裙下曲线玲珑有致——饱满的胸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明明无一不是好看的、美丽的。

怎么会没有吸引力呢?

她忍不住嘀咕:“那应是他眼光不行。”

火火趴在她脚背上睡着,呼噜声跟打雷声似的,轰隆隆作响,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来。

她俯下身,将火火轻轻抱回窝里。

余光透过窗柩,看到南廷玉房间灯火熄灭,寝房陷入到一片黑暗中,安安静静,再无杂音。

她也熄了灯,很快便睡着。

隔了一道墙的南廷玉今晚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索性睁着眼,瞳仁沐在黑暗中,不辨神情。

鼻间里似乎残留着一股香味,若有若无,每当他睡意汹涌,那香味就变得浓郁,睁开眼,香味又消淡。

真真奇怪。

他翻了个身,视线恰好对向外面,看到黑暗中屏风的轮廓,轮廓竟慢慢显出郁娘的影子。

那影子本该是黑色的、单调的、素静的,可却在他的视线里变成鲜艳的、活泼的、生动的。粉色裙裾在摇动,柔软的纱袖擦过他的手臂,留下酥麻瘙痒的触感。

那双温顺明亮的眼睛,在屏风里缓缓抬起来,盈满流光看他。

他呼吸有一瞬粗重,禁忌的门在眼前缓缓打开,窥得一丝丑陋陌生的欲望。

欲望化作绵长柔顺的粉色披帛,浮在半空中,缓缓飘向他,就在要缠上他的臂膀时,他克制的捏了捏眉心,脑海清明几分。

许久,呼吸才恢复平稳。

夜也早已在依稀中天明。

……

这段时间,祈明月又找了几次南廷玉,想要询问祈风的事情,但南廷玉避而不见,这让祈明月心里越发觉得祈风通敌一事可能要被坐实。

她整日惶恐不安,想着南廷玉不见她,且三日后他又要启程回都城,那她便是有百般手段,也没法独自一人将生米煮成熟饭。

她和满秋琢磨了半天,决定在饯别宴上做文章。

蓟州城原先的知府是姚文远,匪贼围困后,姚文远弃城而逃,目前蓟州城最大的官便是通判秦骁。

饯别宴一事现交由秦骁来主持,秦屿一旁协助。

秦骁那边不好入手,但是这个秦屿,倒是可以一番威逼利诱后为她所用。

祈明月这边已经在暗中打着小九九,郁娘这边才刚从苏子的口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得知铁骑军要回都城一事。

这几日,她竟丝毫不知此事。

南廷玉也没有同她说过一言半语,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丝不安。

他回都城会带上她吧?

应该会的吧。

转眼一想,又没那么确定。

她只是他半道上捡的奴婢,虽然后来同他有了肌肤之亲,但他心中却无她半点分量。她没有忘记南廷玉那日清醒后,是如何向裴元清形容她的——卑下之人。

临幸了她这样的卑下之人,他心里应是万般不愿意。

难怪后来怎么勾引,他都不为所动。

想到这一点,她心中酸涩难堪,若是让南廷玉知道她实际上还曾是教坊里的瘦马,估计南廷玉会更恶心吧。

自视甚高的太子殿下,是绝对接受不了自己碰过这样的女人。

这日,南廷玉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几位蓟州城的官员,他路过门边,见到的便是郁娘坐在小杌子上发呆的场景。

一双眼睛黑黑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想的很入神。

他脚步停到她跟前,她方才收回思绪,匆忙行礼:“参见殿下。”

他没说话,扫了一眼她手边的篮子,里面放了许多橙花干。

不需要她左右伺候时,她总是在屏风外面窸窸窣窣,摸摸索索,跟个搬粮食的小老鼠似的,不做点事,心里就不舒服。

他移开视线,迈步进入房间。

少焉,交谈声从屏风内传出来,几人在商量回京一事的安排。

往日,郁娘会进去端茶倒水,默默伺候南廷玉,今日不知道是神思恍惚的缘故,还是怎地,她只坐在屏风外面,做着绣活。

拈起一把晾好的橙花干,置入香囊中,一针一线慢慢缝制囊袋。

鼻翼间橙香味浮动,让人清爽许多。

她的眼神也在香味中慢慢清明,捏着做好的香囊,心中已经有了谋算。

屏风内交谈声停下,几位官员起身告辞,紧接着是一阵轩昂脚步声。

几人出来时看到外面的郁娘,视线皆是不约而同落到郁娘手中的绣活上,面上神色不动,心中却各有想法。

只在离开金乌苑后,才有人问道:“太子身边的那位婢女是何人派去的?”

“听闻是殿下行军路上临时招的婢子。”

“难怪透着一股小门小户的气质,竟在殿内做绣活。”服侍太子殿下左右,做什么都比做绣活有前途多了。这般行为,实在是不得体,上不了台面。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倒是秦骁捋着胡子,一板一眼道:“主要是咱太子殿下也没说什么啊。”

几人瞬间笑不出来了。

处理完政务,南廷玉走出屏风透气,见郁娘在穿针,她腿上放着的香囊看着快要完工了,只差最后一点收线。

丝丝缕缕的橙花香同铜炉熏香胶着在一起,不算难闻。

他皱眉,心道,她这几日窸窸窣窣原是在缝香囊。

市面上的香囊也不过几枚铜钱便能买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花这么多心思去做,纯属浪费时间。

不过瞧着香囊的制式,似送给男子的。

她要送给谁?

忽然想到他的衣服往常都是由她缝补的,她的针线活基本都是为自己而做,那这香囊,想来也是要送给自己的……

既是送人礼物,那还是亲手缝制更显心意。

南廷玉收回视线,装作未曾注意到的样子,迈步出去。

外面阳光甚好,照得庭园通透,曲折的回廊不见一丝昏暗。

这金乌苑虽比不上东宫奢华大气,却别有一番韵味,花草树木各自生长,门庭院落人清意静,少了许多喧嚣和阴谋。

若是将来年纪大了,携妻挈子来这里养老未尝不可。

念头方一升起,又忽然顿住。

心道,自己应是没有这机会了,如这般悠闲的日子总归是少数。

回到都城之后便又是一番山雨疾风、刀光剑影。

他回过头,目光穿过长廊,不偏不倚落到郁娘身上。

郁娘也正好在看他,不知道看了多久,神情有些怔忡,二人对上视线后,她匆匆低下头,假装继续手中的针线活。

南廷玉眼神半敛,眸中情绪复杂。

如何安置她成了个问题。

他不打算将她带回都城。

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婢子,多给点银子便能打发,可她现在同他有了肌肤之亲,得妥善安排。

南廷玉的视线宛若密密匝匝的网压在郁娘的头顶上,心口忽然乏闷,让她手中穿针引线的动作也变得不自在,针尖差点刺破指腹。

缓了缓心神,她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看向南廷玉的方向。

南廷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站过的回廊处,五方什锦窗投下一排排光影,绵延至尽头。

临行前,他变得繁忙,频频在外有事。

郁娘似乎不甚在意,没多问,也不管,她落得个清闲,寻了个机会和军医院的苏子、空青二人去蓟州城街上游逛。

蓟州城是东南这一片最为繁华的地方,匪乱刚平息,便已恢复兴盛富足的气派。

街上人头攒动,铺子林立,沿街摊贩叫卖声不断,杂耍卖艺者比比皆是,好不热闹。

三人去药铺买好药材,办了正事,才有心思游逛。

大抵是闷在屋里许久,来到外面,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郁娘买了些点心蜜饯和小物什,路过胭脂铺,又想进去瞧瞧。

苏子和空青便站在铺子外面等她。

她挑了胭脂、石黛和口脂,还想买些便宜首饰,让门外的苏子和空青给自己把关,苏子红着脸不说话,空青则笑呵呵夸她:“郁娘子戴什么都好看。”

回去时见到有布店,她买了两布匹,苏子和空青各自抱着一块,臂弯上还搭着她买的零嘴和各类小物件。

她走在中间,二人两侧作陪,这般模样看着倒像是大小姐带着两个小厮在外游逛。

三人不知说些什么,一路有说有笑,金乌苑众人离老远便能听到三人的笑声。

四方亭,南廷玉听到声响,抬头向三人的方向看过去。

三人笑得很开心,尤其正中间的郁娘,颊边笑意明媚,眼睛弯如弦月,几欲眯成了一条线。

她今日穿着清凉薄裙,身段纤细玲珑,发髻上插了一支新买的海棠花步摇,脚步轻盈,步摇珠坠晃动间,衬得姿态悠然自在。

边上的两个学徒则扬起唇角,步步紧随,面上染出大片绯色,眼中的羞涩彰明较着。

他们聊得很专注,竟没注意到四方亭的南廷玉和沈平沙,目不斜视笑着回军医苑了。

南廷玉视线掠过苏子和空青通红的的脸,表情有些黑。

这一刻,他脑海莫名浮现出四个字。

不守妇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不一会儿,军医苑便传出三人的笑声。

空青的大嗓门震彻云霄,似要掀飞屋顶青瓦:“什么?郁娘子你要把这匹布给我们做褂子?这些蜜饯糕点也是给我们买的吗?郁娘子你真是人美心善!”

……

凉亭内,南廷玉捏了捏右手虎口,眼睫向下垂落出一片晦暗,嘴角沉默的弧度中有着明显的不悦情绪。

沈平沙看到他这般模样,轻轻咳嗽一声:“殿下,咱们后天便要启程回都城,你有想好怎么安顿郁娘子吗?”

南廷玉收回思绪,一脸淡漠道:“给些银子打发她便是了。”

“殿下这事同郁娘子商量过吗?”

南廷玉斜睨向沈平沙:“孤行事还需要同她商量吗?”

“臣的意思是,殿下你若不知会郁娘子一声,万一郁娘子误会了殿下的心思,可怎么办?”

“误会孤的什么心思?”

沈平沙老实道:“殿下你是为了郁娘子的安全,才不带她回都城,臣怕她误会,以为你不带她回去是不想要她。”

南廷玉眼中瞬间浮起薄怒,冷声斥道:“孤怎么不知道这是孤的心思?你倒是会懂得揣测……”

沈平沙忙道:“是臣僭越了。”

“以后少妄加揣测孤的心思!”南廷玉气得甩袖离开。

沈平沙慌忙起身:“是。”只是他脸上却并无惧意,看着南廷玉的背影,无奈摇摇头。

心道,南廷玉处事一贯理性冷静,却偏偏遇到郁娘子的事情,总是一副毛头小子初入爱河的模样,喜欢意气用事,还嘴硬心软,只盼太子殿下将来不要吃大亏。

南廷玉没有直接回寝房,而是绕了段路,行至军医苑门口,脚下步子徐徐放缓。

淡淡的药草气息浮动在军医苑上空中,三人的交谈声也顺着药味漫溢出来。

空青似乎还沉浸在欢喜中:“郁娘子,你人真的太好了,难怪师父和师兄喜欢你,连我如今也十分喜欢你。”

郁娘似乎有些害羞,笑了下,未答话。

倒是苏子接过话:“去去,别胡说。”转过身,他向郁娘道,“郁娘子,这些东西花了你不少钱,你还是拿回去吧。”

“苏子你不要这般客气,军医苑多次照拂我,我心中感激,实在无以为报,只能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你本就是军医苑的人,我们算作一家人,你心里不必有太重的包袱。”

“既是一家人,那又何必分得那么清,让我把东西拿回去呢?”

苏子被说懵。

郁娘温柔笑道:“所以还请苏子你收下吧。”

“呃……”苏子挠挠头,见郁娘心意已决,不好再拒绝,便道,“师父不在,那我先代师父谢过郁娘子你。”

空青忽然道:“诶,郁娘子,你把这些东西都给了我们,那有给太子殿下留东西吗?”

门外,南廷玉闻言,敛眉负手。

郁娘摇摇头:“太子殿下尊贵非凡,看不上民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间这些小物件,我不必自讨没趣,便没有给他买。”

南廷玉手指一攥,甩袖大步离开。

身后,张奕和涂二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跟上他。

……

晚间,南廷玉板着脸,伏在案几上写折子,郁娘则在一旁给他磨墨,目不斜视。

狼毫在宣纸上挥洒自如,字迹龙飞凤舞,接连写了半个时辰也未停止。

他写的是述职内容,回京将要呈给启明帝看。

不知道写到什么,他手中的狼毫停顿在竹纸上许久也没有动,笔尖墨珠滴落下来,晕湿面前两三行字。

郁娘这才抬头轻轻瞟了一眼,见折子上顿住的内容写的是在黑风寨密室的经历。

“适时,儿臣走出密室,但见巨石上刻有一则词……”

词……

郁娘看向南廷玉,南廷玉的面庞浸在灯火中,眼神半敛,瞧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只能从停顿的笔尖感受得到他的情绪。

是一种让人觉得压抑、悲怆的复杂情绪。

究竟是什么词,竟让他生出这样的情绪?

她还想看下去,然而南廷玉却突然将这行字划掉,随后又干脆撕掉这页纸扔进篓里。

郁娘失望的耷拉下眉眼,南廷玉这时忽然抬起头睨她一眼,四目相对,让她有种偷看被人抓包的感觉,连忙板正脸色,规规矩矩磨墨。

“殿下。”

裴元清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

南廷玉放下手中狼毫,将折子堆到一旁:“进来。”

裴元清拎着药箱缓步绕过屏风,苏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他看到那一堆折子,失笑道:“殿下,这些折子可以白日里看,晚上须少用眼睛。”

“嗯。”南廷玉应了声。

裴元清放下药箱,坐到南廷玉对面去,给南廷玉把脉。

他的眼睛基本无碍,只差休养,不过目前比眼睛更重要的是……裴元清视线掠过他额头上冒出来的一颗粉痤,笑意加深:“殿下近日心火旺盛,臣给你开几服药调理一下身体。”

南廷玉察觉到裴元清话里若有若无的促狭,脸色颇为不自在,正想说什么,视线一顿,见到裴元清腰间挂着一个绣着金丝橙花纹路的黑色香囊。

偏生苏子这时上前,收拾案几上的脉枕,南廷玉侧目,发现苏子腰间竟也挂着一枚一模一样的香囊!

一瞬间,一股陌生的情绪东西直直冲入他脑海间。

他忘了反应。

裴元清发现他视线一瞬不瞬盯着香囊,笑道:“郁娘子心灵手巧,给我们军医苑每个人都做了香囊。”

南廷玉收回视线,重复着话:“每个人都有啊……”

“是啊。”裴元清又道:“前些时日郁娘子还做了护袖送过来,我的三个弟子们爱不释手,直说想将郁娘子招到军医苑门下。可惜了,郁娘子是殿下的人,恐怕看不上我们这小小的军医苑。”

一旁的郁娘闻言忙道:“老先生,您莫取笑奴婢了,奴婢本就来自军医苑,怎么会看不上军医苑呢?”

裴元清捋着胡子大笑:“我同殿下说笑……”

南廷玉耳朵嗡嗡一片,交谈声模糊到一起,压根没听清楚郁娘和裴元清在谈什么,此刻唯有视线是晴明的,眼前的香囊是晴明的。

他脸部线条一寸寸绷紧,眼中有着克制的情绪。

裴元清见状,温声劝他早些休息,尔后便和苏子离开。

房间里转眼只剩下他和郁娘。

墙上古铜壁灯光线渐弱,郁娘加了些煤油进去,拿着灯簪子左右挑动灯芯,似有风而来,掀动屋内杳杳疏影。

房间明亮许多。

南廷玉视线落到郁娘忙碌的身影上,惛惚游走的思绪渐渐回笼,紧绷的脸色放缓。

他心道,只是个香囊,以及一些不入流的民间小玩意罢了,她爱送给谁便给谁,喜欢谁,要和谁亲近,那也是她的事。

他既已不要她,何必管那么多?

将来赏了她银子,给她一个宅子,莫说是和旁人亲近,便是要再嫁也是可能的。

只是他心里虽是这样想,浸在灯火中的脸色却越来越黑,几乎要将手中捏住的折子对半折断。

他难道还能指望这个婢子为他守一辈子的贞洁吗?

他不是这般迂腐自私的人!

而她看着也更不像是个能安守妇道的女人!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收起灯簪子,转身向南廷玉而来,她垂着头,似乎并未注意到南廷玉落在她身上的复杂目光。

今日她没有盘髻,乌发用一根昨日在街上买的彩色丝绦系着,松松软软垂在肩上。

身上的白裙素净,只在衣襟上绣了花,便再无细琢之处,缓步而近时裙裾轻摇,别有一番纤弱美丽的姿态。

“殿下,早些歇息吧。”温软顺从的嗓音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南廷玉喉咙忽然发痒,只觉心里的火,跟那古铜壁灯一样被她挑的越来越旺。

口中斥责的话,嘲讽的话,逗弄的话皆说不出来,只定定看着她,眼底有着挣扎。

许久,他移开目光,视线落到屏风上面。

屏风中仕女坐在溪边浣纱,绢纱在水中流动,似能听到溪水在耳边淙淙响起。

这声音绵绵不绝,一直蔓延进他今晚所做的梦里。

躁动的夏日蝉鸣蛙叫,溪面水光粼粼,月色化作万丈红尘,缠住凡尘俗世中的男女。

这一次,梦里的他没有让她逃走,而是抓住她的手肘,站在溪水之间,静静看着她。

风声撩动,疏影摇曳。

世间的一切,都成了无声的陪衬。

他的眼里只看得到她,如此直白清晰的看着她,可纵使在梦里,也没有开口说一字,只是紧紧抱住她,吻上她的眉眼,她的唇角。

溪水化作缠缠绵绵的纱被,随他们在万丈红尘中翻滚。

次日,南廷玉醒来,发现额间又长出来一个粉痤。

“……”

他摸着刺痛的粉痤,眼神幽幽。

门外隐有交谈声响起,不知在说些什么,郁娘声音娇娇软软,同那梦里一般,很是撩人。

“好苏子,你就帮帮我吧。”

“这……这不太好吧……”苏子声音结结巴巴,复又道,“罢了,我替郁娘子你说一声吧。”

“我就知道苏子你人最好。”

苏子憨憨笑了下,没说话。

南廷玉忽地打开门,阴沉的面庞自阴影中显露出来,明明是夏日,竟有股冷气从屋里直冲出来,冲向门口谈话的二人。

郁娘一副惊慌的样子,忙向南廷玉行礼:“参见殿下。”

苏子亦是躬身行礼:“见过殿下。”

南廷玉此刻只着内衫,长发披散,眉眼如覆深冬寒霜,眼神冷冷睨向二人:“一大清早便在孤的门前说什么呢?”

郁娘脸色有些不自在,悄悄向苏子眨眼,示意他别多说,苏子暗暗回了个安抚的眼神。

殊不知两人之间的小动作,被南廷玉看得清清楚楚。

南廷玉见状,心火腾地上涌,愤怒之下,思绪莫名想远,想到郁娘将来嫁人后也会同旁的男子这般眉来眼去,甚至如梦里那般会对另一个娇嗔嘤咛。

一时之间,他只觉得心脏一顿一顿的,如年久失修的车轮,吭哧吭哧划过地面,留下杂驳交错的痕迹。

不行。

他不能给宅子又给钱,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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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统统收回去。

“回殿下的话,方才郁娘子在同我说药材的事情,我二人起了争执,扰到殿下清净,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扬起嘴角,皮笑肉不笑,神情明显不信苏子的话,方想要发怒,转眼又自忖,何必在乎他们说什么。

他对他们之间的那点小秘密一点也不感兴趣。

他敛了神情,冷淡道:“伺候孤穿衣!”

这话是向郁娘说的。

郁娘似乎被他这副态度吓到,眼神颤了下,却还是温顺进房,伸出手给他整理衣襟。

门外,苏子离开时下意识向屋里瞥一眼,却猝不及防和南廷玉幽暗的目光对上,吓得苏子蓦地一凛,慌忙扭头回军医苑。

殿下那眼神……怪怪的。

怎么像吃人的怪兽,又像得胜的将军?

“他走了,你的魂也没了吗?”

外衫四个暗扣,郁娘扣错三个,南廷玉忍不住出声挖苦她。

郁娘愣愣看他,眼神惘然:“谁走了?我的魂没了?”这般模样倒不像是在作假,一派天真无辜。

南廷玉暗自磨磨牙,自己倒成了那个心思肮脏之人。

见郁娘还欲追问,他绷着脸,伸手系上最后一枚暗扣,岔开话题:“将沃盥拿来。”

“是。”

洗漱完后,南廷玉简单吃了碗粥,沈平沙又找过来,二人商议着事情。

隐约听到“祈小姐”三个字,在屏风外做绣活的郁娘倏然竖起耳朵。

“祈小姐这几日不缠着殿下,来缠着微臣了,想让臣帮她见一见祈将军。”

南廷玉端着茶盅,饮了口茶,漫不经心道:“那便让她见一面。”明日启程后,祈风将跟着去都城,祈明月要留在蓟州城,他们父女二人将要分别多日。

“是。”

“还有一事,听闻圣上已任命新的蓟州城知府,不日便能上任。”

“哦,是谁?”

“姚行舟的副将,李髯。”

南廷玉哼了声,看样子蓟州城这块肥肉,姚行舟是一定要攥在手里,自家儿子弃城逃跑,失了颜面,便让心腹过来任职。

沈平沙:“昨日秦通判还来向我探口风,他似乎也对蓟州城知府一职有兴趣。”

南廷玉笑了笑:“他在通判职位上已待十年,不能升任知府,只怕到死都只是个通判。”顿了顿,南廷玉又道,“此人在蓟州城被围困之际,未弃下满城百姓逃跑,倒是有几分血性。”

“是啊,可惜了。”沈平沙叹道,不知想到什么又道,“祈将军给祈小姐挑选的夫婿便是秦通判的次子。”

南廷玉心道,这对于一贯骄纵的祈明月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她行事鲁莽,脑子愚钝,不适合嫁入东宫,便是嫁给个普通京官,后院的弯弯绕绕也能将她生吞活剥。

“望她能安分守己,勿再丢人现眼了。”南廷玉漠然开口。

郁娘听到“丢人现眼”四个字,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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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日祈明月还没有放弃,日日带着丫鬟婆子,端上精心准备的汤羹前来向南廷玉认错,可惜南廷玉连面都没给她见到。

每每吃了闭门羹,她便恶狠狠瞪向郁娘。

郁娘总是回之轻飘飘的目光,这般态度,让祈明月心中更加恼怒,只是如今她也不敢像以前那般直接上手打人,于是次次都憋了一肚子的火离开。

后来,南廷玉向侍卫下达命令,不准祈明月靠近金乌苑,祈明月这才消停下去。

郁娘也落得个清净。

想到先前撞见的古怪场景,郁娘眼神微微敛动,祈明月身旁跟着的那个丫鬟满秋,在离开时会特地绕过厨房渣斗,将手中的汤盅倒在池塘里。

郁娘觉得古怪,暗中留心,发现那丫鬟每每都这般行事,不仅将汤羹悉数倒进池塘里,连着汤盅也一起扔了,颇有一种“毁尸灭迹”的意思。

她直觉那个汤羹有问题,里面应是下有药物。

毒药应是不可能,祈明月还没那个胆子敢毒害南廷玉,那么只有可能是那种药……

郁娘心道,祈明月还是没有受够教训,胆子不小,敢把主意打到南廷玉身上。不过这个计谋若能顺利施展,倒也不失为破釜沉舟之举。

毕竟生米煮成熟饭后,南廷玉就算再怎么恼怒,也不可能真的一剑斩了自家舅舅的女儿,届时,祈明月必能心想事成,嫁入东宫。

只是可惜,现在这个计谋被她知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地牢。

狱卒提着灯笼在前引路。祈明月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拎着裙摆,越往里走,鼻翼间潮湿的发霉味和难以言明的臭味越重,她心里忍不住抱怨,这味道比茅坑还要难闻,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受得住的。

太子表哥真是心狠,全然不顾以前的情谊,将父亲关押在这种地方。

心念一转,想到这几日听到的传言,说是通敌这事铁证如山,难以翻案,是故太子才不得不将祈风抓起来问罪。

祈明月脸色难看,总觉得是父亲拖累了自己,若不是他惹出这事,她如今怎么会束手束脚,行事处处看人脸色,全然没有了以前的威风。

她一直嚷嚷着来见祈风,不是担心祈风,而是想探探口风,知道事情还有无转圜的余地。

“祈小姐,到地儿了。”

祈明月顺着狱卒指过去的方向,见到祈风靠在墙角,手足皆被铁链锁住,他头发乱糟糟的,面目十分憔悴,一点也不见昔日威武雄壮模样。

听到声响,祈风缓缓睁开眼,望向祈明月。

“明月?”

“是我,父亲。”

祈风拖着铁链缓缓走过来,祈明月眉间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抵触,只觉得这里间的牢房臭烘烘的,祈风靠近她时,味道更重了。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哥哥怎么会说你通敌?”

祈风嘴角微动,似乎想道说什么又忍了下去,过了片刻才慢慢道:“哎,为父我是被冤枉的。”

“既是如此,那还能转圜吗?”

祈风摇摇头:“那幕后栽赃嫁祸之人将证据准备的齐全,这次我恐怕凶多吉少……”

祈明月脸色难看下去。

祈风忙道:“不过明月你别担心,我已经将你托付给秦家那小子,他脾气老实,答应过我会好好照顾你。”

此刻祈风的宽慰,听在祈明月的耳朵里只觉得像蚊鸣蝇叫,十分烦躁。

秦家,秦家,满嘴都是秦家。

她压根看不上那秦屿,傻憨憨的一个人,说话也不有趣,无论是相貌身份,比南廷玉差十万八千里!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共度余生,她便觉得生无可恋。

“够了,父亲,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秦屿。”

祈风一怔,看祈明月这般心高气傲模样,自忖如今他都这样了,变成阶下囚了,怎地还没有磨一磨她的性子?

怕她在外面惹出什么事,他只得好声规劝道:“明月,你要听话,千万不要再有糊涂心思,你安心嫁进秦家,至于东宫,你就不要再想了。”

这话本是好意,但听在祈明月耳朵里却是嘲讽,却仿佛在说她配不上南廷玉。

明明连惠娴皇后都夸赞她,说她有贵女风范,将门气质,是良娣的不二人选,凭什么祈风觉得她不配?

她直接失去了耐心,恼怒道:“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若是被认定通敌,判杀头之罪,恕女儿我不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得不与你断绝父女关系,以求自保。”

“你说什么?”

祈风愣住,若说祈明月以前的那些出格行为,顶多是叫他头疼,现在这番话却是让他的心瞬间冷至谷底。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养了十六年的女儿。

亏他还怕她难过,怕她受气,给她安排好婆家,找了后盾,却没有想到她转眼竟然要和他断绝父女关系?

“你我本就不是亲生父女,我何必要为你的事来担责?”

祈明月在听到他说凶多吉少时,心中便已经来了主意。

“你不要怪我无情,我还年轻,我还想有更好的人生,我不可能因为你的事而受到牵连。”

祈风眉心隐隐抽动,不知道是愤怒还是失望,眼中情绪如山崩如地裂,轰隆塌陷,一时竟气到说不出来话。

见四周没人,祈明月便不藏着掖着,又直接道:“纵使前路是刀山火海,我也已下定决心,一定要成为太子表哥的女人,没准等我成了良娣,心情高兴,我会向惠娴皇后娘娘求情,让她出面保你。所以啊父亲大人,你不要再拿着姿态来教训我,往后你是生是死,兴许还要看我的面子呢。”

这“父亲大人”四个字充满阴阳怪气,语气十分大逆不道。

祈风一口心血堵在胸间,差点背过气。没想到自己十六年来的心血和付出竟成了个大笑话,心中顿时恼恨不已。

当初他怎么会把她从匪贼窝里捡回来?

就该将她扔了算了。

祈明月现在没有心思在乎他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今晚的饯别宴,撂下话后,她捂住鼻子嫌弃离开地牢,走出去后还不忘叮嘱满秋,东西一定要备好。

满秋笑着点头,表示万事俱备:“只欠太子殿下这位东风了。”

祈明月闻言,摸着发髻,眼中满是志在必得。

暮色未及,银蟾楼已是灯火通明。

上下四层楼檐皆挂满红色蟠螭灯,楼内,刻着花纹的青铜烛台沿着墙壁蜿蜒起伏,蜜烛之间微光交织,照得楼内金砖墁地、流光溢彩。

小厮和婢女有条不紊忙碌着,蓟州城几位有头有脸的官员楼上楼下亲自指挥,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只因今晚送别南廷玉的宴会在此举行。

暮色落下后,一众官员领着下人,站在楼檐下静候南廷玉。

时值盛夏,空气似点着火,不一会儿,人人皆满头是汗。丫鬟脸上的妆容花了,小厮后背溢出汗,就连官老爷头上的乌纱帽都浸着汗珠快要从头上滑落下去。

南廷玉身影甫一出现,银蟾楼内立即响起一阵行礼声。

“参见殿下。”

“殿下千岁。”

“免礼。”南廷玉声音如玉石鸣,平稳清晰,短短的二字便让杂乱的行礼声消散。

官员大都见过南廷玉,下人们却还没见过他,听到那声音,心中已对这位储君殿下生出万种遐思。

料想他年纪轻轻,运筹帷幄,文武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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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子大的下人,最终还是压不住心中的好奇,悄悄抬头看向中间的那道身影,看过后均是提口气,心道,岂止是英武不凡,简直是金质玉相,俊若天神。

难怪都城贵女间流传出一句话——“宁如飞萤赴东宫,不嫁旁人作樗木”。

秦通判和沈平沙各站在南廷玉一侧,引南廷玉坐上高座。

大大小小官员随后按照位阶入座,丫鬟手持玉壶鱼贯而入,为众人斟上美酒。

郁娘随伺南廷玉左右,却发现这里没有她的事,等着伺候南廷玉的婢女早已站满两侧,斟酒布菜,皆抢着有人来做。

她没有争,默默缩回脚尖,为她们腾出位置。

后退的动作被南廷玉看见,南廷玉脸色不怎么好看。

她越来越没出息了,还不如先前胆子大,知道争一争,现在不愿意争,是心底怕了,还是知道再怎么争也没有意义?

南廷玉思绪飘远一瞬,宴会中的话题也已经绕远,盏中酒水无意识多喝了几口。大臣们也纷纷向他敬酒,说着恭维的话。

楼内丝竹声渐佳,歌声如江波上渺茫的雾,只见其影,难捉其形。

“芳菲不相投,青黄忽改色。人倘欲我知,因君为羽翼。”

这歌唱的是汉代的一首词,由出身寒微的士子所作,暗示其年华已老,却怀才不遇,心中悲凉难抒。

南廷玉向秦骁道:“这歌过于哀怨,不适合今日之宴,秦大人,命人换一首吧,便换……《诗经·鹤鸣》。”

秦骁一愣,旋即命令歌女换歌。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鱼在于渚,或潜在渊……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歌声如玉珠叮咚婉转,浮在耳边,悠悠扬扬,比这上头的酒更令人晃神。

南廷玉笑道:“秦大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鹤唳九皋,志不在一处。天下之大,山海之广,岂非一处可比。”

秦骁脑中酒意瞬间消散,抬头看向南廷玉,心中悬着的那块巨石轰隆隆落下,他眼神颤了颤,朝南廷玉的方向拱手行礼。

有些耳聪目慧的官员已明白其间对话之意。

天下之大,山海之广,可是能比蓟州城大,比蓟州城广的地方有几个?

那首选之地,便是都城。

太子不会随意提及这话,恐怕暗地里是在告诉秦骁,他虽不能做成蓟州城的知府,但要去都城了,从此真正染指权力中心。

秦骁身旁的次子,秦屿已是喝醉模样。

这时,他突然站起身,结结巴巴敬南廷玉:“殿……殿下下,臣敬你一杯。这第一杯是谢殿下平息匪乱,拯救蓟州城于水火之中。”

南廷玉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男人。

个头不高,模样老实,同这堂中各个官员精明的模样倒是形成鲜明对比。舅舅挑他做祈明月的夫婿,想来也是看中了这个老实性格。

“臣一饮而尽,殿下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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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一说出来,南廷玉便不好再浅尝辄止,同他一般,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哪料,秦屿又开口道:“臣一直听明月提及殿下,说是幼时多受殿下照拂,臣心中甚是感激,这第二杯便是谢殿下的照拂之情,臣还是先饮为尽。”

堂中众人听到这话,表情皆异,看向秦屿的目光带了些深意。

不知道该说这秦屿是天真还是愚蠢,祈明月和太子之间的事情,闹得满城沸沸扬扬,且不说早些年,八字还没一撇的时候,祈明月便一直以太子良娣自居,瞧不上平南一众世家子弟和贵女们,惹怒不少人。

再者就最近祈明月多次献媚于南廷玉,但都被拒绝,民间传言将她说得极为难听。

这次祈风突然给祈明月说亲,听闻也是惹怒了南廷玉的缘故。

这秦屿竟还敢主动在南廷玉面前提起这事,真是胆儿够肥。

好在南廷玉神色如常,并未流露出太多情绪,再次饮尽杯中的酒。

婢子见状,立即上前替他斟满酒水。

郁娘偷偷瞥他,见他眉心微敛,神情似是有些不舒服。

原先他已经被劝了一圈酒,又被这个秦屿连敬两杯酒,估摸着不好受。

秦屿坐下后,众人又聊起新的话题。

亥时左右,宴会方才结束。

众人皆有醉意,商量着留在银蟾楼内歇息,四楼厢房留给南廷玉,三楼二楼则留给沈平沙等官员们。

南廷玉被人搀扶上楼,身后侍卫下人一群人哗啦啦跟上,将楼梯围得水泄不通。

郁娘被堵在楼下,压根挤不上去,她也没打算挤上去,望着跟在南廷玉身后,那长长的尾巴,心中不由感叹,仅是在蓟州城这么个地方,便已经有这么多人向南廷玉献媚,如果回了都城金宛,只怕过犹不及。

“让一让,让一让。”

身后过来三个小厮,一人端盆,一人持匜,一人拎水,三人有序向楼上而去,看情形是伺候南廷玉洗面。

“姑娘,太子身边已经有人伺候了,你回去吧。”说话的是秦家侍卫。

整个银蟾楼被侍卫层层把守,瞧着十分安全,南廷玉今晚应不会有什么事,身边也有人伺候,确实不需要她。

她长睫垂下,遮掩住眼色:“我还是在楼下等着,以免殿下唤我。”

“你若愿意等着,那便等着吧。”那侍卫神态中有丝深意。

郁娘却似没有看到,转过身去,一直在楼下安静守着。

房间内,南廷玉洗面后便将人都赶了出去。

“孤的那位婢女呢?”

他脑袋疼得几欲炸裂,耳边一直有人说话,乱糟糟的,好不容易声音平息下去,却发现郁娘不在身边。

一个婢子竟能将主子看丢,也不知道她对他到底上不上心。

“回殿下的话,奴才刚刚看到您的婢女已经回去了。”

南廷玉脸色难看下去,向门外斥道:“那去把她给孤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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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厮被吓到,领了命令慌忙离开。

南廷玉阖目躺在床上,右手拇指曲起揉着眉心缓解头疼,神智被酒精稀薄,生出些恍惚感。

片刻,门外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是木门打开的吱呀声,他以为是郁娘进来了,冷着声音道:“你还知道有孤这个主人吗?”

“表哥,是我。”

南廷玉起身,眩晕感忽地冲上脑中,靠着手臂支撑才没有倒下去,他冷冷望向眼前的人。

祈明月手中提着汤盅,缓步靠近,她今日没作艳丽娇俏打扮,只挽了个发髻,戴上一只木簪子,身上长裙也是雪白素净,乍一看……倒有点似郁娘往日里的打扮。

“你怎么在这?”

祈明月没有答他的话,而是道:“我听说表哥喝醉了,特送来醒酒汤,以谢表哥今日许我去大牢中见父亲一事。”

南廷玉眼中嘲讽一闪而过:“舅舅现下如何?”

祈明月闻言,心中不由赞道,还是满秋给的主意妙,知道南廷玉看到她会厌烦,便让她以祈风为话题,这样南廷玉就不会立即让人赶走她。

祈明月挤出眼泪:“父亲很是憔悴,见到我,说对不起我,说太子表哥会在外面好好照顾我……”顿了顿,祈明月继续道,“表哥,我知道我以前做错很多事,让你看笑话了,这几日我想得很清楚,以后不会再缠着你。只希望……只希望你能看在幼时的情谊上,还能认我这个妹妹。”

南廷玉没说话,祈明月心里有些没底,轻轻觑他一眼,见他白着一张脸,神色很是难受的样子。

她又上前几步,担心道:“表哥,你先醒醒酒吧,可别伤了身子。”

南廷玉揉着眉心,没搭理她。

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想到满秋教的话,又以退为进道:“表哥,我没别的心思,只是想要谢谢你,也不想让还在狱中的父亲难过,让他觉得我们表兄妹二人关系疏远。表哥,你就看在舅舅的面子上,喝下醒酒汤,也算作原谅明月好不好。”

南廷玉似乎被她说得烦了,伸出手接过汤盅:“喝完你就出去。”

“是。”祈明月连忙应道,目光一瞬不瞬盯南廷玉。

汤盅放到唇边时,南廷玉动作忽然顿住,眼皮微抬,睨向祈明月,那目光如刀般锋利,几乎要割裂她的伪装。

她心脏乱了一瞬,还以为他察觉了什么,正紧张到不知所措,却又见他俯下身,状似尝了三四口醒酒汤。

祈明月这才舒口气。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你可以出去了。”南廷玉放下汤盅,冷冷道。

然而祈明月并没有动,仍站在原地,眼神痴痴的看向榻上的南廷玉,似乎不论何时,南廷玉都那么好看。

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醒着还是醉着,不管何种姿态,何种神情,皆丰神俊朗,面如美玉。

她情窦初开时,顺理成章喜欢上他,那时,都城又有几个女孩见到他会不喜欢?

人人都想要得太子殿下的垂青,而她是幸运的,因为有着祈风的一层关系,南廷玉遇见她,总会抽出时间和她说上那么一两句话。

每每看到旁人眼中流露出来的艳羡嫉妒,她心中十分风光,只盼能永远这样,留住南廷玉的目光,哪怕他什么也不跟她说。

后来,惠娴皇后告诉她,她未来会是南廷玉的良娣,她心中那份隐秘的爱意便一发不可收拾,毫无顾忌表露出来。

她是太子表哥的,太子表哥也是他的。

如今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人生,重新扳回正轨罢了。

这般想着,她胆子大起来,借着药物的作用脱掉外衫,露出仅着抹胸的上半身,眼中已经没有羞涩,只剩下渴望和期待。

“表哥,你就疼疼明月吧。”

她怕自己会退缩,于是也给自己下了药,逼一逼自己,只当破釜沉舟。

话落,她扑进南廷玉怀中,两只手刚攀上南廷玉的肩膀,便被南廷玉粗暴推开。

南廷玉触碰到她时,察觉到不对劲,她的体温异常的高:“你给自己下药了?”

“是,表哥,明月是真的喜欢你。”她脸色涨红,眼中满是委屈,想不通除了相貌,自己有什么输给郁娘的。

南廷玉暗骂了句蠢才,压抑住怒火:“滚!”

祈明月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心中直打退堂鼓,转眼想到郁娘都可以得到恩宠,自己凭什么不可以,于是她又壮着胆子,像八爪鱼一般缠了上来。

“表哥,我……”

南廷玉一把捏住她的脖颈,反手将她摁到床上,掌心下是颤动的颈脉,仿佛只要稍稍一用力,便能直接拧断她这颗不识趣的头颅。

她还不知道危险,竟伸手去扒南廷玉的衣襟。

他眼中杀气已生,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郁娘的声音。

“殿下,殿下……”

他理智回笼几分,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于是一掌将祈明月从床上扔到地上去。若不是有屏风做缓冲,力道之大,能直接将祈明月扔出去窗外。

祈明月栽倒的声响惊到外面的郁娘,郁娘慌忙推门而入:“殿下你怎么了?”入目先看到的是只穿抹胸,衣不遮体,哀声痛呼的祈明月。

郁娘吓得立即关门、捂嘴、倒吸一口气,动作连贯利索:“天哪!祈小姐,你怎么不穿衣服坐在这里?你对我们殿下做了什么?”

“……”祈明月听到郁娘十分做作虚伪的声音,眸中又羞又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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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那群废物为什么没有拦住郁娘,让人进来了?

转眼一想,方才是她和秦屿拿着秦家令牌,将四楼的侍卫和杂役都调走了,一是怕他们会耽误自己的好事,二是怕他们听到不该听到的声响。

没想到这倒方便郁娘闯进来。

殊不知,也正是她将四楼的侍卫和杂役调离,给了楼下郁娘信号。

“祈小姐,恕奴婢得罪了!”

祈明月此刻正受药物折磨,反应迟钝,眼睁睁看着郁娘抄起一旁的花瓶,对着她的脑袋砸过去。

“你……”她脑袋一痛,口里的骂声戛然而止,眼皮不甘闭上,昏了过去。

郁娘丢掉花瓶,转头换上担忧的神情:“殿下,你没事吧?”

南廷玉此刻曲起一条腿,坐在床上,胸前衣襟散乱。他原先喝了那么多酒也没有上脸,现下脸色却全都红了,连带着眼底也是一片猩红。

迎上郁娘盈满担忧的目光,他合上目,揉着肿痛的太阳穴:“孤无碍。”

郁娘踟蹰环顾一圈:“殿下,您与祈小姐虽未有肌肤之亲,但祈小姐现在身上只剩下个亵裤和抹胸,这般情形被外人知道了,您也要负起责任。”

南廷玉脸色难看下去。

郁娘见状,忙道:“不如趁人还未发现,奴婢将祈小姐拖到其他房间去?”

“嗯。”

郁娘得了应允,飞快拾起祈明月的外衫,盖在祈明月身上,连拖带拽将人带出去。

待她出去,南廷玉缓缓睁开眼睛,望着门边的方向,眼底有着克制的情绪,光是听到她的声音,他就……

须臾,郁娘轻手轻脚折步回来。

南廷玉只觉得她一进门,香盈满室,周身全是她的气息,她的味道。

“殿下,你真的没事吗?”郁娘瞥了一眼一旁的汤盅,看不出来他有没有喝下,她凑到他跟前,“殿下,你的脸好红啊,是不是生病了……”

话落,她作势要去触碰他的额头,却被他一把抓住手腕。

他的眼神红的可怕。

她似乎被他这般模样吓到,后退要逃跑,可手腕却被他牢牢抓住,根本逃不掉。

“殿下,你,你怎么了?”

“孤中了药。”

“什么药?”

他未解释,只目光沉沉睨她。

她先是怔愣,旋即露出恍然大悟状,脸色慢慢涨红,耳朵尖都羞红了:“那……该怎么办?”

他仍拽着她的手腕:“这该是要怪你。”这六个字如玉石碰撞,发出沙哑低沉的蛊惑,听到的人骨头发麻,理智也能烧得粉碎。

若是一般的姑娘听到,早就迷得晕头转向,可郁娘却茫然道:“怪我?怎么怪我?”

“谁让你擅自离开?你若待在孤的身边?孤怎么会中药?!”

“殿下,奴婢没有离开,方才一直在楼下等你,可楼里的小厮拦住奴婢,不让奴婢上去,奴婢刚刚也是斗智斗勇才冲……”

他此刻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线紧紧盯住眼前翕动的饱满唇瓣,只觉得樱唇吐气如兰,丝丝撩撩缠人。

“殿下?殿下?”

她在喊他,声音逐渐无措,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魅惑。

她素来会这样,一声又一声殿下,勾人又无辜,妖冶又温顺,似无心,又似有意,总在不经意间将人撩得心头痒痒的,恨不得,恨不得……

弄死她。

对,是弄死她。

这个念头甫一在心中升起,便如燎原之火,绵延不绝,火舌逐渐汹涌澎湃,只想将一切化作灰烬,也包括眼前的人。

他手腕猛地用力,她整个人便如柔弱蒲柳栽进他怀中,刹那间馨香涌上心头,南廷玉喉结滚动,情潮难以自遏。

“琳琅。”

这还是自那日起名后,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暗哑的音调中,爱欲胶着。

郁娘抬眸望他,湿润的柔光浸满眼底,瞧着似是盛满柔情蜜意,他俯下身,紊乱的气息落在她耳垂处,一片酥麻。

“帮我。”

凶猛的吻铺天盖地而来,郁娘的身体被重重摁下去,摁进万丈深渊中,不过片刻又被高高抛起,抛向九天云霄。

衣服粗暴撕碎的声音遮掩住破碎的低呼。

“殿下。”

笼网捕捉猎物的同时,也进入了猎物的掌心。

同南廷玉的失控不一样的是,疼痛让郁娘意识无比清晰,她垂着眼,浓密的长睫遮掩住游离在沉沦之外的那丝算计。

她的手始终攀住他,肌肤相贴,感受着他,他是风浪之中的一叶扁舟,是她如今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怎么那么香……”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低声喃喃。

她心道,口是心非的男人,往日里嫌弃她身上的香味,床上的时候却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

她将手腕送到他唇边,今日特地涂了玫瑰香蜜:“是它香吗?”

南廷玉抓住她的手腕,放在鼻下,眉头却皱起来,松开她的手:“不是,它不好闻。”

郁娘正好奇,他总是说她香,到底是什么香,下一瞬便见到他低下头,埋首到她胸前,丝丝麻麻的鼻息从她心口传动。

她身体蓦然僵住,扑通的心跳声穿过皮囊,落入到南廷玉耳中。

南廷玉喉结滚动:“是这,香。”

胸口这时传来一丝异样,郁娘本能伸手捂住,结果却被南廷玉一点点分开她的手。

他眼神灼热看着她,眼眸凶狠霸道,喉结滚动,俨然化作一只只剩下原始本能的野兽了。

她面上烧得通红,细弱如蚊求道:“殿下,别看。”

千算万算,没算到今日身子又犯了“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三楼,秦骁方欲睡下,门外忽然听到小厮来报,说是四楼西厢房有些古怪,秦骁心道,南廷玉下榻在东厢房,那西厢房里怎么会有古怪?

为防有人对南廷玉不利,思忖后他拉上沈平沙,携着侍卫直入四楼,上楼后才发觉不对劲。

“侍卫和下人呢?怎么没有人守在楼上?”

一旁的小厮接过话:“刚刚人都被二公子和祈小姐拿着大人你的令牌调走了。”

秦骁瞬间脸色难看下去,咬牙切齿骂了句“孽子”,不知这个孽子在出什么幺蛾子。

一旁的沈平沙闻言,酒意顿时全无,大呼不妙。

恰在这时,秦屿行色匆匆走上来,秦骁一见到他,便犹如见到十恶不赦的罪人,劈头盖脸叱骂:“你搞什么鬼?谁让你把四楼的守卫全调走?”

秦屿缩着脖子,一副胆小怕事模样,心道,这事先不能跟秦骁说,不然秦骁非得杀了他,只盼祈明月已经办成事。

“爹,儿子稍后再跟你解释,刚刚来人传话,说是西厢房有事,我们快过去看看吧。”

秦屿以为祈明月是将事情办成了,现在特地差人喊上他,是想多找几个人来见证,让南廷玉不得不担起责任。

秦骁瞪他一眼,忍着怒火和沈平沙向西厢房而去,众人方一靠近便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声响,似女子断断续续的呻吟。

霎时间,众人面色各异。

沈平沙眉头皱出川字形,这四楼怎么会有女子的呻吟,难道殿下……

不对,殿下纵使喝醉酒也不会行这般糊涂事。

莫非是被人设计了?他们这一行人现在是来捉奸的?

意识到被人利用,沈平沙脸色难看,望向一旁的秦骁,秦骁亦沉着脸,神情不比沈平沙好。

他心中猜得七七八八,此刻想杀秦屿的心都有了。

这是要害死他老子吗?

“父亲,太子殿下该不会有危险吧?”

秦屿说罢,便壮着胆子去推门,放在往日,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太子殿下,如今只得祈祷祈明月能办成事。

秦骁尚来不及阻拦,门已经打开,只见屋内,祈明月躺在地上,肩上盖着长褙子,褙子之下,身体扭动间,隐约可见褙子下露出一截粉色抹胸。

祈明月面上未施粉黛,却是一片潮红,断断续续呻吟声正是从她张开的唇里溢出。

众人见她这般模样,先是怔愣,尔后下意识抬起头,在房内寻找南廷玉的身影,却没有找到。

“表哥……”祈明月意识不清,呢喃唤着南廷玉,嗓音中带着一声轻喘。

众人脸色顿时浮出尴尬,沈平沙剑柄一抬,重新合上门。

“今日之事不许传出去!”

“是。”

秦屿愣怔在原地,这怎么这跟祈明月说的不一样?

祈明月说只要他配合,她一定能拿下南廷玉,届时,二人的婚约自然不作数。

他不喜欢祈明月这种蛮横骄纵的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子,平日里光是和祈明月说话,心中就十分畏惧,若是再将人娶回去,只怕一辈子要被祈明月压制折辱。

是故,当祈明月找上他,威逼利诱寻求他的帮助,他想也没有想就答应了。

可现在太子呢?

房间内怎么只剩下祈明月一个人躺在地上?

秦骁见他还在发愣,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给他一巴掌:“混账东西!”

转眼见沈平沙大步朝东厢房走去,秦骁顾不得生气,跟上沈平沙。

这祈明月应是被人扔到西厢房的,南廷玉没看上她。

想来也是看不上,不然祈风不会和秦家联姻。

如今秦屿糊涂,做出这等蠢事,不知太子醒来后,会如何惩治?

想着太子在宴会上同他说的话,秦骁心中越发恼怒秦屿,只愿不要因为这个蠢儿子,而连累到自己的升迁。

沈平沙方才走近东厢房,便有珠玉破窗而出,径直落在他靴边,吓得他慌忙后退一步,身后的众人也一并后退。

南廷玉的声音从房内传来,语气中似有压抑:“滚!”

“是。”

沈平沙垂首应声,旋即转身给秦骁一个眼色,两人立即领着侍卫轻手轻脚下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听南廷玉的声音,人似乎没什么事,只有被打搅的愤怒。

沈平沙暗暗舒口气。

进了房间,合上门,秦骁再难忍怒火,又是抬手给秦屿一个大嘴巴子,秦屿直接被打倒在地上,两眼冒金花,一时连站都站起不身。

沈平沙在边冷着脸观看,也不阻拦。

“你好大的胆子,你在和祈明月一同设计太子殿下吗?”

“父亲,不……不,我没有,是祈明月的主意,她说……她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我若不帮她,她就要毁了我……”

“混账东西!没有一点脑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犯的是什么罪?”

秦骁上前,一脚踹进秦屿腹部,疼得秦屿哀嚎一声。

“父亲,我错了,你别打了……”

“你若不是我亲生子,我早就一剑砍了你。”秦骁虽不是武将,动起手来却也不含糊。

沈平沙见打得差不多了,才出声拦住秦骁:“秦大人,当务之急是要问清楚令公子怎么回事。”

秦骁收回手,甩着广袖坐到椅子上。

秦屿顶着鼻青脸肿的面庞跪在正中央,战战兢兢开口道缘由。

“是祈明月…她来找我,说是不想嫁给我,想要嫁给太子殿下,但是需要我的帮忙。我心里听了也自然开心,能不娶她那就最好不过,于是我答应她了。她让我劝醉太子,又提前将她藏在四楼上,方便她接近太子,我起初听到她的计划,觉察不对劲,本想拒绝,结果她威胁我……若我不同意,她就要昭告天下,说我非礼她,她要毁了我……我这才不得不答应她。”

“父亲,儿子决计是没有谋害太子殿下的心思,若是太子殿下怪罪,儿子愿意去太子殿下跟前请罪,一人承担所有罪责。”

秦骁闭上眼,脸上怒火未消,心道,自己怎么就生了这么个蠢儿子,还一人承担所有责任?

太子若发怒,他们整个秦家都要遭殃。

本来也不指望他能光耀门楣,只愿他能好好应下和祈明月的亲事,替秦家攀上一条门路,没想到这事也被他弄得一团糟。

现下,秦家若是选择忍下这口气,继续和祈家联姻,那背后免不了要遭人耻笑。秦骁揉着眉心,暂不想联姻的事情,如何请罪才是最为重要。

他无奈看向沈平沙,求助道:“沈兄,你说,如今这该如何是好……”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平沙宽慰道:“秦大人莫急,让令公子将方才的话全部写下来,跪在殿下门前请罪,殿下不是不讲理之人,明日醒过来,自有定夺。”

秦骁闻声,思忖片刻:“多谢沈兄指点。”旋即看向秦屿,表情瞬变,“孽子,还不快写!”

秦屿吓得哆嗦两下,奴才将笔墨拿来后,他跪在地上,颤抖着手臂将祈明月和他之间的事情一一复述出来。

虽是下了令,昨晚银蟾楼里发生的事情不得传出去,可还是有下人没管住嘴,一传十,十传百,事情也在不断传播中变得越来越背离真相。

各种谣言都传了出来。

有说祈明月给南廷玉下药不成,反倒意外和秦屿滚作一团,还被未来公公秦骁捉奸。

也有说南廷玉识破祈明月的计谋,故意将人扔出来,再喊人来羞辱祈明月。之所以这般做,是因为祈明月的父亲祈风被怀疑为图门奸细,南廷玉此举是为了羞辱祈风。

祈风通敌一事本还是个禁忌,蓟州城大大小小官员皆心照不宣不提此事,民间百姓知之甚少,如今因为祈明月这么一闹,事情被传得沸沸扬扬。

祈明月对这一切尚不知,仍沉醉在混乱香艳的梦中,在梦里她如愿以偿,成为南廷玉的女人,成为东宫良娣。

这个梦太过于美好,以致于被丫鬟的声音吵醒后,她犹不愿意睁眼。

“小姐,小姐,你快醒一醒……”

“这里是哪儿?”祈明月终是不耐睁开眼,张望四处,发现自己竟不在南廷玉的厢房,而是身处在一间陌生的房间!

满秋见她眼神混沌,心里忍不住暗骂她蠢笨如猪。

饭喂到嘴里,竟也能出错。

一步步给她安排妥当,她也没这本事爬上南廷玉的床。如今她失败了,导致满秋也不好交差。

满秋挤出两滴泪:“小姐,咱们这下是完了……”

祈明月如被抽走浑身力气,跌坐在地上,怎么也站不起身。

昏迷前的画面纷至沓来,她想起来自己本已经扑到南廷玉的怀中,正欲承欢,可郁娘突然出现,打搅了她的好事,还用花瓶将她打昏!

“那个奴才呢?是她坏了我的好事!”

满秋不答,又挤出两滴泪:“小姐,方才秦家来人,说是小姐中了药,被人丢在这里,我们过来时,看到你……”

“我怎么了?”

满秋咬住唇,一副难以启齿状。

祈明月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检查身上的衣物,好在衫子抹胸还在,她颤着声音:“那秦家的人都看到了吗?”

满秋点点头:“看到了,是秦大人让奴婢过来找小姐的。”

祈明月顿时说不出来话,如被五雷轰顶,饶是她一贯目无规矩,可让未来公公看到自己做出这般荒唐事,依然觉得难堪羞耻,恨不得以头抢地。

她揪住怀里的衣服,惶惶道:“秦家这下看我笑话了。”

以往只有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看别人笑话,何曾被人这样当猴子耍。

……

晨间泛起鱼肚白,郁娘方才睡过去,只是在梦中也不得安生,总有只手在她的身上寸寸丈量。

她嫌烦,把那只手推开,对方愣了下,旋即又伸过来,还故意加重力道,强硬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叩在怀中。

脸颊被迫贴上男人的胸膛,鼻间空气变得稀薄,呼吸有些沉重,搂着她的那只手如火般烈烈,快要灼穿她的肌肤,好在他并没有像先前那般继续“作恶”。

大抵是身子哪哪都痛,让她做起了噩梦,误以为自己还在教坊受刑。神色浮起惧意,呢喃声从口中响起。

“嬷嬷,不要打了……”

“不要再打了……我知道错了……”

南廷玉睁开眼,门外昏暗的光线洒进来,映着怀中人模糊的轮廓,她身子溢出一层薄汗,肩膀在细细颤动,似是做了噩梦。

“嬷嬷,我会好好学的,会好好念字,好好学曲,好好伺候男人……”

她声音细弱如蚊,南廷玉却依然捕捉到几个字眼,眼神微动,盯住怀里的人。

兴许还是没躲过梦里的那场毒打,她的眼泪忽然落下来,一滴一滴,很快便浸湿他光裸的胸口。

他只觉得被她的眼泪落下的地方,泛起密密麻麻的凉,跳动的心脏停下,耳边除了她的低喃和啜泣,便什么也没有。

那些含糊混沌的只言片语,盖住了一段阴晦的过去。

“婶母,不要卖我……不要卖我……”

她哭累了,也哭够了,唇齿间声音渐弱,含着泪沉沉睡过去。

南廷玉却没有睡意,低下头看着她,神情沐在晦暗之中。

窗外,光线徐徐上升,一寸寸塞满房间,怀中人的模样也逐渐清晰。

乌黑的发,白皙的肤,楚楚动人的神情,一点也不像妇人家。仔细看过去,甚至觉得她颊边还有着少女的幼态。

他正这般望得专注时,郁娘眉眼松动,睁开眼睛,同他的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

她意识还未彻底清醒,迎上南廷玉幽深的目光,嘴角忽然向上牵出一抹弧度,露出温顺柔和的笑,笑颜中不含任何杂质。

南廷玉心神一动,眼底凛意徐徐退散,只余一片清明。

“醒了?”开口时他才发现声音十分嘶哑,心道,昨晚出声的是她,怎么自己也哑了。

郁娘的嗓子并没有比他好多少,喉咙涩涩胀疼:“嗯,殿下。”

南廷玉不咸不淡问道:“身子怎么样?”

郁娘轻轻颔首,脸上有着羞意:“奴婢没事。”

他没再说话,目光停在她脸上许久,久到她半边身子都快坐僵了。

她颤颤抬起眼睫,瞟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哭过的缘故,眼神湿漉漉的,如小鹿般怯生生的。

“殿下,奴婢昨晚也推了,推不动……”说着话时,她的脑袋深深埋下去,只留下一截雪白脖颈晃动着南廷玉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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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

顿了顿,南廷玉板着脸道,“这次算作你帮孤解围,孤可以让你提一个要求。”

“那奴婢想跟殿下回都城,想留在殿下身边,若是能再有个名分,哪怕只是小小的奉仪,奴婢也心满意足了。”

南廷玉磨了磨牙:“你倒是会得寸进尺。”顿了顿,他又道,“孤带你回都城可以,但是名分不行。”

郁娘失望的“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强求。

她心里清明,他看不上她,嫌弃她上不了台面,且她在他眼里又嫁过人,自然不愿意轻易给她名分。

不过她提出名分这个要求,也是以退为进,这样便显得前一个要求微不足道。

“为什么不想留在蓟州城?”南廷玉忽然道。

“因为奴婢想跟随殿下。”

说完话,她似乎害羞低下头,心里却在吐苦水,她得罪了祈明月,以祈明月的性子,她若留在蓟州城,无异于羊入虎口,迟早会被祈明月弄死。

纵使她侥幸逃走,去了别的地方,可她弱女子一个,难免会被形形色色的人欺负。要是再不幸沦落红尘,那此前的辛苦和谋划全白费了。

南廷玉不知信没信她的话,睨她一眼,移开视线。

两人之间陷入到沉默中,郁娘忽然想到自己先前做了噩梦,梦到教坊中的事情,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胡话。

她暗中觑他一眼,没有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左右思忖了下,试探开口:“殿下,奴婢昨晚可有说什么胡话?”

“有。”

郁娘一愣,被子中的手紧张攥紧,须臾之间心中已经想好一堆托辞,却听南廷玉慢悠悠道:“你说,你心里其实喜欢孤这样对你,越……越兴奋。”

中间那两字,他压低声音,附到她耳边低声厮磨。

“……”郁娘脸色腾地一下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转而,郁娘想到这话是南廷玉在诓自己,因为两人第一次时……她便这样诓南廷玉了,还真是个记仇的主。

南廷玉哼笑一声,似乎被她发懵的样子逗到,却也未再多说话,起身整理衣服。

郁娘则坐在榻上,忐忑打量他,实在没在他脸上看出异常,这才放下心,以南廷玉的性子,若是真听到什么,应当早就发脾气将她赶出去了。

南廷玉穿好衣服后,随手将她的衣服也扔给她,她接过来,却是一脸尴尬,没有动。

“怎么了?”

“殿下,奴婢的衣服全破了……”

南廷玉扫了一眼她手中捧着的襦裙,坦领和裙摆皆裂开了,脑海中忽有画面袭来,当时情潮涌动,心火难遏,没了耐心,没了温柔,竟徒手撕开她的衣服……

他脸色微微不自在,将自己的外套扔给她。

“还能下床呢?”

“能。”

郁娘穿衣服时,空气中隐有馨香浮动,丝丝绕绕,缠在鼻间。

南廷玉眉心动了几下,隐忍住情绪,磨了磨牙:“你当真闻不到身上的味道吗?”

郁娘穿衣动作僵住,小声讷讷:“奴婢真的闻不到。”不过经过昨晚,她大概猜出南廷玉口里的“香味”到底是什么了。

他这鼻子,比狗还要灵。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的药里掺有那东西,所以他的鼻子才变得比一般人要灵敏。

南廷玉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又背过身,一字不发,没有深问。

等郁娘穿好衣服,南廷玉才推门出去。

长廊尽头,秦屿跪在地上,手中捧着“罪状”,见到南廷玉出来,秦屿跪着上前,砰砰磕头求南廷玉恕罪。

南廷玉拿过罪状,一目十行,这纸上写的东西,同他心里猜测的内容大差不差。

沈平沙和秦骁也早已在三楼候着,听到开门声,二人才敢上楼。

沈平沙见南廷玉脸上并无盛怒,反倒是一派祥和,心中暗暗称异。

旋即,郁娘披着南廷玉的外袍,身子如蒲柳般袅袅而出,见此情形,沈平沙心中瞬间明了。

难怪太子不生气。

难怪昨晚他们一靠近东厢房,太子就发怒将他们赶下去。

“殿下,您可还好?”

南廷玉面无表情点头。

“现下该怎么处置他们二人?”

一旁的秦骁低着头,鬓间几乎要冒出冷汗,在南廷玉开口前,他先跪了下来,他不只是为秦屿求情,也是在为自己,为秦家。

“殿下,是臣教子无方,才使得孽子如此行事,但臣了解他的品性,他并非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此次属实是为自保才做出这等糊涂事。臣心中十分痛恨,恨不得携子以头抢地,以死明心志,证明秦家绝无以下犯上之心。”

南廷玉扶起秦骁:“秦大人,孤为皇室之人,此事涉及到皇室,案件将交由慎刑司处理。不过孤会为令郎说清其中缘由,想必慎刑司不会太为难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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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算是要卖给秦骁一个面子,并没有以此拿捏敲打秦家,秦骁心中悬着的巨石顿时平稳落地,心中欢喜,复又跪下来谢南廷玉。

蓟州城这一片的官员几乎都是姚派的人,所以在今日之前,秦骁对于南廷玉尚有所保留,那么现在,他已经心甘情愿为南廷玉所驱使,“叛变”姚派,成为东宫的人。

“殿下,臣愿效犬马之劳,以报殿下恩情之万一”

“秦大人客气了。”

南廷玉拍了拍秦骁的肩膀,秦骁眼神通红,旋即转身踢秦屿一脚:“还不快谢殿下!”

秦屿连连磕头谢恩。

因着今日下午还要启程回京,南廷玉并未同秦家人过多寒暄,道完别,便在沈平沙的护送下离开银蟾楼。

南廷玉和郁娘坐在马车两侧,沈平沙和一众护卫则围着马车策马而行。

沈平沙声音透过轿帘传进去:“殿下,该怎么处置祈小姐……”

南廷玉冷下脸:“祈明月脑子蠢笨,想不出这样的法子,她身边的丫鬟婆子恐怕有异。舅舅常年在外征战,疏于管理内宅,难免被人在内宅按下暗桩。你先让人将她身边的丫鬟婆子统统抓起来,带回都城严审。至于祈明月,软禁在祈府,在未出嫁之前,命人好生看管住她。”

“是。”顿了顿,沈平沙又道,“此事要只会一声祈将军吗?”

“不必。”

郁娘坐在马车里,不动声色听着二人谈话,她身子疲乏不利索,眼皮恹恹无力垂下,遮掩住眼底一抹深深的嘲讽。

祈明月对南廷玉下药,犯下如此大罪,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好生看管住她”,还想让她和秦屿成亲,当真是对他这位小表妹纵容得很。

沈平沙的声音又再次响起,似有琢磨:“那背后的人是不是想破坏祈秦两家联姻?”

南廷玉眼神微沉:“嗯。”

对方应是知道他不喜欢祈明月,那么祈明月计谋得逞的话,也算是一石二鸟,既能让他对祈明月生出厌恶,甚至连带着与祈风产生隔阂,又能让祈秦两家无法联姻,东宫难以将秦家纳入麾下。

谈话间马车停下,回到金乌苑。

郁娘忍着浑身不适,收拾行囊,她要带走的东西不多。

火火、萧重玄的牌位、卖身契。

这三样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东西去都城都可以置换新的,所以她只比离开萧家时多捎上一个包袱。

她挎着包袱出来,手里拎着火火。

火火黑溜溜的眼珠子,四处张望,似乎意识到要搬走,情绪有点不安,它害怕郁娘把它扔下。直到郁娘将它放进轿子里,它才呜了声,蹭蹭郁娘的手背。

郁娘笑着逗了它一会儿,余光见裴元清提着药箱,朝南廷玉的寝房而去,郁娘连忙小跑过去。

“裴老先生。”

裴元清止步。

郁娘放低声音:“裴老先生是要给殿下看病?”

“嗯,走之前,老夫看看殿下眼睛恢复的情况。”

郁娘担忧开口:“昨晚在银蟾楼,祈小姐给殿下下了……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殿下身上的蛊毒?”她心中是有些愧疚的,她早就知道祈明月的计谋,却没有告诉南廷玉,反而是借此来谋划利益。

裴元清讶然道:“下药?这祈风的女儿真的是胆大包天。”话锋一转,他又捋着胡子,笑着安慰郁娘,“没事的,殿下身上的蛊虫是百毒之母,这蛊虫虽然害了殿下,但也有一好处,能让殿下对任何掺了毒掺了药的东西,一闻便知。”

郁娘:“……”

那昨晚南廷玉到底有没有中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心中狐疑,昨晚碰到南廷玉时,他浑身绷紧,皮肤滚烫,那模样的确似中了药。

可他若闻得出来药味的话……

裴元清已经离开,她还在凝眉沉思,想着南廷玉该不会是故意为之,目的便是想要和她……

一丝奇怪的猜想在心中跃然而出,她心脏忽然一顿,他不是那般纵欲之人,那昨晚是……她在布局,他在撒网?

为的是给个台阶,顺理成章带她回都城?

想到这,郁娘嘴角轻轻牵了下。

“这位大小姐怎么又来了?!”

张奕不耐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郁娘顺着视线抬头望过去,看到祈明月正一瘸一拐,神色匆匆朝这边跑过来。

瞧着情形应是躲开看守的护卫,偷跑而来。

张奕向涂二使了个眼色,涂二和几个侍卫立即上前,拦住祈明月。

祈明月眼中看不到其他人,其他事,只盯着金乌苑的正殿,声音十分凄凉:“太子表哥,我错了,我愿意受罚,怎么禁足都可以,但是能不能在离开前,让我再见你一眼!”

“太子表哥……你出来,再见明月一眼,明月有话要跟你说……”

可惜祈明月接连喊了两声,殿内也没有回应。

涂二冷着脸上前,剑柄高抬,挡住祈明月:“对不住了,祈小姐,殿下先前下过命令,往后只要看到你便直接将你拦下,不必通报给他。”

这段时间,祈明月行径嚣张恶劣,惹得人人厌烦,侍卫们对她也是厌烦至极。

“表哥怎么能如此无情……”

祈明月失神自语,方才她身边的丫鬟婆子都被抓走了,她也被侍卫软禁在祈府,说是太子殿下下的命令。

满秋在被带走的前一刻,附在她耳边,告诉她,太子没有伤她,那肯定是心中还有她。

她若想再翻身,便要立即去找南廷玉求情,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南廷玉最后一面,因为若是见不到,那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她这才趁看守的侍卫不注意,踩着梯子翻墙逃出来,半路上崴伤脚,也一步不敢停留。

郁娘这时踱步走到张奕和涂二跟前,温声道:“张大哥,涂二哥,我的包袱已经收拾好了。”

“好,那等殿下处理完事,我们便走。”

“你也要跟表哥回都城?”祈明月难以置信看向郁娘,伸手欲推开身前挡着的涂二,却没有推动,她气得整张脸都快要扭曲了,只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郁娘。

她原先派人来金乌苑打探过,说南廷玉是不打算带走郁娘的,那时她心里还暗暗在想,只要南廷玉一走,郁娘留在蓟州城,她就让人将郁娘弄死。

郁娘向祈明月微微福身:“是,祈小姐,太子殿下今早改了主意,说要带奴婢回都城。”

话落,郁娘撩起耳垂的一绺乌黑发丝,发丝垂动间露出脖颈深处斑斑点点的印记。

那印记如被火烧出来的一般,从脖颈向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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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明月唇瓣快要被咬出血来,心中懊恼嫉恨,却也无可奈何,昨晚她的一番谋略到最后竟给郁娘做嫁衣。

她自然不信郁娘是恰巧进来的,郁娘心中肯定早有预谋,设计让她背了下药的黑锅,而郁娘却踩着她的头顶,爬去东宫。

“你真是好手段!”祈明月不愿在郁娘这种人面前彻底输了面子,于是又忿忿道:“你是暂时赢了我,但你以为你会一直赢下去吗?我的手帕交宣丞相嫡女,宣若薇,仙姿玉色、才貌无双,她是惠娴皇后早已内定的太子妃人选,也是太子表哥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你同她相比,天上地下,判若云泥,你连她的一根毫毛都不如。”

顿了顿,祈明月又道:“所以你以为你跟着回都城就能扶摇直上,尽享荣华富贵了吗?那不过是死的更惨罢了。”

郁娘淡淡笑着应对:“祈小姐你还是先操心一下自己吧。”

远处一队护卫急匆匆向这边找过来,看情形应是来找祈明月的。

郁娘也不想再同她纠缠太多,只款款一笑:“祈小姐,后会无期。”

“你……”

祈明月性子躁,郁娘不过是三言两语,便能把她气得柳眉倒竖,她想上前撕扯郁娘,却被身后的护卫直接扯着胳膊架走。

这群护卫怕被斥责看守不力,压根顾不得怜香惜玉,将她连拖带拽弄走。

直至她离开,也没见到南廷玉的身影。

寝房。

裴元清在给南廷玉把脉。

南廷玉一夜未睡,眼下一片乌青,精神瞧着倒是不错,眉目平静,心情看着也不错。

裴元清一边捋胡子一边道:“殿下眼睛酸痛,只是张目达旦所致,并非眼疾问题。殿下放心罢,这段时日眼疾未复发,想来已经彻底痊愈。”

“多谢老先生。”

裴元清笑了笑:“说来奇怪,昨日殿下可有什么奇遇?殿下额头上的两个粉痤竟一夜之间消失了。”

南廷玉神色略微不自在,没说话。

门外这时响起郁娘的声音,“殿下,距离启程的时间还剩下一刻钟。”

南廷玉并未抬头,辄然道:“孤知晓了。”

旋即,他又绷着个脸,向裴元清道:“老先生,麻烦您给我两瓶治……擦伤和红肿的药。”这话说得非常生硬,就像有人拿着刀架在他的脖子逼着他说。

“是。”裴元清唇边笑意加深,低下头在药箱里一番翻腾捣鼓,摸到两个小瓷瓶,放到案几上。

·

铁骑军一千八多士兵驻扎在蓟州城城南之地,行军号角声从城南传至城北,声音悠扬绵长,在蓟州城上方经久不散。

这号角声明明一样,可却让人觉得不同,来时的号角声威武庄严,充斥着千军万马的汹涌澎湃气势,然而回程的号角声旋律却轻快明媚,让人怡情悦性。

变化的不是号角,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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蓟州城的百姓一早便站在城门口,自发夹道送别他们。

鞭炮声在前开路,百姓纷纷围上前,将手里的水果干粮甚至还有熏过香露的手帕塞给给铁骑兵,铁骑兵们实在深情难却,一只手抱着东西,一手同他们挥手告别。

回程的路,南廷玉和郁娘坐在同一辆马车中,郁娘没什么精神,恹恹靠着轿撵,耳旁是车轮辚辚声和马蹄嗒嗒声交错。

她在这种声音中陷入到沉睡。

车轮压到石子,马车颠簸晃动一瞬,郁娘身子径直栽向对面,恰好栽到南廷玉怀里,她似是睡意浓重,咕哝唔了声,眼皮都没有睁开又继续睡觉。

南廷玉本想推开她,看她睡得那么香,又皱着眉收回手。她半边身子偎在他手臂上,柔软如纱,轻到重量几乎可以忽略。

她都已经待在他身边一个多月了,怎么还未长点肉?

脸庞看起来十分消瘦,只不过身段倒是玲珑有致。

南廷玉气息倏然僵住,他拿起折子,僵硬撇开视线。

郁娘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到醒来已是深夜,马车内光线昏暗,她下意识便掀开轿帘看向外面,只看到山川草木浸在夜风和月色中的黑色轮廓,虚虚实实,如摇动的剪影。

今晚月色明亮,便于夜行,军队没有休息。

她放下帘子,挪动身体,似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靠着南廷玉,吓得仓皇抬头,眼神猝不及防和南廷玉对上。

不知道他已经盯了她多久。

她怯生生开口:“殿下。”

南廷玉半边身子已经麻木,面上淡淡:“没长骨头吗?”

郁娘连忙坐直身体,向后挪动几步,远离他。

南廷玉见状,脸色似乎更难看了。

“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郁娘觑他一眼,“殿下你怎么不将奴婢叫醒?”

“你睡得跟猪一样,孤叫不醒。”

“……”郁娘。

气氛沉默片刻,南廷玉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两个小瓷瓶,随手扔到她面前,他什么话也没说,又闭上眼睛阖目养神。

郁娘看看他,又看看小瓷瓶,见到小瓷瓶上写的是擦伤和治疗红肿的药物,脸色腾地一下红了,声音轻轻道:“多谢殿下。”

南廷玉眉心微动,没理她。

她拈起药瓶,本欲揣进兜里,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微闪,一丝笑意从颊边掠过。

她背对南廷玉,解开身上的翠绿褙子,露出绣着花纹的白色肚兜,原先光滑白皙的后背,现在增添许多青红交错的手指印,倒衬得皮肤越发娇嫩。

南廷玉听到窸窣声,轻抬眼皮,虽然马车内光线昏暗,倒也不是什么都不看清,她后背光裸,脖颈上系着的两根白色带子十分显眼,将那截脖颈衬得纤细柔软。

他呼吸微滞,心道,让她擦药,没让她在轿辇里擦药。

还真不知羞。

罢了,她……估计对这种事早就不放在心上。

郁娘挖出一点药膏,细细涂着胸前、腰上,这两处是重灾区,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

药膏起初挨到皮肤,有点刺疼,不多时丝丝凉凉的,甚是舒服。

轮到涂脖颈时,尚能勉强够得着,然而后背却是怎么也够不着,她几次失败后,忽然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身后贴上她,耳朵上方传来南廷玉的声音。

“你是故意的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嗯?”郁娘抬起头,轻轻觑南廷玉一眼,眼神无辜如稚子,反倒显得南廷玉心思龌龊。

南廷玉没答话,冷着脸从她手里一把夺过瓷瓶,将膏药涂在她后背上。

她身子陡然僵住,弯曲的脊背线条绷紧挺直,比木头桩子还要僵硬。

他见她这般反应,心中哼了哼,突然生出一丝玩味,于是故意放慢手中动作,指腹绕着青紫痕迹打圈。

“殿下,别碰那儿,”郁娘蓦地一激灵,身子向前倾去,躲避他的触碰,“痒。”她喊出来的声音没有克制,清晰传出马车外面。

几个靠近马车的铁骑兵瞬间连马都骑不好了,手足无措,勒得马儿原地哼哧打转。

南廷玉听着杂乱的马蹄声,眼神黑下去。

这下他便是在马车里什么没做,也说不清了,色令智昏这四个字怕是要落在他头上。

“别动。”他伸出手揽住她的腰,只是稍稍一带又将她给拽回来,“还想不想擦药了?”

两人的身体甫一靠近,便觉热潮腾腾升起,迅速笼罩住全身,从指甲到头顶,从皮肤到骨头,皆是灼热和喧嚣。

郁娘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变化,几乎是一瞬间就……

在这个时刻,她思绪竟还能想远,想到以前在教坊中,嬷嬷教她们如何判断男人。

男子,或成亲五年,或超过二十五岁,八成心有余而力不足。

能抚之即变,坚如镔铁者,九成为少年。

这少年中,持久不怠者,更是极品,但也不过一两成。

南廷玉似乎又是这一两成中的佼佼者。

实乃,不俗。

南廷玉瞥见她眼神恍惚,一副遐思飘远的模样,心里忽生一股无名火,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竟然还能想别的。

他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她被迫迎视他,漆黑的瞳仁睨着她:“想什么呢?”

郁娘收回神,耳根浮起古怪的红晕,心道,她方才想什么是绝不能告诉他,不然她这张脸皮都不能要了。

这时,马车忽然上下颠簸,她腰肢猛地向后撞去,只听到南廷玉喉间发出一声痛呼声。

她惶惶低下视线,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南廷玉发白的面庞,蹙眉小声道:“殿下,你……那没事吧?”

南廷玉眼里压着怒火:“你又是故意的吧?”

“奴婢真没有那么多的故意。”郁娘一脸委屈状,“不若到下段路,奴婢单独坐马车?”

启程前她本已经坐进自己的马车,还和火火玩耍了一会儿,结果被张奕喊走,说是南廷玉叫她过去随身伺候,这才不得已上了南廷玉的马车。

她私心更想陪伴火火,毕竟火火没那么难伺候,只要吃饱喝足就行。

南廷玉见她委屈的模样,心火窜得更旺了。

这段时间,总是上火。

难以克制。

转眼想到,他既然已经被当做色令智昏,何必再克制,不把这名声坐实,也就太吃亏了。

他眼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深了几分,沙哑开口:“过来,孤继续给你擦药。”

郁娘心里发怵,总觉得他说这话时眼神不像是要给她擦药,而是想要将她生吞活剥。

她没法拒绝,只得梗着脖子,胆战心惊将后背对准南廷玉,南廷玉倒是装模作样,先是给她擦了几下药,然后手指勾上那两根纤细的带子。

只随意一挑,白色抹胸便松软掉落下去。

郁娘心口骤然一凉,吓得慌忙环住身体,回身看向南廷玉,却被南廷玉一把叩在胸膛中。

马车复又颠簸起来,她身子不受控制下滑,眉眼落到他腰间紫金蹀躞带上。

“……”她脸色涨红,眼中有恼有羞,有怯有娇。

还不待她反应,他胳膊用力一提,又将她整个人抱到大腿上。

他附到她耳边,声音有着克制:“有些地方擦不到……”

大手顺着她分明的脊骨向下。

“它可以帮你擦。”

“……”

郁娘心中骂了句无耻,见他还真的涂了药在上面,羞得她闭上眼,状如死鱼。

她咬着唇,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只盼那那马蹄声、车轮声更响亮些,遮住轿撵中的一切。

一炷香后,南廷玉将她的后背猛地抵到马车上。

她差点吓得叫出声,想到那轿帘晃动,极有可能被人看到帘内情形,她整个人紧绷着,惊吓着,这般模样却也越发讨好南廷玉。

南廷玉斗志不减。

郁娘到最后已然张着嘴,眼色恍惚,千丝万缕的媚态似风般入骨,包裹住她整个人。最后剩的那点神智,只用来懊恼。

懊恼她先前勾引的举动了。

她确实是故意当着南廷玉的面擦药,本是想在行军路上,好好“固宠”一番,回到都城后日子能好过些。

没想到,现下她日子就已经不好过了。

等她再醒过来,天色已经黑下去,军营驻扎在一处山林间。耳边蝉鸣蛙叫不休,她身上已经粗粗清理过一遍,只是稍一动弹仍有感觉。

她呆了呆,一时不敢再动。

南廷玉此时恰好掀帘进来,撞见她那呆住的面庞,只觉她颊边绯意妩媚动人,面对她流露出嗔怪的眼神,一时竟也觉得可爱。

“饿了吗?”

往日他自然没有心思关心郁娘饿不饿,但想到方才将她好一番折腾,心中愧疚,便让人给她准备了吃食。

她扯了下身上盖着的毛毯,有气无力道:“不饿。”

南廷玉:“当真?”

“嗯。”

他难得有耐心,复又劝道:“垫垫肚子也好,不然下段路只能吃干粮。”

比起硬邦邦的干粮,那还是热乎乎的吃食好一些。

郁娘心中被说动,哑着嗓子小声道:“殿下,那……有没有汤?”

南廷玉端了鱼汤给她,她小口喝着,夏夜燥热,喝完一碗汤,鬓间已渗出点点汗珠。

她放下汤碗,抬头看向南廷玉,发现南廷玉凛了凛眉,神情略不自在。

她揪着身前的毯子:“殿下?”

南廷玉没说话,只突然转身离开,留下一脸惘然的她。

他又怎么了?

南廷玉大步而去,一直行至森林深处方才停下脚步,他眼神幽幽,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仅是看到她鬓间的汗便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一定是以前克制太久。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回城的路,因为没有押送粮草,行军选择小路近路,路途多有颠簸,时间却缩短近三分之一。

郁娘身子弱,高强度行军数日后便有些吃不消,再加上南廷玉上次在马车中的索取,导致她这一路都无精打采。

这日,军营驻扎在溪边。

她身子养好,也得了空闲,牵着火火在溪边喝水。

火火原先还只有成年男子鞋底那般大,如今长高许多,也长胖许多,身高已经到郁娘的小腿肚。

郁娘抱起它掂量了下,估摸它有二十多斤。明明她吃什么,它也跟着吃什么,为什么它哐哐长肉,她反倒没什么变化。

她捏了捏它肉嘟嘟的小肚皮,它很是顺从,四肢朝天任由她触碰。

她笑着收回手,它还意犹未尽,用脑袋拱郁娘的掌心,示意她继续摸它的小肚皮。

她和火火正玩得正开心,南廷玉的声音猝不及防在身后响起。

南廷玉:“姚家派来的刺客返回去了?”

沈平沙:“是,探子来报,说是他们本已抵达蓟州城北方的莫村,但不知是何缘由又全部撤回去。”

南廷玉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还真是可惜。”本以为还要有一场仗要打。

二人说着话间,看到郁娘“鬼鬼祟祟”抱着个东西,背对着他们,似乎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她没有打招呼,迈步就要走。

南廷玉沉声:“干甚么呢?”

郁娘脚步戛然而止,依然没有转过身,只弯下腰虚虚行了个礼:“殿下,沈督军。”

“怀里抱着什么?”

郁娘心中哀嚎一下,明明今日见南廷玉一直坐在轿辇中,她才敢出轿子遛火火。

这段时间,火火一直待在轿子里,舟车颠簸,它也不好受。她想让它出来透透气,偏偏这般倒霉,出来还没有一会儿又遇到南廷玉。

她僵着半边身子,不情不愿扭过头去,怀里的火火半边屁股歪在下面,只肚子则被堪堪搂住,四肢四仰八叉,兴许是被勒得喘不过来气,它眼白上翻,瞧着很是滑稽的模样。

南廷玉正要开口,火火先叫了起来。

“汪汪,汪汪……”

这几声犬吠中气十足,嘹亮刺耳,掩盖住南廷玉的声音,南廷玉脸色瞬间阴沉下去。

这小东西还挺会压制人的。

郁娘一把捂住火火的嘴,慌忙解释:“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欺瞒殿下。只是因为这小狗从马夫手里曾救过奴婢,若没有它,奴婢那日恐怕就要被那马夫欺辱了,且它为了救奴婢,尾巴还断作三截,奴婢心里很感激它,已经将它当作亲人,还请殿下能允许奴婢收留它。”

火火嘴巴被捂住,叫唤不出来,看郁娘紧张说话的模样,以为南廷玉是个坏人,口里呜呜威慑声不断,想要吓走南廷玉这个坏人。

南廷玉:“……”

莫名讨厌这只被郁娘抱在怀里的狗。

他阴沉着脸,想到这些时日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总是时不时端着剩饭进入后面的小轿,原是在喂这只狗,不由磨了磨牙:“你让这只狗坐在马车里,竟敢让孤的铁骑军驮一只狗?”

郁娘嗫嗫道:“火火它受伤还未好。”

“不是尾巴断了?怎么四条腿也不能走路?”

郁娘:“……”

一旁的沈平沙侧目看向南廷玉,但见南廷玉语气虽然不耐,可眼底却无一点怒色。咄咄逼人的姿态中也不见威慑和压迫,倒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雷霆万钧皆是嬉戏玩趣。

沈平沙咳嗽一声,打断二人的谈话:“殿下,这条狗聪明懂事,士兵们也都知道它的存在,心里很喜欢它。”这狗跟着军营舟车劳顿,却一点也没有掉膘,便是因为铁骑兵们的剩饭都给这狗吃了。

南廷玉睨了沈平沙一眼。

沈平沙立即闭嘴。

郁娘又弱弱开口:“殿下,当初将它送给我的小丫头说它是犬王后代,你看它面目周正,身形矫健,是有犬王之相。”

南廷玉扫了一眼火火,它四肢胖嘟嘟的,肥的跟个猪一样,她怎么好意思说出面目周正、身形矫健的话?

至于犬王之相……

南廷玉收回视线,冷冷道:“你若执意收留它,孤也不会跟一只狗过不去,只不过你将来莫后悔,它野性难驯,非常人能驾驭。”

郁娘见他同意,忙道:“是,谢殿下恩准。”她抬起火火两只的前爪,向南廷玉做出作揖动作,以示讨好和感谢。

“火火,快谢谢殿下。”

火火撇头,不情不愿。

南廷玉见状也撇头,哼了声,面无表情离开。

沈平沙则心中暗暗纳罕,不懂这条小胖狗怎么能让南廷玉给出“野性难驯,非常人能驾驭”的评价?

他仔细打量火火,见它眼睛似两颗黑玛瑙,幽深通透,因为生气又显得有几分威风。耳朵也早已支棱挺立起来,耳朵尖直冲入天际,瞧着很有气势。

他看着火火,越看越觉得熟悉,忽然想起什么,顿时明白南廷玉先前为什么会对火火有“偏见”,不许郁娘养它。

那时小丫头将火火交给郁娘,他没注意,也没多想,只当是一只普通的土狗罢了。

“郁娘子,你不要怪罪殿下,殿下其实也是在关心你。我刚仔细看了下,才发现火火并非普通的狗。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先前在须薄山遇袭时,那些匪贼手里牵的恶犬?”

郁娘回忆了下,轻轻点头。

她有一点印象,但不多,只记得那个三把手鬼罗刹的尸体边有两只恶犬相伴。

“这火火应当是恶犬的后代,我和殿下当时商讨过,那些恶犬不是普通的土狗,是经过驯化的狼犬。”所以说火火为犬王也不假,等它长大了,要比一般的狗高大威猛,也比一般的狗野性难驯。

心里方这样想,沈平沙下一瞬却看到这野性难驯的狼犬竟然伸出舌头,温顺舔舐郁娘的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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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怔愣住没搭理它,它又去蹭郁娘的下巴,哼唧着求关注,哪里还有一点狼犬的凶猛风范?

郁娘缓过神,惊叹道:“原来火火这么厉害啊。”

沈平沙:“……”重点是这个吗?

“难怪火火长得这么俊,这么聪明,这么勇敢,这么……”

沈平沙:“……”

·

这个小插曲过后,行军路程一路顺畅。

如此六七日后,军营回到乾朝的都城,金宛。

金宛如今是郁娘来过最北方最远的地方,这里的一切都对她有着十足的吸引力。

自入城后,她便偷偷掀开轿帘向外张望。

金宛的官道砖石混铺,能容乘车六轨,远比其他地方宽阔平坦。这么一对比,鸾州城、蓟州城都显得小家子气许多。

官道两侧,八月木芙蓉开得正旺,花蕾满枝,白色的、粉色的、朱红色的花朵,争奇斗妍、吐香喷艳。

适时暖阳初升,霞光披拂,古铜色城门沐浴在千丝万缕的光线之中,铁骑兵浩浩荡荡驶过城门,整齐规划、训练有素行走在中央大道上。

城内万姓胪欢,奔走相告,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耄耋之年的老人都出来夹道欢迎,无人不眉欢眼笑,不欢呼雀跃。

响彻云霄的炮竹声在前方开路,遮掩住马蹄声、车轮声、欢呼声,被这些声音包围住的主角们骑着高大骏马,穿着威严森冷的铠甲,神采飞扬之姿引得姑娘们春心芳动。

无数手绢扔向铁骑兵。

“太子殿下……那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人群中忽然有呼喊南廷玉的声音,继而太子殿下这四字绵延不绝,五颜六色的手帕更是如雨般呼呼而下,郁娘本来还想张望外面的风土人情,见此情形,吓得连忙放下轿帘。

不多时,马车上方已经堆满手绢,当真是“其人如玉,空教掷果盈车”。

郁娘觉得马车似乎变重,速度慢下许多。她抬起眼角看向南廷玉,南廷玉始终闭目,端坐在马车里,神情不受外面的喧闹声影响。

郁娘心道,他应是从小便众星捧月,对旁人的爱慕早已习以为常,兴许还会觉得旁人爱慕他,那是对方的荣光。

就连祈明月那般美人,衣衫半解引诱,他都不为所动。

更何谈马车外面的那些姑娘,这世间注定要有许多女子枉付一番心思。

郁娘想,自己若对他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下场恐怕不比祈明月好,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南廷玉对她是什么感情,她心里十分门清。

第一次同床共枕时,他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后来朝夕相处中,他亦没有多问她的事,他不关心她前半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不关心她的前夫是谁,她的“孩子”是什么样,她为什么会成为药娘。

没有多问的缘故便是没有好奇,没有好奇,是连喜欢的第一步都没有,自然谈不上有感情。

正在遐思中,忽然听到沈平沙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殿下,臣先率军在营地安扎下去,稍后再跟随殿下入宫复命。”

“嗯。”

士兵随着号角声朝军营方向而去,同南廷玉的马车分开。

去时两千铁骑兵,回来时只剩下一千八,蜿蜒长队走了五六分钟才和南廷玉的马车彻底分开。

道路两侧欢呼声渐弱,车轮辚辚声分明,桂花香穿过帘缝涌入鼻尖,郁娘心跳这时忽然加速,竟然有一些紧张。

东宫,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是她未来的容身之所。

也不知道这个容身之所这次能留多久。

想到这,她抬头看向南廷玉,帘子晃动中,他的半边张脸在光线里明暗不定,眉眼一片肃然冷寂。

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他忽然睁开眼睫看向她。

她匆匆瞥开头。

马车这时停下,一阵行礼声规整响起。

“见过太子殿下。”

旋即,一只略显苍老的手掀开帘子,一戴着三山帽,面上干净无须的老太监露出脸来,笑意在他的眼角嘴角上堆出皱纹,显得和蔼近人。

“殿下。”安公公温和唤了一声南廷玉,视线看到南廷玉身后的郁娘后,陡然愣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迎着安公公惊讶的目光,轻轻福身向他行礼。

安公公缓过神,微笑着算作回应,伸手扶南廷玉下来,看着南廷玉的面庞,叹道:“殿下瘦了。”

南廷玉笑道:“安公公也瘦了,府邸近日可还好?”

“好,一切都好,只盼着殿下回来。”

说着话间,安公公又向郁娘看去,正寻思怎么问合适时,南廷玉先开了口。

“她是孤在路上收的奴婢,安公公,稍后孤进宫,你安排她起居,教她府邸的规矩。”

“是。”安公公面上温声应道,心中却纳罕。

这女子是殿下收的奴婢?

殿下不是不让奴婢近身吗?又怎么和奴婢同乘马车?

且这奴婢长得……

纵然他是个公公,也不得不说,她的面庞长得是妩媚俏丽,身段是娇娇啻啻,这般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儿,竟只是个普通奴婢?

又看她面庞素净,莫说是逗坑痣印,便是连根汗毛都不见,一双手亦是葱白细嫩,一看便是用蜜糖罐子养出来的娇人儿。

安公公心思转了转,约莫猜出来郁娘和南廷玉的关系。

这下,心中十分骇然。

太子殿下竟然开窍了!

郁娘左右肩各挎一个包袱,没甚么形象,下了马车后,又从后面的轿子牵出火火,她本该如普通婢子那般,眼观鼻鼻观口,可现下正是新奇,忍不住抬头打量东宫。

赭色大门上横着一块楠木牌匾,鎏金字体斜飞张扬,上书长乐宫三个字。

原来人们口里的东宫,实际上叫做长乐宫。

大门两侧跪满奴仆小厮,各个皆低着头,不敢张望,南廷玉进府后,一众下人这才站起身,亦步亦趋、有条不紊跟在南廷玉身后。

谁先走,怎么走,每一步似乎都排练过千万遍,不出一丝差错。

礼仪姿态则是低着头,躬着身,双手交叠在腹前,人人皆穿灰色制士圆领长褂,搭配黑色布鞋,瞧着干练又沉稳。

郁娘牵着狗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另类。

她上前去追南廷玉,脚步走得快,不知是不是让火火误会了,火火突然撒开蹄子往前跑,连带着她的身体一同跑起来,吓得她失声大叫:“火火!”

声音还不及她的速度快,一众仆人下意识抬起头,只觉得一道白影忽地从眼前掠过,掀起空气一阵鼓动,再一转眼,又见一条狗似箭一般拖着那道白影冲向前方。

火火没有转身,竟然直直撞向南廷玉。

这一刹那的变故,让整个长乐宫上下七十多个奴仆瞠目结舌。

在看到长身玉立的太子殿下被狗撞的身形不稳,踉踉跄跄向后倒去时,众人脑中似有灭顶之灾呼啸而来,轰隆隆之中,脑海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好巧不巧,南廷玉向后摔倒之际恰是砸在冲过来的郁娘身上,两人身体交叠一起,双双坠地。

他反应迅速,一只手精准叩住郁娘的后颈,倒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下的力道皆砸在他的手指上,他额头重重撞到郁娘的额头,顿时两人眼冒金花,头晕目眩。

“殿下你没事吧?”安公公率先反应过来,伸手将南廷玉从地上扶起来。

南廷玉咬着牙站起身,阴沉瞪向郁娘,语气中有着凶狠:“孤早就说过,这恶犬野性难驯!”

郁娘顾不得疼痛,从地上爬起来为火火解释:“殿下请恕罪,方才是奴婢小跑想追上殿下,这才引得火火误会,它以为奴婢在跟它玩。殿下你若要惩罚,便惩罚奴婢吧。”

“你倒是和这恶犬感情深厚,那孤就成全你。”

“殿下,你看……”

安公公的声音突然打断南廷玉的话,南廷玉转过身,顺着安公公手中拂尘指去的方向,看见火火从花坛中跳出来,嘴里咬住一条毒蛇。

那毒蛇腹部碧绿,双目赤红,正拼命扭动挣扎,可怎么也逃不离火火的獠牙,于是毒蛇便将身体盘成个圈意图箍住火火的嘴巴。

下人们见此情形倒吸一口气。

“是剧毒青腹蛇!”

“这青腹蛇是哪里冒出来的?”

话方落下,又见到花坛中窜出来一群青腹蛇,这些蛇似乎经过特殊训练,只朝正中间南廷玉所在的方向冲过来。

侍卫们立即围住南廷玉,拔出长剑挥去,一部分毒蛇直接被斩断蛇身而亡,还有一部分反应灵敏,竟攀着剑腾腾而上,吓得侍卫纷纷弃剑而退。

郁娘见也有毒蛇向自己而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道:“殿下,快把衣服脱了!”说着话间,她也飞快脱下外衫。

南廷玉似也反应过来,一把扯掉身上的长袍,连带着郁娘的外衫,一同扔向远处。

果不其然,二人扔掉衣服后,那些毒蛇瞬间改变方向,发了疯般朝衣服所在的位置冲过去,不停撕咬盘缠地上的衣服。

这场景十分骇然,众人皆瞠目不语。

安公公心道,毒蛇数量如此之多,且目标明确,恐非意外。那幕后之人故意选择在殿下大胜而归这一日,利用毒蛇来行事,即便不能伤到殿下,也能恶心殿下一把。

他转身正想询问南廷玉情况,见南廷玉将侍卫的外衫披到郁娘身上。

他冷着脸:“穿好。”

郁娘捏着衣襟,点点头。

安公公顿了顿,才上前道:“殿下有无受伤?”

“孤无碍。”

“殿下这衣服是怎么回事?”

南廷玉解释道:“那幕后之人能控制毒蛇向孤而来,想来是在孤身上做了文章。孤这一路皆在马车内,那人只能将药物浸入巾帕,再扔到孤的马车上,让孤身上沾惹到气息,才引得这些毒蛇围攻。”也连带着郁娘跟着遭殃。

想到这,他又向郁娘看过去,她这次倒是反应的快。

没那么愚钝了。

安公公仍心有余悸:“此人还真是歹毒。”

南廷玉没说话,脸色比之前更为阴沉。

另一边,火火还在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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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娘急得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帮火火,害怕激怒到那条蛇,进而咬到火火。

这时,南廷玉抽出护卫腰间别着的长剑,大步向火火走过去。

郁娘急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慢作一步:“殿下……不要伤……”

鲜血瞬间从火火嘴角处喷溅出来,它口中的毒蛇眨眼间被斩断为两截。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开,却还各自在地上拼命鼓动,场景很是瘆人。

郁娘顾不得其他,扑到火火跟前,掰开火火的嘴巴,仔细检查,见它嘴里有血,却没有伤口,想来是青腹蛇的血。

又仔细检查一遍,见它身上也没有被毒蛇咬到,她这才长呼一口气,抱着火火的脑袋,差点要哭出来。

方才南廷玉拿剑,她还以为南廷玉要连带着火火一同砍了。

须臾,缓过心神,她心思转了一圈,抱着火火以退为进:“殿下,方才火火不管不顾冲撞殿下,实则是发现了毒蛇,想要救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它的一片好心之上,饶恕它的鲁冲撞为。”

火火虽然跟南廷玉不对付,却还聪明,从不会主动攻击南廷玉。

南廷玉睨向郁娘怀中的火火,火火咧着嘴,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蹭着郁娘的脸颊,笑容里满是殷勤讨好。

它看都不看他一眼,哪里像是为他拼命?

它分明是为了郁娘。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一只狗这么碍人眼。

它若不是个母的,他早就将它阉了。

安公公命人将毒蛇和衣服处理干净,也出声帮着话:“是啊,这狗瞧着不过几个月大,鼻子竟这般灵敏,方才若不是它冲在前面,发现花坛中藏有毒蛇,待殿下走到花坛边,毒蛇倾巢出动,届时,躲闪不及,后果不堪设想啊……”

二人一唱一和,将火火说成了救主大功臣。

南廷玉收回剑,散漫道:“那孤晚上多赏它两根骨头。”

郁娘:“……”小气鬼。

安公公笑了笑:“它喜欢吃什么骨头那还是这位娘子清楚,不若殿下将赏赐予给这位娘子,由她多多照顾小狗便是了。”

郁娘眼神感激的看了一眼安公公,他这话是将赏赐要到她身上,那自然不可能给两根骨头就能打发。

南廷玉瞥向安公公,安公公坦然一笑。

南廷玉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既然安公公这样说,那便按照长乐宫的惯例进行嘉赏。”

郁娘不知道惯例嘉赏是多少,不过此刻心里开心的是火火刚来长乐宫,就救下南廷玉,算作南廷玉的“救命恩狗”,那往后在长乐宫就没有人敢随意欺负它。

她的脸面也跟着沾光,起身行礼:“谢殿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经此这么一耽搁,南廷玉尚未来得及在府邸坐下,便又被皇宫里的来人喊走。

安公公要陪他进宫,他淡道:“不必,孤带些侍卫即可,安公公你留在长乐宫处理事宜。”

“是。”

南廷玉坐上马车,安公公和一众下人站在门外,一直目送南廷玉离开。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安公公才收回视线:“好了,你们各忙各的事情去罢。”

一众下人顿时作鸟兽散状,倒是有几个胆大的一边走,一边不忘偷看郁娘。

先前有南廷玉在,他们得守规矩,不敢明目张胆抬头,可心里还是对郁娘产生好奇。

她是新来的婢女?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美艳的婢子?

霎时间各种猜想在他们心中浮现出来,有些嘴碎的已经围在一起讨论郁娘。

郁娘倒不知道自己进入长乐宫的事情,引起那么大的讨论,像是一块小石子投入湖中,瞬间激起层层涟漪。

这第一层涟漪是长乐宫内部。

第二层涟漪是整个都城的官家贵女之中。

安公公领着郁娘入府,向后院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思索,太子说她是婢女,那他也只能暂且将她安顿在下房。

靠近太子寝宫的下房,住的皆是公公和侍卫,不便安排她入住,整个长乐宫只有一个烧火丫头,不知她是否介怀和烧火丫头住在一起。

若是介怀,那便破例给她一间下房。

他望向郁娘,温声开口:“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姑娘?”

郁娘笑着回道:“安公公,你唤奴婢一声郁娘子吧。”

“好,郁娘子,目前府中只有一个烧火丫头是女子,她住在北侧厢房中间,郁娘子是否愿意和她同住?”

郁娘点点头:“可以。”

这般爽快的回答,让安公公一愣,旋即他对她又生出些赞赏。

郁娘子模样娇气,性子却不娇气。

二人说着话间走至回廊尽头,眼前风景骤变,一圆形荷塘坐落在庭院中央,白粉色水芙蓉开得旺盛,在叶子中探出头,宛若婷婷少女随风摇动碧绿裙裾。

池中央层层叠叠的石峰堆成错落有致的假山,山脚下池水流动,隐有五颜六色的锦鲤游过。

池塘后方是一仿古双层八角亭,白玉石铺作小道,小道两侧木栏雕刻出黄蟒纹路,蟒首延至湖中央。

八角亭左侧是两栋阁楼,分别为藏书楼,议事阁,其精美程度自不用多说,画栋飞甍、雕栏玉砌,一瓦一砖皆气派非凡。

右侧则坐落着库房、柴房、下房,一直延伸到尽头。

后方是一片种着慈孝竹的竹林,跃过竹林,才是南廷玉日常所在的寝殿,望舒殿。

四周草木苍翠欲滴,枝叶扶疏,望舒殿位于其中甚是宁静祥和。

郁娘原以为金乌苑已经够宽敞明亮,华丽奇特,现在和长乐宫这么一对比,高下彰明较着。

长乐宫是仙境落入凡尘,是顶尖权欲的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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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过才只看到长乐宫的三分之一,心中便已经叹为观止。

安公公带她行至一处下房,停下脚步,喊着名字:“苗苗,苗苗……”

不一会儿,屋里便传来一道口齿不清的回复声。

“来了来了,安公公……”

木门打开,一个体形高大,臂膀宽阔的烧火丫头走出来。

她后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穿着灰扑扑的圆领宫装,嘴巴里正塞着东西,嘴角可见油渍,似乎方才正在屋里风卷云残云,被人仓促打搅,还未来得及吞咽。

安公公看她这般模样,摇摇头:“别吃了,这位是郁娘子,往后你们二人同宿在一起。”

苗苗听到这话,呆呆看向郁娘,一双眼睛大如铜铃:“真的吗?仙子要和我一起住?”

说罢,她激动伸手去接郁娘的包袱,似是想起来手上还有油渍,又连忙收回手,对着大腿擦了擦,然后才伸出手。

郁娘:“……”

盛情难却,郁娘还是把包裹递了过去。

苗苗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难怪我昨晚做梦,梦到天上有彩虹落入长乐宫,原来今日是有仙子姐姐降临啊!”

郁娘被夸得脸色通红,苗苗嘿嘿一笑,挽住郁娘的手臂,领着郁娘进去。

“咱们进去罢,不在外面说话。”

安公公叮嘱的话还未来得及开口,苗苗已经领着郁娘进去。

进屋后,苗苗抬腿一踢,梨花门啪嗒一声关上。

安公公:“……”

屋内。

苗苗惊讶道:“鸾州城?仙子姐姐你是从那么远的地方来的吗?”

“嗯。”郁娘点了下头,脸色发窘道,“你快别叫我仙子姐姐了,你同他们一样,喊我一声郁娘子吧。”

“好,郁娘子。”

苗苗感觉唇齿间喊出这三个字后,似有香气缭缭绕绕,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晕乎乎的。

先前在长乐宫门口,她一眼见到郁娘,便觉得惊为天人,不敢相信会有这般漂亮的人儿。

她还以为郁娘是太子殿下的女人,却没想到只是婢女。现在还被安排到和自己同住,她越想越开心。

“稍后会有人给郁娘子你送上被子衣物这些常用品,你不用担心,进了咱们长乐宫,吃穿不用愁,便是郁娘子你养的那条狗,往后也不缺肉吃。”

郁娘笑笑,算作回应。

她们二人房间隔壁恰好有一间不用的马棚,简陋了些,却也能遮风挡雨,这个马棚现在给火火用,便于郁娘照顾火火。

晚间,几个下人捧着棉被、制式宫装、陶瓷漱盂等物品过来。

南廷玉口中“长乐宫惯例的嘉赏”也跟着过来了,那是一百两白银。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郁娘顿时觉得身上哪哪都不疼了,整个人神清气爽,连带着胃口也变好。

她平生第一次吃下两碗饭,吃得饱饱的,也在暖和的被子中睡着。

东宫的第一晚,似乎还不错。

次日,她尚在睡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中,苗苗便已经蹑手蹑脚起床。

苗苗比府里一般的下人起床早,她要负责厨房烧火,活不重,也不多,就是起早贪黑的。

半个时辰后,苗苗回来,脚步声响才将郁娘从睡梦中惊醒。

郁娘迷迷糊糊抬起头。苗苗看着薄被中露出来的那张脸蛋,心中羡慕不已,原来话本里说的巴掌般的脸蛋竟是真的。

“郁娘子,你醒啦。”

“嗯。”郁娘打了个哈欠,“苗苗,现在几时了。”

“才卯时六刻呢,郁娘子你再睡会儿吧,昨晚太子殿下没回来。”

“没回来?”

“嗯,留宿在宫里了。”

郁娘点点头,又翻身朝里睡去。

这日,安公公亲自带郁娘在长乐宫走了一圈,给她说了些长乐宫的事宜和规矩。

郁娘仔细听着,原以为以前的规矩已经够多,现在才发现这里的规矩更多,就连走路的步子、声音、进殿门口先抬起哪只脚都有讲究。

从大门左边进,抬左脚,右边进,抬右脚。

奴才不可走正中间,因为这是主子走的路。

纷繁复杂的规矩,让郁娘脑袋阵阵发痛,她记性素来不错,现下都要难以应付。

下午,郁娘准备了手札,安公公每说一句话,她便记一句。

这样将来忘了,也能翻翻手札忆起来。

安公公看她这般认真的模样,不住点头,越看郁娘子越觉得满意。

接连两日,南廷玉仍是宿在宫中,没有回来。

郁娘落得清闲,也趁着这两日将长乐宫摸了底。

南廷玉至今未娶妻,没纳妾,府邸少了许多弯弯绕绕,后院也基本都是男子,没有传出过什么香艳轶事。

是故,南廷玉在一众大臣心目中是个不近女色、一心为政的好储君,在民间百姓心目中更是盛誉了得。

第三日,长乐宫廊檐下挂上罗汉灯,大殿内甚至是下人的房间皆挂上风干的菩提果串。

苗苗说,这是金宛八月最为重要的节日,菩提节。

这一日,整个金宛百姓皆会放下手中的事,穿上自己最为漂亮的衣服,走到街上观看游灯会。

郁娘纳罕:“游灯会?这般好看吗?竟会吸引全城的人。”

“哈哈哈,只是观看花灯的话,那肯定没有什么好看的,之所以能吸引人便是因为这一日持灯者被称之为灯侍,皆是男俊女美者,不管是民间百姓还是簪缨世家,都以能选上灯侍为荣。”

“这么说来倒确实有意思。”

苗苗越说越激动,挽着郁娘的胳膊,话如连珠炮:“往常最漂亮的花灯之一,天宫玉神灯便是由咱们太子殿下持掌。自及冠以来,太子殿下已经连续掌灯四年,也正是因为殿下的加入,莫说是金宛百姓轰动,外地的人也早早赶过来,想看一看这热热闹闹的场景。殿下这次赶在菩提节前回来,想必也是为了和宣姑娘一同掌灯,参加游灯会。”

后面这句话说得太快,无意中用上金宛本地口音,郁娘没听清楚,前面的话倒是听清楚了,忍不住心中暗暗称奇。

南廷玉竟也会参与到游灯中,想象不到他做灯侍的场景。

他这般性子,似乎与鼓吹喧阗的灯会格格不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子,不如咱们今日也去凑凑热闹?正好我顺便带你看看我们金宛的风土人情。”

菩提节这日,长乐宫下的人们有假,可以上街游玩,一早,便有奴仆向安公公请示离了府。

郁娘心思被苗苗说动,点点头同意,不想错过这般热闹的节日。

再者已经几日未见南廷玉,想看看他。

不论如何他暂时是她的衣食父母,关心他也是为了关心自己。

如今气温升上来,在萧家置办的几件衣物早已不适合穿,而从蓟州城带走的衣服,大都简单朴素,同婢子的制式服装差不多。

她竟拿不出一件漂亮的衣服去游灯会,只好穿了那件白色薄裙,在腰间系上一条彩色腰带,也算作这衣服上的一抹颜色。脑后梳了燕尾垂鬟髻,只戴上一只木簪,颇有素净清丽之美。

苗苗见状,又是忍不住对她一顿夸。

郁娘笑笑,这几日听苗苗换着花样吹捧,耳朵都快起茧了,好在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敢飘飘然。

恐有美貌,焉知是福是祸。

至少前半生,她觉得是祸。

她若长得丑,人牙子便不会将她卖进教坊,可能会将她送进高门做丫鬟。

虽是累了些,苦了些,却不用学那些腌臜的事,见那些腌臜的人。

苗苗看她一脸凝重的模样,心道,长得好看怎么也要叹气?

她若长得像郁娘子这般好看,这府里上上下的奴仆杂役一定都被她迷得死去活来。

倒时便是她劈柴挑水,都有男人夸她美丽动人,而不是像现在常常说她膀大腰圆,状若凶兽来袭。

长乐宫本就没有女人,她这个唯一的女人,原先也没被他们当做女人看,是故,府邸的下人杂役见到她,都是唤她一声“苗兄”。

郁娘和苗苗向安公公请示出去游玩,安公公安排了两个下人陪着她们。

苗苗压低声音,附在郁娘耳旁道:“看样子这两个下人是安公公用来保护郁娘子你的。”

郁娘哑然:“今日人多,安公公是为我们俩考虑的。”

苗苗但笑不语。

菩提节来自于一则传说,三百年前,金宛还不叫做金宛,甚至连乾朝都没有建立,那时大燕江这一块以金宛为中心的地带发生瘟疫,死了上万余人。

可惜用尽办法也治不好瘟疫,悲天恸地之声千里不绝,惊动菩提佛祖,他为救苍生化作一盏玉神灯,神灯所照之处,瘟疫驱散,恶灵退避,尔后这片土地在神灯庇佑下风调雨顺、天平地安多年。

百姓为了纪念菩提佛祖,每年便会举行游灯会,做出各种漂亮的灯笼来讨好菩提佛祖,后来还延伸出每家每户挂上菩提果实,以达驱邪避灾之意。

城中央大道两侧早已挤满形形色色的人,酒楼茶肆成了观看游灯会的最佳场所,早早便被人给抢先占了去。

道路旁栽种的松柏、槐树、樟树等枝头上皆挂上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色丝带和灯笼,瞧着甚是喜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郁娘被迫随着大流而动,她身子单薄,被人撞了下便欲东倒西歪。

好在苗苗健壮,化做护花使者,一把搂住她。

安公公派来的两个侍卫也趁着空隙挤进来,将郁娘保护在前方。

苗苗搂着她一路向前挤去,终于在游灯会开始前找到一个合适观赏的位置。

锣鼓声响起后,喧闹的大道两侧忽然安静下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前方的路。

先是两支长长的舞木龙队伍过来,紧接着是上百个童男童女提着莲花形花灯,蹦蹦跳跳小跑而来,向两侧沿路的百姓作揖、鞠躬打招呼。

莲花灯中装满糖果,随机洒向路人,忽然一童女路过郁娘身边,将整个莲花灯的糖果都撒给了郁娘。

郁娘还未来得及反应,身后又有童子结伴而来,将提着的糖果哗啦啦倒给郁娘。郁娘手忙脚乱抱住这些糖果,不一会儿,她一人便抱了满满一摞糖果。

那些眼疾手快的人手中也就三三两两,大部分人都没有抢到糖果,惹得大家艳羡不已。

郁娘见状,便将兜里的糖果全部撒出去,分给大家,苗苗近水楼台先得月,抢了一大把糖果,开心得不行。

“郁娘子,你真是人美心善。”

童男童女过去后,又见做成灯笼形状的马车如成群的鱼儿在大道上缓缓而行,马车上方皆站着漂亮的男男女女,衣着不同,手里持着的灯笼也不同,一时之间只觉得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什么时候可以看到太子殿下啊?”

嘈杂声中,忽然有奶乎乎的童音在耳边响起。

郁娘侧过头去,看到一幼童被人抱在肩上,问出了众人的心声。

大家都在等着太子殿下出场。

“快了快了,等再过五六个马车,就到玉神灯。”

“不过听闻今年不是太子殿下执掌玉神灯了。”

“为什么?太子殿下早早率兵回京,难道不是为了和宣姑娘一同执掌花灯?”

玉神灯和飞鸾灯是花灯中最为耀眼绚烂也是最为重要的两盏灯,这四年来皆由太子南廷玉和丞相嫡女宣若薇分别执掌。

往年,二人男俊女美,坐在精美奢华的马车之上,帐幔飘动,车顶花灯旋转,十分赏心悦目。

有人摇摇头:“哎,只知道今年换人了,原先是说兰西世子赵飞澜恰好也在都城,便让世子执灯,结果世子拒绝了,如今掌灯之人换作崔家崔明尧了。”

“这是假的吧。”又有人不愿置信道。

崔明尧虽然也出自大家族,但无论是身份还是相貌和南廷玉相比,差别太大,众人心中难以接受,犹在怀疑信息的真实性。

郁娘听了些只言片语,一个熟悉的字眼涌入耳中,她心神一顿,问向苗苗。

“同玉神灯相伴的,还有飞鸾灯?”

“是啊。”

“执掌飞鸾灯的宣姑娘是……”

“宣若薇!宣丞相的嫡女!”说着话间,苗苗连忙拍了拍郁娘的肩膀,激动指向远处,“她来啦!”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抬过头望去,只见一辆缀满珍珠晶玉的马车缓缓靠近,马车上方悬挂飞鸾灯,灯笼做出飞鸟形状,羽翅丰满,双爪牢固,鸟身似是用玻璃烧制的,在阳光下可见腹内闪烁着火苗的灯芯。

灯笼下方,两片素净的帐幔悠悠晃动,将马车内女子面容几乎遮掩大半,只能窥探一两分侧脸之貌,便是这一两分也让那些伫立许久的人们激动起来。

“仙女下凡啊……太美了……”

“若是能做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一日,便是要了我这条命也行。”

“呸,就是你想送命,那也得排队。前些时日,那李尚书家的次子李长明,只因为被宣若薇看了一眼便患上相思病,夜夜不能寐,闹到宣府门前想要再求见一次,结果你猜怎么着?那门口全站着睡不觉的男人,哈哈哈……”

众人笑作一团。

郁娘心道,那宣若薇长得这般美吗?

不过能让祈明月心服口服,拿宣若薇出来压她,想来是该要倾国倾城。

她张目望去,却怎么也没有看清楚那宣若薇的模样,只觉马车路过跟前时,连带着呼吸都变得馨香。

帐幔随风吹动,撩得人心神飘远。

有人伸手欲去抓帐幔,方一碰到,便被守卫拿着长条鞭子狠狠打开,那人顿时痛得直哧溜。

似是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登徒子,飞鸾灯这里较旁的马车多了一圈守卫。

苗苗:“啊,怎么回事?今年玉神灯怎么不是我们太子殿下了?”

郁娘这才收回视线,望向压轴登场的玉神灯,此刻她思绪恍惚,没有心思欣赏眼前美妙绝伦的马车。只看了一眼马车中的人,那人面目不清楚,但是身形一眼便知不是南廷玉。

四周顿时响起哀叹声。

“哎,我赶了三日的路才来到都城,怎地今年不是太子执灯了?”

“太子是不是事务太忙?”

“不可能,往年便是再忙,太子殿下也会抽出空闲与民同乐。”

这话作罢,附近众人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陷入到一片沉寂中,宛若被神仙施了法,点住哑穴,只用眼神相互交流。

郁娘心中正纳罕怎么回事,又见他们像是突然灵魂回窍,大笑起来。

“太子殿下这不是童男了啊……”

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喊一声,这话很快便传开,众人皆是哄笑不已,一些年轻姑娘们则红着脸,笑不出来。

苗苗也像是才想起什么,张大嘴巴道:“灯侍皆要求童男童女,太子殿下……”

郁娘本还是满脸惘然,闻言,脸色竟古怪红了起来。

原是因为这样,南廷玉才没有执掌玉神灯。

须臾,一传十,十传百,整个都城的百姓都知晓太子殿下不是童男了。

一时之间,众人这个对这个八卦的热忱超过了对游灯会的关注。

“到底是哪家的卿卿女郎这般走运?”

“也没有听说太子身边有人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前些时日我那在长乐宫当差的亲戚说,太子殿下带回来一个婢子……”

……

嘈杂喧闹的交谈声被锣鼓声淹没住,耳朵似有浪潮起伏拍打,轰隆隆声中,几乎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郁娘收回心思,和苗苗随着玉神灯的方向而行。

游灯最终是要到都城中央的伽蓝寺,在普陀塔中安置好所有花灯,再由伽蓝主持领着一众僧人和灯侍和百姓颂念驱邪避灾的经文,方才结束。

她们二人跟着人群,走了不过百步,便已经觉得气短胸闷,身体快要被人群挤得变形,心道,这般下去,只怕还没有到伽蓝寺,人就已经被挤扁了。

苗苗:“郁娘子,后面是老和尚念经诵文,没什么好看的,咱们干脆不凑这个热闹了。”

“好。”

二人艰难脱离游灯队伍,连忙向人不多的地方走去,走远后,方觉空气变得浓稠许多,呼吸也顺畅了。

苗苗见这条街正是自己往常熟悉的街道,兴致又重新涌上来,挽住郁娘的胳膊,向郁娘介绍街边铺子的情况。

“往东百步距离左右,有一家点心铺子,他家的蜂蜜桂花糕最好吃。再数十步,有家西域来的铺子,它家是将羊奶和茶水混在一起,煮的奶汤虽然腥了些,但喝习惯后也不错,再往北边……”

郁娘听了许久,发现苗苗介绍的全是零嘴吃食那些店,辨别方向也是靠着零食铺子的位置,甚至说到后面,她还不住咽了咽口水。

郁娘轻轻笑出声:“那我们去看看吧,等下买些糕点捎给安公公吃。”

“好咧。”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游逛,竟不觉得累,足足走了好几条街,有些街道甚至还来回走了好几遍。

那两个护卫始终跟在后面,开始时似闲庭信步,悠然自在,后面不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不敢置信平生走路竟然还不如两个女子。

心中不由感慨,女子可怕,逛街可怕,逛街的女子最为可怕。

街上到处都在谈论游灯会的事,即使郁娘和苗苗二人早早离开,也从旁人的三言两语中知晓后面发生了什么。

“往年在伽蓝寺,太子殿下和宣姑娘会交换神灯,可今年宣姑娘竟当众拂了崔明尧的面子,没有同崔明尧交换。”

“自然,听说宣姑娘马车上的那盏飞鸾灯是她亲手制作,是想要送给太子殿下做礼物,怎么会愿意送给别人?”

“再者,那宣姑娘估计现在还在生气呢,自然不肯给崔明尧面子。若不是看在伽蓝寺主持的面子上,她可能进了寺庙便要撂挑子。”

“宣姑娘生什么气?”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咱太子殿下不是童男了,可那宣姑娘却还是童女……”

“哦……”对方似是瞬间想明白,这一生哦拖得很长。

接着,说话的几人口里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

一旁的苗苗脸色阴沉瞪向那说话的几人,几人察觉到她的目光,见她虽是女子却人高马大,面上一副凶悍模样,吓得话也不说了,作鸟兽状散去。

苗苗瞪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忿忿道:“这些人真爱乱嚼舌头。”转而,她却挽住郁娘的手臂,甚是八卦的附到郁娘耳朵跟前,“郁娘子,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夺走了咱们太子殿下的童贞?”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差点儿被呛到,脸上那层薄薄的面皮似是被人揭下来,放在油锅里来回煎炸,抬起头不自在的看向苗苗,没有注意到自己声音也变了,颤颤的,哑哑的:“苗苗,你在胡说什么。”

“郁娘子,你可别骗我,我早就猜到你和太子殿下关系不一般。”苗苗搂住郁娘的肩膀,拍了拍,复又道,“你能让太子殿下为你破例,收你为奴婢,随身伺候,还能带回都城,那想来你在太子殿下心中不一样。且先前殿下在都城,身边可从来没有过女人,这次他一从蓟州城回来就不是童男了……咳咳,郁娘子你自然便是第一个值得怀疑的。”

“……”郁娘。

她方想反驳,可又怕将来打脸,索性便故意板着脸道:“妄议主子的事,且口无遮拦,你这舌头看样子是真的不想要了。”

苗苗连忙配合,捂住嘴巴装作害怕道:“郁娘子,你人美心善,你就放过我吧,你当做没听到好了。”

郁娘轻哼一声,不想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便迈步子向一间专门卖各类小物什的铺子走过去。

“我们去那边看看。”

“好。”苗苗嘿嘿一笑,跟着走进去。

这是一家仿古制的小店,里面卖的物什也都是仿古样,瞧着十分典雅精致。

见郁娘目光落到用泥塑做出来的虎头笔筒上,苗苗脸上的笑意顿时变得耐人寻味。

这虎头笔筒一看便是男子物品,郁娘子是想要给太子殿下买礼物啊。

虎头笔筒做工粗糙,郁娘多看几眼只是因为那老虎龇牙咧嘴,愤怒的模样莫名让她想起了发怒的南廷玉。

有那么几分神似。

这般想着,她已经掏出铜钱,买下这个虎头笔筒。

天色暗下去后,街边两侧灯笼亮起五彩斑斓的微光,斑驳飘忽中犹如置身仙境。

二人看得一时呆了,忍不住顺着长长的灯笼街而去,穿梭在形形色色的小摊中,感受着仙境与人间的交融。

其间,郁娘和苗苗还遇到了军医苑的三个学徒。

军医苑为方便给南廷玉看病,往日也住在长乐宫,这几日郁娘还没有见到他们,此刻一见,心中顿时涌出许久未见的激动。

于是几人便结伴而行,人一多,话也密,显得热热闹闹。

常宁宫。

暮色垂落下来后,墙壁上一盏盏青铜壁灯照出模糊的光晕,院落中梧桐刺槐的叶子随风簌簌落下。

婢女合上大殿的门窗,安静退出去。

殿内,灯火柔和。

惠娴皇后端坐在红漆楠木椅上,流云髻中只插了一只金步摇,耳朵和手腕未带饰品,身着淡紫三层流云裙服装,臂肩挂着绣牡丹花的白色披帛。

她虽年逾三十,面上却无一丝细纹,保养的十分年轻。同南廷玉相对而坐,倒像是南廷玉的姐姐。

“这一路可还好?”字虽短,话中的忧思却藏不住。

南廷玉入宫三日,一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在议政厅和皇帝大臣等人商议事情,她去了几次,都未见到南廷玉,直到今日他们母子俩才得机会坐下来好好聊聊。

南廷玉:“儿臣很好,母后你这些时日如何?”

惠娴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本宫也尚好,那姚贵妃再怎么嚣张,也不敢明着来欺负本宫。”

南廷玉心道,母后同他一样,只报喜不报忧,不想让对方担心。

“姚家接连两次刺杀失败,如今你回到都城,他们不好下手,想来近些时日能收敛些。”

这几年,东宫和姚派之争越发激烈,如此下去,过不了多久双方便要彻底撕破脸皮。

“嗯。”

顿了顿,惠娴皇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道:“你倒是下了步险棋,这次竟拿你舅舅祈风做诱饵。”

南廷玉眼神敛动:“不这样做,姚行舟也不会同意重查蓟州城贪污一案,他若反对,父皇想来也不会坚持多久。”

如今只有以身伺虎,将自己置之陷阱,才能引得敌人放下戒心同入笼网。

先前为了保儿子姚文远,姚行舟已经找好替死鬼,将蓟州城贪污一案做成定局,现如今,里面牵扯到祈风通敌叛国一罪,那就不得不重新彻查。

除非,姚家不想趁此扳倒祈风,断掉东宫的左臂右膀。

惠娴皇后低下头,抿了口茶道:“祈将军这次受苦了,明月那孩子……本宫本还想弥补她,只是听闻她的所作所为后,哎……”

“母后,她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了。”

南廷玉怕她还有将祈明月纳进东宫的心思,岔开话题,将在蓟州城时买的礼物递给惠娴皇后,里面是一些特产和首饰,价格不贵,却是心意难得,都是他在外亲自挑选的。

惠娴皇后脸上笑意止不住:“你倒是有心了,行军那么忙还不忘给母后带东西。”

“这是自然,八月蓟州城的荷花开得比金宛要好看,儿臣甚至还想将那满塘荷花移栽过来,送给母后观看。”

惠娴皇后听了这话,只觉得心脏跟裹了蜜似的。从小到大,南廷玉聪明、省事、孝顺,这世间所有夸赞的词用在他身上,都不足为过。

她常常在想,她这一生虽然没有子嗣,但有了南廷玉,也不觉得遗憾了。

“可有给宣姑娘带礼物?”

“带了。”

“那就好。”

“东宫那位婢子,你打算怎么处置她?”话锋一转,惠娴皇后脸色板正,忽然提及到郁娘。

南廷玉握着瓷杯的动作僵住,心道,母后的人还挺迅速的,看样子已经将郁娘的事情查的大差,他垂下眼:“先在身边养着。”

“可以养着,但是不可以给名分。”惠娴皇后看了一眼南廷玉,见南廷玉脸色如常,她继续道,“蓟州城之行,你是去行军打仗的,若让人知道你路上还宠幸了一女子,不知那些谏臣文官要怎么弹劾你?”

“儿臣自有分寸。”

“你做事,母后向来放心。”惠娴皇后叹口气,试探道:“如今你对她是何想法?”

沉默一瞬,南廷玉才道:“她救过孤,孤带她回长乐宫,不过是想照拂她罢了。”

“这样啊。”惠娴皇后半信半疑,这世间有千万种照拂的法子,他却选择将人带到身边来照拂,“这件事情,你可有想过要怎么向宣姑娘交代?”

“只是一个婢子,不会给名分,又有何要交代的?”

惠娴皇后摇摇头:“你啊,若有唯一的缺点,便是不懂‘情’字一字。”

以前还觉得南廷玉冷心冷情,不近女色,心中只想着朝堂事务,是个优点,如今看来,不懂情爱,有一天也会害到南廷玉自己。

除非他这一生都不会爱上哪个女人。

南廷玉不说话。

“这次游灯会,你没有参与,若薇她心里定不会好过,你还是早些时候带上礼物去丞相府‘请罪’。”

“嗯。”

母子二人又闲聊了会儿,南廷玉方才离开。

他走到殿门口时,惠娴皇后又忽然喊住他。

他诧异转身,见惠娴皇后低下头喝茶,杯盖虚虚掩住脸庞,声音在袅袅茶韵中显得温婉而又清冷:“廷玉,你同那婢子在一起,事后可有赐避子汤?”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一愣,这般表情落入到惠娴皇后眼中,已然明了。

惠娴皇后放下茶盅劝道:“按照祖宗惯例,你的第一个孩子须为正妻所生,若是妾室和通房在正妻之前有了身孕,只得落胎。你若为她好,往后同房还是要赐一碗避孕汤。”

南廷玉顿了顿:“是。”

郁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在她之前,他几乎不问男女之事。在她之后,身边也无一人提点,是故先前几次同郁娘欢好,都没有赐避子汤。

听惠娴皇后这番话,他敛起神色,走出常宁殿。

月色正通明,宫道两侧是青瓦红墙,一层又一层的宫墙在月色下铺开,如牢笼一般将其中的人深深困住。

偏生,困在其中的人,却又有着世间莫大的权力和自由。

南廷玉的影子被拉得细长,投在白玉般的石板上,身后宫人亦步亦趋跟着他,风呼呼吹动,衣角飘扬。

他坐上马车,车夫立即扬鞭而动,长乐宫距离皇宫五六分钟的距离,车夫的扬鞭声只响了几下,便已经抵达长乐宫。

安公公早已经领着下人,在宫门前迎接他,马车停下来后,见南廷玉神色平静从马车中下来,安公公心道,看样子这趟皇宫之行不算差。

他笑着上前,将手中大氅披到南廷玉肩上:“殿下,可用过晚膳?”

南廷玉摇头:“孤没有胃口。”顿了顿,又道,“给孤做一份粉葛生鱼汤。”

安公公吩咐下人去准备鱼汤,南廷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脚步,视线在一众仆人头顶上跃过。

“她呢?”

“郁娘子吗?今日是菩提节,她和府邸的烧火丫头苗苗一同结伴出去游玩了。”

南廷玉眼中瞬间浮起不虞,扯了扯衣襟,心道,她倒是会享受,在外自在游玩,而他这三日却是如履薄冰,在尔虞我诈、刀光剑影中谋得一丝喘息。

若不是他行事周密,事无差错,这一次恐怕要被吃人的皇宫脱掉一层皮。

等到粉葛生鱼汤上来,郁娘还没有回来。

南廷玉喝了一口汤,发觉味道不一样,莫名一肚子气,将汤置在边上冷着脸。

“怎么人还未回来?”

“今日夜市甚美,二人可能要晚归。”安公公怕南廷玉是在担心,复又道,“殿下不必担忧,老奴先前已经安排两位侍卫跟着她们,护她们二人周全。”

“孤不是在担心她们,她们身为长乐宫的下人,却在外游玩至深夜,还有没有规矩了?”

安公公正要说话,这时,外面忽有笑声穿过碧清池,跃入耳中。

青石板上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几道身影从竹林小道中穿出来,走在中间的正是郁娘和苗苗。

郁娘侧着头同一旁的苏子说话,莹白的月光落在她脸上,照出颊边温柔的笑意。

苏子抿唇腼腆笑着:“没有多少钱,郁娘子你不用这般客气。”

“客气的是你,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若不是有你的帮忙,我和苗苗可能就要被扣在小摊子前,脱不了身,等下我便进屋把钱拿给你。”

郁娘和苗苗先前在杂物摊上看东西时,不小心弄碎一只玉镯,那小贩见状便狮子大开口,非要二人赔偿白银十两,否则就不让二人走。

三个学徒和两个侍卫听到这话,瞬间围了上去,给她和苗苗壮胆。那小贩见状,吓得不轻,不敢再胡乱要价,只同郁娘和苗苗要了三两白银。

可她们俩买了一下午的东西,兜里空空,在一起也没有凑够三两白银,最终还是苏子掏钱垫上的。

苗苗这时忽然扯住郁娘的袖子,小声提醒道:“是太子殿下……”

郁娘闻声,下意识抬头向前看去,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站在廊檐下,眉宇间有大片垂落的阴影,神色不辨。

她连忙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南廷玉视线从苏子脸上落到身后两个侍卫身上,他们手里捧着的、臂弯上挂着的皆是各类东西,想来又是郁娘买给旁人的小物什。

她倒是会做人情!

郁娘察觉到南廷玉情绪不好,以为他又要发脾气骂人,却见他忽然甩袖,一字不发离开。

安公公压低声音:“太子殿下是觉得郁娘子你回来晚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郁娘哑然,望着南廷玉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心里估摸除了晚归,只怕还有看见她和苏子他们笑容晏晏的模样。

以前她是故意借着苏子来刺激南廷玉,现下,目的既已达成,自不必再拉着苏子作秀。

她心思转了一圈,没有立即去讨好南廷玉,而是向安公公询问她回来之前发生的事情,得知南廷玉只喝了一口粉葛生鱼汤便没有再喝,她立即道:“我去给殿下重做碗鱼汤,安公公,这个桂花酥和千层糕是特地买给您的,您若不嫌弃就当个解闷的零嘴。”

安公公接过用油纸精心包装起来的点心,正想道谢,见郁娘已经向厨房的方向而去。

安公公嘴角忍不住勾出笑,郁娘子倒是个伶俐人儿,难怪能留在殿下身边。

南廷玉本以为郁娘会如同往常那般追过来,向他殷勤讨好,柔声解释,结果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

他冷着脸沐浴、冷着脸穿衣、冷着脸看折子。

过了一炷香时间,书房外才忽然响起郁娘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如羽毛般挠在人的心间上。

“殿下,你睡了吗?”

“睡了。”

“……”郁娘。

沉默了,会儿,郁娘方才开口:“殿下,身体为本,你晚间还未用膳,奴婢给你做了汤。”

南廷玉心道这应是安公公透露给她的信息,想着等下要好好提点安公公,别让他再随意泄露他的事情。

虽是这样想,他面上却缓和几分,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冷脸道:“不是粉葛生鱼汤,孤不喝。”

“是粉葛生鱼汤,没加葱。”郁娘特地补充道,往日里她有注意过南廷玉不喜吃葱,所以她熬汤时从不放葱。

南廷玉哼了声,没明说同意与否。

郁娘却知道这是同意的意思,她推开门,脚步轻轻而入,身段似披帛般绵柔,娉娉婷婷走过来。还未靠近,汤盅中的鱼汤香味已经四溢。

她将汤盅放下,拿起碗和勺子,为南廷玉舀了半碗的汤,小心放置在案几边。

“殿下,趁热喝吧。”

南廷玉没看她,视线仍盯着手中折子,目不斜视状,端起碗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东西,他不耐垂眸过去,看见案几上放了个丑丑的虎头笔筒,心道,哪里来的丑玩意。

怎么敢放在他这里。

他正要命人将它给扔掉,却见郁娘拿起这个丑玩意,一脸期待看向他。

“殿下,这是奴婢今日在街上买的笔筒,想要送给殿下,不知殿下喜不喜欢?”

南廷玉动作一顿,停顿两三秒,才不咸不淡道:“甚可。”

丑是丑了点,不过瞧着肚筒很大,挺能装物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奴婢不知道殿下喜欢什么,也怕殿下嫌弃,只买了这个虎头笔筒送给殿下。”

南廷玉周身那股低气压似是一瞬间消散殆尽,他装模作样拿起笔筒打量。

“礼物贵不在价格,而在心意。”

郁娘颊边笑意更深,温顺立在一旁没说话。

南廷玉手里把玩着笔筒,越看越觉得顺眼,龇牙咧嘴的老虎,丑陋中又显威武,粗糙中还有几分可爱。

“为什么送这个给我?”

郁娘心思转了圈,道:“因为在奴婢心目中,殿下就如同这老虎一样,强大威猛,所向无敌,且足智多谋,聪慧无双……”

灯火之中,南廷玉嘴角不住牵起,哼了声做掩饰:“够了,少在这里拍马屁。”

他思绪忽然飘远,不知怎地想到很久以前在蓟州城,马夫欲轻薄郁娘时说的那句话。

“你心悦的人不就是太子殿下吗……”

那时他听到这话,没甚在意,只觉得是马夫随口一说,如今想来,她莫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何时喜欢的?

转眼想到这婢子口里向来没几句真的,且对其他男人也是这般温顺体贴,他又皱眉克制住心中的遐思。

“孤担不起这些话,还是去夸赞你的好苏子罢。”

“好苏子”这三个字一出来,郁娘便知道他心里果真还在计较蓟州城的事情,她眼中笑意分明。

“殿下,奴婢和苏子是清白的,绝不可能有一丝私情,你若答应奴婢不生气,奴婢便能证明给你看。”

“哦?怎么证明?”

“殿下这是答应了?”她很少直视他,此刻她眼仁亮晶晶的,似承着星辉月芒,一瞬不瞬看着南廷玉。

南廷玉心神微动,下意识应了声:“嗯。”他倒想看看,有什么证据还能让他生气。

郁娘俯身凑到南廷玉耳边,小声道:“殿下,其实苏子她……”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

南廷玉眼神一怔,旋即浮出怒火:“那裴元清竟然敢在军医苑收留一个女……”

“殿下莫气。”郁娘声音跟带着钩子似的,钩得南廷玉喉咙发痒,她轻轻握住他的手臂,“裴老先生收留苏子,是出于善心,就跟当初收留奴婢一样,若不是有这份善心,奴婢现在也不能遇到殿下。”

南廷玉胸中气焰莫名消了许多,面上仍板着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奴婢见过她两三次面便猜到了。”

郁娘在教坊中长大,对女子再熟悉不过,苏子望着她的眼神明显和另外两个学徒,或者说和男人不一样。虽然苏子也常常被她逗得面红耳赤,但神情中除了羞赧,再无旁的意思。

再者,私隐之事上,裴元清只让苏子和她接触,她便猜到苏子可能是女子。后来几次试探,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当初在蓟州城是苏子先发现我被马夫欺负,若没有她敢站出来救我……我……我当时其实已经心生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死志,不打算苟活于人世了。”

南廷玉心道,她倒是会掰扯道理,将苏子说成她的救命恩人,他若要再去找苏子算账,那便是小气计较,严重了还是恩将仇报。

他脑海忽然闪过什么,隐约觉得以前被郁娘给耍了,正想质问,又见郁娘伸手为他添上鱼汤。

葱白的十指捧着豆青色的汤碗,显得十分好看。

“殿下,再喝口汤吧,鱼汤要凉了。”

尝了几口鱼汤,思绪就这么被岔开,俨然忘了心中的质问。

他嘴巴一贯很挑,偏生她做的鱼汤很对他胃口,一点腥味也没有。以至于他现在喝惯她做的鱼汤,再喝别人做的,总觉得不对味。

郁娘怕他还在生气,又道:“今日奴婢还买了些糕点,殿下若是不嫌弃的话,稍后奴婢给殿下送过来,当做夜宵。”

南廷玉并不喜欢吃糕点这些东西,闻言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道:“有孤的份?”

“有的。”

“稀奇。”他挖苦一句,视线又落到折子上去,情绪瞧着不错,没再生气的样子。

郁娘唇角抿着笑,收拾干净案几退出去,等她再回来时,手里端着糕点盘子。

她特地挑了味道不是很甜的糕点送过来,花花绿绿的摆在一起,很是好看,将盘子放到案几上,又为南廷玉添上热水。

南廷玉并未抬头看她:“你退下吧,这里交给安公公。”

“是。”

郁娘走到门边,南廷玉又忽然喊住她。

“你晚上宿在哪儿?”

“奴婢宿在下房,和苗苗住在一起。”

苗苗想来就是那个又高又壮的烧火丫头了。

南廷玉眉头蹙动,却没说什么。

在她走后,安公公进来,南廷玉吩咐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安公公给她重新安排一间下房,要靠近他的寝宫。

安公公心中诧异,面上不变:“要奴才现在去安排吗?”

“不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日再做安排。”

“是。”安公公垂眸应道,原先他在外面守着,听南廷玉和郁娘说话,南廷玉语气里那股闹别扭、故作高傲的姿态,是他从未见过的。

在他的记忆里,南廷玉一直少年老成,安稳持重,从没有露出过一分一毫的孩子气,没想到南廷玉不是没有,而是藏得深,如今遇到郁娘子,全被激出来了。

片刻,南廷玉放下手中折子,视线移到糕点上,他伸手拿了一块龙须酥,只觉得满手粘的都是碎屑。

不懂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吃着不嫌麻烦吗?

他尝了一口,评价道:“一般。”

复又拿起另一块桂花酥,吃了口后给出同样的评价。

“一般。”

“这个也是一般。”

一旁的安公公见状,嘴角不住扬了下。

太子殿下这小孩心性真有趣。

·

次日,天还未亮,安公公便已经陪着南廷玉上早朝。

安公公的两个徒弟小喜子和小奇子,领着杂役们来下房,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要给郁娘换个新住处。

苗苗听到后哀嚎不已,抱着郁娘的胳膊,舍不得松开:“呜呜呜,郁娘子,我不要跟你分开,我要和郁娘子住在一起。”

“太子殿下只让郁娘子随身伺候,没有你的份!”

“那我随身伺候郁娘子行吗?”

“……”郁娘。

深怕苗苗再说出来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郁娘连忙反握住苗苗的手,宽慰道:“苗苗,你先别急,等太子殿下回来,我问问殿下,能不能将你也调过去陪着我。”

“好!”

苗苗瞬间满血复活,一把抱住郁娘,她力气大,竟直接将郁娘给抱了起来,原地旋转好几圈。

郁娘被转的晕乎乎的:“……”

稍后,苗苗大抵是高兴,一人独揽搬东西事宜,直接挎起郁娘的两个包袱,捧着瓷盆牙杯,便冲向目的地。

郁娘和一群杂役空着手跟在她后面,看她那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跟打了胜仗似的。

“郁娘子,要我帮你整理床铺吗?”苗苗跃跃欲试。

郁娘慌忙道:“不不,苗苗你去忙吧,我自己来。”

苗苗没有再坚持,她是个大老粗,不擅长这些细致活,看着日头,该要去做午饭,她便道:“好,郁娘子,那我先去传火了,有事你再叫我。”

“嗯。”

郁娘东西少,把床单铺一铺,基本没什么再要整理的。

小喜子和小奇子临走时,她分别给二人一盒糕点,二人很是开心,连连道谢。

午间,她正看着手札,熟读长乐宫规矩,忽然听到碧清池附近传来声音,似是有人闹了起来。

她放下手札,走出去,方一跃过竹林,便见府邸的下人杂役们全都跪在地上,乌压压一片。

心中正纳罕间,一旁的苗苗见到她出现,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拽着跪下来。

“郁娘子,快跪下来,殿下发怒了。”

“怎么回事?”郁娘还未看到南廷玉的身影,垂着头小声问道。

“方才三公主和宣姑娘来了,府里的下人没认出这二人身份,不许她们进来,双方推搡间竟导致三公主和宣姑娘摔倒。”苗苗凑到郁娘跟前,压着声音,“殿下下朝回来,正好看到三公主和宣姑娘被下人推倒的场景,顿时怒不可遏,将那两个下人拉去打了三十大板子,又罚我们这些奴才跟着连坐,让我们以后长长眼,好好认清楚人。”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皇兄,你这府里的狗奴才一个两个都没眼力见,方才他们在边上眼睁睁看着我跟若薇姐被推倒在地,受尽欺负。”

郁娘壮着胆子,悄悄抬起头,瞄向殿门的方向。但见人群中,南廷玉个子高,一眼便入眼底,他今日身上穿的是绣着黑蟒的白袍朝服,站在那儿长身玉立,很是好看。

在他左边上,挽着他的手撒娇抱怨的人,应是刚刚说话的三公主。

这三公主竟做翩翩少年打扮,不止如此,南廷玉右边一人也做少年打扮,想来便是宣若薇了。

难怪府里的下人会认不出她们二人,将她们拦在门外。她们女扮男装,身边又无丫鬟公公作陪,这般模样任谁也不敢随意放进来。

南廷玉声音淡淡:“婉婉,孤已经罚他们下跪在这里,你还要怎么惩罚他们?”

南庭婉委屈哼了一声:“可我的腿还在疼。”

“若是腿脚疼,那便进屋歇息去。”

“皇兄,你好凶啊。”南庭婉嘟囔一声,松开南庭玉的臂膀,向宣若薇依偎过去,故意装作一瘸一拐模样:“还是若薇姐姐好,知道心疼我。”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玉,笑着安抚道:“三公主,日头烈了,咱们进去吧。”

“好。”南庭婉刚走没几步,忽然叫道,“若薇姐,你的手摔破了,怎么也不说一声?”

“不碍事,只是破了点皮。”

“怎么会不碍事?往常你是多么爱惜自己的手啊……”南庭婉拽出宣若薇的手,举到南庭玉跟前,告状般道,“皇兄,你快看。”

南廷玉看了一眼,皓白的手背上破皮的伤口分外显眼,他皱了皱眉,向安公公道:“将那两个不长眼的奴才打完后扔出府邸。”

安公公:“是。”

宣若薇缩回手,冁然一笑:“殿下你莫要怪罪于旁人,其实全怪我自己不小心。”

“若薇姐,你就是心地善良,那两个恶仆分明是拔高踩低,有眼无珠,若是在皇宫里早就没命了,岂能是赶出打三十大板赶出府邸这般简单?”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从仆人中踱步而过。

郁娘将头埋得很低,原先还想悄悄瞄宣若薇,怕被治个大不敬之罪,吓得没敢再抬头。

南庭婉和宣若薇皆穿着白色制士男子劲装,腰间束着黑带,脚下踩着黑靴,个头不高,行走间却有翩翩公子哥的气质。

路过郁娘身旁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郁娘觉得宣若薇的脚步似乎顿了下。

须臾,几人的交谈声又渐渐远去。

“三公主,此事怪我,若是我能安排妥当,这次来长乐宫也不至于连累你受伤……”宣若薇的声音被竹林掩去,她不似南庭婉那般娇嗲,字字清晰爽朗。

这宣若薇,同郁娘想象中的不一样。

原以为飞鸾灯的神女,会是娴静如花照水,娉婷似风扶柳的美人儿,却没想到是个洒脱利索的女子。她一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身男装干劲潇洒,姿态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令人很是舒服。

郁娘虽未看清她的面庞,心中却浮现出三个字——不简单。

宣若薇绝非祈明月那般只知狂怒之人。

此时,日头逐渐旺盛,膝下跪着的石板越来越烫,后背薄衫浸出湿汗。

苗苗扯了下郁娘的袖子,忍不住向郁娘抱怨:“郁娘子你来得迟,没看到当时的情形,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府里的那两个门卫分明没有用力,也不知怎地三公主和宣姑娘就一同摔倒,偏偏还被太子殿下恰好看到。”

前方有人小声接过话:“是啊,那两位贵人莫名摔倒,害得我们这府邸上下七十多个奴仆杂役也跟着受罪。”

“最可怜的还是那两个挨板子的门卫,打了之后还要丢饭碗。”

郁娘食指抵在唇上,轻轻嘘声,示意他们噤声。

若是被有心人听到,再告到两位贵人那里,只怕不只是罚跪那么简单的事情。

众人听到声响,不再言语。

正是晌午,太阳毒辣如姜水,覆面而来,只觉得脸庞火辣辣的,被照过的地方一片通红。

汗水不断从脸庞落下,不一会儿,下人们皆唇色发白,精神萎靡。

苗苗身子健朗,精神还好,她看向一旁的郁娘,见郁娘眼睫垂动,干涸的唇瓣上起了一圈皮,心道,再这样下去,郁娘子怕是要昏过去。

她便挪到郁娘跟前,让郁娘靠着自己的肩膀。

“郁娘子,你靠着我。”

“嗯。”

一炷香左右,殿内三人方才出来。

南廷婉转动着轻快的步子:“皇兄,你真偏心,给母后备了礼物,也给若薇姐备了礼物,却唯独没有给我,我要向母后告状……”

“稍后你去孤的库房,喜欢什么自己挑。”

“皇兄,这是你说的,我可不客气了。”

几人的脚步声跃过竹林传来,本来快要虚脱的郁娘,意识瞬间清醒。

宣若薇的声音这时响起:“殿下,臣女看这些下人们已经跪了许久,若再罚下去,他们身子恐支撑不住,且臣女和三公主也无大碍,可否免了他们的罪责?”

“嗯。”南廷玉旋即向跪着的下人道,“你们这群奴才还不快谢谢宣姑娘?”

一众下人连忙跪地叩谢:“谢宣姑娘求情,谢殿下开恩。”

南庭婉撇嘴:“若薇姐你太善良了,将来你若嫁入长乐宫可不能再这么心软,不然会被那些以下犯上的仆人欺负到头上来。”

一般闺阁中的未嫁女子,听这话必然要故作羞怩之态,宣若薇却摇头笑笑,神色郎然自若。

“三公主,你莫要拿我寻开心。”

说罢,宣若薇竟迈步向郁娘的方向走过去。

南廷玉也是这才发现郁娘的身影,眉头当即皱起,心道,方才罚跪的时候,没在下人堆里看到她,怎么过一会儿,她自己来受罚了?

郁娘站起身,眼前画面突然模糊,身子不稳,差点迎面摔倒。

幸而,宣若薇伸手一把扶住了她,宣若薇不似一般贵女那般高高在上,姿态显得十分亲昵自然,举止也是俊逸飒爽。

“这位姑娘想必便是随军照顾殿下的婢女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这话是问向南廷玉的。

南廷玉目光凝在郁娘干涸的唇瓣上数秒:“嗯。”

宣若薇:“难怪能得殿下垂怜,果真是婀娜多姿,美艳动人。”

一旁的南庭婉皱着眉,视线掠过郁娘,见郁娘鬓间满是汗,却依然姝色妖娆,身段娇娇啻啻,跟那话本里的狐狸精似的,她便故意挖苦道:“不过尔尔,与若薇姐你相比差得远。”

宣若薇看一眼南廷婉,颇为无奈向郁娘道:“三公主性子直率,你不要放在心里。”

郁娘轻拭颊边的汗,微微点了下头,露出一副胆小不敢言的样子。

南廷婉见状,鄙夷撇开头。

宣若薇:“方才听殿下说了行军路上的凶险,多亏有你在殿下身边,照顾殿下。我今日来得匆忙,未准备礼物,这枚镯子便当做见面礼送给你好了。”

这话说的得体大方,听在郁娘的耳朵里,就像温婉持家的主母在奖励把男主人伺候妥当的小妾。

郁娘也这才得空仔细看清楚宣若薇的模样。

宣若薇未施粉黛,柳眉樱唇,凝脂雪肤,概因男子打扮,眉眼间多了几分飘逸英气,乍一看似鲜衣怒马、步月登云的翩翩少年。仔细望去,又觉清丽绝俗,是个不拘小节、爽朗明媚的美人。

不愧是金宛第一美人,气质脱俗非凡,难怪能让无数男人趋之若鹜,夜不能寐。

郁娘垂下眼睫,想着自己照顾南廷玉,是职责所在,为何要受宣若薇奖赏。

这不符合规矩。

她正欲拒绝,目光落到宣若薇手中的那枚镯子上,见镯子缀满晶玉宝石,十分奢华贵重,她顿了顿,忽然改口:“宣姑娘客气了,奴婢只是尽些本分罢了。”

说罢,她没做推辞,接过宣若薇手中的镯子。今日她平白无故罚跪,遭了罪,总要捞点东西弥补回来。

既然宣若薇愿做这大方之人,那她何必忸怩拒绝。

宣若薇神色一顿,很快又扬起笑:“我对你颇有一见如故之心,还不知你叫什么?”

“宣姑娘唤我一声郁娘子便可。”

“好,郁娘子。明日我和三公主在城郊放风筝,不知郁娘子你有没有空,与我们一同游玩?”

她笑容大方诚恳,言语举止坦荡利索,虽是初次见,似乎便已将郁娘当做挚友对待。

郁娘见她瞳仁十分澄澈分明,能清晰映出郁娘面上的狼狈虚弱。

二人这般站在一起,宛若云泥之别。

郁娘唇角动了动,还未想好说辞,倒是南廷玉的话先响起。

“若薇,她只是个奴婢,你们带上她做什么?”

“殿下,臣女对她一见如故,想和她……”

宣若薇话还未说完,南廷玉又淡道:“且长乐宫平日事宜繁多,她须在孤身旁左右伺候,没空随你们游玩。”

宣若薇闻声,倒是识趣,没再强求,挽着郁娘的手又聊了家常话。

离开时,她眼神在南廷玉脸上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过,见南廷玉始终神色冷淡,她才收回视线,和三公主一同上了马车。

轿内,南廷婉放下帘子,皱着眉道:“若薇姐,明月来信,说这个婢子手段了得,你今日一看,觉得如何?”

宣若薇眼色深沉,车轮辚辚而动,轿帘摇晃间光影交替洒在她脸上。

她道:“不似普通妇人。”

“哼,不过也不怕,就算她手段了得又怎么样,她身份低微,皇兄如今连个最末等的奉仪都没有给她,她连做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宣若薇唇角掀动,伸手故作推搡了下南廷婉:“好了,我的三公主,莫要再说我了,还是说说你的事吧。你即将及笄,皇后娘娘想要给你选驸马,可有看中的?”

南廷婉连忙摆手求饶:“若薇姐,我也不再多嘴了……”

马车内一时笑声不断。

而长乐宫这边,两位贵人走后,一众下人如蒙大赦,作鸟兽状散去,各自忙各自的事情。

郁娘脚步虚浮,只觉得踩在绵软的沙子上面。

她要向前摔倒时,南廷玉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将整个人顺势揽进怀中。

她额间薄汗滴落:“殿下。”声音被火烤了一般嘶哑,全然不见以往的酥软。

南廷玉沉了脸:“先前门口跪着的人中不是没有你吗?”

“奴婢……奴婢是后来过来的……”

闻言,南廷玉想骂她的心都有了,冷笑道:“你倒是会凑热闹,没有你的事,你也要过来凑个人数。”

“……”郁娘。

身后苗苗听到这话,顿时吓得一趔趄,没被日头晒昏,倒是被南廷玉这话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郁娘子不用被罚下跪,是她多此一举,拉了郁娘子一起下跪。

苗苗正以为自己要完时,却没想到郁娘岔开了这个话题。

“殿下,奴婢头晕,眼前要黑了……”

南廷玉皱起眉头,状似嫌弃,手中动作却是迅速利索,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他的寝殿。

殿内置有冰鉴,十分宜人,能帮她消消暑。

进了寝殿,郁娘只觉周身霍然凉爽下去,喉咙干涩发痒,不住咳嗽起来,

安公公倒了凉茶给她润口,她接连抿下两杯,才有重新活了的感觉。

南廷玉一直站在边上,垂眸冷着脸看她。

她悻悻捏着茶杯,坐在椅子上,拘谨得很。

“愚笨。”

“……”

郁娘捏紧杯子,不说话,心道,她是愚笨,他喜欢的那位宣姑娘倒是冰雪聪明,会拉拢人心。先是故意借着三公主的手惩罚下人,给下人一个下马威,然后又充当好人,提议饶恕他们。

只怕在这群下人心中,那位宣姑娘现在是善良仁慈的菩萨下凡了。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服吗?”南廷玉见她眉头都快皱到眼眶里去了,忍不住出声质问。

郁娘方想开口,喉间忽然涌出一股干呕的慾望,像是有双手伸进喉咙里,搅动着本就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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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看到她这般模样,脑海忽然想到惠娴皇后的叮嘱,神色凝重,立即让人去喊裴元清过来。

“殿下,奴婢没事,不用叨扰裴老先生。”

南廷玉没说话,眉头依然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状。

郁娘还以为他在担心她,复又道:“殿下,奴婢真的没事。”

南廷玉看她一眼,眸色复杂。

她还未辨清他眼神的含义,又觉胸中失重感忽然涌上来,眼前一黑,竟径直向后昏了过去。

阖上眼的一瞬,似乎听到苗苗尖叫一声。

“郁娘子!”

再然后便是脚步声,慌乱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裴元清的声音。

“郁娘子体温过高,再不降温,恐要伤到五脏六腑。苏子,你去准备冰包,敷在郁娘子的心包穴上。”

“是。”

郁娘躺在榻上,意识昏昏沉沉,悬丝搭在她腕间。

裴元清隔着帐幔把脉,一边捋着胡子一边向南廷玉道:“殿下,郁娘子身子骨一直未养好,经不起这般惩罚。”

他这话隐有劝诫之意,难得如此严肃跟南廷玉说话。

南廷玉没作声,只目光凝在悬丝上。

冰包敷上心包穴后,冰凉的寒气沁入心扉,郁娘神智慢慢回笼。

她睁开眼睫,入目是雕刻着飞鸾云纹的梁柱,梁柱下,四方帐幔松软垂落,遮掩住榻上的情形。

这是南廷玉的床榻。

悬丝收回,脚步声向门外远去。

“殿下,借一步说话。”

裴元清和南廷玉走出寝殿。

郁娘恍惚想到,这二人怎么还要出去说话?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难道……她得了不治之症?

一想到这,郁娘脑子瞬间清醒,犹如一盆凉水迎面而下,浇得她浑身发凉,她顾不得其他,拖着一口气,从床爬上下来。

好在二人并未走远,只站在庭院中说话。

她伏到窗边,屏声偷听。

“殿下,郁娘子呕吐并非有孕,只是中暑反应罢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一愣,视线隔着一株绿植望向南廷玉,原来他不是在担心她中暑,而是在担心她怀孕了。

南廷玉沉声应道:“嗯。”

裴元清神色踟蹰,又慢慢道:“郁娘子早些年吃过苦,身子其实不大容易受孕。”

郁娘清楚看到南廷玉在听到这话时,紧绷的神色松动许多,不复原先凝重模样。

他右手负到身后,默了一瞬开口:“老先生你之前说她身子不好,便是指这个?”

她已经没了偷听的心思,失神转过身,坐回床榻上。

一时竟不知道是该难过身子不易有孕,还是该难过南廷玉脸上那一刻露出来的轻松。

可她似乎连难过的资格都没有。

她本就是教坊中的瘦马,吃了那么多怪药,身子不易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

南廷玉不喜欢她,连最末等的名分也不愿意给,不想要她有孕也是在意料之中。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抱怨?又有什么资格难受?

是她心生了侥幸和希冀,此刻才会无比难受。

门外,脚步声走近,她下意识躺进帐幔中,闭上眼睛装睡,只一双手绞在身前,手指攥紧掩住情绪的起伏。

南廷玉吩咐下人在寝殿中又加了冰块降温,他驻足片刻,并未靠近床榻,抬头看一眼帐幔,旋即转身迈入书房。

郁娘睁开眼,怔忡望着上方,过了好一会儿,才宛若魂魄归位,又变作往常模样。

外面日头落下,霞晖仍未散,照得地板金光无限,便是连殿内窗牗门椽的影子都镀上了一层明光。

郁娘走近书房,还未出声,斜长的影子便已经跃过门槛,落到案几边。

南廷玉手中狼毫停住,从案几上抬起头,她背对着阳光,身影跟门外的木香花一般,轮廓在摇摇曳曳。

“身子好些了吗?”

“好些了。”

“晚上孤有宴请,不用你伺候,你回去歇息罢。”

“殿下……”

“怎么了?”又是忸忸怩怩的。

郁娘踟蹰:“奴婢与苗苗一见如故,殿下能否将苗苗调来与我同住?”

南廷玉心里哼了声:“什么时候一见如故这个词变得这般廉价了?”

郁娘:“……”

脑海忽然想到今日宣若薇拉着她的手,也说了一见如故四个字,南廷玉这是连带着宣若薇一同阴阳了吗?

“殿下,奴婢在府里只有苗苗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人……”

南廷玉视线从她惨白的唇上掠过,皱着眉:“你们二人不能同住,她可以调到你的隔壁去。”

郁娘没问为什么不能同住,听他这么说,见好便收,不能再得寸进尺。

她俯身谢道:“多谢殿下,那奴婢先退下了。”

她退出门槛,轻轻拢上门。

南廷玉眼中最后一幕,便是她玉白素净的手指轻轻合上漆黑门椽的场景。

他看着殿门,眼神幽幽,许久才收回视线,绷着脸继续处理政务。

另一边,苗苗得到消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后,激动到上蹦下跳,跟个大猴子似的,就差没有飞檐走脊了。

她原本只是随口和郁娘说说,没想到郁娘真的放在心里,明明郁娘身子还不舒服,却依然记得帮她。

苗苗抽着鼻子,一脸感动看着郁娘:“郁娘子,你真的是仙子下凡,人美心善,呜呜呜……”

说罢,她一把抱住郁娘,那股蛮力差点将郁娘的肩胛骨勒断。

郁娘有点喘不过来气:“……”

“郁娘子,你都没有怪罪我今天拉着你一起下跪,害得你也受罚了……”

郁娘笑道:“是无妄之灾还是祸起萧墙,尚不一定。”所以保不准不是苗苗连累她,而是她连累了苗苗,连累了整个长乐宫的下人。

苗苗惘然:“嗯?”

苗苗听不懂话里的意思,郁娘也没有多作解释,动手帮她一起搬东西。

郁娘也这才发现,苗苗屋里的东西一半以上都是各类零嘴吃食,小小的一间下房里,从墙上挂着的到床底塞着的都是吃的,甚至兜篮里还装有吃了一半的大饼和咬了一口的馍馍。

郁娘:“……”

气温高,有些吃食隐隐散发出嗖味,郁娘神色如常,苗苗自己倒是不好意思,把郁娘给推开,不让她帮忙了。

“郁娘子,你今日身体不舒服,你去歇息吧。”

郁娘见她又窘又羞的样子,没再强求:“嗯,那你有事再喊我。”她脑袋还有些昏沉,心口也难受,喂过火火,便窝在床上歇息。

暮色垂下来后,她很快便睡过去。

深夜,天上繁星如珠如玉,马车披着星辉停在长乐宫前。

南廷玉从轿辇上下来,一众下人早已恭敬立在两旁,他直奔向浴清池。

今日以荀世子为首的都城一众好友为他设宴皆风,宴席上,酒过三巡,美人袅袅婷婷而入,各世家子弟身旁,皆有美人作伴。

他未让任何人近身,惹得好友拿他作笑。

“听闻殿下府中出现一艳若桃花的婢子,还以为殿下终于下凡了,原又要修仙啊。”

“哈哈哈,殿下什么时候把人带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何方女子竟能让殿下无法执掌玉神灯?”

这话一落下,宴会上众人眉眼里皆是打趣。

他黑着脸解释自己是身体抱恙的缘故,才无缘玉神灯,没想到他们笑得更开怀。

“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们做臣子的绝不怀疑。”

南廷玉:“……”

宴会上的果酒,入口时不觉得烈,几杯下肚,后劲渐渐浮上。此刻泡在氤氲袅袅的浴桶中,脑海仍有些混沌。

闭目养神时,郁娘的面庞猝不及防出现在他脑海中,他眼神倏然从水雾中睁开,眼底情慾勃发。

水面涟漪浅动,小荷露出尖尖角。

复又一炷香,添了两次热水,浴湢才终了。

他揉着眉心,大步进入寝殿,身上只着柔软里衣,长发垂在肩上,发梢未擦净的水珠浸湿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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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公公拿着巾帕跟在后面,帮他擦拭水珠,忽听他沉声问着话。

“她睡下了吗?”

安公公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嗯,早早便歇下了。”

南廷玉摸了下右手虎口,后牙槽压抑磨动了下,没再作声。

郁娘是从梦中惊醒的,梦里,她似乎被一条柔软而又有力的大蛇抓住,那蛇趴在她的身上,不断游走。蛇鳞的冰凉感几若真实,蛇信子缠上她的脖颈,慢慢收紧,她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在窒息的前一刻陡然惊醒。

本能的伸手去捂住脖颈,却没想到竟摸到一张脸庞,吓得她差点失声尖叫,对方及时捂住她的口,才让那声音消散在她喉间。

她瞪大眼睛看向眼前的人,纵使昏暗不能视物,仍能透过他的轮廓和呼吸,一瞬间便能辨别出来他的身份——南廷玉。

他此刻正如那梦中的大蛇一般,压在她身上,火热的胸膛贴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中有着压抑的滚烫。

“殿下,你怎么在这里?”

南廷玉贴上她的唇角,声音沙哑:“整个长乐宫都是孤的,孤想在哪里不可?”

“……”郁娘。

她忽然明白南廷玉为什么不让苗苗和她同住了。

“别动。”

南廷玉叩住她的手腕,摁到枕巾上,她身体下意识躬起,两人近乎严丝合缝贴住。

他的吻很轻,却很密,隔着薄纱一般的里衣蜻蜓点水般掠过她的每一寸。

她声音放软:“殿下。”

他身体似乎僵了一瞬,尔后,似有恨恨磨牙声响起,衣物悉数被扔出帐幔。

满地月色化作滚滚潮水,涌湍叠跃。

许久,郁娘浑噩之际,听到他哑声道:“怎么还未.断.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沙哑的嗓音钻入郁娘的耳朵中,郁娘只觉得从耳郭、耳道、到耳窝激起一片麻热,被子又沾湿几分。

世人只知南廷玉面庞长得极好,却不知他的声音亦是令人陶醉得很,尤其是床笫之间,刻意压低的嗓音,划过耳朵,流入心脏,能一点点揉碎人的神智,让人如坠云端,飘飘乎乎,深陷那字字句句的缠绵悱恻里。

郁娘本能伸手护在身前,不想让南廷玉看。

一般妇人断乳期差不多为四五个月,算下来,她也该没了。她不知该怎么向南廷玉解释,混沌的脑子从情潮中清醒过来,意识到再这般下去,定会瞒不住。

南廷玉这时埋下头,鼻间呼吸洒在她的脖颈上,醉意中有几分惘然。

“你为何越来越香了……”

郁娘:“……”

他吻上她的唇角,浅浅一下,便没再出声,倒在一旁阖目沉沉睡去。

夜色的阴影浸在他周身,映出朦胧的黑色轮廓,他像一座山,像一座墙,独自在一个世界。

而她在另一个世界。

她伸出手,似乎想要跨越无形的屏障,触碰他在黑暗中的影子,不知想到什么又缩回手指。

他如果知道她是教坊中的瘦马,还会说她香吗?

会骂她臭吧。

门外,明月高悬,夜风鼓鼓。

安公公见房间内灯火熄灭,这才离开,走了两步,他又折步向隔壁而去。

“苗苗。”

梨花门忽地一下从里面打开,露出苗苗人高马大的身影,苗苗正欲出声行礼:“安公公……”

安公公先做了个噤声手势,苗苗瞬间憋住嘴巴。

进屋后,安公公开门见山,小声叮嘱着话:“苗苗,你和郁娘子瞧着很投缘,她也很喜欢你,平日里你在府中多多照顾她。”

长乐宫没有其他婢女,只有苗苗能同郁娘接触。现下,殿下没有给郁娘子名分,他不便直接命人照拂郁娘子。

顿了顿,安公公又道:“你也看出来了,郁娘子不是普通婢子,现下虽没有名分,但将来不一定。”

苗苗点点头:“这是自然的,安公公你放心,不用你多说,我也明白。”她又飞快补上一句话,“即便郁娘子只是个普通婢女,我也会多多照顾她的。”她心里是真的喜欢郁娘,这几日越相处越喜欢。

安公公放心“嗯”了声,暗忖有苗苗在,郁娘也算是在府里有人作伴,若是受了下人欺负,也能有虎头虎脑的苗苗给她撑腰。

他今晚找苗苗说这番话的用意有二,一是怕府中人日常行事会怠慢郁娘子。二则是,谁也不能确定今日的丫鬟通房,来日会怎么样。

识微见远,才是下人的立身良策。

·

兴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南廷玉解释身子的怪异,心结化作梦魇,让郁娘在晨间做起噩梦,梦到她的身份被抖露出去。

南廷玉知晓后,犹如变了个人,不,或者说,那本来就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他退却温情后的本来模样。

他一脸憎恶的看着她,眼神与萧母当年知晓她身份时的眼神如出一辙。

她跪在地上,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袍,梦境放大了心中万劫不复的恐惧,语无伦次求他:“殿下,奴婢不是故意要隐瞒你的,求你原谅奴婢……往后奴婢给你做牛做马都行……”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森冷的两个字——杖毙。

天家尊严怎么能被她这种低贱的人冒犯,唯有一死,才能饶恕她犯下的罪。

她在濒死的惊惧中睁开眼,两只手紧紧攥住身上的被子,转过身时猝不及防对上南廷玉的视线。

霎时间只觉天旋地转,分不清梦境和现实,连滚带爬摔下床榻,屁股落地,顿时痛得她哧了一声。

南廷玉皱眉坐起身,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她身子尚在酸痛中,柔弱无骨般坐到他的大腿上。

“见鬼了吗?”

郁娘缓了缓气,抬起眼皮看他,神智悉数回笼,意识到方才只是一场噩梦。心里忍不住道,见到他和见到鬼没什么区别,都会要人命。

她抚着心口:“奴婢做噩梦了。”话落,她又小心试探,“殿下,你可有听到些什么了?”

南廷玉眼底幽意一闪而过,面上却是不咸不淡道:“怎么每次做梦都要问孤听没听到?你的鬼哭狼嚎声便是听到了,又有谁能听得懂?”

“……”

罢了,听他这语气,想来是没有听到什么。

郁娘也这才注意到她还被他抱在怀里,他衣襟松动,露出劲健的胸膛,胸膛上还有指甲划过的痕迹,她脸微微涨红:“殿下,奴婢伺候你穿衣。”

“行吗?”

她点头,方要站起来,结果腿脚一软又重新坐回他的大腿上。便是这一下,又有痕迹渗出,湿了南廷玉的大腿。

南廷玉揽着她腰肢的臂膀忽然紧绷几分,牙齿磨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似有恨恨之意:“不行的话,就别乱动。”

郁娘没敢再逞强。

“今日你歇息吧。”

“是。”

南廷玉压下眼底翻动的情潮,从床上下来,她身子不适合再弄一次,且今日他还有早朝,时间也不足。

他穿上衣裳,复又道,“既已回到长乐宫,往后交由安公公伺候孤,你不用再随身伺候。”

郁娘愣了愣,只一双眼睛睁大看着南廷玉。

往后不用她伺候了,那她以后以什么身份留在东宫?

通房吗?

想来他是要让她在长乐宫做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了,她垂下眼:“好。”

南廷玉离开后没多久,小喜子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药,让郁娘喝。

郁娘一愣,反应过来这是避子药,只觉得浑身僵硬,一时难以动弹。

他明知道她身子不易有孕,却还是会赐避子汤给她,如此小心谨慎,就这么不想要她有孕吗?

小喜子看她不做反应,还以为她不愿意,言语中多了些无奈劝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子,你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奴才的为难。”

郁娘伸出手接过避子汤,一口而尽。

那味道极苦,她眉头却没有一丝拧动,喝完药,擦掉嘴角的药渣:“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

安公公隐约觉得南廷玉今日心情不错,早膳比往常多吃了些,换朝服时,在流云银镜前也多照了片刻,然后才施施然坐上马车,入宫上早朝。

待至政和殿门口,晨间万丈霞光升起,照在琉璃重檐庑殿顶上,似是千里浮光跃动。

檐下云冰纹苏式彩画做饰,御道两侧建有汉白玉石栏板,朝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南廷玉甫一出现,众大臣便围过去寒暄。

寒暄几句后,自是绕到近些时日朝野上下最为关注的案子——祈风通敌一案。

这案子两日前由皇帝坐镇,刑部侍郎李慕清主审,姚行舟姚将军、宣明朗宣丞相二人作陪审官,面对如山铁证,以及图门奸细的指控,祈风始终拒绝认罪。

鉴于祈风战功赫赫,声名威望,不便用刑,便只好将突破口转向章校宇身上。

章校宇便是蓟州城的同知,也正是姚家先前找出来的那位替死鬼。

可惜的是昨晚章校宇突然自尽于牢中,死前修书一封,箭头直指祈风,扬言自己是在为祈风顶罪。

这下,线索断掉,稽案无头。

祈风似要坐实这个罪名了。

而看似游离在事外,实则处在漩涡中间的南廷玉,听闻此事,也只是不咸不淡应了声“孤知道了”。

众大臣心里一时摸不着底,趁着未上朝之前,想从他这儿探点口风。

只是南廷玉三言两语便搪塞住他们,说话滴水不漏,饶是一群狐狸一同打探,也什么都没有探到。

须臾,一头发花白、穿着圆领紫袍宦服的公公走至大殿上方,他便是启明帝身边最为得宠的越公公。

越公公手持拂尘,捏着嗓子,一声“上朝”落下后,众大臣这才离开南廷玉身边,按照位阶各自归位,纷纷向宝座方向跪下。

“参见陛下。”

启明帝近些时日染了风寒,只隔着珠帘上朝,帘内传来一道咳嗽声。

“平身。”

大臣按照惯例禀奏事宜,近来天下太平,并无太多事情。一刻钟后,李慕清向启明帝禀报了昨晚章校宇畏罪自戕一事。

珠帘内,皇帝南筠之轻轻咳嗽几下,一时并未做声。

一众大臣低着头,目光看看珠帘,又不约而同看向南廷玉。若是今日姚行舟没有称病,他们的目光等下也要再看看姚行舟。

“自戕了啊。”南筠之似是叹口气,“难啊……”忽然话锋一转,他问向南廷玉,“太子,你觉得如今证据够定罪了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陛下,人证已有,但物证尚不足,若只凭几封信件来佐证祈风通敌,难以做到完美自洽。儿臣以为,只有将从章校宇手中骗走赈灾粮款的六卜鬼逮捕归案,查出钱款流向之地,才能完善祈风的罪证。”

章校宇供词中便是他交友不慎,认识一名叫做六卜鬼的商人,那商人说是要助他建赈灾营地、帮他看护粮款,然而粮款到六卜鬼手中后,粮草被一把火烧干净,钱财却悉数卷走,六卜鬼从此销声匿迹。

这供词漏洞百出,但偏偏有人信,起初便就这么轻飘飘结了案子。

蓟州城那些饿死的灾民、四处逃荒的难民以及无处不在的苦厄,在卷宗上不过寥寥几笔带过,成为组成浩瀚历史的只言片语。

李慕清接过话:“臣赞同太子殿下的话,那六卜鬼未找到,粮款也始终未找到,证据不全,难以定案。”

镇国公崔翟出声反驳:“那章校宇自己不也招供了吗?六卜鬼和祈风合作,将粮款骗走,用来锻造兵器,支助匪贼!”这也是蓟州城贪污案得以重审的关键。

“可查获的兵器才值多少?那粮款又是多少?”

“谁知道那剩下的粮款有没有被分给匪贼和图门人了?!”

眼见两派又要吵起来,南筠之出声阻止:“好了,多说无益,这事如今要尽快结案,越耽搁越丢我大乾的脸。”

“是。”

“退朝吧。”南筠之似乎不愿浪费太多精力在这个案子上,他只关心结果,换言之,只关心丢不丢他的脸,丢不丢乾朝的脸。

众人心道,要是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那祈风怕是要落实这个罪名了,纵使可能是被诬陷的。

下了早朝后,李慕清向南廷玉而来,躬身行礼:“殿下,可要随臣去刑部查看章校宇的修书?”

南廷玉:“不了,按照规矩,孤须得继续避嫌,孤相信李大人会明察秋毫、秉公执法。”

李慕清也未多做劝阻,闻言便行礼告退。

他找南廷玉,只是觉得南廷玉手里一定还有证据,或者南廷玉一定知道些什么事情,但南廷玉偏偏做出一副“独善其身”的姿态。

还有朝臣想从南廷玉这里套话,南廷玉并未和他们多做交流,只言要给惠娴皇后请安,便先向常宁宫而去。

·

惠娴皇后将沉香片放进铜丝架上,听到身后传来宋嬷嬷的禀报声。

“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她笑着盖上炉盖,炉内炭火柔缓,将沉香片的幽韵香气徐徐炙烤出来,转过身鬓间凤钗轻动,身上穿的是正红色宫装,衣襟裙摆绣凤羽图纹,胸前则垂下一圈洁白珍珠装饰,平添几分端庄大气。

“母后。”

“不必多礼,今日早朝可还顺心?”

南廷玉点点头:“尚可。”

“听闻那章校宇自戕了?”

“嗯,不大碍事,他活着反而是个暗礁险滩,对我们有百害而无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利。他死了,姚家便不能随意操控他,往后再难通过他那张嘴做文章了。”

章校宇之死,是他的计划之一,他让人暗中向姚文远散布消息,说是章校宇已有投诚之意,再放出些章校宇同姚家私下达成的一二协议,便引得姚文远方寸大乱,兵行险招,将人给杀了。

惠娴皇后见南廷玉神色沉稳冷静,心道,蓟州城贪污一案曲折跌宕,他却始终临危不乱,这般胸怀和胆魄,饶是让浸淫后宫争斗多年的她,也不得不佩服。

她收起心中忧虑,又同南廷玉说了些家常话。

一刻钟左右,南廷玉要离开,恰好遇到前来请安的三公主南廷婉。

南廷婉见到南廷玉,心中顿时欢喜不已:“皇兄,你今日怎地也在?”

南廷玉看她眉眼惺忪,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答反问道:“怎么这般没有规矩?都几时了才来给母后请安。”

南廷婉撇撇嘴,坐到惠娴皇后身旁,撒娇告状:“母后,皇兄凶我。”

南廷玉:“……”

惠娴皇后嗔怪看向南廷玉,握住南廷婉的手,安抚道:“无碍,有母后帮你做主。”

南廷玉摇摇头,心道,南廷婉如今是被母后宠得有些不着边际,只希望她别步入祈明月后路。

转眼又想,南廷婉常与宣若薇待在一起,有宣若薇照看些,想必不会让她如祈明月那般嚣张跋扈。

南廷婉也非惠娴皇后亲生女,生母本是惠娴皇后娘娘的手帕交平岚郡主。

平岚郡主在生南廷婉时难产而亡,惠娴皇后见南廷婉没了生母,父亲妾室众多,怕她受欺辱,便做主将她养在身边,认作女儿。后来,皇帝怜悯惠娴皇后无所出,破例让南廷婉记入皇家玉牒。

南廷婉半是撒娇半是抱怨:“皇兄怪罪我没有规矩,也不问问我为何起床疏迟?”

“哦,你为何起床疏迟?”不知为何说这话时,南廷玉脑海蓦然想到郁娘,心弦霎时有了起伏。

“哼,今年的百花宴母后交由我来操办,昨日我和若薇姐为此忙得焦头烂额,月上中梢才睡下。”

南廷玉没什么感情道:“忙得焦头烂额?那忙出什么所以然了??”

“我……”南廷婉脸色涨住,哼哼撇嘴,不说话。

惠娴皇后笑着圆场:“廷玉,你不能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婉婉,她还只是个孩子,这次的赏花宴我交给她,便是想要锻炼她,让她早早变成大人,也希望她能借此机会多认识些人,若是能寻到如意郎君那便是最好不过。”

南廷婉脸色通红,扯了扯惠娴皇后的衣袖,复又看向南廷玉一眼,嘟囔道:“母后别再说了,婉婉不要嫁人,婉婉以后要一直陪着母后。”

“傻孩子,你怎么可能一直陪在母后身边?若真那样,母后也舍不得。”

“可是婉婉还小,不想这么早便离开母后。”

惠娴皇后笑了笑:“只是让你寻个如意郎君,没说让你离开母后,你皇兄及冠后便搬去长乐宫,哪怕将来妻妾成群,儿孙满堂,也依然是母后的孩子,同母后的心始终在一起。”

南廷婉脸色越发通红,哼了声,故作撇头状:“母后不要再提这事了,还是说赏花宴吧,我想邀请皇兄身边的婢子参加,母后你觉得如何?”

惠娴皇后闻言,看了一眼南廷婉,又轻瞥南廷玉,心道,南廷婉这话背后恐怕是有宣若薇的暗示,应是宣若薇想要多多接触那个婢子。

她心思转了一圈,唇边漾着笑:“好,廷玉,那便让你府里的婢子过去吧,让她结识一下都城的贵女,以后有个说话的闺中手帕交也好。”

南廷玉皱眉:“她不懂都城的规矩。”

惠娴皇后:“既是如此,那更要过去了,她现下没有名分跟着你,但是规矩还是要学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宅在后院,不出来见人。”

南廷玉没想到惠娴皇后会如此坚持,便道:“婉婉若想邀请她,那应当去问她的意思。”话落,他抬起眼皮,眼神沉沉看向对面的南廷婉。

南廷婉心虚撇开头:“我知道了,我会送帖子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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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皆被赶出去,守在殿门口。

姚泊月和姚行舟对坐而谈,姚文远站在一旁。

姚泊月着绣着花纹云簇的绛紫色长褙,灰色抹胸上缀满碎金银线,头上戴一顶紫色高冠,鬓发间插满步摇珠玉,瞧着奢华尊贵程度直逼皇后。

同皇后娴雅淡静性子不同的是,她艳丽妩媚,眼神举止间皆充勃勃野心。

在她对面的姚行舟则是将臣打扮,鬓间风霜如刀,眉眼沧桑却更显沉稳老道。

一旁的姚文远虽比父亲姚行舟小有二十余岁,却不如姚行舟端正威严,神情小心怯缩。他眼睛瞟了一眼姚行舟,咽了咽喉咙道:“父亲,你放心,章校宇之死我处理的很妥当,绝不会让他们查到什么蛛丝马迹。”

姚行舟看着他,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愚蠢,那章校宇本就是我的人,他既已答应为你担下一切,你为何还要杀掉他?”

“父亲,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

姚行舟见他不知悔改,仍固执己见,恨恨道:“想我英明一世,怎么会有你这般愚蠢的儿子?章校宇是跟随我多年的死士,便是当年落入叛军手中,遭受百般酷刑也没有说出一个字!如今你杀了人,又动了手,雁过留痕,必定会被人嗅到腥味!你怎么就不信为父的话?留他活命比死了更有价值!你但凡有你兄长一半的脑子,也不至于像个丧家之犬一样,从蓟州城躲回金宛!”

蓟州城贪污一案,虽找了替死鬼,将姚文远从中摘出去,但满朝文武谁不是心中跟个明镜似的,自是明白谁才是那罪魁祸首。

姚行舟自觉丢人,懒得受人打量探究,已经连续多日称病不上早朝。

姚文远被骂的脸色铁青,说不出来话。

姚泊月睨了一眼姚文远,出声劝道:“父亲,此事二哥既已做了后悔也来不及,如若惹火上身,查到二哥头上,那通敌的人是祈风,骗钱的是六卜鬼,咱们只要证明这六卜鬼是受祈风指使,罪责还是由祈风担待。与祈风这满门抄斩的罪名相比,二哥只是心怀正义,杀了个恶人而已。”

话落,姚泊月又漫不经心道:“若是我们能再将通敌之罪,牵扯到太子身上,那便是再好不过。”

这便是他们一开始的想法,是故,姚行舟才被说动,支持重审蓟州城贪污一案。

但现下,他总觉得惴惴不安,没有那么简单。

“祈风真的通敌了吗?”

“如果没通敌,那怎么解释祈风在蓟州城十战九输?”姚文远不知想起什么,又忿忿不平,“想来也是那祈风指使六卜鬼来骗我的钱,意图加害于我,却没想到作茧自缚!反倒害了自己的性命!”

姚行舟睨他一眼,他又讪讪闭上嘴。

姚行舟沉眉,心道,虽然与祈风为政敌,但心中却颇为钦佩他,一介平民凭借勇猛,一路坐到将军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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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本该是大乾的栋梁之材。

如若通敌实在可惜,如若被怨通敌那更是可惜。

只是现下祈风不死,那死的就是他的儿子。

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他现如今唯一剩下的儿子,不得不保。

姚行舟摸着腰间那把剑鞘已经生锈的长剑,叹道:“如果你兄长崇山还活着就好了。”

姚文远脸色难看。

“当务之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面,找到那个六卜鬼,不管他受谁指使,他背后之人只能是祈风。只有这样,才能摘清你这个孽子的罪责!”

姚文远被骂的抬不起头。

·

醉伊楼,金宛最奢华的酒肆,为仿古建制,楼内假山堆叠,流水潺潺环绕。这流水初看以为是澄澈的溪水,自二楼荷花潭蜿蜒而下,然而细闻便发觉有淡淡的醉人香味,方才明白这流水竟是汨汨美酒。

客人雅兴盛起,拿着酒樽自便,绕着这荷花潭和假山,边饮边作诗,也算是一番别有特色的景致。

四楼,徐峰看着这楼下情形,叹道:“文人雅士的兴致,是我这俗人欣赏不来。”

一口酒,一句诗,一步路,又一口酒,当真是不够飒爽利索。

酒就该大口大口喝。

步子就该大步大步走。

至于这诗,什么劳什子的东西,就不该有。

对面的赵飞澜笑道:“都城虽位于北方,官员却大都来自于南方,酷爱饮酒作诗,行事文雅讲究,百姓多受影响,民间也盛行这股风气。”

徐峰:“还是我们兰西人行事洒脱豪爽,不拘小节。哎,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回兰西了,只愿这六日的路程,一睁开眼便能到。”

说到这,徐峰胳膊肘碰了碰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玄。

“重玄,你回鸾州城要几日?”

“四……三日。”若是晚上只休息一两个时辰,三日便可以到。

徐峰:“重玄,听闻三日后那三公主举办赏花宴,实际上是要选驸马,以重玄你的资质留在都城做驸马也可,何不打算参加完赏花宴之后再回去?”

萧重玄脸上浮起笑意:“不了,我家中已有未婚妻,这次回鸾州城便是要完婚。”

“早就听你说过八百遍了,你不过也才和那女子相处不到一月,就真的非她不娶,连公主也看不上?”

萧重玄板着脸:“徐兄,不是我看不上公主,而是我配不上公主。且你小点声,若小心被人听了,给你治个大不敬罪。”

徐峰立即放低音量,却还在故意逗萧重玄:“我啊可是心里想选驸马想得不行,但年纪大喽,没有机会,你别有机会不把握。”

萧重玄失笑摇摇头。

见他心意已决,对家中那位未婚妻子深爱不移的样子,徐峰咧嘴嘿嘿一笑,向赵飞澜道:“世子,你说,重玄会不会像那诗里说的,什么芙蓉帐暖啊,什么春宵千金啊,一回到鸾州,进了美人窝,就舍不得离开,不愿再回兰西了?”

赵飞澜笑而不答,只看向萧重玄。

萧重玄一贯古板的脸上竟浮现不自在,敛声道:“徐兄,这次回鸾州城成完亲,我便会带新婚妻子一同回兰西。”

他早就想好了,要带郁娘回兰西,怕她留在萧家受蹉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徐峰甚少看萧重玄这模样,忍不住和赵飞澜对视一眼,旋即,两人不约而同笑了起来,笑声中满是趣味。

萧重玄:“……”顿了顿,他道,“私事无甚可聊的,咱们还是聊正事吧,上次在赵家村抓到的两个图门奸细,统共在我们这边、刑部、皇帝那边各做了一份供词。这份供词乍看并无区别,细看却有诸多矛盾。”

话落,他望向赵飞澜。

赵飞脸色凝重,拧眉道:“重玄你是想说,这两个图门奸细不可靠?”

“嗯。”

赵飞澜攥着酒杯,幽幽道:“其实我在来到都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有所感觉,似是中了旁人圈套。可惜,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徐峰酒劲上头,摸着肚子,大大咧咧:“你们俩又在打什么哑谜?”

“你喝你的酒吧。”萧重玄替他斟上酒。

他倒也无所谓,靠到椅背上,悠悠道:“哼,我不操心,也不管你们这些聪明人的事,反正要充脸面要干架要打仗,带上我就行了。”

“行。”

萧重玄和赵飞澜异口同声应了下,二人又继续聊着话。

“世子觉得是谁在设圈套?”

赵飞澜没有直接答,反问道:“重玄你觉得你是谁?”

萧重玄眼神沉下几分:“长乐宫,太子殿下。”

赵飞澜赞赏的看了一眼萧重玄,萧重玄武功高强,脑子也聪明,实在是神弓队不得多得的人才。

还好这样的人才被兰西给收着了。

“我本来还想着坑一把南廷玉,没想到,反倒又被他算计,竟还成了递刀之人。”

赵飞澜说到这,磨了磨牙,胸中闷气难平。

南廷玉那人面上看着丰神如玉,似谦谦君子,实际上是个黑心肠,老谋深算,谁同他打交道,都要被算计一层皮下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坑南廷玉一把,扒了他的一层皮。

萧重玄宽慰道:“世子可以往另个角度想,太子殿下此举目的是为了逼皇帝和姚将军重审蓟州城贪污一案,若是能彻查此案,也算是给蓟州城的百姓一个交代。”

“哎,所愿如此。”赵飞澜叹口气,抬目透过什锦窗牗望向外面。

城中大道上,人来人往,都城百姓丰衣足食,一派河清海晏气象,然而重建中的蓟州城却是百孔千疮,百姓困苦不堪。

从蓟州城行至都城金宛,一路所见,落差之大令人扼腕。

诚如萧重玄所说,被南廷玉所利用,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此举能为那些流离失所乃至无辜丧命的百姓讨回一份公道。

暮色一寸寸压下来,三人又吃了几杯酒,才离开酒肆。

赵飞澜和徐峰率领神弓队回兰西,萧重玄则一人回鸾州城。

告别之后,萧重玄纵马快速离去,那背影大有一刻也不愿被耽误之意。

徐峰和赵飞澜看着他向着西阳疾驰而去的背影,再次打趣笑了起来。

九月初,金宛仍有夏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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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中,只有望舒殿和议事阁有冰鉴,郁娘便常在望舒殿待着。

不用随身伺候南廷玉后,整个人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心道,这是伺候人伺候出来的毛病,一天不挨打受骂,心里就过不去。

她只好找事做,来打发这无聊时光,时而做绣活,时而拿着本医书在看。

苗苗得了空闲便会来陪她,手里也捧着个书,坐在她边上看得津津有味。

郁娘很是惊讶,没想到虎头虎脑的苗苗竟也会懂字,一番询问后,才知道苗苗虽是个奴婢,但家世不差。

父亲是个七品小官,她为妾室所生的庶女,因此幼时识过一些字,后来十多岁时被送进宫苑学习规矩,因为学艺不佳,最后被安排到长乐宫当烧火丫头。

郁娘忽然想到在蓟州城时,裴元清的提醒。

“太子身份尊贵,伺候他的婢女下人都要身家清白的七品以上官家姑娘,所以你万万不能将自己曾待在教坊里的事情泄露出去。”

原来这话不假,竟连一个烧火丫头也要七品以上的官家姑娘。

郁娘心弦一颤,想着自己的身份绝不能透露。

“郁娘子,这个字念什么?”

苗苗碰了碰郁娘的手肘,郁娘收回思绪,看到苗苗鬼鬼祟祟遮掩住手中的书,只留出来一个小小的缝隙。

“衾,衾被的意思。”

“郁娘子,你认得字可真多,我只学到诵读阶段,且还只停在《小学集解》上,郁娘子你学到哪个阶段了?”苗苗好奇问着话,“鸾州城的私塾是不是跟咱都城不一样?”

郁娘至今还没有将身份告诉苗苗,她会识字,只不过是教坊为了奇货可居,对她多有教导,因此,琴棋书画皆涉猎。

她下意识想要回避苗苗的话,岔开话题:“你在看什么书呢?让我也看看。”

苗苗吓得慌忙合上书,举止遮遮掩掩,神情显得很是怪异。

她这般模样,郁娘更好奇了。

“你到底在看些什么?我见你每日还都换上一本新书。”

苗苗支支吾吾:“郁娘子,你还是不要过问了,也不要看,不然你看了会学坏的。”

郁娘:“……”

能教人学坏的书……她愈发来了兴趣,想探个究竟,最终还是经不过她的央求,苗苗心虚开口:“郁娘子,那你得保证你不生气啊!”

郁娘脸上浮起茫然,这书还能让她生气?

她点点头:“你放心,我不生气。”

等苗苗将书塞到她手里,她看清楚书名后,才终于明白苗苗为何这般心虚,也为何害怕她生气。

《娇媚奴婢上位史》。

扉页几行隽秀楷体小字映入眼前。

“她出身卑微,却有着一张倾城容貌,让身为储君的他一见倾心。他掳走她,占有她,从此夜夜与她共赴爱慾交织的情海……”

郁娘咂舌,陷入沉默。

苗苗咽了咽喉咙,轻轻觑郁娘,屁股只敢挨着板凳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没敢坐下去,想着只要郁娘一抬手,她就逃跑。

这般沉默许久,郁娘缓过神,轻咳一声道:“好看吗?”

“啊……好,好,好看。”

苗苗见郁娘没有动怒的样子,连忙凑过去:“这是新出的话本子,听说……咳咳,是民间说书人根据郁娘子你和太子的故事改编出来的。当然,这里面的情节肯定都是杜撰的!”

郁娘心道,那肯定是杜撰的,毕竟这扉页的第一句话就是假的。

天之骄子的他对她一见钟情?

分明第一次相见,他便差点杀了她,第二次、三次也都是这样。

她翻到第一回,讲的是太子和她怎么相遇的,太子遇袭受伤跌落悬崖,被她救下,醒过来后,太子看到她,顿时惊为天人,对她一见倾心,当晚便要了她。

前面的情节,寥寥几笔带过,倒是太子当晚要她的戏份却足足写了两三页纸。

郁娘:“……”

她抬眸,瞥了一眼脸色通红的苗苗。

苗苗咽着喉咙解释:“这本文学性不够强,我这里还有一本文学性高的话本子,郁娘子你要看吗?”

郁娘想着医书无聊,看看话本就当做调解一下好了:“嗯,拿给我看看吧。”

这日,二人挤在一起看得无比认真。

南廷玉回来时,见郁娘手里捧着一本封皮为《风寒杂病论》的医书在看,她时而蹙眉,时而掩唇,又时而唏嘘。

他心道,看个《风寒杂病论》也能看得这般多愁善感吗?

他本以为她坚持不下去,习医书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她这几日一直在坚持,还看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投入。

手中那本《风寒杂病论》一下午被她来回翻了好几遍,看完之后,她还一脸意犹未尽。

苗苗眼神亮晶晶的看着她:“怎么样?”

“不错,明日再给我找几本,要……”郁娘脸色微微涨红,顿了顿道,“文学性不那么高的。”

“好。”苗苗咧嘴嘿嘿一笑。

尔后她们二人便挽着手,一路低声絮语回去,似乎在讨论着书里的内容。

南廷玉见此情形,沉默住。

次日,他下了早朝回来,走至望舒殿,看到郁娘和苗苗同往日一般挨在一起看书。

不过郁娘今日手里捧着的书,封皮上写着《黄帝内经》四字,她轻蹙眉头,看得也是无比认真。

这次,他没有掠过她,而是径直走到她跟前,伸手去拿她手里的那本《黄帝内经》,她似是被吓到,下意识站起身去夺,可惜他手长,轻轻一举,她便怎么也勾不到书。

“殿下……”她神情大变,圆润杏目之中有着山崩地裂的惊惧。

他见状,好奇抬起头望向手中的书,只见封皮里面藏着另一本书,黄麻纸上黑色正楷小字映入眼底。

“少焉,交筋触按之,玉肌香汗湿,戏道已毕,女子眼若迷离,五欲之征起,可谓是智时和谐,便见衾被红浪深……”

南廷玉没看完,忽地一下合上手中的书。一双暗漆漆的眼睛裹挟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睨向她。

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郁娘心道,完了,殿前看禁书是什么罪?

好像大乾律令没有这一条。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殿下……”

南廷玉看郁娘咬住半截嘴唇,眼神怯怯的样子,他分明该是要生气,然而不知怎地脑海忽然想起先前看到的那段话,又想到她床笫之间的模样,倒如那淫词艳语所述相差无几。

他眼神黑了几分,磨了磨牙开口:“你们二人竟敢在孤的寝殿看这种书?”

“殿下请恕罪,奴婢闲来无事便想解个闷,往后……往后绝不再犯。”郁娘慌忙解释着话。

同南廷玉相处久了,他这人真正发脾气是什么样,她心里有数,他若是真的生气压根不会给她解释的机会。

如今肯让她说话,想来他也没有真正生气。

苗苗瞟了一眼郁娘,见郁娘没把她供出来,心中顿时感动不已,颇有一种患难见真情之意,于是大义凛然站出来,主动揽下责任。

“殿下,这其实都是我的错,是因为我先看这些东西,才带坏郁娘子的。”

南廷玉没看她,仍盯着郁娘,冷嗤道:“你也知道是带坏啊?身为女子,却于殿前看浓诗艳作,不修女德,罚你们二人将《女德经》抄写十遍!”

十遍……

郁娘暗暗咂舌,估摸抄完十遍手也要废了,还想和他讨价还价,见他眼神凌厉如刀,她只得咽下口里的话,愁眉苦脸道:“是,奴婢遵命。”

苗苗也跟着回了声“遵命”。

南廷玉没再看她们,大步离去,少焉,声音从内殿传出来。

“把你们看的那些艳作杂书,交由安公公给烧了。”

“是。”二人声音蔫吧下去。

回到下房后,苗苗哭丧着脸把压箱底收藏的话本子拿出来,这里面还有很多珍品,市面上已经买不到。

她不情不愿把话本子都放进箱子里,递给安公公。

安公公得知自己是来收缴禁书的,老脸有些尴尬,心道前些时日才叮嘱过苗苗,让她好好照顾郁娘,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敢带郁娘殿前看禁书。

好在,关起门来都是自家的事,太子殿下瞧着也没有真的动怒。

安公公接过箱子,望着苗苗摇摇头,露出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

随后,他抱着箱子,打算将禁书送到灶房烧掉,却在半路上遇到南廷玉。

南廷玉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着的箱子,板着脸:“把话本子送到孤的寝殿,孤要检查一遍书中是否还有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安公公:“……是。”

话本子都送走后,苗苗感觉整个人空落落的,她的心也跟着走了,忍不住趴到郁娘的肩膀上,干嚎几声。

郁娘安慰道:“没事的,苗苗,等以后离开长乐宫,恢复自由身了,咱们再重新把那些话本子都买回来。”

苗苗瞬间止住干嚎,抬起头一脸诧异看向郁娘:“自由身?郁娘子你还想出府吗?”

郁娘没打算出府,她想在长乐宫混个名分,要是能生下一儿半女,那就再好不过了。

可如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始终没名分,也没有孩子,她也不愿在长乐宫当一辈子的无名通房。

将来人老色衰,而长乐宫又妻妾成群,届时,如她这般身份的人,下场可想而知。

郁娘言语含糊,眼神却一片清明:“能留下便留下罢。”

“郁娘子你肯定能留下来的。”苗苗鬼鬼祟祟压低声音,“毕竟你可是让咱殿下破戒的女人,你在殿下心目中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郁娘一时无言,明明她是女子,倒是更多人在乎的是南廷玉破戒,而她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只是这事恐怕连南廷玉也不知道吧。

他到现在还以为她是个生过孩子的寡妇,想到这,她心中忽然浮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窒闷。

摆脱了旧的牢笼,却又入新的桎梏。

明明自己揣着卖身契,为何还有身不由己的无奈?

这日,似乎祸不单行,先是看禁书被抓,再收到从皇宫递来的宴请函,三公主邀请郁娘明日去丹霞宫赏花。

郁娘拈着宴请函,眉眼沉寂,只觉得手中这宴请函是烫手山芋。

苗苗看她这副模样,不解道:“郁娘子你干嘛愁眉苦脸的?那三公主上次虽然罚了我们,但是你若能和她打好关系,那便是同惠娴皇后娘娘打好关系,这对你将来留在太子身边都是大有益处。”

郁娘摇摇头:“她若真的有心邀请我,不至于在赏花宴的前一晚才将宴请函送过来。”

苗苗愣了下,片刻后做出恍然大悟状:“所以三公主并不是真的想邀请你,她希望你不去?”

郁娘还是摇了摇头。

“那又是为何?郁娘子你不要跟我打哑谜,我脑子笨,不知道你们这些聪明人的想法。”

郁娘笑道:“她知晓我不敢拂她的面子,一定会去的,之所以将这宴请函送来的迟,便是在落我的面子,让我难堪罢了。”

三公主是想告诉她,也是在告诉外人,她是她排在末尾的客人,不足为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闻言,略一思索,大概明白了三公主的意思,气愤地凛起两道浓眉:“那咋办?”她脑海一瞬间已经幻想出在丹霞宫,郁娘被人欺负的画面,郁娘仿若是那柔弱小白兔,丹霞宫里则满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怪们。

“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郁娘放下请柬,“我行事小心点,尽量不留把柄,至多也就是受点嘲讽,挨点骂。”

这话说得苗苗的心又软又疼,恨不得自己立即化作铜墙铁壁,站到郁娘跟前,替郁娘挡走所有明枪暗箭。

又恨不得自己化作那世间最有权势的人,将郁娘护在身下,谁也不得欺负。

可惜,她只是个烧火丫鬟。

苗苗攥紧拳头,大义凛然道:“郁娘子,明日你带上我,我做你的丫鬟,给你撑脸面,她们若欺负你,我便来帮你。”

郁娘下意识拒绝:“不必,同三公主她们相比,我这种身份便是我带上十个八个丫鬟,也撑不了脸面。”

“不行,我还是不放心郁娘子你一个人出去,你还是让我陪陪你吧,就当做也带我去见见世面好了。”

两人这般僵持下去,最后郁娘还是妥协,答应带上苗苗。

不然怕以苗苗这性子,会悄摸摸跟着她溜进丹霞宫。

请帖来得迟,郁娘也没有时间准备新衣,只能从一堆旧衣服里面挑,挑了个翠绿对襟半臂小褂,内搭白色窄袖上衣和叠褶长裙,不奢华,也不素净,正正好,就是衣服旧了些。

这晚,郁娘去找南廷玉,将赏花宴的事情告诉南廷玉,见南廷玉神色如常,她心道,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这事。

他若不同意,那三公主应该也不好越过他,直接来邀她。

“殿下,奴婢初来乍到,有许多规矩不懂,万一在宴会上不小心触了三公主霉头,或者不小心惹到哪位贵女,这可怎么办?”她说话时绞着手指,忧愁到眉头都皱在一起了。

南廷玉将视线从文书上移开,睨她一眼:“你若害怕,到时露个面便躲进恭厕里不出来。”

郁娘:“……”

听南廷玉这话,大概是不愿帮她了。

她本也只是试试,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彻底,她声音顿时蔫巴几分:“殿下,那奴婢可以带上苗苗一起过去吗?”

南廷玉似是没有心思管她的事,目光只专注批查手中的文书:“你想带上她那便带着罢。”

“谢殿下。”她抿抿唇,没有再说什么,轻轻回房,却没有注意到南廷玉文书中藏着的话本子,赫然是今日她看的那本——《娇媚奴婢上位史》。

晚间,她在房间里擦拭身子,想着明日赏花宴的事情,想得入神。

等她穿上兜衣,站起身,发现南廷玉不知何时竟坐在她的床上,形如鬼魅,没有一点声响,就这么敛着幽深目光看着她!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吓得倒吸口气,捂住胸口:“殿下,你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么没有声音?”

南廷玉捏了下虎口,眼中滚动着暗火:“整个长乐宫都是孤的,孤不想出声有何不可?”

郁娘:“……”又是这句话。

她憋屈的攥了攥手指,南廷玉看她这般模样,心神一动,只觉得喉咙痒痒的,需要喝水滋润嗓子。

先前看到她擦拭身子时,便想着不如自己去帮她擦拭,用他的手、他的唇……擦干净她身上每一滴水珠。

他伸手拍了拍边上的床榻,其间含义不言而喻。

郁娘想到明日还要参加赏花宴,若是南廷玉今晚过火,她怕是不便行动,脸上一时踟蹰起来。

南廷玉见她这般模样,直接一抬手,帐幔似飞龙忽地卷住她的腰身,他只一用力,她的身子便如飞花落叶,晃晃荡荡栽进他怀中。

半透未透的灰色帐幔包裹住凹凸玲珑的曲线,春色半掩,慢绿妖红初显,便是连轻喘声息,也多了欲说还休的温绻。

“殿下……”她唇瓣嗫嗫。

南廷玉暂且压住心潮,敛着眸道:“想说什么便说,扭扭捏捏,成何体统。”

“……”

她确实扭扭捏捏,比不上宣若薇那般潇洒利索。毕竟她上不了台面,而人家宣若薇将来是入主东宫的女主人。

“到底是何事?”

“殿下,能轻一点吗?”

这话有几分故意引诱在里面。

这个狗男人。

只想着碰她,不想着帮她。

郁娘心底忍不住骂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这般骂他,骂完后,顿觉心神舒爽许多。

早知如此,以前就早点骂他了。

南廷玉呼吸一顿,又听她娇啻道:“奴婢怕明日行事不利索,且身上留下痕迹,万一见到宣姑娘,被宣姑娘看到,可就……”

这话方一说罢,她感觉抱着他的男人气息低沉下去,眼中兴致如潮水般徐徐退下,只余一两分幽深,直直盯着她。

她心中暗笑,面上仍是一副为他考虑模样:“宣姑娘是未来的太子妃,她误会了奴婢,奴婢倒没事,主要是怕宣姑娘误会殿下,觉得是殿下在下她的脸,那事情可就不好了。”

南廷玉怎么不知郁娘是故意的,一口一个宣姑娘,故意在这个时刻,扫他的兴致。

他脸色阴沉捏住她的下巴,眨眼间便将她叩到身下,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这张嘴怎么这么会为她考虑?不如等下为它考虑考虑?”

“唔……”

灰色帐幔被撕做两半,一半系在郁娘手腕上,一半塞进她嘴里。

郁娘气得瞪大眼睛:“……”

又听到他声音暗哑,一字一字念着那话本中的句子。

“交筋触按之,玉肌香汗湿,女子眼若迷离,五欲之征起,可谓是智时和谐……”

“是按这儿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口中的声音被帐幔堵住,只余细碎的哼哼声,柔光落在纤细玲珑的身段上,每寸皮肤皆泛起润泽,连极为私隐的十根脚趾也显得葱白精致。

南廷玉起了捉弄的心思,不放过她,也不成全她,他慢慢念着词,照着词中动作为之。

“这句,簪钗落,玉足分,肤相碰,唇儿凑,舌儿弄……是这样吗?”

郁娘羞得闭上眼,感受到他俯下身靠近她,侵略性十足的呼吸瞬间便包裹住她,她感受着他的触碰,他的体温。

心脏狂乱跳动,颊边不由升起绵绵绯意。

整个人就如水中落叶,被他捞起,又沉下去,湿漉漉的。

浑浑噩噩中,又听他道:“确如这话本中所说。”

甚至比话本还要美,还要勾人神魂。

他心中热.潮滚滚而起,难以再克制,便收起捉弄心思,忽地掀起她口中的帐幔,向上遮掩住她的视线。

她脸上一热,下意识睁开眼,视线只余模糊的光斑,他的轮廓在光斑中显得陌生而游离,让她生出一些不安感。

推搡欲拒的动作,成了鱼下油锅前的无力挣扎。

最终,那鱼儿还是进了油锅,里里外外被油炸得通透。

只余一双眼睛翻着白,露着艳,气息恹恹,微弱不堪。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廷玉才满脸餍足,解开她手腕和口里的纱幔,垂眸盯她,隐约听到她在迷糊中嘟囔三个字。

光……台……子……

什么光台子?

他不知道这是鸾州城的口音,换作都城金宛的话,便是狗太子的意思。

·

此刻伽蓝寺,两个丫鬟提着转鹭灯,在前引路。

宣若薇走在后面,径直进入寺庙中最为偏僻的小佛堂,一间单独开辟出来的小佛堂,专供宣母平日里在此诵经祈福。

这间小佛堂布置的很简单,却十分讲究。

正中间的墙壁上雕刻着慈眉善目的观音像,观音像左右置有水池,池内有鱼。前方立着一块无字牌位,墙壁则挂有手抄的素色经幡。

夜风徐徐,烛火晃动间经幡上的字似能跃然而出。

宣母每月月初和月中都会来这小佛堂中诵经和抄经一日,此刻夜色渐深,她仍在敲着手中木鱼,专心诵读《金刚经》。

“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

宣若薇进来后,先向正中间的无字牌位上了柱香,尔后坐到一旁,安静等待宣母。

一刻钟左右,宣母才诵经完毕,放下犍稚,睁开眼睛。

宣若薇见状,立即开口道:“母亲,明日三公主约了那婢子去赏花宴,这事,惠娴皇后也同意了。”

宣母转动手中的小叶紫檀佛珠,“是你暗示三公主这般做的?”

宣若薇没有否认:“嗯。”很快,她又道,“母亲,你且放心,我不会做有失身份之事,我没打算明面针对那婢子,我只是想了解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是何人,是何身份。先前我派人去查了她的身份,线索却都断在鸾州城,似是被人刻意抹掉。”

宣母手中动作一顿:“不管她是何人,那身份定是不入流的,否则也不至于遮遮掩掩。”话锋一转,宣母侧目看她,叮嘱道,“现在全金宛的贵女们都在看你笑话,你须沉住气,若是同那婢子闹起来,丢了身份和面子不说,还会让惠娴皇后对你失望。”

宣若薇诧异看向宣母,不懂这其中原委。

宣母继续解释着话:“惠娴皇后蕙质兰心,定是能看出来三公主此举背后是有你的意思,她之所以同意,便也是想看看你的反应。你若如普通女子那般,拈酸吃醋,有失风度,连个小小的通房都容忍不下,将来怎么能执掌中馈?”

宣若薇张唇,欲说什么又忍了下去,只一双秀气的眉头深深蹙着。她小声道:“母亲,我明白了。”

“你记着,明面上一定要滴水不漏,开明大度,拿出气度出来。最好你连带着三公主也要管一管,不能让她去找那婢子的事。”

“母亲,可我心里难受怎么办。”

宣母嗤笑一声:“哪个女人不难受?便是那权势最高的女子惠娴皇后,又何尝不难受?”

说着话间,宣母忽然发现右侧水池内死了一条小鱼。

她脸色骤变,顾不得宣若薇还在身旁,慌慌张张凑到那水池前,捞出死鱼,眼中几乎要落出泪来,面上不复冷静,如同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口中又开始念着佛经。

宣若薇早已经习惯她这般模样,只要水池里养的鱼儿死了,她就会这样。

宣若薇压下眼中的复杂:“母亲,那我先退下了。”

走出佛堂,宣若薇转过身,发现宣母仍立在原地。墙壁上的经幡吹得晃动,摇摇曳曳的影子落在宣母后背上,莫名瘆人。

每次来这个地方,她心中都很厌恶,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丹霞宫坐落在皇宫北侧六七里地左右的距离,皇家虽未言明,却大都猜测到丹霞宫将来是三公主的府邸之一,只待三公主挑到如意郎君,便将这宫殿赐予她。

因此这一次,惠娴皇后才做主让三公主在丹霞宫承办赏花宴。

马车方一停到丹霞宫门口,便有小厮上前跪在地上做肉墩子,又有婢子上前,帮忙搀扶贵客。

苗苗先下的轿子,那丹霞宫的婢女看到高大威猛的苗苗,愣了愣,那眼神明明白白在想,哪家贵人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五大三粗的丫鬟?

苗苗嘿嘿一笑,不介意这婢女的眼神:“这边有我,你去接其他贵客。”

婢女闻言,款款颔首,转身时,这才注意到马车的规制,虽只有一匹马,却无一不是讲究,马车顶上饰以八瓣莲花,每瓣莲花皆由色泽明亮统一的朱玉镶嵌而成,御马的马辔也穿上金丝暗线,光照之下,缰辔似有金光闪烁,很是好看。

这是长乐宫的马车。

那这马车里坐着的人想必便是太子殿下前些时日带回来的女子。

想到这,那婢女瞬间走不动路,也顾不得去接其他贵客,只愣在原地看轿帘撩开,看其中的人徐徐下来。

同这婢女想象中的不一样,马车里的人没有盛装打扮,衣着款式放在当下都城也早已过时,可郁娘身段实在是好,抬步从马车上下来时裙裾微动,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透过薄裙隐隐可见。

这般娇娇啻啻,娉娉婷婷的身姿,给人一种错觉,光是站在那里,披上一块破麻布也十分好看。

婢女的视线再向上,打量郁娘的面庞,一时只觉得心跳停止,眼前的人似是娇媚仙子下凡,该怎么形容呢?

便是丹霞宫内那株开得最旺的木芙蓉,也比不过眼前女人的美。

应如古人诗中所言“芙蓉不足佳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苗苗搀扶郁娘下马车,胳膊肘碰了碰郁娘,走远几步,压低声音道:“郁娘子,你看这门口的婢女小厮都看你看得愣住了。”

郁娘目不斜视,轻拍她手臂,示意她别乱说话。

二人进入丹霞宫,又有婢女上前引着她们,带她们穿过一条曲折回廊。那婢女一边走一边为她们介绍丹霞宫赏花的流程。

今日共有四个赏花庭,七百三十八种花,她们现下去的这个碧波庭主要是以菊花、木槿花为主,园内建有四座八角凉亭,可供进来的贵客先在其中稍作休息或吃个清茶。

郁娘过去时,凉亭内皆站有衣着讲究、妆容精致的妙龄贵女或者官家贵妇,三三两两说着话,互相打趣。一旁的丫鬟婆子则拿着小蒲扇,轻轻为她们扇风驱蚊虫。

一股脂粉香缭缭绕绕浮在空中,似比花还要沁人。

郁娘心道,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真的胆怯到躲进茅房,于是和苗苗在花园中信步游赏。

这里一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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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顺着青石铺就的小道,一边走,一边观看,在曲径通幽处忽然遇到一个贵妇人携着一众丫鬟婆子,浩浩荡荡而来。

郁娘连忙拉着苗苗的手,退到一旁去。

那贵妇人穿着银边金莲鞋,步履轻柔,路过郁娘眼前时却停下了脚步。

旋即,头顶响起声音:“郁娘子?”

郁娘抬起头看向贵妇人,茫然数秒,才反应过来眼前的贵妇人是曾经的寻梦姐姐。

寻梦和她是同一批被卖进教坊的姑娘,当初便是由寻梦带着大家反抗嬷嬷,后来六个姑娘,死了三个。

寻梦也一改先前性子,分外听从嬷嬷的话。在漠彩姐姐去世后,她成为教坊新一代花魁,适时名动七城,裙下爱慕者无数。

她比漠彩姐姐幸运,被当时路过鸾州城的京官看上,娶回家做了妾室。听闻那京官大夫人没多久便难产而死,未再立正妻,她成为府中没有名分却掌握实权的主母。

再后来,又听闻京官步步高升,寻梦也跟着风风光光。

那时教坊里的姑娘,各个都以寻梦为榜样,祈祷自己也能如她这般寻得如意郎君。

不过三年未见,眼前的寻梦姐姐宛若变了个人,姿态娴静,妆容端庄,曾经的软哝细语声也变得字正腔圆,沉淀出几分沉稳内敛。

若不是眉眼之间还有些神似,乍一看当真是认不出来。

郁娘温声开口:“寻梦姐姐。”

沈寻梦上下打量郁娘一眼,蹙眉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郁娘还来不及开口,听到沈寻梦又道:“哪家官人把你买过来了?”

这话问得十分直接,郁娘一顿,没说话。

她不想告诉沈寻梦她的事。

身后的苗苗见沈寻梦言语盛气凌人,似是不把郁娘放在眼里的样子,忍不住出声为郁娘打抱不平:“我们郁娘子是长乐宫的人。”

郁娘连忙伸手扯苗苗的衣袖,可惜没来得及制止,还是让苗苗把话说完了。

沈寻梦面上怔忡,心道,长乐宫……

原来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就是郁娘子!

她敛起眸子神色,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郁娘,笑得耐人寻味:“郁娘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听闻在鸾州城,破瓜之夜,你被神秘贵客以三千两白银拍下,创下教坊历代花魁记录。姐姐本还以为妹妹你跟着那贵客去过好日子了,没想到,你没与那贵客在一起,竟兜兜转转来到太子身边,攀上了更高的枝儿。”

沈寻梦来都城这两年,常与官宦世家走动,知晓太子殿下在那群贵女心中的地位。

每个姑娘提到太子殿下,都恨不得化作鸟儿飞到那长乐宫的枝头上,不休不止看着太子殿下,哪怕风雨吹打,霜寒欺压也不怕。

可太子不近女色,及冠以来身边未有伺候之人,让这群贵女黯然销魂的同时,又翘首以盼,想着太子妃之位是抢不来了,但若能成为良娣,哪怕是奉仪也甘之若饴。

更有人扬言,说若是能成为太子殿下的第一个女人,没有名分也值得。

于是,不少都城贵女虎虎视眈眈,想成为太子南廷玉的第一个女人,结果争来争去,到最后花落一个无名无姓的瘦马身上。

还真是好笑。

“寻梦姐姐说笑了,我这边就不打扰姐姐,先行一步。”郁娘福身告退,抓着苗苗的袖子离开。

沈寻梦没作声,立在原地盯着郁娘的背影。

许久,她眼神眯起,转身而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拉着苗苗来到来到一处花坛中,看不见沈寻梦的身影后,才松开苗苗的袖子。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猝不及防遇见教坊中的人,现在都城有人知道她曾做过瘦马,犹如一把刀,突然悬在她心上,刀尖泛着冷光,一寸寸逼向她,她忍不住攥紧手中帕子,神情凝重起来。

苗苗心虚瞟了她一眼:“郁娘子,我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郁娘缓过神:“你不说,她也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郁娘子,她刚刚说的那些话……”

苗苗纠结看她,心里隐约明白了些什么,忽然间更心疼她,也终于明白她身上为何总有一丝忧愁萦绕。

原来她在外面吃过这么多苦头。

郁娘苦笑道:“嗯,便是如她所讲的那般,其实我以前是……”

苗苗忽然一把揽住郁娘,拍拍的郁娘的肩膀。

“郁娘子,咱今日不说这些了,继续赏花吧。”

郁娘笑了笑,努力压下心中不安:“好。”

山雨若要来,她挡也挡不住,现下只能先度过这个赏花宴,然后再从长计议。

眼前的花坛按照颜色和种类布满黄的、白的、粉的、绿的花儿,划分成十六个小格子,那些花儿或一朵朵或一簇簇从娇嫩的枝叶中探出头,花攒锦簇、斗色争妍。

苗苗不住低叹:“竟有这么多种菊花,郁娘子,你看,那边还有黑的。”

郁娘抬目望去,看见几株特地用瓷器细养出来的黑色菊花,花瓣如披帛般温软散开,应是金丝皇菊种类,可颜色却是黑色的。

“这花怎么变成黑的了?”苗苗一脸狐疑。

这时,边上忽有人接过话:“因为这花儿是用墨水浇出来的。”

郁娘和苗苗抬头,见说话的是个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手里拿着团扇,梳着百合髻,头戴玛瑙珍珠发钿和铃兰花流苏步摇,身上则穿着宝蓝色长褙,内搭白色抹胸长裙,衣间并无太多贵重首饰,然而一看便觉贵气非凡。

在她身后跟着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四人皆眼观鼻,鼻观口,姿态端正守礼。

连下人都训的这般规矩,想必非是一般世家。

苗苗惊讶看向对方,喃喃道:“原是墨水做的啊。”

徐妙兰拿着团扇掩唇,轻笑出声,并未答苗苗的话,而是向郁娘开口:“你这丫鬟怎地这般单纯。”

郁娘神情微顿:“她一直跟着我,甚少出来游玩,让您见笑了。”

这话便是有为苗苗开脱之意。

徐妙兰心道,还是个护仆的主子,她不由多看郁娘几眼,从郁娘进来的第一眼,她便注意到她了,也有几个眼尖的贵女和官家妇人注意到她,都忍不住暗暗猜测她是哪家的小妾。

毕竟,都城簪缨世家的主母、正妻和嫡女的身份,那都是清清楚楚的,这女子身份不明,且打扮朴素,想来只能是个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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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转眼又想,一个小妾怎么会被三公主邀来丹霞宫?

几个闲来无事的妇人越猜越有劲,便还打起赌,有说是京兆尹新纳的小妾,也有说是镇国公新认回的大房庶孙女,也还有人说她是太子殿下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徐妙兰心道,猜测那么多,还不如直接来问,于是她先押了个大的,然后施施然过来同郁娘套话。

“我也是说个打趣的话,这花实际上并不是黑色的,你瞧……”徐妙兰手中蒲扇轻挑起菊瓣,只见原本漆黑的菊瓣在阳光照耀下,竟呈现出深紫色,并伴点点细闪,甚是好看。

“这叫乌龙葵,它天生便是这般颜色。”

苗苗露出恍然大悟状,原来不是墨水浇灌的,这千金小姐在逗她。

她这也才懂得郁娘方才和徐妙兰那话里的弯弯绕绕,脸色不由发涨,自己这般没见识,给郁娘丢脸了。

徐妙兰看出苗苗的尴尬,笑着解围道:“我幼时也被兄长这样骗过,于是常常去书房偷父亲的墨水来浇花,被父亲发现的原因还是下雨时,花坛里流出一滩漆黑的污水……”

苗苗心情顿时一松,原来这世家小姐也跟自己一样单纯啊。

郁娘也笑了下,心里怎么不知这是徐妙兰在为苗苗解围:“多谢姑娘见教。”

徐妙兰摇扇道:“见教不敢,我瞧着与你主仆二人挺有眼缘的,我是徐府徐妙兰,还不知道你们二位是哪个府邸的?”

苗苗听到徐府二字,悄悄扯了下郁娘衣袖,郁娘面色未动,倒不是她故意装作平静,实乃是她对都城这些簪缨世家都不了解。

她看向徐妙兰身后,同几道张望的目光对上,那几个妇人和小姐立即心虚撇开头,郁娘心下了然:“姑娘这是在帮旁人打探吗?”

徐妙兰蒲扇掩唇,倒也没有否认,直接将她和那个妇人贵女的赌注说了出来。

郁娘见她实诚,笑着打趣道:“不知道徐姑娘押的是哪个?我倒是可以帮你骗她们,只要赢走的押注五五分就行了。”

“哈哈哈,姑娘真是个有趣之人。我押注姑娘你是太子殿下的人儿,不知道对不对?”

郁娘张唇,停顿两三秒后才缓缓道:“那看样子,徐姑娘不需要我帮你骗她们了。”

徐妙兰顿时欢喜起来,立即转身,向凉亭中的几人露出胜利的表情,凉亭内瞬间传出泄气声以及懊恼声。

“我早就说了吧,她怎么可能是镇国公的庶孙女,连镇国公嫡孙女都没被三公主邀请过来,这庶孙女怎么可能来?”

“哎,我是看她发髻简单,又只戴了个簪子,不似妇人,才这般猜测的。”

“早知道我就不下这么大的赌注,可怜我这块和田玉镯子还没捂暖,就被那徐妙兰赢走了。”

“你们在赌什么呢?”

忽然一道清脆声音穿过花团锦簇涌入凉亭。

几人一听到这声音便知道是宣若薇了,也知道宣若薇一出现,那她身旁必定站着三公主。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凉亭内众人纷纷起身,循声而去,但见两排白色格纹叶木槿花中,先是走出来两个手持芭蕉仪仗扇的粉装宫人,再然后便是三公主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

这二人今日皆描眉打鬓,盛装打扮一番,风格却各有特色。

南廷婉衣着华贵,鬓间簪缨丽影,珠钗摇晃,眉心贴有描金花钿,瞧着十分富贵非凡。

而一旁的宣若薇是另一派气质,她穿的是白色圆领长裙,长裙做工精细,款式素净,唯一的亮点便是身上披的彩锦云肩,云肩下摆绿色宝石串成流苏状,垂至腰间,宝石随着步伐而动,颇有朗如清月,步若乘风的俊逸洒脱。

二人身后,跟着丫鬟婆子数十人,仪仗规格很是气派。

其他几个凉亭的人见到南廷婉出现,也纷纷起身,向南廷婉行礼。

“见过三公主。”

“免礼。”南廷婉笑着抬手,一众人贵女妇人立即向她和宣若薇围过来,殷勤寒暄,夸赞二人今日的衣着和装扮,便是连南廷婉新做的珍珠甲套也得了不少夸赞。

徐妙兰却没有上前,摇着蒲扇,似笑非笑看着眼前那群人。不知想起什么,她凑到郁娘跟前道:“你不过去向她们二人打招呼吗?”

郁娘:“贵人身边人多,只怕挤不进去。”

徐妙兰视线凝在郁娘身上两三秒,笑了下,心道三公主今日将郁娘邀请过来,只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毕竟谁都知道三公主和宣若薇是闺中手帕交,情同姐妹,那宣若薇吃了委屈,三公主定是要给宣若薇出头,讨回几分面子。

前些时日,三公主和宣若薇去长乐宫,不知道怎么回事遭到长乐宫下人驱赶,惹得下朝回来的南廷玉怒不可遏,罚了整个长乐宫的下人,听闻连那带回来的婢子也没有饶过,跪在烈日下直至中暑昏过去才作罢。

事情传出去后,众人起初没多想,旋即有几个聪明人一点拨,众人霎时间只觉宣若薇手段了得,不仅将自己从这件事情中摘得干干净净,且不费吹灰之力便让长乐宫的下人以及其他世家看清楚,谁才是太子殿下心中最为重要的人,谁将来才是那个能入主东宫,甚至执掌中馈的女人。

徐妙兰心思转了一圈,目光又落到宣若薇身上。想着宣若薇素来受名声桎梏,只怕现下也不敢正大光明对付郁娘,只能拐弯抹角膈应一下郁娘。

南廷婉的声音含着笑:“好了好了,莫再打趣我了,你们还没回答若薇姐的话呢,方才你们在押注什么?”

凉亭内先前押注的妇人和贵女面面相觑,视线又略带忌惮的看了一眼南廷婉边上的宣若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宣若薇瞧到对方的眼神,笑道:“陈叔母,这押注不便说吗?”

被宣若薇唤作陈叔母的妇人硬着头皮上前,她的夫家同宣家其实没有血缘亲戚,只是夫君和宣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明朗丞相曾为同窗,两家孩子便常以叔伯婶母来互称对方的父母。

陈叔母赔着笑道:“我们几个妇人家无聊,便猜测那位娘子是何身份,于是押了注打个赌,看看谁眼光准。”说罢,陈叔母视线轻轻抬起,望向人群外的郁娘。

霎时间,碧波庭众人的目光也都随着陈叔母移动,缓缓落到郁娘身上。

那些目光如同密密麻麻的针尖,悬在郁娘身前咫尺距离,仿佛她只要上前一步,便要被这些目光扎成马蜂窝。

郁娘缓了缓神,脸上露出款款笑意,微微福个身,算作同大家打招呼。

众人似是反应过来什么,又收回目光,落到宣若薇身上,有试探,也有看戏。

宣若薇面上并无变化,反倒同陈叔母开起玩笑:“那陈叔母你是猜错了?方才听你说你这块和田玉镯子还未捂暖,就被妙兰赢走了。”

陈叔母提到镯子,又心疼哎呦一声,其他几人见状忙说自己输掉的东西也贵,陈叔母极力争辩自己的镯子是最贵的,于是几人七嘴八舌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吵闹起来。

这才将先前一闪而过的刀光剑影气氛带过去。

南廷婉蹙眉,隔着距离,视线挑剔打量郁娘,心道,果真是小家子气,头上连个像样的珠钗都没有。

转眼一想,可能是皇兄没把她放在心上,所以吃穿用度才如此寒伧。

她正这般想着,见宣若薇向郁娘走过去,她也立即跟了上去。

宣若薇先同徐妙兰笑了下,算作问好,尔后便向郁娘道:“郁娘子何时来的?”

郁娘看着宣若薇一步步走过来,一点点她眼中的挤走万紫千红,直至让她的视线再也容不下其他花、其他人,只余宣若薇一张清丽俊逸的面庞。

在一堆娇娇嫩嫩、婀娜多姿的花中,宣若薇就像是一株梧桐树,又像是一只紫卿鸟,遗世独立,不染俗世脂粉,总而言之,是与她们这些莺莺燕燕不一样。

这位金宛第一美人,除了面庞美,更美在秀丽洒脱的气质上,便是让人模仿,也难以仿其一二分。

难怪南廷玉总是嫌弃她扭扭捏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颔首道:“宣姑娘,我也才刚过来,尚不到一刻钟。”

“那郁娘子应该还没来得及逛其他庭园的花儿,不若和我一同结伴赏玩罢。”宣若薇心中谨记宣母的话,姿态端的是大大方方,又似说笑,开口道,“丹霞宫我熟悉,你跟着我,不会迷路。”

南廷婉脸色不怎么好看,却也没有出言为难,只是敛着眸盯着郁娘,仿佛在说,郁娘若是拂了宣若薇的面子,那她便给她一个好看。

郁娘只好道:“那就有劳宣姑娘了。”

宣若薇眉眼顿时展开,在前方引路。几人穿过碧波庭,走过亭桥,来到一处潺潺小溪边,这便是第二个庭园。

望月庭。

小溪两侧的湿地上栽满五颜六色的花朵,引来蝴蝶翩翩,溪水中金鱼游动,花虫草木颜色相得益彰,如同天然而生的自然美景。

其他妇人和贵女也跟了过来,心中赏花为次,主要便是想看戏。然而三公主和宣若薇二人的随从众多,站在身后稳稳当当,旁人压根无法靠近,只得隔了段距离跟随。

宣若薇道:“望月庭是三公主依着皇后娘娘的喜好而建造的,溪边栽种了许多皇后娘娘喜欢的曼珠沙华……”

这些曼珠沙华鳞茎形如蒜头,颜色艳丽如丹朱,盛阳笼罩下显得昳丽斐然,十分好看。

其他花花草草的根茎枝丫,也都经过细心挑选和修剪,看样子南廷婉装扮这里是用了一番心思。

郁娘便顺着话夸下去:“三公主将这些花花草草打理的很精致,想来皇后娘娘看了,一定会很开心。”

南廷婉哼了声,没说什么,面上高高在上,一副不愿意多和她沟通的样子。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婉,又向郁娘解释道:“郁娘子,三公主年纪小,性子直,行事不拘小节,你莫要放在心上。”

这话,郁娘已经听了第二遍。

又听宣若薇问道:“我总是喊你为郁娘子,显得生疏,还不知道你叫做什么名字?”

郁娘一顿,想到南廷玉为自己起的名字,面上浮出浅浅笑意:“琳琅,奴婢叫做郁琳琅。”

这话甫一落下,郁娘便感觉到身旁气息骤然一变。

宣若薇和南廷婉二人不由对视一眼,神色各异,尤其是南廷婉睨着她,眼中的嘲讽和鄙夷几欲化作实质溢出来,覆在郁娘面上。

南廷婉似笑非笑确认道:“琳琅?你叫做琳琅?”

“是。”郁娘茫然应道。

南廷婉忽然笑了起来:“难怪皇兄会带你回来,原来是因为你和若薇姐的小名一样啊。”

郁娘愣住,一旁的宣若薇慌忙朝南廷婉使眼色,似是在示意南廷婉不要再说下。

南廷婉却自顾自继续道:“若薇姐六岁以前的名字便叫做琳琅,后来随宣伯母来到都城,宣家觉得这个名字像婢女,这才改作若薇二字。”

南廷婉的话一字一顿,咬得很重,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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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遭的空气忽然变得稀薄,郁娘感到心口一阵窒闷,快要喘不过来气了。大脑也似停顿了,无法运转,她想不到旁的事,脑海之中只盘旋着一句话。

宣若薇小名也叫做琳琅?

耳旁有模糊的交谈声传过来。

“怎么都叫做琳琅,这是凑巧吗?”

“怎么可能是凑巧,太子殿下想来就是看中了她的名字,才将她留在身边,”

“原来她是宣姑娘的替身啊。”

替身两个字,将郁娘的自尊击得粉碎。

她还没有说出来,琳琅两个字是南廷玉特地为她起得,不然她现在更像一个笑话了。

一个天大的笑话。

前半生没有名字,后半生名字是别人的。

想来缱绻缠绵的时候,他会那般温柔唤她的名字,也是在唤宣若薇……

这个真相,让她几乎要站立不住,身子向后歪了下,好在被苗苗及时扶住。

“郁娘子……”

“好了。”宣若薇板着脸,叽叽喳喳的声音瞬间消停下去,她侧过身,握住郁娘的一只手,“琳琅,三公主在逗你的,我的那个小名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我自己都快忘记了,这只是个巧合,你不要把大家的话放在心上。”

郁娘没作声,只默默将手抽回去,她脸色很是苍白,眉眼里有着克制的情绪:“是啊,还真是凑巧……”

宣若薇又说了些话,郁娘却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南廷婉见郁娘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情不错,懒得再同郁娘呆下去,反正今日只打算晾一晾她,让她看看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没想到,不需要比,她就已经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婉央求宣若薇陪她去凉亭里坐着:“若薇姐,外面日头毒辣,我们进亭子吧,我还想同陈叔母她们说些话呢。”

宣若薇问向郁娘:“琳琅要同我们一起去吗?”

这一声琳琅如今听着像是嘲讽。

郁娘迎上宣若薇的视线,那目光并没有赤裸裸的挑衅,反而是一派温和。

兴许是心理反应,她竟觉得温和的目光里藏满细细密密的针,扎得她脸庞发热肿痛。

她攥紧手中巾帕,忍下难堪,僵硬摇摇头。

宣若薇笑了下,也没有出言强求,转身叮嘱苗苗好好照顾郁娘,便同南廷婉走进亭子。

前些时日,她虽未在鸾州城查到郁娘的身份,倒知道郁娘叫做什么,还真是凑巧,竟也叫做琳琅。

于是她今日故意当众询问郁娘的名字,果不其然三公主闻声后,说出她心中想说的话,助她好好敲打了一番郁娘。

身后的妇人和贵女们亦步亦趋跟上二人。

有说有笑。

而留在原地的郁娘,只觉得被她们的世界隔开了。

她所在的这个世界,一瞬间失去声音,失去阳光,变得可笑,连风都带上嘲讽的意味,吹过眉眼,留下瑟瑟讥笑。

苗苗轻轻扯她的袖子:“郁娘子。”

郁娘垂下眼睫,遮掩住眼色:“我们继续赏花罢……”声音似是脱离身体,说出了什么,都未经过她的思索。

徐妙兰没有走,她迈着步子悠悠走到郁娘跟前,一边摇扇子一边道:“不进凉亭歇歇吗?”

“不用……”

她现在只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静坐一会儿,平复心情,徐妙兰像是看出来她的想想,蒲扇指向远处。

“不想去凉亭的话,可以去那边,我方才从那边过来,见到慈孝竹长得很茂盛,清幽谧静,值得一看。”

察觉出来徐妙兰的暗示,郁娘轻轻颔首:“多谢徐姑娘。”

竹林里有几个石墩子,背对着阳光,温温凉凉,很适合歇息。

郁娘坐到石凳上,耳中似是仍有她们的声音,叽叽喳喳,搅乱着她的心。

苗苗坐在她边上,见她这副苍白模样,踟蹰道:“郁娘子,要不咱们回去吧。”

这些人说的话太难听了,且有些看似好听的话,也充满刀光剑影,只削得人心头发颤,心血直流。

想到这,苗苗又忿忿道:“她们凭什么这样说你?那宣姑娘不还是好好活着吗?太子殿下何须要找什么替身?她们分明就在胡说八道。”

郁娘缓过神,小声道:“苗苗,小点声,这里是在外面,小心惹火上身。”

苗苗憋屈的呼口气,一把搂住郁娘的肩膀:“郁娘子,那你别难过了,看到你难过,我心里也难受。”

郁娘想说自己没难过,可是一时竟也说不出来。

只要一想到自己小心翼翼求来的名字,竟是宣若薇的小名,便觉得无比滑稽。

知晓南廷玉看不上自己,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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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还真是心狠。

大抵是想曹操,曹操便到。

远处凉亭内,忽然传来一阵行礼声。

“是太子殿下。”

“参见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行礼声中难掩欢喜,看得出来一众贵女见到南廷玉,心情十分开心。

苗苗闻声,腾地一下从石凳上站起身,推了推郁娘的肩膀:“郁娘子,太子殿下来了,那咱们……”

“过去吧。”

不管如何,不能让人落下口舌,若是躲着不见,不知会引起多少猜测。

南廷婉看到南廷玉过来,心里既开心又惊讶,她先前邀请南廷玉来赏花宴,南廷玉却以政务繁忙为由拒绝了。

今日不知缘何竟又过来。

“皇兄,什么大风竟把你给吹来了。”

南廷玉神色淡淡:“孤路过此处,见里面热闹便过来看看。”

南廷婉心道,从皇宫到长乐宫,怎么也不从丹霞宫路过,只怕南廷玉是为了某人而来。

想到这,南廷婉向一旁的宣若薇挤了挤眼,声音不轻不重,却也恰好让宣若薇和南廷玉都能听到。

“皇兄应是为若薇姐你而来的吧。”

宣若薇看了一眼南廷玉,眼中浮着笑:“三公主莫要拿我寻开心,方才殿下说了,是三公主今日这赏花宴举办的好,才闻声而来。”

这话说的南廷婉十分开心,她亲昵挽住宣若薇的手臂,又道:“到底是花儿好,还是人好,只有皇兄自己心里清楚。”

宣若薇状似无奈,轻轻摇头,看向南廷玉的目光带上温柔星光,比身上彩锦云肩还要亮丽。

南廷玉向她轻点头,算作打招呼。

宣若薇颊边笑意愈深。

“皇兄,你对今日的花宴有何见教?”

南廷玉没怎么仔细看,闻声,这才抬目望去,他个子高,碧波庭乃至远处的望月庭悉数落入视线里,以及从林荫小道上缓缓走过来的二人。

郁娘和苗苗。

他收回视线,不咸不淡开口:“甚好。”

南廷婉晃着宣若薇的胳膊,姿态一派亲昵:“多亏若薇姐帮忙,不然我一个人真搞不定这些事情。”

“三公主说笑了,从拍板钉钉到落实,皆是由三公主你自己亲自定的,我只是在旁提一些浅知拙见罢了。”

南廷玉开口夸道:“望月庭的溪流,仿天然曲折,宽窄对比强烈,岸上花草玉石堆叠,十分讲究,有参考《宅经》布局,亦有顾及母后的喜好,想来是宣姑娘提点为之。不然以婉婉的性子,注意不到这些小的细节。”

南廷婉嘟嘴,却也没有真的生气:“皇兄想夸赞若薇姐就直接夸赞,干嘛非要踩我一脚。”

郁娘过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她抬起头,看见南廷玉脸上流露出来对宣若薇毫不掩饰的赞赏,这般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望着她时,大都是皱着眉,嫌弃无奈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南廷玉的夸赞,宣若薇眉眼含笑,温柔望之。他们二人站在凉亭下,亭上绕有一簇簇鹅黄色木香花,花朵随风轻扬,衬得二人身影十分般配。

郁娘心中酸涩,低下头,拉着苗苗隐身到人群中去。

南廷婉:“皇兄,下午丹霞宫有吟诗和比武,你要留下来观看吗?”丹霞宫上午迎接的都是女客,下午便是来自簪缨世家的子弟和一些朝堂新贵,美其名曰是赏花作诗,比武助兴,实际上是给南廷婉挑夫婿。

惠娴皇后虽不会亲自过来,却派了身旁的二位嬷嬷过来给南廷婉掌眼,又喊了陈叔母、徐夫人等贵妇人来帮忙把把关。

南廷玉:“孤近日政务繁忙,下午还有事要处理。”

南廷婉半是失落半是打趣道:“皇兄,你真的不留下来?下午可是要来许多少年郎,若薇姐陪着我,你就不怕把若薇的魂儿勾……”

这话还未说完,宣若薇便连忙制止三公主,打闹之间有带着求饶:“三公主,你别再打趣我了,还是说说你自己的事罢,你有无心悦之……”

“好了好了,不说了。”南廷婉脸色微红,抬眼看了一眼南廷玉,岔开话题道,“皇兄,进亭内喝杯茶吧。”

南廷玉:“不了,孤还有事,要先回去。”

“这么快就要回去?”

南廷玉惜墨如金:“孤政务繁忙。”

又是这个理由,听了让人也无法反驳。

南廷婉还想说什么,下一瞬却见南廷玉跃过她们,抬步走向乌泱泱的人群中,在那一堆人群中,他脚步径直停在了郁娘跟前。

郁娘此刻低着头,心不在焉,压根没有听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也更没有注意到在南廷玉走过来时,两侧的人早已悄悄让路开道。

直到属于黑色制式软靴停在她面前,她方才抬头,迎上的是南廷玉淡淡的神色。

南廷玉忽然抬起手,她心脏一顿,还以为自己做错什么了,脸上露出惊慌之意,下一瞬,却看到他从她鬓间摘掉一片竹叶。

“花儿赏够了吗?”

这话是对她说的?

郁娘心中一时不敢确定,见身旁无人回答,且他目光定定看着她,她这才攥紧手指,小声回道:“赏够了。”

“那便回去伺候笔墨。”

说罢,南廷玉转身大步离开。

郁娘愣了下,反应过来他的话,连忙拉住苗苗跟上他。

众人皆是八面玲珑之人,见此情形,神情饶是惊讶,也不忘规矩,纷纷低下头,躬身行礼。

“恭送太子殿下。”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郁娘耳旁响起,目光所见之处,皆是旁人饰以珠钗簪玉、奢华而又谦卑的头颅。

她心思忽然飘远,想到庭院中的这些人,方才还都是贵不可言的模样,可面对身份更高的人,竟转瞬便能弯下身子,低下头颅,恭恭敬敬行礼。

这便是权力的魅力。

能折断人的脊骨,也能重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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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廷玉离去后,丹霞宫众人站起身,三三两两对视着,眼中之意不言而明。

本以为南廷玉来丹霞宫是看宣若薇的,没想到竟是来找他的那个婢女,或者来说他的小通房。

明明正主在这儿,他却带走了所谓的替身。

太子殿下真的把那个小通房当做替身吗?

想到这,众人目光移向正中间的宣若薇,眼中满是打探、好奇、甚至还有挖苦。

宣若薇站在原地,没有动,没作声,神情倒看不出来太大的异常。只是呼吸慢了几拍,旁人的各色眼神,她自是能够感受得到,心中又羞又恼,可偏偏她还不能露出来,不能让人察觉到一点痕迹。

一旁的南廷婉揪着帕巾,因着气愤,柳眉倒竖,心道,皇兄不多留下来就算了,怎么还把那个婢子给喊走?

他这般当众行事,不知道会落了若薇姐的面子吗?也不怕别人在背后怎么编排他吗?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声音响起,是陈叔母她们出声圆场。

“这花儿还没赏完呢,继续呀……”

“是啊,我看还有两个庭院没看呢,其中一个是以木芙蓉为主题的庭园,可漂亮了……”

说着话间,一部分人作鸟兽状散去,还有一部分人守着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似是要继续套近乎。

南廷婉抬头瞥向宣若薇,宣若薇微微扬唇,神情如常:“三公主,我们也继续吧,今日赏花宴由你操办,还要多麻烦你费心思招呼大家。”

南廷婉见宣若薇脸上没有一丝不悦和芥蒂,暗忖还是丞相府调教出来的嫡女大气沉稳,不像那个婢子,上不了台面。

她亲昵挽住宣若薇的手臂:“好,那也麻烦若薇姐你帮我一起招呼大家。”

丹霞宫剩下的两个庭园,一个要等到下午才开放,还有一个则是以木芙蓉为主题,晌午吃茶便安排在这里。

南廷婉:“算着时间,也该是吃茶间隙了,翠屏、红药,你们二人快去安排糕点茶水。”

“是。”

两个婢女领了命令,从边上离开。

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走至芙蓉庭,本来聊着闲话聊得很是开心,忽然听到树下有人在交谈,那声音刻意压低,却还是传了过来。

“那个婢子长得确实好看,粉黛微施,便已美得不可方物。”

“不然她怎么会把太子殿下给迷住,要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想给殿下塞女人,都没有成功?”

“不是说她是因为和宣若薇同名,殿下才喜欢她的吗?”

“谁知道啊?反正现在陪在殿下身边,给殿下暖榻的人是她,你们没看到那宣若薇方才的表情……啧啧,当真是宽容大度,她还没当上皇后,便已经拿出来正宫的风范……”

南廷婉脸色难看下去,作势要上去找她们理论,却被宣若薇给拦下。

“若薇姐,她们那么编排你,你让我过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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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若薇:“这几个妇人的夫君皆是朝臣,是能为太子殿下做事的人,我们不能为了这几句话便去教训她们。”

南廷婉心中越发心疼宣若薇,还是宣若薇能从大局着想,是真正为皇兄好。

这时,忽然有一道女声响起,呵斥那几个说闲话的人。

“你们怎么可以拿宣姑娘同那位婢子相比?她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放在一起比较,那是在羞辱宣姑娘!”

南廷婉和宣若薇闻声,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见是一位打扮十分奢华的妇人。

南廷婉蹙眉:“这谁啊?”

宣若薇眼神微动,敛去几分沉思:“司隶校尉刘越的妾室,沈夫人。”

南廷婉“哦”了一声,想到当初发宴请函的时候,惠娴皇后特地叮嘱过,这位司隶校尉没有正妻,按照礼制,本不该邀请他的妾室,只不过现下需得拉拢朝臣,所以便把宴请函送到他妾室手上了。

倒是没想到这位司隶校尉的妾室竟会“仗义执言”。

那几个被训斥的夫人本想还口,余光扫到远处南廷婉和宣若薇的身影,吓得立即散去,不敢再停留。

这厢,沈寻梦训斥完人,转身离开,仿佛这才注意到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站在远处的小道上,她慌忙上前,躬身行礼,姿态有着刻意的讨好:“见过三公主,宣姑娘。”

南廷婉摆手:“起来吧。”

宣若薇没作声,不动声色打量着沈寻梦。

沈寻梦款款站起身,一双眼睛明媚如珠,瞟了一眼南廷婉和宣若薇又移开,似是在纠结什么,她眉头轻蹙:“三公主,宣姑娘,你们不要将这些闲言秽语放在心上,那婢子只是一个教坊里的瘦马,怎能同宣姑娘你相比?”

“你说什么?瘦马?”南廷婉捕捉到“瘦马”这两个字,声音骤然拔高。

难怪那婢女身子柔弱无骨,双眸剪秋,一看便不像是正儿八经人家出来的姑娘。

宣若薇也是沉了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沈寻梦看南廷婉和宣若薇这般脸色,便知道自己赌对了,她们还不知晓郁娘的真正身份。

她并非要做那告密之人,只是她随夫君来都城已有两年,无论她怎么努力,怎么讨好,也始终融入不了这些士族夫人的圈子里。

在见到郁娘的那一刻,她心里便生出计谋。她知晓南廷婉和宣若薇心里对郁娘不痛快,而她又恰好知道郁娘的过去,便决计要利用这件事情来讨好南廷婉和宣若薇。

若是能与南廷婉和宣若薇二人结交,进了这都城最为尊贵的圈子里,那往后还会有谁敢看不上她?

想到这,沈寻梦整理了下神色,继续道:“是的,三公主,宣姑娘,实不相瞒,妾曾经也是鸾州城教坊里的瘦马,郁娘子与我是同一批进入教坊的,她虽年纪最小,却是根骨最好的,所以一直被教坊当做花魁来培养。”

南廷婉犹不可置信:“你没搞错?她当真是瘦马?那皇兄知道吗?”顿了顿,南廷婉又道,“这婢子该不会是连皇兄也给骗住了吧?对,一定是这样!皇兄素来爱惜羽毛,若知晓她的身份,定不可能同她这种人牵扯上关系!”

沈寻梦脸色微僵,南廷婉在骂郁娘的时候,连带着她一起骂了。她神色很快恢复如常,顺着南廷婉的话道:“想来她是将太子殿下给蒙骗了。”

南廷婉看向宣若薇:“若薇姐,咱们现在要去找皇兄,把这事告诉他?”

宣若薇视线从沈寻梦身上收回,敛着眉,摇摇头:“不可。”

“为何?”

“三公主,太子殿下现在心里正心悦她,我们前去揭穿她的身份,不是在触殿下的霉头吗?”

“可是她骗了皇兄,皇兄应该知晓实情。”

“她若真的骗了太子殿下,那就更不应该去找殿下,而是要去找惠娴皇后,惠娴皇后是殿下的母后,理应由她来出面处理长乐宫内宅的事情。”宣若薇徐徐道之。

沈寻梦闻声,不由多看一眼宣若薇,心道,这宣若薇真不简单,脑子极其聪慧,表面上说是该由惠娴皇后来处理,实际上便是怕太子殿下会包庇郁娘,所以言辞中便暗示南廷婉将这件事情捅到惠娴皇后那里去,这样就算太子想要包庇也不行。

南廷婉:“说得对,这件事情该告诉母后。若薇姐,走,咱们进宫去。”

宣若薇拦住她,似有踟蹰:“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

“这不是有个人证吗?”南廷婉指向沈寻梦。

沈寻梦一顿,眼中浮出一丝为难,她虽愿意把郁娘的身份告诉南廷婉她们,可却不想出去作证,因为不想得罪太子殿下。

宣若薇亲昵的拍了下南廷婉的手背,半是无奈半是宠溺道:“你啊,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只有人证还不行,还需要有物证。”

这话提醒了沈寻梦,沈寻梦立即道:“教坊里姑娘平生最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的心愿便是能赎回卖身契,脱离贱籍。她若脱离了贱籍,那这卖身契应在官府手中留作存案,若未脱离贱籍,那身上一定携有卖身契。只要找到这卖身契,便能当作证据。”

在乾朝,赎回卖身契,并不等于立即就能脱离贱籍。要想脱离贱籍,还须有贵人帮助,几经操作,最后将卖身契交与官府留作存案,才算彻底销了贱籍,成为良民。

南廷婉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宣若薇视线掠过沈寻梦,沈寻梦立即露出讨好的笑,宣若薇勾唇移开视线。

这个沈夫人倒是识趣。

·

马车内。

郁娘和南廷玉对面而坐,她脸上挤不出来一丝笑意,索性低着头,紧盯住脚尖。

南廷玉察觉出她情绪的异样,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心道,也没见她少一块肉,不知她为何情绪低沉。

方想要开口询问,马车恰好抵达长宁宫殿门前。

沈平沙等几个臣子此刻正好找过来,要同他商量事宜。

他便让郁娘回去,自己则去议事阁忙政务,这么一打岔,便忘记询问她怎么了。

这段时间他也的确政务繁忙,蓟州城贪污一案已经快要到末尾了。

姚家的动作越来越频繁,一直找不到那个六卜鬼,便弄了个假的出来,虚晃一枪,意图耽误刑部调查进程。

昨日,刑部审了一天一夜,才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对方是个假货,正想要查假货背后之人是谁时,那人却突然在狱中畏罪自杀。

同章校宇一样,皆是用裤腰带勒住脖子窒息而亡。乍看似自杀,实则却不然。

因为这一次刑部早有准备,在抓了这个假六卜鬼后,便喂他服下软骨散,所以他根本没有力气可以上吊自杀。

那背后之人还以为可以故技重施,杀人灭口,却不知道早就暴露行踪了。

如今,出手越多,罪证越足。

只待最后一把火烧起来——找到真正的六卜鬼,便能将蓟州城的那场滔天罪恶彻底焚烧殆尽。

·

自赏花宴之后,郁娘心情便不怎么好,心口总是闷闷的,还隐隐有不安感升起,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南廷玉最近在忙,晚上没有来折腾她,白天也见不到他。

她落得清闲,只是夜里难以入眠,总是睁着眼睛,听那城墙外打更声从一慢一快到一慢四快,天色将明方才睡着。

这般情况导致她白日精神也不好。

这日,她拿着本《字书》,来回左右翻看,想给自己重新取个名字。

看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

活了十几年,竟连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都没有。

她在心中自嘲一声,刚合上《字书》,便见到两个面生的公公向她走过来。

这二人皆戴着帷帽,手持拂尘,身着紫靛制式宦服,看模样是从宫里来的。

“请问是郁娘子吗?”

“是。”

“皇后娘娘有请,还请郁娘子随我们前去。”

郁娘一愣,皇后娘娘怎么会要来见自己?她暂且压下心中惊疑,向苗苗使了个眼色。

今日南廷玉和安公公不在府邸,没人给个叮嘱,她怕自己行事有差错,便让苗苗在南廷玉回来时及时告诉他。

苗苗点头,脸色担忧道:“那郁娘子你小心道。”

“嗯。”

马车驶进皇宫,车轮辚辚转动声绞着郁娘的心,不知道过了多久,车轮声作罢。

她提着心下了马车,低着头,跟在两位公公后面走路。

余光见到先是走过一条长长的宫道,再越过一处曲折回廊,蜿蜒绵长的连廊柱雕刻着如意云纹,似是没有尽头。

走了许久,才终于走完这道廊道。

又路过一处宫道,两侧墙壁刷做朱红色,上铺灰瓦,两位公公脚步停在了一处打理的十分讲究的庭园内。

这便是惠娴皇后所在的常宁宫。

“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进来。”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小心翼翼步入殿内,见殿中挂着一幅娴雅恬淡的江南山水画,这画似乎只画了一半,边缘寥寥清幽线条掩去山川草木的轮廓。

画两侧是龙飞凤舞的书法,上写着“允矣金章赐慈惠,快然莲座证菩提”,这对联应是南廷玉为惠娴皇后贺寿时所题。

铜炉内点着熏香,味道很是好闻。什锦窗柩前,花瓶里插了几株开得正旺的木芙蓉,红的白的花瓣随着风轻轻晃动,斜阳照着花朵,别有一番宁静韵味。

殿内的一点一滴,看得出来皆经过细心打理。

高座两侧摆放着一把云纹交椅和紫檀木椅,分别坐着两位盛装女子,紫檀木椅上是南廷婉,另外一位不消多想便是惠娴皇后。

郁娘行跪拜礼:“奴婢参见皇后娘娘,三公主。”

南廷婉撇开眼睛,哼了声。

惠娴皇后并未出声,而是凛着双目静静打量跪在眼前的郁娘。

见她衣着朴素,鬓间没有珠钗,腕上也无首饰,惠娴皇后唇角浮动,心道,还是个节俭之人。

“抬起头来。”

郁娘缓缓抬起头,迎上惠娴皇后打量的视线。

惠娴皇后目光微动,放下手中茶盅,慢悠悠道:“果真倾城之色,难怪能让廷玉从蓟州城带回来。”

郁娘察觉出来这话中的不满,复又低下头,姿态恭顺不敢吱声。

心道,惠娴皇后绝不会无缘无故来找她,如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三公主南廷婉也在这里,难道是跟南廷婉有关系?

“你和廷玉是怎么认识的?”

郁娘收回思绪,压下不安道:“奴婢本是军医苑的药娘,后来行军路上,被安排到殿下身旁伺候。”

惠娴皇后眼色冷了几分:“所以你便借着机会爬……”大抵是觉得说这般话,有辱斯文,惠娴皇后没说完,而是猛地将手中的茶杯扔向郁娘。

那茶杯砸在地上,碎片溅到郁娘身上,虽未伤到她,却也将她吓得不轻。

“皇后娘娘请恕罪。”

惠娴皇后冷笑出声:“你是何种身份?嗯?”

话中尖锐的疑问直指郁娘,郁娘心神一顿,心跳声似在耳边跳动,嗡嗡作响,扰动她的心神。

她攥紧手指,努力平复心情,抬起视线,方想要解释,这才注意到惠娴皇后手里拿着一张薄薄的羊皮纸。

只是一眼,她便认出来,那是她的卖身契!

怎么会这样?

她的卖身契明明被藏在长乐宫的小匣子里!

难道有人搜过她的房间?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涌进她心中,她脸上血色褪尽,眼中是浓稠如墨般的无助和惊惧。

料想这一天会来,但没有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鸾州城教坊的瘦马,呵……”

浸淫后宫明争暗斗多年,惠娴皇后已经很少会动怒,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愤怒和失控。

她心目中那个朗如清月的太子,竟和一个卑下瘦马搅合到一起,她恨到不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这就像是自己极为珍贵的名画被墨水玷污了,最完美的杰作从此留下一笔败笔。

南廷婉在一旁煽风点火道:“难怪平日里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家的姑娘,原来真的是勾栏院里出来的货色。”

惠娴皇后气得将卖身契扔到郁娘脸上:“是谁指使你接近太子的?!”

“没有,皇后娘娘,没有人指使奴婢接近太子殿下!”

“那你……你怎么能……”惠娴皇后忽然说不出来话,气息不接,旁边的两个嬷嬷见状,一个上前递茶,一个替她抚顺心口,安慰着话。

“娘娘,你不要气坏身子。”

南廷婉也变了脸色:“母后,你别气,为这种人不值得。”

片刻,惠娴皇后缓和心绪,阖了阖目,问道:“太子殿下知道你是鸾州城瘦马吗?”

郁娘眼睫颤动,唇色惨淡:“殿下他不知道。”

砰!

惠娴皇后手中的茶盅又再次砸向郁娘,这次不偏不倚砸中她的额头,额角脆弱的肌肤瞬间裂开,溢出鲜血,模糊住郁娘的视线。

郁娘顾不得眼角的血,跪在地上求情:“请皇后娘娘恕罪!奴婢也没有想到会这样……”她只是想活命罢了。

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实在难料。

如果有得选择,她并不想去招惹南廷玉,但祈明月逼她,命运也在逼她。

她又能怎么办?

“这么说,是你骗了太子!”

“皇后娘娘……”

“闭嘴!”

惠娴皇后压根不愿听她辩解,她此刻似乎连呼吸都是错的,只能跪在地上承受着雷霆怒火。

惠娴皇后心中怒不可遏,只想着要将这个污点从太子身上剜下去,哪怕是要剖心剔骨,也绝不能让她毁了南廷玉的名声。

趁着事情还没有闹大,所有潜在的危险都可以扼杀在襁褓之中。

想到这,一贯端庄贤惠的脸上浮现出狠厉。惠娴皇后缓缓攥紧手指,尖锐的甲套抵着腕骨,刺痛感似乎让她狠下心来。

“本宫不管你身后到底有没有人,也不管你是何心思,你既然欺上瞒下,攀龙附凤,那便是最大的罪,理应……杖毙。”

后面两个字裹挟着汹涌杀意,短短几句话便宣布了郁娘的死刑,那是位高权重者对下位者的恣意拿捏。

实情如何,早已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这样的人本不该出现在南廷玉身边。现在要将一切拨弄回正轨之上。

郁娘抬头看向惠娴皇后,身后两个嬷嬷将她粗暴拖下去,她似乎失去了力气,忘记挣扎。

屋外阳光落到面上,一片冰凉。

耳畔隐约有南廷婉的声音响起。

“母后,听说教坊里出来的狐媚子,最会那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能将男人迷得死去活来,她会不会对皇兄也使用了那种手段?”

砰的一声,又有东西碎掉。

郁娘被摁到石板上,两个侍卫拿起麻布熟练将她身上捆住,仅露出受刑的腰部和臀部,两只手则被绑在石板左右两侧。

板子落到腰上的那一瞬,疼痛先从皮肉上炸开,再传入到骨中,随后,连带着五脏六腑都有撕裂的剧痛感袭来。

痛,太痛了。

剧烈的疼痛反而让她此刻意识无比清晰,眼泪不受控制落下来,两只手无助的攥紧。

谁能来救救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她这个骗子,短暂误入上位者的世界,现在要被彻底清理出去了。

接连挨了五个板子,血水从身下溢出,顺着石板落下,郁娘已经觉得下半身不属于自己的了。

她疼到脸色发白,半边张脸紧紧贴着石板,口中气息近乎于无,连抬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浑浑噩噩中,她好像看到一道身影在冲向自己。

是南廷玉吗?

直到那道身影冲到她跟前,冷冽的怒斥声在耳边响起,她才意识到不是错觉。

真的是南廷玉。

他来了。

“住手!

他似是来的匆忙,一贯端庄的发冠竟有几分倾斜,眉眼里是难得一见的慌张和担忧,他脸色十分难看,望着她浑身是血的后背,眼中怒火几欲化作实质喷薄而出。

身旁的侍卫似乎想要上前解释什么,却又被他一脚踹开。

“滚!”

其他侍卫见状,吓得连连后退。

他忍着手臂的颤抖,解开她手上的麻绳,又去解她后背上的麻布,察觉到她身体在发抖,他止住了动作,声音有着克制。

“忍一忍。”

这麻布不撕掉,没法抱着她离开。

她点了点头,意识已经一半清醒,一半混沌,甚至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回应南廷玉了。

“疼。”

她不想喊出声,可是真的忍不住,太疼了。

南廷玉手中动作一顿,旋即,他手臂轻轻将她从石板上抱起来。那一瞬,郁娘觉得身上的皮肉仿佛如潮水一般,顺着疼痛滚滚而动。

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衣襟,轻轻喘息。

身上的鲜血很快浸湿南廷玉的长袍,红色的血痕从她的身上蔓延到他的身上,形成血色的纠缠和羁绊,如绳索一般将他们二人紧紧捆在一起。

他神情冷冽而漠然,方要抱着她离开,身后传来惠娴皇后的声音。

“站住!”

南廷玉止住脚步。

霎时间,连空气也似乎一同止住。

惠娴皇后将一册羊皮卷纸扔到南廷玉脚边:“廷玉,你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吗?她是鸾州城的瘦马!根本不是什么清白人家的姑娘!”

南廷婉接过话:“是啊,皇兄,她一直在骗你!你不要再被蒙在鼓里了。”

南廷玉没有转身,只脚一抬,将身旁羊皮卖身契踢起来,恰好落到郁娘身前。

他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郁娘,脸部线条凌厉紧绷,手臂盘虬青筋凸显,有着竭力克制的情绪。

“孤早就知道她的身份。”

“什么?”惠娴皇后愣住。

不只是惠娴皇后,便连南廷玉怀中的郁娘也愣住,闻声,她努力睁开眼看向南廷玉。

他早就知道了……

竟然早就知道了。

“母后,不管她是何身份,但她现在是东宫的人,是孤的人,任何人要动她都不应该绕过孤。”

惠娴皇后张了张唇,不可置信看着南廷玉的背影,记忆里,南廷玉一直是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形象,如今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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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做停留,迈步离开。郁娘在他怀中缩作一团,仅有一角带血的裙摆从他身前露出来,他步伐沉着坚定,有着不可阻挡之势。

长宁宫的侍卫们见状,纷纷跪列两侧,不敢上前阻拦。

惠娴皇后站立在原地,许久也未说话,只凝着眸看南廷玉离去的方向。

南廷婉则站在一旁,绞着帕巾,嘴巴跟点了火芯的炮竹,噼里啪啦:“母后,皇兄他怎么能这样和你说话?他既然早就知道那个女人的身份,那怎么还能和这个女人纠缠在一起?他难道就不怕大臣弹劾他?不怕若薇姐生气吗?”

“皇兄他是不是真的被那个女人给迷得失去了心智?母后,我们不能就这么放任皇兄走错路!”

“够了。”

南廷婉立即闭上嘴,眼神委屈巴巴看着惠娴皇后。

惠娴皇后收回视线,转身进屋,坐到椅子上,板着脸,未再说话。

她本是想寻个大不敬的由头,将这奴婢杖杀在宫中,然后再将尸体扔出去,现下被南廷玉打断,计谋全乱了。

两个嬷嬷见她神色凝重,一人负责端茶倒水,一人替她捏肩伺候。

许久,她抬起头,心中已经有了盘算,言辞严厉叮嘱南廷婉:“婉婉,这件事情,你万万不可告诉宣若薇。”

“那若薇姐问起来,我该怎么解释?”从找卖身契,到今日宣郁娘进宫的事情,宣若薇虽未出头,却都一一知晓。

“你便说太子原先也不知此事,是刚刚才知道。太子盛怒,和本宫一同惩罚了那婢子。”

“好。”

南廷婉离去后,惠娴皇后又闭上眼,单手撑着脑袋,眉目间满是愁绪。

两个嬷嬷眼中流露出来心疼,劝慰着话。

“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是个聪明的人,将来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

惠娴皇后苦涩一笑。

另个嬷嬷接过话:“皇后娘娘,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太子方才用这般态度对您说话,您还依然苦心竭虑,为他事事谋划。”

惠娴皇后侧目望向殿中央的画,眼中浮起往事:“这画是本宫及笄那年,长姐送给本宫的礼物。次年,长姐生廷玉时难产去世。那时候,廷玉也就那么点大……”

说着,惠娴皇后比划起手势,眉眼里有着浓浓的宠爱,“他小时候身子骨差,夜里总是爱哭,不喜欢乳母照顾,倒是喜欢挨着本宫。那时本宫还未进宫,只是他的姨母……本宫便常在想,待本宫将来嫁人了,要寻个机会将小廷玉也偷出去,带他离开皇宫,后来没想到,本宫竟也嫁进来这个吃人的地方。”

两位嬷嬷连忙向外看去,看有没有人偷听。

惠娴皇后继续道:“一眨眼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他长大成人了,本宫却还总将他当做孩子看待,忘记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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嬷嬷:“皇后娘娘……”

惠娴皇后叹口气,心道,这后宫的女人一生要经历的战争不是和那些莺莺燕燕,而是和丈夫,和孩子。

这第一场战争,务必要胜利。

而第二场战争,不能胜利。

因为若胜利了的话,那输的便是自己的孩子。

南廷玉虽不是她亲生的,但胜似亲生,纵使他冷脸对待她,拒绝她的谋算,她却也不得不继续为他解决前路麻烦。

那个婢子的身份如今能瞒多久便要瞒多久,不然被姚派抓到把柄,一定会趁机生事。

至于宣家,还要进行安抚,这次能重查蓟州城贪污一案,多亏了宣明朗从中斡旋,眼见要结案,不能再生麻烦。

思虑过后,她让人发了帖子给宣母,请宣母进宫叙叙旧。

·

郁娘本以为不挨板子了,疼痛能减少许多,结果身子越来越疼,后背上的疼痛钻进她的脑海里,撕扯着她的每根神经。

偏生马车不安稳,每被石头颠一下,她又有受刑的感觉,疼得她脸色发白,鬓间汗水和血水染湿头发。

南廷玉抱着她,蹙眉道:“忍一忍,快回长乐宫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怀中的人今日轻了许多,抱在怀里犹如在抱一张薄薄的纸片。

仿佛风一吹,纸片就要飞走。

他忍不住攥紧郁娘的肩膀。

郁娘说不出来话,只用一双眼眸望他,眼中浸着泪,模糊的视线中他的面庞与眼泪融为一体,似乎害怕他会离开,她也用力攥紧他的衣襟。

攥住这个唯一的救命稻草。

纵使心里有时候很讨厌南廷玉,可也不得不承认,她唯一能仰仗的,能依靠的就只有南廷玉了。

她的眼泪跟不要钱似的,一滴滴往下落。

南廷玉只觉得那眼泪砸在了他心中,砸出坑坑洼洼的痛感,他腾出一只手,替她揩拭掉眼泪,平生难得这般温柔:“不要哭了,没事的,孤在这。”

“殿下……”她含糊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明明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却还不忘惦记这个事。

南廷玉颇有些无奈:“在蓟州城,孤便知晓了。”

那日,她在银蟾楼梦魇说了些胡话,他心中便有数了,回去差人调查她的过去,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不是什么官家孀妻,而是教坊中的瘦马,且颇有盛名,被鸾州城知府送给了一个小官为妻。

那小官战死后,她便被卖掉,兜兜转转,成为了他的奴婢。

其间细节难以查证,不过她这半生所经历的事情,他大约摸都知晓了,也是他暗中隐藏住她的身份,抹掉她曾为教坊瘦马的痕迹。

可没有想到,竟还能被人从卖身契上做文章。

能想到这一点的,只怕是个认识郁娘,对郁娘熟悉之人。

“原来殿下早就知道了……”

郁娘忽而笑了下,眼泪不受控制簌簌落下,她每日瞒得好辛苦啊,提心吊胆,害怕被发现,害怕被砍头,却没想到他早就知道了。

“殿下,那你会不会觉得奴婢很恶心?”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蹙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她自言自语道。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恶心,但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她们说,我是被我娘给卖进教坊的。不过……咳咳……我不信,我觉得我娘亲不会卖我……”

她睁着眼,眼泪如剔透的珠子顺着眼角而落。

南廷玉见她又落泪,替她揩拭掉眼泪,声音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

“嗯,没有娘亲会卖自己的孩子……”

“在我的记忆里一直有个……很温柔……很温柔的声音一直在唱,‘春日的池塘边,泡泡一串一串,原是小鱼儿游不见了’……”她仿佛陷入到回忆中,声音很轻,“我觉得我就是那个游不见小鱼儿,我的娘亲在等我回去。”

南廷玉想起来,以前在蓟州城时,常听她在房间里哼过这首童谣,原来是她母亲唱过的。

他指腹抚着她腮边,忽然笑了下:“是啊,你是个小鱼儿,一只有点小聪明,又有点愚钝的小鱼儿。”顿了顿,他抱紧她,“现在这只聪明又愚钝的小鱼儿,能不能先安静一会儿。”

他很怕她说着说着,力气没了,也怕她越说越难过,失去活下去的意志。

她闻声,很顺从的阖上眼睫,不再说话,只是挨着他胸膛的鼻息渐弱。

额上的两道弯曲血痕衬得整张脸十分苍白,眉眼似乎都褪去颜色,看着似一座没有生气、冷冰冰的雕塑。

马车总算停了下来,他抱起她,焦灼唤她的名字:“琳琅!琳琅!”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脚下步子不敢停留,一边唤她,一边匆匆向军医苑而去。

此刻四周的一切在他眼中都不复存在,飞檐庭廊化作线条般的背景,他的目光,他的世界,只有她,只剩下她。

军医苑,裴元清正在配药,见到南廷玉冲进来,怀里抱着的是浑身是血的郁娘,脸色骤然一变。

顾不得询问怎么回事,立即使唤苏子和苗苗二人备药材、热水等物品。

屋内,苗苗去解郁娘的衣裳,她两手发抖,哆哆嗦嗦,方才解开外衫便承受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郁娘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南廷玉在殿外守着,僵着身形,攥紧手指一字不发。

安公公听到苗苗的哭泣声,心脏也不由悬起来。他看向南廷玉,又看向殿内,眉头蹙起。

想不通郁娘子平日里温柔小心,不是什么鲁莽无礼之人,怎么会招惹到惠娴皇后,被伤这样?

“郁娘子……郁娘子……”

苗苗哭个不停,裴元清被吵得脑袋疼。

“你若再这么叫下去,我聚不了神,也看不好伤了。”

苗苗吓得连忙把嘴瘪紧,一边替郁娘擦拭身上血水,一边流泪,心道,早知道郁娘子一离开,她就去找太子殿下,不必等到殿下回来,这样或许不用错过救郁娘子的时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那皇后娘娘真是好狠的心啊。

苗苗不哭了,但却一直在边上抽着鼻子。

裴元清无奈摇摇头,看着郁娘后背上的伤,眼色逐渐凝重。

这板子打得这般重,看样子是没打算留下活口。

惠娴皇后素来宽厚仁善,这次缘何要下这样的命令?

难道是知道郁娘子的出身了?

想到这,裴元清心中顿时懊恼不已,是他害了郁娘子啊。

当初他心疼她,觉得不收留她,她恐怕要被卖去花楼,这才留下她,结果阴差阳错,她竟成为太子殿下的女人。

有时候高枝是富贵,也是催命符。

尤其是长乐宫这株高枝。

·

半个时辰左右。

安公公看着脸色意志紧绷的南廷玉,出声道:“殿下,你去歇息罢,这外面由老奴和小喜子等人守着。”

南廷玉一双眼睛黑如稠墨,有着克制的情绪:“无碍,孤不累。”

安公公叹口气,没再劝阻。

郁娘昏过去后,还有一点恍惚的意志,耳边是南廷玉的呼喊声——琳琅,琳琅。

这称呼听了只觉得无比难受,想让他别喊了,她不是什么琳琅,可是开不了口。

一会儿,耳边的声音又换作是苗苗的啜泣。

再然后是一片寂静。

身上的伤敷过药,得到些缓解,没那么痛。

她以为自己不过是闭上眼,恍惚了一瞬间,却不知道已经昏迷一天一夜,身上的药和纱布也已经换过三回。

睁开眼时,意识仍处在朦胧中,视线里只有一抹亮,是盏青铜壁灯,灯火在半空中摇曳出斑驳微芒。

视线缓慢移动,落到屏风上面。

这屏风还是蓟州城的那扇屏风,布绢上画着西子浣沙,不知道有何特殊意义,竟被南廷玉从蓟州城带回都城。

这时,有脚步声越过屏风,缓缓停在榻前。

她努力抬头,因为趴在床上,视线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腰身,流纹玉带束着白色华服,衬得来人腰肢健劲,双腿修长。

她含糊出声:“殿下……”

南廷玉俯下身,坐到床边,面色冷峻得很,声音却有着几分沙哑:“好些了吗?”

郁娘只当还在做梦,看着这张缓缓挨近的面庞,忽而弯唇笑了下。

南廷玉神色微顿,未料到,她醒过来后会先是对他笑。

“殿下。”

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又唤了他一声。

他敛目,静静看她。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壁灯,昏暗的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他的影子如黑绸一般落在床边,落在她身上,她伸出手,沿着榻上他的轮廓描摹。

既是在梦里,什么话都可以说出来。

“殿下,其实我只是一只想要努力活下去的小鱼儿。”

南廷玉望着她,没作声。

四周安安静静,她的声音如风一般流淌在耳边。

“我也曾想过死去,有自尊的死去,可饿肚子和死亡的感觉很可怕,被人踩在脚底下的感觉也很可怕。”

“芽子穿过石缝,努力迎向阳光。枯草化作灰烬,来年依然复生。生命的本质是向上求生,而不是向下求死。”顿了顿,她又喃喃道,“这是他曾经劝过我的话。”

“他……”南廷玉捕捉到这个字眼,“是谁?”

“是我早逝的未婚夫。”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眼神微动,心口泛起古怪的情绪,想问什么又没有开口。

“所以我想要活下去,努力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可是活着真的很难……”她忽然侧过脸,脸颊挨着南廷玉的掌心,两扇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住眼色,“难到不知道自己是谁,连名字也是别人的。”

南廷玉蹙眉:“别人的?”

她神色不变,状若平常一般问着话:“殿下,你为什么要给我起名琳琅?”

南廷玉不答反问:“你觉得这名字是谁的?”

“三公主说宣姑娘以前的小名,便叫做琳琅。”说到后面,她声音几乎细弱如蚊,眼中泪意似乎又凶猛了些。

南廷玉忽然想到那日赏花宴后,她脸色不怎么好的事情,原是这事。他沉着眼眸,声音有着克制:“孤怎么不知道宣姑娘以前的小名叫做琳琅?”

郁娘倏地抬起眼睫,因为半边脸靠着他的手掌,睫毛在他掌心中滑动,似是挠在了他最柔软的心弦上,他心脏忽地软下去。

她的眼神因为他的一句话,瞬间亮了许多:“殿下唤我琳琅,不是因为宣姑娘吗?”

南廷玉倏然挑眉,居高临下看着她,凉凉道:“孤是疯了吗?对着你喊宣若薇的名字?”

“……”郁娘。

大抵是想到她还是个奄奄一息的伤患,他语气又稍微放缓,解释道:“孤并不知道琳琅也是她的小名。”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南廷玉不似在说谎,他也没有必要骗她,但三公主和宣若薇当时的神情也不似在说谎,难道真的是凑巧?

“那殿下你为什么起这个名字给我?”

南廷玉张唇,停顿了下,只冒出来两个字:“愚钝。”

“……”郁娘。

看这样子,这是要她自己猜,她怎么能猜出他这阴晴不定的心思。

她突然咳嗽出声,肩膀不住颤动。

南廷玉见状,伸手扶住她,拧着眉神色凝重:“小心点,别碰到伤口。”

她骨头虽没伤到,皮肉伤却不轻,现在只能趴着睡,若是不注意,侧个身都有可能碰到伤口。

郁娘已经恢复意识,在问到小名时,脑子就清醒了过来,不过仍故意装作混沌样子。

咳嗽完后,她眼神朦朦胧胧,含着薄雾看向南廷玉:“奴婢是愚钝,总是讨不到殿下的欢心,连个名字也猜不出含义。”

南廷玉吃软不吃硬,明知道她每次装可怜时便是一口一个奴婢,不装可怜了时就自称我,连礼仪也忘了。

可他偏偏他吃这一套。

他语气故作生硬道:“你即便猜出来也无意义,孤当时懒得多想,便按照孤的名字,给你随口取了一个。”

琳琅,有美玉之意。

符合他名字中的最后一字。

郁娘思考一瞬,反应过来后,才明白什么意思,也意识到是她误会他了。

原来他没那么可恶。

南廷玉突然哼了声,颇为玩味道:“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所以你那日从丹霞宫回来后给孤甩脸色,原是因为这?”

郁娘有点不好意思,伸手攥住南廷玉的一截衣袖,

他手掌被她枕着,她又抓住他的袖子,本该斥责她此举放肆,可却没有说出口,心道,看在她受了重伤的份上,饶恕她这般无礼之举。

“奴婢不敢给殿下甩脸色。”

“知道便好。”

郁娘被他这话怼住,气得阖目,平复下心情,面上还装作柔软无辜状。

“殿下,奴婢后背的伤口是不是很丑?”

“孤没看。”

“那一定很丑吧,所以殿下不愿意看。”

南廷玉:“……”

默了一瞬,他板着脸,掀开郁娘身上的被子。

被子下,她没穿衣服,自胸口到大腿之间绑上层层绢纱,血腥味和药味瞬间从被窝里散发出来。

他只看了一眼,复又放下被子:“裴元清那儿有许多药,你好好养伤,不会留下伤疤。”

“嗯。”

二人之间没再开口,气氛陷入到安静中。

她呼吸逐渐平稳,睫毛倒是偶尔颤动着,表明并未睡着。

过了不知多久,南廷玉的声音又忽然响起。

“还疼吗?”

郁娘没有睁眼,含糊道:“不疼。”

南廷玉哼笑了下,明显不信她这话。

先前抱着她时,她一直在无意识呢喃疼,现在竟说不疼了。

那板子连经常习武的男子都受不住,她却挨了那么多下,还真是一条娇气又打不死的鱼。

她这条鱼,游进了他这方汪洋大海,注定要在惊涛骇浪中谋取生机。

“后悔跟孤来都城了吗?”

郁娘似是快要睡着了,含糊道:“没有。”

这话倒是真的,至少在这一刻,是没有后悔的。

她竭力隐藏的秘密,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往后她也就没有弱点。

不用再提心吊胆过日子。

兴许是失血过多的缘故,脑袋始终有些混沌,她又沉沉睡去。睡梦中,总感觉有双视线在盯着她,盯了许久。

等到她再次醒来,是次日下午。

屏风和帘帐挡住不少光线,她透过窗柩才意识到,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

偏了个头,发现火火竟然睡在她枕边上,它嘴巴微张,两只前爪缩在胸前,憨憨模样,瞧着很是可爱。

她哭笑不得,她现在睡得是南廷玉的寝殿,火火能爬上床来陪她睡觉,应该也是经过南廷玉同意了。

她伸手揉火火的脑袋,火火瞬间醒过来,立即对她“汪汪”两声,激动的想要去舔她,她实在招架不住它的热情,连连求饶,好说歹说,才将火火从床上赶下去。

火火便下巴垫着床沿,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看她,那眼睛就跟会说话一样。

“汪汪……汪……”

郁娘不知道它在说什么的,但还是很配合的回复道:“嗯嗯,我知晓了。”

苗苗端着药进门,恰好听到这句话,还以为郁娘是在和谁说话,走近一看发现是火火,这一人一狗,竟也能聊起来。

苗苗激动放下药碗:“郁娘子,你醒啦?”

“嗯,我睡了多久?”

“从你那日回东宫,你已经睡了整整两天两夜。”

郁娘想要翻身,刚一动便有疼痛传来,只得就这么趴下去,心里忍不住再次确认:“我的伤怎么样?”

苗苗眼眶有些红,内疚道:“裴老先生说没有伤到骨头,只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便能恢复。”

郁娘松口气:“喝药罢。”

苗苗将药碗端过来,拿着小勺子喂她。

中药没有滤干净,里面掺有药渣,郁娘喝了几一口,将口里药渣吐到渣斗中。

苗苗尴尬咧嘴:“唉,怪我,郁娘子你的中药今儿是由我熬制,怪我粗心,没给滤干净。”

郁娘方想说没事,余光看到渣斗里的药渣,顿了顿,随即,她让苗苗将渣斗拿过来。

她捡起药渣,用指腹轻轻摩挲,眼色逐渐凝重。

苗苗看她这般动作,连忙道:“怎么了,郁娘子?”

郁娘弹掉指腹上的药渣,看向那碗只喝了几口的药:“苗苗,你将这药倒……进殿里的那株菖蒲盆栽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闻言,心下茫然,却也下意识顺从郁娘的话,将药倒进菖蒲盆栽中。

乌黑的药汁渗进泥土中,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苗苗,你先去帮我把裴老先生喊过来,然后再向太子殿下……演一场戏。”

苗苗瞪大眼睛,一脸惊恐,摆着手拒绝道:“郁娘子,你让我去把裴老先生喊过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让我去太子殿下面前演戏,这跟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有什么区别呀,我害怕。”

郁娘笑道:“别慌,你过来。”

苗苗凑到郁娘跟前。郁娘压低声音,小声吩咐着话。

议事阁。

南廷玉和沈平沙等几位大臣此刻正在商讨事宜,忽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在哭泣,那声音断断续续的,听着很是可怜。

沈平沙等人面面相觑。

南廷玉听出来这是苗苗的哭声,不悦皱起眉,心道她哭什么。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瞬间站起身,来不及同这几位大臣说话,便大步走出去。

安公公见状,立即跟在他身后离开。

议事阁前方是竹林,哭声正是从竹林中传过来的。

南廷玉走近,见到苗苗坐在石墩上抽鼻子,那身形瞧着快要把石墩子给压塌了,场景很是滑稽。

他忍着不耐,上前斥责:“哭哭啼啼怎么回事?”

“殿下,呜呜……郁娘子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南廷玉立即转身向寝殿而去,一边走一边道,“即是出事了,该来向孤禀告,你在这里哭哭啼啼做什么?”

“是郁娘子不让奴婢告诉殿下,说是殿下最近政务很忙,不愿再拿自己的事情来叨扰殿下。”

南廷玉脚步一顿,眼色复杂,走至寝殿门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扑鼻而来。

这味道比郁娘第一天受刑回来时还要浓重刺鼻。

他推门而入,见到殿中苏子正端着一盆血水退出去:“怎么回事?”

裴元清接过话:“方才郁娘子的伤势突然加重,血流不止……”

“不是早就已经止住血了?”

南廷玉沉着表情,掀开帐帘,望向床上的人。

郁娘并未睡着,半边张脸趴着,睫毛在轻轻颤动,她的脸色似乎比先前更苍白了,薄薄的一张皮肤下,血管和青筋变得十分明显。

霎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压上南廷玉的心间。

裴元清:“今日郁娘子喝下药后,伤口突然血流不止,微臣觉得奇怪,仔细查了下这药,发现药里多了两副药材,是臣的药方子里没有的。”

“什么药材?”

“当归和红花。”顿了顿,裴元清继续道,“这两味药材的功效是活血祛瘀,不利于伤口愈合。”

南廷玉眼中似有风雨滚动:“裴老先觉得是怎么回事?”

裴元清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这两味药材不可能是我们军医苑师徒四人放进去的,那么能接近药材的,就只有苗苗。”

苗苗一听到这话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吓得两腿直哆嗦,慌忙解释:“殿下,裴老先生,奴婢绝对不会做任何事情伤害郁娘子的!”

郁娘这时咳嗽出声,抓住南廷玉的一截袍子,向南廷玉摇摇头:“殿下,这件事情应与苗苗无关,我信得过她。”

裴元清继续道:“虽然这药材最终是由苗苗经手,但苗苗在熬药的时候,旁人也能趁她不注意将这两味药材放进去,这人虽然难查,不过范围也不大,应是长乐宫里的侍卫或者杂役。”

郁娘又捂住心口,喃喃道:“咳咳,当归和红花不是一时之用,须得长久入药,才能真正影响伤口愈合,那下药之人现在身上或者房间里一定还有剩余的当归和红花。”

苗苗眼神瞬间亮起:“对对对,太子殿下,咱们现在就去查!”

三人配合默契,你一言我一语,将那暗地里的弯弯绕绕皆揭露了出来,便是连对策也都想好了。

南廷玉沉声召来张奕和涂二两人,吩咐着话,二人领了命令,立即率领一众侍卫在长乐宫开启搜查。

南廷玉望向郁娘:“裴老先生,她现在伤势如何?”

“哎。”裴元清和郁娘对视一眼,连叹好几口气,“虽然及时止了血,但郁娘子这下失血过多,身子落下病根,恐怕没有个三两年休养,是不会好了。”

郁娘:“……”

三两年……这会不会养得太久了?大抵是为了配合裴元清这话,她识趣皱起柳眉,装作难受模样。

南廷玉没有再开口,眼神黑沉沉的,殿内陷入到安静中去。

一旁的苗苗紧张到觉得自己每根汗毛都竖起来了,她深怕自己没演好,拖了后腿,悄悄望向郁娘,恰好迎上郁娘的视线。

郁娘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立即来了信心,继续戏精俯身,在旁不断抽着鼻子。

一刻钟左右,张奕和涂二结束搜查,押着一个公公过来。

这人是安公公的小徒弟,小奇子。

安公公见到他,当即变了脸色:“小奇子,你怎么回事?”

小奇子没敢看安公公,羞愧的低下头,张奕将搜查来的当归和红花呈到南廷玉跟前。

“殿下,我们在小奇子的床底下搜查到了这两味中药。”

南廷玉扫了一眼张奕手中的纸包,看清楚里面的东西后,怫然踹向小奇子。

那小奇子心口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当即喷出一口心血,吓得一边擦血一边跪地求饶。

“殿下请恕罪,是奴才一时糊涂才做出这样的事……”

“你没这个胆子,是谁指使你的?”

小奇子连连磕头,面上十分为难:“殿下,奴才……”

南廷玉眼神敛动:“是常宁宫吗?”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小奇子哆哆嗦嗦跪趴在地上,不敢开口。

南廷玉睨着他道:“既不说话,那就去慎刑司走一趟。”

听到慎刑司三个字,小奇子脸色吓得惨白,像他这样的奴才,从那个地方走一遭,不死也得残。

他原以为这事做得隐秘,不会被发现,至少待发现时也已经将证据处理干净,不会落下把柄,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军医苑搜查出来。

现下他哪里还有胆子再做荣华富贵的美梦,只想着保住小命。

他结结巴巴,把什么都交代了:“殿下,不是常宁宫……是三公主身边的大丫鬟清月找上奴才,奴才这才一时糊涂,行了这错事……”

南廷玉眉头紧蹙,这幕后之人竟不是母后,仔细想想也对,母后若想害郁娘,定不会用这么蠢的法子。

这只有南廷婉干得出来。

他沉下眉眼,抬手示意,张奕和涂二立即上前将小奇子拖下去。小奇子向南廷玉跪地磕头求饶,南廷玉神色不动,他便向安公公求情。

“安公公,你帮奴才向殿下求求情,奴才知错了……”

安公公此刻恼他都来不及,怎么会帮他,晦气般撇开头,不看他。

小奇子被拖出去后,安公公脸色愧疚向南廷玉请罪:“殿下,这小奇子出自老奴身边,是老奴严管不力,还请殿下惩罚。”

南廷玉此刻没心思纠结这事,吩咐人将还在长乐宫门口请罪的南廷婉和她的婢女唤进来。

南廷婉这两日皆来长乐宫求见南廷玉,南廷玉却避而不见。

他本以为她来认错,该是要学会收敛,却没想到她胆子还这么大,还敢一次又一次将手伸进长乐宫,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南廷婉今日依旧吃了闭门羹,正愁该怎么见南廷玉时,忽然听到公公来报,说是南廷玉要见她。

她还以为南廷玉原谅她命人偷郁娘卖身契一事了,心中郁怫顿时一扫而空,携着一众婢女施施然进去。

“我就知道皇兄不会真的生我的气。”

她脸上忍不住扬起笑,只是甫一到望舒殿,便有侍卫上前,将她身后的大丫鬟清月扣下。她脸上的笑瞬间僵住,出声斥责:“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话方落下,一道修长的身影从殿内走出来,南廷玉面上如覆寒霜,眼中威慑似水般徐徐散开。

南廷婉迎上他的视线,心神莫名一凛,下意识收敛几分身上的气焰。

“皇兄你为何……让人拿下我的丫鬟?”口中随时这样问,心里已经约莫猜出来一二,清月被抓,应是自己使得那点小手段被南廷玉识破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自己犯下多大的错,只是想让郁娘吃点苦头罢了。

“方才孤宫里的公公招供,说是你的丫鬟清月,指使他在琳琅的药中做了手脚?”

南廷婉向殿内张望一眼,没看到郁娘,不知郁娘现下是何情况,鼻翼间倒是有一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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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眉,仍在狡辩:“皇兄,是那小奇子诬陷清月,也定是想借此诬陷我。”

“哦,孤还没说哪位招供的公公?你怎么就知道是小奇子了?”

南廷婉愣住,一时哑然失语。

南廷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逐渐冷下去,她还没见过南廷玉神情这么吓人过,脸上分明不动声色,但那威慑的目光却如同如来五指,将她整个人死死笼罩住,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掉。

这才意识到,她的这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触了南廷玉的逆鳞。

“南廷婉,孤竟不知,你的胆子如此之大。”

南廷婉心弦巨颤:“皇兄,我……我……”支吾半天,也没有想到怎么搪塞,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向一旁的清月使了个眼色。

这事既然被发现,那就只能来个下下策,让奴婢来定罪,反正不能牵扯到她自己。

清月识趣上前,哭着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太子殿下,你误会三公主了,是奴婢为三公主打抱不平,觉得三公主近些时日因着那位娘子受罪,实在委屈得很,奴婢便……便买通小奇子,让他在药里加上两味药材,给那位娘子吃点苦头。”

大抵是看南廷玉神色不为所动,清月又继续抽抽搭搭。

“太子殿下,三公主真的是冤枉的,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意思。奴婢先前把这事告诉三公主后,三公主还将奴婢斥责一番,今日三公主来见太子殿下,也是要为此事来请罪。”

南廷婉缓过神来,也迅速顺着清月的话道:“是啊皇兄,我……我也是才知道这事……”她心虚不已,以致说这话时,梗着脖子,压根不敢看南廷玉。

她的这位皇兄从小便与常人不同,目能洞察人心,心似明镜透彻,任何小把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好在今日这事,清月担了责任,她若抵死不认,那也就没有直接证据能指向她。

南廷玉凝视她许久,大抵是顾及还有下人在场,给她留点面子,只让人将清月带去慎刑司重罚。

“这丫鬟背主行事,敢将手伸向长乐宫,动孤的人,定是不能再留在你的身边了,从慎刑司出来后,将她直接赶出宫。”

南廷婉捏紧帕巾,还想要求情将清月留下,只是一抬头,迎上南廷玉的视线,便被南廷玉的眼神吓得说不出来话。

她颤颤巍巍应了声:“是,皇兄。”复又嗫嚅道:“那……皇兄,你原谅我先前的鲁莽了吗?”

南廷玉在知晓是她派人搜查郁娘的住所,将郁娘的卖身契交给惠娴皇后,便让人寻了理由,封住丹霞宫和碧落宫。

这两处宫殿虽然挂名在皇家下,但实际上已经交由她来管理,属于她的私人物产。如今被封,对于她来说是不小的损失。且往后嫁人处事,少了这两处的皇家礼赠,脸面也很不光彩。

再者,她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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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你有考虑清楚自己错在何处吗?”

“皇兄,我错在不该命人拿走她的卖身契……”

“看样子你还未认清楚自己的问题。”南廷玉睨她一眼,未多作纠缠,话落便转身离开。

南廷婉哑然,看着南廷玉冷漠转身的背影,张了张唇。

不是这个错了吗?

那错在哪里?

她分明只做了这一件事情啊。

“皇兄……”

“三公主,走吧。”安公公手持拂尘上前,轻声劝着话。

南廷婉气得咬住唇,想不通自己都已经态度诚恳认错了,他还觉得不够,非要她继续反思错误。

她忿忿转身,不知想到什么,又回头看向安公公,语气软了些:“安公公,你说,我不就是错在把她的卖身契交给母后了吗?”

安公公自然知道她错在哪儿,但不敢跟她明说,怕太子责罚,只好搪塞道:“三公主,恕奴才愚钝,奴才也不明白,不过皇后娘娘聪慧,三公主不如去问问皇后娘娘。”

南廷婉恍然大悟:“说的也是。”得了安公公点拨,她没再纠缠,立即回宫。

南廷玉和南廷婉二人在殿门外的交谈声悉数落入到郁娘耳中,如她所料,南廷玉没有惩罚三公主,这件事情仅止步于三公主的婢女身上。

南廷玉进来后,摆了摆手,苗苗和安公公等人识趣退出去,殿内转瞬只剩下他们二人。

郁娘神态恹恹,眼角不知何时挤出来两滴泪。

“殿下……”

“怎么哭了?”

“奴婢后背上的伤好疼……”

南廷玉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她的后背:“之前不还说不疼吗?”

“那个时候伤口还没有加重,奴婢也不想让殿下操心。”

“现下怎么愿意让孤操心了?”

“实在是太疼了……奴婢怕等下会忍不住哭出声,惊扰到殿下,想……先跟殿下说一声。”

南廷玉没说话。

郁娘声音带着哭腔:“哎,奴婢的身子怕是难以养好了,若是将来老了……殿下……”

“嗯?”

“殿下,奴婢如今伤成这样,你能不能给奴婢一个名分,这样奴婢老了也能安心,不至于凄惨无依。”

南廷玉心道,她哭哭啼啼,绕了一圈子,原来是为了这。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又看向殿内那株菖蒲盆栽,收回视线,不咸不淡道:“你出身教坊,又未诞下孤的子嗣,孤不可能给你名分。”

“……”郁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听到南廷玉不带一丝感情的话,郁娘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原以为南廷玉肯为她隐瞒住瘦马身份,肯为她顶撞惠娴皇后,心里至少对她是有一点欢喜,却未想到,是她自作多情了。

他哪里是在乎她?他在乎的是他身为太子的尊严,身为太子的权力。

三公主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她却是看得明白。

三公主错在冒犯了他的储君权威。

郁娘轻轻攥起手指,藏起眼中难过,面上只露出委屈。

“不是奴婢不想诞下子嗣,分明是殿下不给机会……”

“琳琅。”南廷玉沉下声,本欲斥责她逾矩,话到嘴边还是软了下去,“你是长乐宫的人,不会有人怠慢你,将来老了也不会一无所有。”

“那长乐宫将来有了太子妃,一切也不会改变吗?”郁娘这话说的很轻,心知他耐心已到临界点,不敢再引他发火。

只是这话依然逾矩了。

她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资格过问长乐宫后宅的事?

南廷玉没回答,眼神沉下去。光线透过菱花窗洒落进来,杂驳阴影一路蔓延至二人身上,如密密匝匝的笼网将他们缚在其中。

许久,南廷玉倏而起身,大步离开。

衣袖甩动的风中,隐含着愠怒。

郁娘没有动,只定定望着南廷玉方才坐着的方向,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空落落的感觉。眼中泪意僵住,一时哭不出,也笑不起来,只有浓重的无力感涌上心间。

她费尽心思,和裴元清、苗苗他们演了一场苦肉戏,也没能换来他的一丝怜悯。

他是真的看不上她,一点也看不上。

她身份但凡好一点,哪怕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应该也早就有了封号,不至于无名无分跟着她。

晚间,苗苗吭哧吭哧提着两桶热水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托盘和帕巾的婢女。

“郁娘子……”苗苗脸上笑意难掩,兴奋开口,“刚刚殿下将我调到你身边,我以后就是你的婢女了!哦,殿下还破例从宫苑调来两个婢女来长乐宫,往后和我一起伺候郁娘子你。”

那两个婢女穿着粉色对襟宫装,缓步上前,向床上趴着的郁娘福身行礼:“见过郁娘子。”

郁娘还没有名分,她们只好这般称呼她。

郁娘望着她们二人,默了片刻,这是她受了“重伤”,南廷玉给的补偿吗?

他在告诉她,虽然不会给她名分,但该有的待遇还是有。东宫最末等的奉仪,身边便是有两个婢女左右伺候。

“你们叫什么名字?”

“郁娘子,你唤我们二人玲月、木蓉便可。”

这两个婢女一高一矮,高的是玲月,矮的是木蓉,看这二人神色,也能看出她们的性子

玲月大方,木蓉内敛。

二人姿态端正,身段匀称,倒衬得旁边的苗苗不像个婢女,而像个打手了。

郁娘唇角牵动,不由笑了下。

有这二人搭把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后,平日里给她换药、包扎方便许多。

这日,她刚换完药,趴在床上疼得直哧溜时,忽然听到玲月来报,说是宣若薇宣姑娘来登门探望她。

郁娘连忙让苗苗将镜子拿过来,最近这段时间卧榻养伤,未曾描眉打鬓,模样十分憔悴。

她又让苗苗将口脂拿来,指腹沾上口脂,轻轻涂到唇瓣上,病恹恹的神色总算显出几分艳丽。

“苗苗,我看起来如何?”

“郁娘子你怎么都美。”苗苗由衷夸赞道。

郁娘心想,苗苗的话不能信,遂又问向玲月和木蓉,二人皆点着头。

“郁娘子你看起来很好。”

郁娘这才放下镜子,让人将宣若薇迎进来。

宣若薇还未靠近,腰间缠绕的铃铛便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很是好听。

她今日身后带了两个婢女,四个护卫,六人手里皆捧满东西。

苗苗三人见到她进殿,微微福身。

“宣姑娘。”

宣若薇颔首以示回礼,她如往常一样,衣着简单,质地却是十分讲究,绸缎垂软服帖而又不失飘逸潇洒,腰间系着双色腰带,腰带上仍别着那枚做成蝴蝶状的鸣玉铃。

她看到躺在床上休养的郁娘,神色凝重,温声问话:“琳琅,我听太子殿下说你前些时日受了伤,特地过来看你,带了些养身补品给你,还盼你能早日康复。”

郁娘见宣若薇语气十分真诚,便也放低声音,客气道:“多谢宣姑娘的好意,你能来看我便足了,何必还带东西过来。”

宣若薇亲昵的握住郁娘的手:“这些补品若能帮琳琅你早日养好身子,才算物尽其用,不然平日放在宣家,也是无人问津。”话落,宣若薇看了一眼郁娘的后背,柳眉轻蹙,“琳琅,医师可有说你这伤何时能好?”

郁娘垂下眼睫:“裴老先生说我伤了身子根本,需要三两年方能养好。”

宣若薇叹口气,满是惋惜道:“哎……这事,三公主她也是直率性子,本是想着要维护为太子殿下名声……”

宣若薇大抵是察觉到话语不合适,顿了顿,又道:“三公主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才这般行事。我见她也后悔了,这几日,她日日来长乐宫门前求见太子殿下,可殿下也不见她,她心中十分难受。”

“我才苏醒,竟还不知道有这事。”

宣若薇盯了郁娘几秒,见她神色不似在说谎,开口道:“是啊,这事若闹大了,外人知晓他们兄妹失和,有损皇家颜面,届时,若是再传到陛下耳边那就难办了。所以,琳琅你有空便劝劝太子殿下,让他不要再生三公主的气。”

郁娘心道,这恐怕才是宣若薇今日来的目的,是想要借她之手来劝南廷玉。

若她这个“受害者”也为三公主说话,不计较这事,旁人再多加劝劝,南廷玉自然也就被说动。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眼睫颤颤垂下:“殿下这般做,想来是为了我出头。只是,怎能因为我一个婢女而伤了他们兄妹感情……”

宣若薇脸色有一瞬凝滞。

郁娘掩唇咳嗽两下,继续道:“宣姑娘,你放心,我会劝殿下从大局着想,让他们兄妹二人早日和好……”

宣若薇面上重新挂起笑,又和郁娘说了些话,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寒暄话。

少焉,郁娘打起哈欠,眼中涌起睡意,宣若薇便识趣道:“那我就不打扰琳琅你了,你且休息,过几日我再来看你。”

“让宣姑娘劳心了。”

郁娘垂下眼睫,待听到宣若薇脚步走远,她才抬起头,望着宣若薇离开的方向出神。

宣若薇性子瞧着飒爽大方,言辞却滴水不漏,心思缜密深沉,那三公主同她相比,不在一个段位上。

上次在赏花宴上,郁娘便察觉出都城贵女对三公主是吹捧,对宣若薇却是畏惧。

在那些妇人和贵女眼中,三公主是明面上的主子,而宣若薇是实际上的主子。

想来不仅是因为宣若薇为宣丞相的嫡女,更是因为人人皆知,宣若薇将来会入主东宫,甚至成为执掌中馈的皇后。

既是如此,那为何南廷玉和宣若薇至今还没有成亲?

算算年纪,南廷玉也早已到娶妻生子的年纪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苗苗望着这些补品叹道:“这宣姑娘真舍得,送了这么多补品。郁娘子你看,这是冬虫夏草、野山参、花鹿茸……这一盒又一盒的,不知道要值多少钱……”

玲月接过话:“这些补品应是皇家赏赐给宣家的,是全国各地送上来的贡品,十分珍贵。”

郁娘想到宣若薇先前说的话,这些东西放在宣家都是无人问津的。

御赐之物,竟无人问津,可见,宣家平日里的生活有多富足。

郁娘心里不禁有些羡慕,思绪忽然想远,想到她若也生活在这样的家族中,行事也会潇洒干练,不会窝窝囊囊,扭扭捏捏。

很快,她又遏制住这个念头。

她在想什么呢?宣家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世家。

她叹口气,趴在榻上。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床上休息,没怎么动弹,鼻息间整日充斥着药味、血腥味,与沉沉的烦闷感为伴。

宣若薇今日过来这一趟,她心中的烦闷感又加重了些。

明明宣若薇也没说多少话……却偏偏每个句话都能牵动她的情绪。

玲月见她叹气,便道:“郁娘子是不是觉得乏闷了?”

“嗯。”

“不若去外面散散心。”

苗苗:“郁娘子如今这情况能起得来吗?”

郁娘心神一动,掀开被子试了下:“好像还可以,我的腿能动。”

身上的伤虽然很严重,但却没有伤到骨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她尝试从床上下来,两只脚挨地,站起身时后背如被火烧一般,传来一股撕扯的痛感,让她几乎站不稳身体。

苗苗和木蓉见状,立即左右扶住她。

木蓉担忧道:“郁娘子不若就在窗边看看风景?”

“没事。”郁娘忍着痛,摇摇头,“出去走两步吧。”屋内压抑沉闷的气氛,实在让人难受。

且许久没见到阳光,感觉身上都发霉了。

玲月拿起披风,披在郁娘身上。

郁娘现下宿在南廷玉的寝殿内,走出去便见到那片慈孝竹。

竹叶浓密,密密匝匝堆叠在一起,形成绵延起伏的绿色轮廓。风吹过竹叶,哗哗作响。

身上的药味和血腥味被风吹散许多,鼻翼间隐约浮动着一股竹叶清淡的气息,很是好闻。见到有白色、黄的木香花朵绕着青瓦白墙而来,郁娘眼角扬起:“我们去花园看看罢。”

苗苗:“好嘞,郁娘子你慢点。”

郁娘想到玲月和木蓉来自于宫苑,便向她们二人询问皇宫的模样,她上次进宫见惠娴皇后,因为提着心什么都没敢看。

玲月笑道:“皇宫自是气派,大大小小的宫殿有七十二座,便是连下人房都有三百余间。”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花园踱步而去。

郁娘捏着巾帕,放在唇边轻轻咳嗽,正欲问问宫里的趣事,忽然听到花园中传来宣若薇的声音。

没想到宣若薇竟还在府中。

“三公主不懂这些弯弯绕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绕,是非曲直是一定要讲个明白。这一次,她确实做错了,只是她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你好。”

五方什锦窗在庭廊中落下一排斑驳阴影,郁娘止住脚步,视线透过窗户,看到花园中正在说话的二人。

宣若薇和南廷玉站立在花团锦簇中,暖阳倾洒在二人身上,衬得他们如画中人儿似的,与这花园的美景融为一体。

南廷玉背对着郁娘,郁娘看不见他的神情,不过倒是能从他的姿态中,察觉出他似乎没有原先那么生气。

他一只手负在身后,声音平稳:“你也是来给她做说客的?”

“三公主是我的手帕交,她心情难过,我自然也跟着难过,再者,我也是为殿下着想……”

宣若薇并未细说大道理,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一双好看的眸子便凝在南廷玉身上,眼中担忧不言而喻。

南廷玉:“她近些年,行事越发恣意,没个规矩,同那祈明月相差无几。”

“殿下原是想要磋磨她的性子,为她好,既是如此,也该告诉三公主。”

这时,一阵风吹过,吹动宣若薇的裙裾,有一下没一下触碰到南廷玉的衣裳。

二人的影子被斜阳照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一直蔓延进庭廊中。

郁娘便站在他们的影子后面。

南廷玉淡淡道:“孤没有那个心思磋磨她,是她自己想不通错在哪儿。她若想得通,不必多吃苦头。”

“殿下,我认识你许多年,还从未见你对三公主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殿下你是不是……”宣若薇顿了顿,大抵是觉得不合适,一时止住了口,过了会儿,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婢子了?”

风声似乎在这一瞬间停住。

眼前的画面也变作静止的场景,郁娘捏紧手中巾帕,寂静无声中,南廷玉的声音清晰传来。

“未曾。”

宣若薇似乎松了口气:“我以为殿下是为了给她出头才这般对待三公主,又见她宿在殿下的寝殿,还以为殿下对她不一般……”

南廷玉打断宣若薇的话:“她如今受伤了,不便行动,孤便让她暂且睡在孤的寝殿中。”

郁娘猜到南廷玉的答案会是什么,可是亲耳听到,心中仍有一瞬失落和怔忡。

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什么都有了,为何不能大方一点,施舍些喜欢给她呢?

便只是一点点的喜欢,也足够了。

他们二人后面的话,她再也听不进去,想转身离开。

两条腿此刻沉重无比,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将腿抬起来,缓缓的,慢慢的,一步一步后退离开。

先前,她为了面子,还在宣若薇面前大言不惭,说南廷玉是给自己出头,结果转眼谎话就被南廷玉给揭穿了。

她就像个可笑的骗子,靠一点谎言和一点幻想来维持自尊。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回到望舒殿,郁娘趴到床上休息,脸色似比之前更为难看。

玲月和木蓉见她这般模样,皆不敢开口,方才花园里南廷玉和宣若薇的那番话,她们也都听到了。

苗苗端来糕点和莲子,放到床边,她气呼呼坐到椅子上,因着身子高大,哪怕是坐下来也跟个小山似的,挡住了郁娘眼前的光线。

苗苗:“郁娘子,你别气了,殿下说那话定是为了哄宣姑娘的,肯定不是什么真心话!”

木蓉这也才敢出声安慰:“是啊,郁娘子,你不要放在心上。”

郁娘苦涩笑了一下,她当然知道不该放在心上,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亲耳听到了,还是会觉得难过。

苗苗:“我本还觉得那宣姑娘人美心善,现在看她真是哪哪都不顺眼了。她又没有嫁入长乐宫,凭什么多嘴问殿下和郁娘子你的事啊?”

虽然都城人人都知道宣若薇将来会是太子妃,可她和太子尚没有成亲,论礼节论规矩,那宣若薇都不该对长乐宫后宅的事情指手画脚。

郁娘没说话,心中估摸当时宣若薇是看到她出现了,才会突然不合时宜向南廷玉问这话。

纵使她浸淫教坊多年,见惯了各种女人,各种尔虞我诈,也不得不说,宣若薇是其中最聪明,手段最高端的。

第一次同宣若薇见面,三公主罚了她跪下。

第二次同宣若薇见面,她瘦马身份被暴露,差点被打得半死不活。

第三次同宣若薇见面,她从太子口里听到太子从未喜欢过她的话。

每一次“交锋”,郁娘都落了下风,宣若薇或借刀杀人或不动声色,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留把柄。

郁娘纵使心里万般不痛快,也怪罪不到这个大方、得体、飒爽的宣丞相嫡女身上,怪也只能怪三公主、惠娴皇后和南廷玉。

“哎,咱们太子也真是的……”苗苗自顾自说着话,“为了哄宣姑娘开心,就这么伤郁娘子你的心。”

郁娘看向苗苗,伸手摁住她,示意她别说了。

苗苗却还以为郁娘是想要吃莲子,抓了把莲子放到郁娘掌心。

郁娘:“……”

郁娘只好向玲月和木蓉道:“你们二人先出去吧,我这里有苗苗伺候就可以了。”

“是。”

待这二人出去,郁娘摇摇头,无可奈何劝道:“苗苗,你现在调来我的身边,往后说话行事,不仅是代表你自己,也代表着我,所以你要更加小心谨慎,不可随意妄议主子。”

之前,郁娘和苗苗都是婢女,身份相同,她不好直言管教苗苗,只在苗苗说话时加以提点,现在,她要认真告诫苗苗。

“你已经不是烧火丫头了,往后你见到的不是那些不通人话的木头桩子了,而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人儿,他们都有八百个心眼,以你这嘴,得罪了他们,只怕死无葬身之地。”

苗苗捂住嘴巴,一双眼睛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瞪如铜铃,乖乖看着郁娘:“好,郁娘子,我听你的话,那我往后嘴巴严实点,不乱说话。”

“嗯。你若是实在想说就私底下同我说,千万不要被旁人给听到了。”

“那玲月和木蓉也不行吗?”

郁娘点点头。

苗苗心里顿时美滋滋的,觉得郁娘这话是把她当自己人看待了,她高兴的嘿嘿两声,手中莲子剥得飞快。

“郁娘子,你慢慢吃,我给你剥。”

郁娘颊边扬起一丝笑意,吃了几个莲子后,想到宣若薇先前送过来的一堆补品,这些补品虽昂贵,很多却不适合她养身子,且现下,她在长乐宫吃穿这块儿完全不用愁。

倒是可以用这些昂贵的补品,来借花献佛,给自己做个人情。

“苗苗,这些补品中适合入药的,你等下送去军医苑。”上次她借裴老先生之手,揭穿三公主的阴谋,还没有来得及感谢他。

“剩下的你就和玲月、木蓉你们分一分。哦,再留两盒下来,送给安公公。”

苗苗连忙摆手拒绝:“郁娘子,这些东西都是宣姑娘送给你的!你就算生气,也不能和它们置气。”

郁娘笑道:“我连人都不会置气,又怎么会跟这些东西置气。”对于她来说,愤怒和自怨自艾永远是下下策。

可以难过,但不能一直难过。

苗苗一脸茫然,不懂她这话的意思。

……

晚间书房,南廷玉伏在案前,处理政务。

安公公则在一旁研磨伺候,见夜越来越深,光线昏暗,安公公便掌了一盏灯在案几前,为南廷玉照明。

过了会儿,南廷玉眼睛有些酸痛,放下手中折子,捏着鼻梁缓解疲乏。

他伸出手,要去碰案几上的东西,结果落空了,案几上只有一堆折子和一盏油灯,他眼神缓缓收敛。

行军路上以及蓟州城那段时光,郁娘晚上总会给他做各种明目养神的汤,以致于他吃惯了,现在晚上总是想吃。

安公公见状道:“殿下是想吃东西吗?我让厨房去做……”

“不用。”

他话方落下,门外响起来婢女玲月的声音。

“殿下,郁娘子怕殿下晚上劳累,特意煮了粉葛生鱼汤,让我们送给殿下。”

南廷玉眼神浸在灯火中,黑漆漆的眼珠子明亮几分:“进来。”

玲月端着汤进来。

南廷玉问道:“她能下床了吗?”

“能,只是需要人搀扶。”玲月将汤盅放下,笑着道,“郁娘子怕殿下吃不惯旁人做的口味,一定要自己亲自做,她一边扶着我们,一边煮汤,很是尽心。她也是累到了,实在没法,才没有亲自将汤送过来。”

南廷玉面上没什么变化:“孤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打开汤盅盖子,热气顺着壁灯柔光腾腾而上,鱼汤煮的奶白,上面漂浮着绿色叶子做点缀,瞧着很有食欲。

南廷玉尝了口鱼汤,疲乏如潮水从脸上身上退下,眉眼中有着浅浅的满足。

一旁的安公公看看这鱼汤,又看看南廷玉这副享受的神情,心中暗暗笑了下,转眼想到自己刚刚收下郁娘送过来的人参,有种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感觉,他便出声道:“郁娘子有心了,受了这么重的伤,还不忘给殿下熬汤。这份情谊,实属难得。”

南廷玉又尝了两三口鱼汤,放下碗勺,悠悠开口:“她是长乐宫的人,讨好孤不是理所应得的?”

安公公笑了下,没再吱声。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厨房虽不大,但做完一顿汤,脚下步子也要来来回回折腾。

郁娘趴到床上歇息,娥眉轻蹙,后背的伤泛起绵绵密密的疼痛。

苗苗看她这般模样,忍不住道:“郁娘子你何必亲自进厨房,你吩咐下人去熬汤,殿下也不会生气的。”更何况殿下先前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后面这句话,苗苗只敢在心里打抱不平,谨记郁娘要她慎言之事。

郁娘:“亲手做才能更显心意。”

经过常宁宫那一顿打,郁娘想通很多,意识到自来到都城后,她放松了心思,不似先前在蓟州城那般,因为身后跟着一个步步紧逼的祈明月,让她无时无刻不在谋划和盘算。

好在松懈归松懈,她还没有彻底晕乎。

郁娘若有所思:“凌霄花可以借势向上爬,也可以借势爬墙,这世间不止一种活法。”

苗苗耳朵里只精准捕捉到两个字,愕然道:“郁娘子你要爬墙啊?”

南廷玉迈步进来时,恰好便听到这么一句话,当即脸色黑下去,眼皮轻抬,睨向主仆二人。

苗苗连忙行礼:“参见殿下。”

南廷玉没理她,看向脸色苍白的郁娘,凉凉道:“爬什么墙?又是爬谁的墙?”

郁娘无奈瞄一眼苗苗,解释着话:“我和苗苗在说花园里攀墙的木香花很好看。”

南廷玉摆了摆手,苗苗退出去。

“你喜欢木香花?”

郁娘迎着南廷玉的视线,只得点点头:“嗯。”

“孤的乳母名字便叫做木香,院里的木香花是她种的。”南廷玉说到这时,想到了往事,声音放轻,“孤出生的那一年,她种了两株木香花,现在已经长满整座墙壁了。”

郁娘好奇问道:“殿下的乳母……”

“死了。”

郁娘一顿,忽然想到裴元清曾经和她说过的话:“殿下不肯吃红枣也是因为乳母吗?”

“嗯。”

南廷玉和衣躺在她身旁,这几日郁娘占了他的寝殿,他只得将就在偏殿休息,现在她伤势稳定许多,他索性和她同睡,睡在床铺里侧。

郁娘偏过头望他,见他闭上眼睛,脸庞蒙上纱帐的阴影,错落分明的光线衬得他面庞立体深邃。

金相玉质的皮囊,一分一毫皆贵不可言。

“殿下,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似乎很好奇,凑近南廷玉问着话。

南廷玉唇角动了下,饶有深意道:“你是这个世上还唯一好奇她的人。”自她死后,几乎就没有人再提及过她,她就像花园里的木香花一样,攀在墙上,成了背景,为满院牡丹芙蓉的盛开增添一两分艳丽。

“她是个不讲道理的小老太。”

“啊?”

“很不讲道理,孤爱看书,自幼便整日整日待在藏书阁中看,可她却不喜欢孤这般,常拉着孤去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孤不喜欢,不过看她开心,就陪她斗蛐蛐、看幻戏、玩叶子牌。”

郁娘睁大眼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睛,道:“原来殿下小的时候也跟我们一样,会喜欢玩这些游戏。”

南廷玉纠正道:“是她喜欢,孤才不喜欢。”

郁娘抿唇笑笑。

他又道:“孤常天未亮便学武,她也看不惯,总是劝孤再睡一会儿……”他的声音逐渐变轻,直至不成调子,含含糊糊,完全陷入到熟睡中去。

郁娘就这么趴着,看着他,静寂无声中,脑海忽然又想到他今日说的那两个字。

“未曾。”

他未曾喜欢过她。

以前觉得喜欢太廉价,男人总是看她一眼,便能说出喜欢一词。直到遇到南廷玉,方才觉得喜欢原来是稀世之珍。

郁娘垂下眼睫,遮掩住情绪,缓和了会儿,见南廷玉还穿着外袍,怕他夜里睡觉难受,伸手去解他衣襟的暗扣,又去解他腰带。

她刚一扯开玉带,他蓦地抓住她的手,嗓音低哑:“怎么这么猴急?你还有伤在身。”

郁娘:“……”

反应过来南廷玉话里的意思,她脸色涨红,半是羞半是恼瞪着他,见他嘴角抿着笑,意识到他刚刚是在故意逗她。

她蹙眉哼了一声,撇开头不想理他,似乎不小心碰到后背的伤口,顿时疼得哧溜出声。

“碰到伤口了?”

“嗯。”

“疼吗?”南廷玉掀开被子,看向她的后背,纱布是新换的,除了泛黄的草药外,没有血渍痕迹。

他还想问什么,看到她颊边的那抹笑意,意识到她也在逗他。

南廷玉:“……”

被子重新盖上,被窝中他碰了碰她的手背。

“别闹了,睡觉。”

“嗯。”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他没有挣脱,任由着她握住,他也是真的困了,呼吸很快便平稳下来,又陷入到沉睡中去。

郁娘没有睡意,白日里在床上睡久了,晚上睡不着。

她闭上眼,听着他浅浅的呼吸,思绪越想越远,心口有点乏闷,她松开南廷玉的手,想要缩回手,结果被南廷玉反握住。

她还以为他醒了,睁开眼,见他仍是熟睡着。

胸中压抑的情绪一时如海浪般汹涌而上,他明明不喜欢她,为何总要表现的很喜欢?

不怕她会相信吗?

不怕她恃宠而骄吗?

……

另一边,宣府。

宣若薇今日回去后一直皱着眉,心事全浮在脸上,丫鬟婆子同她说话,她也不怎么理。

晚间,宣母从伽蓝寺礼佛完毕,宣若薇将今日在长乐宫发生的事情一一告诉宣母。

末了,她担忧道:“母亲,都怪我一时没沉住气,实在装不了大方,便询问太子殿下喜不喜欢那婢子了。”

“殿下怎么说。”

“殿下说未曾。”

宣母转着手中小叶紫檀佛珠,敛目道:“不怕,问便问了。”

“母亲,你不是说我要行事大方吗?”

“你是该要大方、要端庄,因为这是一国之母的风范,男人都不会希望自己的正妻小气善妒,但……”宣母笑了下,眼中讽刺意味浓重,“不代表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妻子不会吃醋、不在乎自己。他们自私自利,既妄想女人能一边吃醋又一边为他们纳小妾,操持好后院。”

宣若薇听到宣母这般说,才舒口气,一扫先前怫郁。

“母亲,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什么都不要做。”

“啊?”宣若薇诧异看向宣母,“我什么都不要做吗?”

“是,因为该要做事情的人是你的父亲。明日,刑部将第四次审理祈风通敌一案,届时,太子想要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少不了你父亲的支持。现在需要让太子看到,你的父亲你的家族能够带给他的利益,这是任何人都带不来、也代替不了的利益。”

说到这,宣母放下佛珠,伸手撩起宣若薇耳垂的一绺碎发,神情满是慈爱:“好女儿,你心仪的那个位置,你想要的荣华富贵,不是靠你去争取就能拥有的,而是要靠你的父亲你的家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下意识点了点头。

宣母又道:“太子为什么没有给那个婢子名分?你真的以为是因为他不喜欢那个婢子吗?不,不过是因为那个婢子出身卑微,没有父族支持,且她自己也给太子带不来利益,是故,太子才让她没名没分留在长乐宫。”

宣若薇的注意力都停在宣母的前半段话上了:“母亲,你的意思是太子在骗我,他是喜欢那个奴婢的?”

宣母无奈摇摇头,她说了那么多话,宣若薇却只专注到这句。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太子谋皇位,你谋凤位,你们目标不同,方向却是一致,你怎可只专注于情爱上?”

“母亲,我喜欢权力,我也喜欢太子。”

宣母望着宣若薇,心道,当初若不是看宣若薇喜欢南廷玉,自己也不会一步步为她谋略。

南廷玉自幼便被架在东宫高座之上,是万箭齐发的靶心,有无数目光盯着,一不小心便万劫不复,且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同姚家注定要有一战。

她不希望宣若薇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因为纵使他再怎么优秀,可也难保不会像流星那样,一闪而过。若是像太阳那样长久,又太炽热,会灼烧到她的女儿。

她私心希望的是宣若薇能够嫁给一个门第低于宣家的官宦子弟,这样一辈子都不用看人眼色,仰人鼻息。

偏偏宣若薇盯上了那凤位。

“你须记着,你可以喜欢太子,但喜欢只能排在第二位。你想要的东西不是靠你的喜欢,也不是靠你的努力就能拥有,而是你的价值。”

宣若薇思忖了下,缓缓点头。

·

次日,天色将白,南廷玉便已经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意识握住郁娘的手,愣了愣,旋即收回手,下床时顺手替郁娘掖好被子。

安公公早已经在殿门外等候,他洗漱完毕,便入宫上早朝。

早朝完毕,刑部将第四次审理祈风通敌一案,这一次案子将由皇帝、宣丞相、姚将军以及其他十位重要朝臣,联合审理。

按照规矩,南廷玉本该回避,早朝结束他欲离开,却没想到被启明帝喊住,让他一同陪审。

刑部大堂。

启明帝坐在高座上,两侧朝臣依着位阶而坐,南廷玉则在启明帝左手边第一位,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姚将军姚行舟。

姚行舟脸色凝重,一只手放在眼前案几上,紧紧攥住,在他身旁的姚文元和姚派的几个官员皆脸色凝重,只因昨日得到消息,李慕清抓到了六卜鬼——这个涉及蓟州城贪污案最为重要的一人。

启明帝风寒尚未好,一阵咳嗽过后,目光巡视面色各异的一众朝臣,他收回视线,声音没什么情绪道:“李慕清,你说你抓到了能翻案的六……六什么……咳咳……”

“回陛下的话,是六卜鬼。”

“哦,他怎么能翻案?”

李慕清抬手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先让衙役呈上一份足有十页厚的供词,正是六卜鬼所写,再缓缓向众臣道:“此人之所以能翻案,是因为他手里有大半还未来得及挥霍的赈灾粮款。这些赈灾粮款皆有标记,做不得假。”

启明帝一目十行,不知看到什么,脸色阴沉下去,将手中供词叩上。

“将人带上来。”

“是。”

须臾,衙役便带着六卜鬼出现,他个头不高,头发乱糟糟的,穿着一身囚衣,手腕脚踝上皆戴刑具,他甫一出现,姚行舟身旁的姚文元脸色便大变,坐不住了。

这个人用一个惊天骗局,从他手中骗走赈灾粮款,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动用全城力量也未找到他,如今怎么会被李慕清给找到?

姚文元坐立难安,姚行舟睨他一眼,他只得咽着口水,保持镇静。

六卜鬼抬起头,一双眼睛从额前杂乱的头发中露出来,众人这才发现他瞳仁是浅绿色的。

霎时间响起窃窃私语。

“他是图门族人啊。”

“图门族竟然能把我朝的赈灾粮款给骗走,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宣明朗声音响起,众臣立即噤声。

“李大人,这六卜鬼给了什么供词,竟然能推翻祁风通敌一罪。”

李慕清看向六卜鬼:“还是由六卜鬼这个当事人来说吧。”

六卜鬼扑通一下,向启明帝跪下:“陛下,大乾的陛下请您恕罪,我也是奉图门王子之命,才来骗取赈灾粮款的。图门王子告诉我,他得知蓟州城的知府一直在筹集人力,想要建座兵器库,便让我乔装打扮,扮作西南而来的富商。图门先是在蓟州城给我造势,让我引得蓟州城一众官员的注意,助我与他们交好。后再让我一步步展示财力,展示制造兵器的能力,让我接近当时的蓟州城知府。”

说到这,姚文元几乎从椅子上瘫软下去。

姚行舟则眼神凌厉如刀,杀气横生,直逼向那六卜鬼。

六卜鬼大抵是察觉到杀意,喘了几口气,才有继续道:“我没想到那知府这般容易被骗,我不过雇了几十个人扮作兵匠,再雇了个场子,找出来几块玄铁,他……他就信我有这个能力,能造出削铁如泥的玄铁神器,便将一半粮款投给了我,后来,我又以钱财不够,多次向他要钱,他不疑有他,直至把粮款都挪给了我。我拿到钱后,原封不动装进粪桶中,运出蓟州城。”

此话一出,刑堂陷入死寂中去,众臣神情不一,有震惊,有愕然,有憋笑的。大抵是没料到,这个局竟然如此简单,本还以为是什么复杂高端的局。

宣明朗:“哦,你说是蓟州城知府将赈灾粮款投给你的,那你看看在场的人,谁是蓟州城知府?”

六卜鬼眼神转动,先从南廷玉这边一一看过去,后又从姚行舟那厢看过去,视线最终停留在姚文元身上。

他伸出手,指证他:“是他,姚文元姚知府。”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姚文元本已瘫软,闻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忽地站起身:“你这个图门贼人……你在冤枉我……”

相较于姚文元,姚行舟却是冷静许多:“陛下,不可只单听此人的话便定罪,否则有失公允。”

“自然。”启明帝咳嗽两声,“李大人,可还有其他证据?”

李慕清:“有。”

话毕,衙役又带一个人上来。

“此人是刺杀章校宇和假六卜鬼的凶手,在严刑拷打之下已经全都招了。”

“他是怎么招的?”

“他说他是受姚文元指使,负责灭口。”

“不,他……他也是在污蔑臣,陛下,请您明察秋毫,臣是冤枉的。”姚文元哆哆嗦嗦道。

姚派的官员也纷纷为姚文元出声。

“陛下,不能单凭两张嘴便给小姚大人定罪。”

“是啊,这证据还是不够,且逻辑不能自洽,这六卜鬼说是自己设下陷阱从小姚大人手里骗走赈灾粮款,那这跟匪贼的武器库又有什么关系?跟祈风通敌也无关系。”

启明帝咳嗽两声,看向六卜鬼。

六卜鬼两股战战,将原委一五一十交待出来:“当初我办的那个假的兵器厂,虽然没有生产出真的玄铁神器,却也生产出不少普通兵器,后来北义军起义,我按照王子的指示,将这些兵器悄悄送给了匪贼。那匪贼后来起义失败,想来他们为了摆乾朝一道,便故意弄出假证据,指认是祈风通敌。”

“放肆!你这话说得倒像是亲眼见到那些匪贼怎么行事的!”姚行舟怒斥出声。

李慕清接过话:“六卜鬼确实没有见到那些匪贼是怎么行事的,但是有人见到了。”

“谁?”姚行舟眼中怒火难遏。

李慕清:“带第四位人证。”

第四位人证,是祈明月身旁的婢女,满秋。

众臣看到满秋进来,面面相觑。

“她谁啊?”

“不知道,怎么会是个女子?她能知道些什么。”

李慕清笑着道:“她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很多。”说着,李慕清向满秋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满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开口之前,视线先悄悄偷瞄了一眼南廷玉,方才道:“我可以作证,我是祈府的丫鬟,通敌一事是诬陷祈将军的,因为……因为是由我偷走了祈将军的书信,让人去模仿祈将军的笔迹,假装是他和图门族通气的书信,且又安排两位图门奸细,故意让兰西世子发现,借由兰西世子的手……顺势铲除祈将军。”

这下,一连串的事情皆能连在一起了。

一场由图门族主导的贪污、诬告案似乎水落石出了,就差揭露最后一个幕后之人。

宣明朗适时出声,“你一个丫鬟怎么会有这个胆识,做出这样的事情?背后指使你的人是图门族还是……”

满秋害怕到嘴唇发抖:“奴婢其实起初是被安插到祈小姐身旁,用来监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祈小姐的,后来才让奴婢陷害祈将军……”

“是谁安插你进入祈家的?”

“是姚贵……”

满秋话还未说完,姚行舟已经忍无可忍,拍桌站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姚行舟是要斥责那个丫鬟,却见转头姚行舟抽出长剑,对着姚文元便欲砍过去。

“你这个孽子!如今你犯下大错,为父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姚行舟一剑径直砍向姚文元,姚文元下意识伸手挡了下,那剑只砍到姚文元的胳膊上,顿时血流如注。

身旁几位朝臣见状,立即拦住姚行舟。

“姚将军,殿前拔剑为大不敬,还请您息怒!”

姚文元心知这下是走投无路了,他注定是一死,可不能再牵扯进姚家其他人进去,接收到姚行舟暗示的目光,姚文元忽然抽出一旁侍卫的长剑。

众人下意识护住高座之上的启明帝:“保护陛下!”然而下一瞬却见他拿着剑冲向满秋,竟直接将满秋一剑抹了脖子。

满秋瞪大眼睛,捂住喉咙,求助看向南廷玉。

“救……”

南廷玉站起身:“来人,快拿下姚文元!”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让我说几句话。”姚文元拿着长剑胡乱挥舞。

侍卫们将他围困起来,只待一声令下便冲向他。

“赈灾粮款,确实是我贪污的,但是嫁祸祈风却不是我所为,是有人在故意陷害我!陷害姚家!陛下,你要明察啊!”

话落,姚文元看了姚行舟最后一眼,便割颈自刎。

侍卫尚来不及上前阻止,他已经血溅刑堂。

“小姚大人……”

“姚文元!”

姚行舟闭上眼睛,攥紧手中长剑,偏过头去,没看姚文元,而是目光死死瞪向南廷玉。

他的小儿子,如今也因为南家的人而死去。

第一个儿子,为南筠之战死沙场,死无全尸,敌人甚至将他的头颅高悬城墙上,当做战利品炫耀。

第二个儿子,现在也被南廷玉给逼得割颈自刎,血溅刑堂!

他此刻恨不得要手撕了南廷玉,甚至还想手撕了高座上的南筠之。可惜他的女儿,姚泊月爱南筠之,爱得痴迷,他这辈子才不得不为臣,不得不忍。

宣明朗蹙眉看着姚文元的尸身:“姚文元既已认罪,那祈风祈将军是不是该放出来了?”

他这话一说出来,便有不少人附和。

“是啊,可怜祈将军被冤枉入狱月余,不知在狱中吃了多少苦。”

启明帝似乎是觉得闷,一只手揉着心口,又似万分悲痛,阖目摆手道:“把祈风放出来吧。”

一直默不作声的南廷玉,这才站出来出声谢恩:“谢父皇明察秋毫,还舅舅一个清白。”

“咳咳,李慕清……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你继续查,查清楚那姚文元……”启明帝说到这,停顿一下,目光移到姚行舟身上,“建立兵器厂的目的是什么?”

“是。”

姚行舟知晓皇帝这是怀疑他了,他直接扔掉手中的佩剑:“臣身后有二十万平南大军,若是想行谋逆之事,岂能是只建立一个兵器厂?”

崔平:“是啊,陛下,姚将军若是想要建兵器厂,怎么着也不用让小姚大人贪污赈灾粮款来建啊。”

“那这姚文元建立兵器厂,想要打造玄铁神器到底是为何目的?”宣明朗剑眉微挑,眼神直凝姚行舟。

姚行舟回视宣明朗,目眦尽裂,堂上气氛一时胶着起来。

刀光剑影化作无形的暗流,裹挟住场上的每一位大臣。

这时,启明帝大抵是受不了这刑堂的血腥味,脸色难看,出声打破这气氛:“查!既然不明白那就继续查!”说完这话,他抬头看向身旁的越公公。

越公公忙识趣道:“各位大人,陛下龙体欠恙,须得静休,这里的事情就交由李大人你来善后。”

李慕清躬身:“遵旨。”

启明帝离开后,南廷玉也没多做停留,同宣明朗告辞便转身离开。

他走出刑部,正是日上竿头。

嘈杂喧闹声被撇在了身后,眼前迎接的则是高高悬起的暖阳。

阳光洒在身上,只觉得十分舒适惬意他走了几步,身后有人追上来,李慕清的声音响起。

“殿下请留步。”

南廷玉停下脚步。

李慕清向他行了个礼,并未客套,而是开门见山道:“殿下,那个婢子临死之前为何望着的方向是殿下你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缓缓笑道:“兴许那婢女是觉得孤长得甚好,便多看孤一眼。”

李慕清:“……”大抵是没料到南廷玉脸皮这么厚,李慕清一时哑然无语。

南廷玉又道:“那依李大人你之见,那婢女为何临死前望向孤?”

李慕清正了正脸色,目光一错不错凝视着南廷玉,企图从南廷玉的脸上看出些端倪:“那臣就大着胆子猜测一番,还望殿下恕罪。”

“请讲。”

“这婢女是殿下从蓟州城抓回都城的,之后交给刑部,那在这之前,殿下很有可能和她做了交易。不管是什么交易,最终的结果是你让她出面指证是姚贵……姚家陷害祈将军,污蔑祈将军通敌。”

“李大人莫不是说书的?竟会这般说故事。”

“殿下谬赞了,臣若是个说书的,那殿下便是那兴云布雨的神仙,端坐在背后,动动手指,便将万事万物玩弄股掌之间。”

南廷玉佯装不懂,面上也没有生气,笑道:“李大人,孤一直谨遵避嫌规矩,可从未过问过舅舅通敌一案。”

李慕清见他不认,面上也没有破绽,心道,果真是少年老成,性子沉稳,一步步试探下来,反倒衬得自己像个丑角儿。

只是李慕清心里还是不愿放弃,固执推测道:“那个六卜鬼,其实也早就被殿下抓住了,但却一直装作没抓住,故意让姚家暗中自乱阵脚,暴露出越来越多问题,再待到合适时机,殿下你放出六卜鬼,一击毙命,借臣之手,对付姚家。”

南廷玉淡道:“李大人编得不错,这个故事里孤聪明隐忍,运筹帷幄,没想到……孤在李大人心目中是这般伟岸形象。”

李慕清:“……”第一次遇到这么自恋的,夸完自己的颜值,再夸脑子。

李慕清还想要说什么,南廷玉却没给他机会,坐上马车离开。冷冽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来,无形中蓄了些威压。

“李大人,朝中为官,要慎言。”

·

从刑堂走出去时,姚行舟恍若一瞬间老了二十岁,面庞如覆银霜,眼神几乎不能视物。

手下欲搀扶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他摁住手中剑,手背青筋暴跳,克制着情绪向姚贵妃所在的上阳宫而去。

他甫一进殿,婢女立即关上大门,退出去,只留他和姚泊月二人在殿内谈话。

姚泊月这几日已经收到消息,知晓蓟州城一案可能要推翻,心里做好了准备,但此刻陡然从姚行舟口中得知姚文元割颈自刎一事,脸色还是瞬间垮下去。

“文元便是犯了罪,也该看在我们姚家的面子上,留文元一条命!”

姚行舟咬着牙道:“泊月,他是为了你而死,那婢女攀上了你,他不得不站出来承担罪责。”

“这是冤枉,我只让那婢子监视祈明月,没让她诬陷祈风,这……这一定是……南廷玉所为!他故意这样做,他肯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定买通了那婢女,想将我们全拉下水!”姚贵妃气得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倒,瓷杯器具砰的一声碎裂开来,散落满地。

姚行舟阖目:“文元犯了错,留下罪证,人家现在是顺着罪证,给我们挖了通敌的大坑!”

“那陛下有说什么?”

“南筠之还能说什么?他身体抱恙,早早离去了。”

“陛下……陛下心里一定是相信姚家的,否则不会就这般离去,毕竟文元犯得可是死罪,陛下却没有深查此事。”

姚行舟嗤了声没开口,右手依然按紧腰中佩剑,此刻心中万千思绪涌上来,胸中悲痛和怒火难平。少焉,他又咬牙切齿道:“文元那个孽子到底是为何要建立兵器厂?”

“我也不知,我问他,他支支吾吾不肯说,难道真的是为了谋……”

姚行舟睁开眼:“不可能,他没这个胆子绕过他老子行这事。”

“不若父亲去见一见那个六卜鬼,他口里定是知道文元的目的。”

“嗯。”

姚泊月看他神色十分沧桑,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想他一辈子几乎没有打过败仗,如今身上却出现了颓败之势。

年逾半百,虽位高权重,可两个儿子却都死了。

姚行舟忽然睁开眼,眼神凌厉:“这河清海晏,朗朗盛世,是我平南十万大军和我长子用命打出来的,既然南家人这般逼我……”话锋一转,他看向姚泊月,“三皇子开年十二岁了,那乾朝该有一位新的年轻的君王。”

姚泊月当即止住泪:“父亲,陛下并未大错,且这些年来陛下一直偏袒三皇子,偏袒姚家,我们不必走到这一步,三皇子做……储君便可……”

姚行舟站起身,眼神失望的看着姚泊月。

姚泊月,一把抓住他衣角,深怕他决心已定:“父亲,求你看在女儿的面子,不要谋……不要走到这一步,筠之他并无过错,三皇子也可以名正言顺登上宝座。”

“泊月,你……”

“父亲,泊月如今是您唯一的孩子了,求您了……”顿了顿,姚泊月又道,“父亲,我知晓你恨那南廷玉,你放心,他逼死了文元,这个事,我绝不会让他好过,我心中已经有一法子来对付他。”

姚行舟阖目,握着剑柄的手不知是愤怒还是隐忍在发颤,许久,他迈步而出。声音如洪钟响动,又夹杂着无尽妥协。

“为父为你再忍南家人最后一次。”

“多谢父亲。”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刑部推翻了此前定罪的结果,查明姚文元为蓟州城贪污案和通敌案的主犯,姚文元死后,曾与他同流合污的大小官员皆受到处罚。

这件事情虽只止步于姚文元身上,并未再牵扯到姚行舟和姚贵妃身上,但姚家依然受到牵连,名声尽毁,成为民间百姓口中的谈资。

不多久,另一个围绕在南廷玉身上的谈资甚嚣尘上。

不知是何人传出讯息,说南廷玉十四岁时身患蛊虫,长年饱受蛊毒折磨,蛊毒发作时疯癫失智,难以如正常人那般行事,且此蛊虫也影响男子生育能力。

这也就是为什么南廷玉早已成年,却未有一妻一妾,便是因为他痿软不举。

这事起初只被当作八卦传开,但久而久之,被人当做皇室秘辛讨论。

百姓皆深以为然,甚至连一些簪缨世家也有所怀疑,认为南廷玉这么多年并非清心寡欲,而是借着专注政务,来藏住私隐之事。

就连郁娘也被牵扯其中,说她不过是个幌子,是南廷玉借她来堵住悠悠之口。

朝堂上,一众大臣们见南廷玉,不敢提及此事,只是会忍不住多望他几眼。

久而久之南廷玉察觉到不对劲,待他知晓这事,谣言已经传了一个多月。

南廷玉:“……”

若不是郁娘挨了板子,还在养伤,他想让郁娘出去给他说说,他到底是痿软不举,还是金枪不倒。

他因这事,脸色阴沉了好几日,心里明白,这个谣言根本目的是要毁掉他的储君之位,因为大乾不可能会立一个身体有毛病的储君。

而他若是找裴元清,乃至其找他御医去证明,也只会被说成是在做假证。

现下,怎么破除这个谣言成了个难题。

郁娘一直在长乐宫后院养伤,尚不清楚外面的事。

只觉得南廷玉最近这段时间心情似乎不怎么好。晚上入睡时,他一直绷着脸,心事重重状。

郁娘去问,他也不说,只是眼神幽幽看她。

她:“……”

她伤口的痂疤快要落得差不多,后背涂有裴元清特地调制的膏药,肌肤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约莫再过半个月,便能养好伤。

趁着卧床的这段时间,裴元清给她开了药方调理身体。

她每日捏着鼻子吃下苦药,最先见效的是胸脯不会时不时疼痛了,也不会随便溢乳了。

起初她卧床养伤,胸口溢出乳.水,黏湿了身下小衣,她本想让苗苗帮忙处理,却被南廷玉拒绝。

“苗苗毛毛躁躁,手劲看起来能捏碎你的骨头,让她给你擦拭身子,怕不是嫌命大了。”

郁娘:“那换作玲月和木蓉好了。”

“不必,孤自己来就行了。”

郁娘:“……”明明他的手劲比苗苗大多了!

自此,贴身照顾她的事情被南廷玉抢走。纵使他白日事务繁多,晚上仍总能及时回来照顾她。

她心里每每生出些感动,又同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在斗嘴中消失殆尽,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好好的一个太子殿下,可惜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

又如此过了段时间,长乐宫来了两位不速之客——惠娴皇后身旁的两位公公。

他们二人这次仍是奉惠娴皇后之命,邀郁娘进宫一叙。

大抵是看出来郁娘神色中的抵触和惊慌,两位公公连忙安慰着话。

“小主,皇后娘娘这次是要认下您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你应该高兴才对。”

“是啊,皇后娘娘若是真的想再对你做什么,没必要正大光明派我们来找您,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悄无声息……”

后面的话没有说完,郁娘知道他们是什么意思,惠娴皇后可以悄无声息弄死她,而不用这般大张旗鼓。

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今日南廷玉不在府中,只有安公公在,安公公得知惠娴皇后派人来找郁娘,便要随郁娘一同进宫。郁娘心中安稳许多,想着有安公公在,她至少不会被打个半死。

苗苗也跟了过去,一路上不断在耳边安慰她。

马车停在宫道上,她下了马车,静声屏气,目不斜视,跟随着两位公公走向常宁宫。

常宁宫花花草草众多,香气宜人,白玉石阶两侧落有粉色花瓣,行走在上面,只觉得像是走入一幅的画中。

“皇后娘娘,人带到了。”

“进来。”

郁娘低着头跟随公公进殿,兴许是上次的事情给她留下心理阴影,总觉得殿内寒气入骨,那日的血腥味也未消散,仍在她鼻尖充盈。

她压下心中不适:“参见皇后娘娘。”

“平身。”

郁娘抬起头,殿内的丫鬟们识趣退出去,关上房门。

郁娘这才发现殿内除了惠娴皇后,还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贵妇人,那贵妇人手中攥着佛珠,眼神温和打量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不知这人是谁,也不敢多问,只好向她的方向微微福身,算作行礼。

贵妇人微笑回之。

香炉氤氲袅袅而上,笼罩住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氤氲似是入了画,画中山水升起绵绵薄雾,秀丽山河变得含蓄婉约,山川树木褪下浓墨,轻绘出淡雅幽寂。

惠娴皇后站在窗边,拿着枝剪打理盆栽中的长寿花,这长寿花开得鲜艳,一看便知被养得很好。

惠娴皇后淡淡道:“上次你来这里,窗前种的还是木芙蓉,现在变作长寿花了。一眨眼快要过去两个月,你身上的伤养得如何?”

“谢皇后娘娘的关心,奴婢身子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惠娴皇后徐徐叹口气,“你既已来到东宫,跟着太子,往后只要不做出出格背叛之举,守好规矩,本宫不会插手东宫后院之事。”

郁娘心道,守好规矩,那是要守好哪条规矩?

既然特地喊她过来,那必定不是要说这些宽泛的空话。

“是,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惠娴皇后放下枝剪,坐到椅子上,和那贵妇人相并而坐。

“转个身,让本宫看看。”

郁娘闻言一愣,压下心中惊疑,顺从转了个身,让惠娴皇后打量。

“太单薄了。”惠娴皇后忽然凝眉道,停顿了片刻,她复又道:“看着不怎么容易生养。”

郁娘猛地抬头望向惠娴皇后,惠娴皇后温婉一笑:“本宫这次叫你来,便是想告诉你,若是你能怀上太子的孩子,本宫往后将接受你留在太子身边,且也会让太子给你一个名分。”

郁娘来到这,想了各种目的,也没料到惠娴皇后竟是要让她给南廷玉生孩子!

欣喜方一冲上心间,很快又被不安压下去。

惠娴皇后怎么会转变这么快?明明先前还是想要将她杖毙,现在怎么会让她给南廷玉生孩子?

惠娴皇后大抵是看出来她眼中的疑虑,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眼色被茶韵掩住,连带着声音也多了几分暗晦之意。

“太子喜欢你,本宫也不想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只要你有了身孕,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大家也都不必为难了。”

郁娘不知道她口中的“大家”是指哪些人,惠娴皇后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不过总归来说对自己是有好处,也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心愿。

她俯下身应道:“是。”还想要说什么,刚一开口,却听到惠娴皇后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郁娘没敢拂逆惠娴皇后的话,行了礼,缓缓退出去。

在她走后,惠娴皇后看向一直在转佛珠的贵妇人,唇边漾着笑意,如同闺中好友那般,打趣问道:“你觉得她如何?”

“可惜出身不好。”

只这么一句,没说别的话。

惠娴皇后便知道她这意思,淡淡笑道:“是啊,出身不好,便已决定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一切。”

那贵妇人没再答话。

郁娘走出大殿,阳光洒在脸上,有着温热的舒惬感,悬着的心总算缓缓放下。

安公公和苗苗在殿外等她,见到她平安出现,两人也是不由自主舒口气。

郁娘每在殿里多待一秒钟,他们二人就多担忧一分,深怕再如同上次那样,出了事情。

“郁娘子,你没事吧?”苗苗急匆匆走过去,上下打量着郁娘。

郁娘笑道:“我没事,皇后娘娘只是同我说了些叮嘱的话。”

“那就好。”

三人一边说话,一边上了马车。

马车扬鞭声响起,车轮辚辚而动。

马车内,苗苗亲昵的挽住郁娘的手臂:“哎,郁娘子你再不出来,我和安公公都打算一人冲进去救你,一人去找太子殿下。”

郁娘笑道:“真是难为你了,我没事。”

安公公坐在对面,见郁娘脸色尚可,心道这次谈话应该挺好的。也不知道惠娴皇后见郁娘子,是不是跟近期的传闻有关。

郁娘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问向安公公:“安公公,我今日进殿,看见皇后娘娘有位慈眉善目的贵客在,她手中攥有佛珠,不知是都城哪位贵妇人?”

一听到佛串,安公公便知道是谁了。

“她应是宣若薇宣姑娘的母亲,鱼沉壁。”

郁娘神色一顿,没想到那位看着温和的贵妇人竟是宣若薇的母亲!

心中一时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想不通惠娴皇后缘何要当着宣母的面,提出让她怀上太子的孩子?

这不是在打宣若薇的脸吗?

“这位宣夫人可不简单,郁娘子你没在她手上吃亏吧?”

郁娘摇摇头:“她一字未说,我只同她福身致意。”顿了顿,她又道,“安公公,她缘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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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也只是听旁人说的,不知真假就是了。这位宣夫人出自广陵名门鱼士家族,而宣大人当年却只是个贫苦书生,宣夫人为了同宣大人在一起,脱离鱼家,嫁入寒门。好在,二人成亲后宣大人也争气,一步步高升。

后来宣夫人在生宣若薇时,身子骨落下病根,再难以生育,而宣大人高中状元,入都城为官。宣夫人并没有随宣大人来都城,而是留在广陵照顾宣大人瘫痪在床的母亲,一照顾便是六年。”

苗苗忍不住接过话:“那这宣夫人至多是个善良之人,怎么会不简单?”

安公公笑着继续道:“不简单就不简单在宣大人年轻时可是十分俊朗,都城多少贵女盯着他,但他入朝为官,与宣夫人分离六年,未曾有过妾室。只曾在醉酒后,收了一个通房丫鬟,即便宣夫人后来不能再生育,且那同房丫鬟为宣大人生下一个儿子,宣大人也从未想过将那丫鬟抬做妾室,也未曾想过再娶新妇,这么多年来,宣大人依然与宣夫人相敬如宾,你说,这宣夫人手段厉不厉害?”

苗苗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确实手段了得。”乾朝位高权重的朝臣,先不说妻妾成群,就是常逛花楼的也不少,宣丞相能做到只有一个通房,算是合格了。

郁娘倒未置评,转而道:“所以宣若薇六岁时同母亲生活在广陵,六岁后才进都城?”

“嗯。”

忽然想到南廷婉曾经说,宣若薇本名叫琳琅,后来进都城改做若薇的,想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

“当时宣大人还未位极人臣,是礼部侍郎,这宣姑娘起初进城……”安公公压低声音,凑到二人跟前小声道,“并不怎么讨喜,但没想到过个几年,竟被宣夫人教得识大体懂礼仪,深受一众簪缨世家的主母喜欢。宣丞相更是对她有求必应,还听闻……宣丞相这般喜欢她,是因为在她出生时,曾被高僧断言她有……”

后面那两个字,安公公说得极轻。

“凤命。”

这时,忽有马蹄声靠近,打断安公公的话,安公公立即坐正身体。

马车被拦停下来,南廷玉的声音在外沉沉响起。

“琳琅。”

郁娘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是他在唤自己,她掀开轿帘,探出脸来。

“殿下,怎么了?”

南廷玉攥紧手中缰绳,目光凝在她身上三四秒钟,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方才道:“母后同你说了些什么?”

此刻正是在街上,身旁还有人,郁娘向他示意一眼,回去再说,他却是等不及了,将缰绳甩给安公公,自己转身坐进了马车。

安公公见状,连忙向苗苗眨眼,二人立即下马车。

轿帘放下,遮掩住外面的情形。

马车内光线昏暗,车帘随着车轮而动,交错的阴影落在南廷玉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神色显得有几分凝重。

郁娘踟蹰:“皇后娘娘说……”不知道南廷玉是怎么想的,她眼神轻轻觑他,有几分期待,又有几分忐忑。

“说什么?”

“说……只要奴婢怀上殿下你的孩子,她便容许奴婢留在东宫。”

南廷玉几乎是一瞬间便知道惠娴皇后是怎么想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眉眼间似蓄积着寒霜,又似山雨欲来,他攥紧手指,手背上青筋明显,一双冷厉的眸子看向对面的郁娘。

只是迎上郁娘澄澈清明的瞳仁,他心脏猛地一痛,僵硬偏开头,眼中闪过不忍。

郁娘察觉出来他情绪的不对劲,见他这般模样,还以为他是不想她生下他的孩子。

她先前想过,若是攀不上这株大树,那就“爬墙”,也便是另谋一条出路。

如今惠娴皇后松了口,她可以两手准备。

第一条出路,生下孩子,与南廷玉这棵大树牢牢绑在一起。第二条出路,攒银子,学谋生手艺,以备将来逃出东宫,不至于饿死在外面。

想到这,她心中有了盘算,面上流露出可怜的神色,小声求道:“殿下,奴婢是真的想要一个孩子,就一个……可以吗?”

像是怕他不信,以为她所求是为了别的,她又忙道,“不管是男孩女孩都可以,且奴婢出身低下,纵使生了儿子,将来也不会威胁到太子妃的嫡……”

“这事先放着。”南廷玉没说好或不好,只道一声先放着,至于怎么放,放多久也没说。

郁娘实在摸不准他的态度,以前为了隐藏瘦马身份,许多事情,她都没有同南廷玉说清楚。

如今怕南廷玉嫌弃,她想着都给解释清楚,故而委屈道:“我知道殿下看不上奴婢,觉得奴婢不配给殿下生子。可奴婢虽出身在那种地方,但殿下,其实是奴婢的第一个男人,将来……也会是最后一个男人。”

后面那句话跟施了魔咒似的,钻进南廷玉耳中后,南廷玉只觉得胸腔中的愤怒如潮水般从身体徐徐退出去,涌入进来的是甜蜜蜜的糖浆,一层又一层,包裹住他的心。

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的最后一个男人。

明知道这话是为了故意拿捏他,可他还是被说得心神涌动,眼中浮起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意。

“所以奴婢想生个孩子,生一个长得像殿下一样的孩子,这样将来即使殿下忘了奴婢,有了这个孩子,奴婢也是万般满足。”

马车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之中,除了二人的呼吸,再无其他。

两人的目光皆浸在阴影之中,瞧不出有太多的情绪。只有彼此的呼吸静静交缠,片刻,南廷玉伸出手,抚向她的侧脸。

他的掌心温度略高,贴上她的脸颊,有丝丝缕缕的暖意传来。

“殿下。”

这声呢喃振动了南廷玉的心弦,南廷玉忽然将她拽过来,她猝不及防坐到他怀中去,柔弱无骨的身段却顺势紧紧贴上他。

他喉结不住滚动,自她受伤以来,两人一直未曾亲近过,偏偏他开荤后兴致强,这段时间全靠意志力极力隐忍。

“你只想着要孩子,忘记自己还在养伤吗?”

郁娘忙道:“我的身子好了许多,已经可以……”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颊边适时涌上绯色,显得模样很是昳丽娇媚。

南廷玉眼神深了几分,嗓音落在她耳边:“你倒是心急得很。”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

她只是说可以,没说要做什么,想多了的人明明是他。

南廷玉似乎还想说什么,马车外响起安公公的声音。

安公公见二人一直没下车,犹豫了会儿出声道:“殿下,到长乐宫了。”

南廷玉松开郁娘,几乎是眨眼间他便换了个神色,也跟换了个人似的,面上又覆上一层距离感,掀开轿帘,迈步下去。

声音则幽幽传入马车内:“先养好身体再说。”

郁娘听他这话,察觉出他没有直觉拒绝的意思,脸上扬起喜色:“是。”

当日回了长乐宫,她便去军医苑,找裴元清给自己调理身子。

裴元清见她神情一改往常,瞧着很有朝气的样子,打趣道:“郁娘子这是捡到金子了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郁娘视裴元清为亲人,没有隐瞒,便将今日惠娴皇后召见她时说的话,一一道了出来。

末了,郁娘开心道:“裴老先生,皇后娘娘说只要我能生下殿下的孩子,往后便能有名有分跟着殿下。”

裴元清听完后,倒没有那么开心,因为近些时日围绕南廷玉的那个谣言,他有所耳闻,心中猜测惠娴皇后这话恐怕是跟着个谣言有关系。

且按照祖宗礼制,太子殿下的长子只能由太子妃所生。惠娴皇后就不怕郁娘子会生下男孩吗?惠娴皇后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着郁娘脸上的欣喜,裴元清不便扫兴,替她开了副新的方子。

郁娘接过方子,自己去抓药,这些时日,她对于这些中药材摸得很透,虽不能说可以出师,但抓个药不是问题。

她提着药包离开,出门时同一个摇着蒲扇、白发苍苍的老者恰好撞到。

那老者夸张哎呦一声,抬头正欲斥责郁娘,在看清郁娘的面庞后,又愣住,慌忙改口:“小娘子,没伤到你吧?”

郁娘被他这飞快转变的神色道,还来不及说话,裴元清的声音先在后方响起:“云栖啊,她是殿下的人。”

那老者又哎呦一声,眼中流露出惋惜。

“殿下可真是艳福不浅。”

“……”郁娘。

郁娘估摸能自由进入长乐宫,且与裴元清为好友的人,想来身份不低,她便向这老者微微福身,从一旁离开。

走远了,那老者的叹气声仍从身后传来。

“哎,若有这般漂亮的小娘子陪着老夫,老夫也不至于失了作画的兴致……”

“你这话莫让殿下听到,否则拔了你的舌头。”

晚间,郁娘喝下满满一碗药,喝完后,只觉得从嘴巴到喉咙皆是一片苦涩,嚼了一颗蜜枣才找回味道。

苗苗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安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郁娘笑了下:“吃什么补什么,那爱吃苦,岂不是一辈子都吃苦?”

苗苗连忙道:“呸呸呸,郁娘子你才不会一辈子都吃苦,我观你面相纯良,将来一定会大富大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贵,不对,不只是大富大贵……”

怕苗苗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郁娘连忙阻止她:“好了好了,不跟你逗笑了,你去厨房看看,莲子粥熬好了没?”

她身子能下床后,就主动开始给南廷玉煲汤熬粥,不管他吃不吃,每晚必然风雨无阻送去给他。

今晚,她过去时看到沈平沙他们还没走,仍在殿内和南廷玉商讨事情,她便让玲月和木蓉去厨房多备三份碗筷过来。

她没有进殿,只是站在外面,交由玲月和木蓉为他们送上粥。

沈平沙等人聊了许久,早已有些疲惫,此刻看到婢女端过来莲子粥,脸上皆不由露出笑意。

沈平沙:“想必这是郁娘子为殿下熬的莲子粥,我们几人也跟着沾光了。”

南廷玉没说话,目光向门外望去,虽没看到郁娘,却看到一角她的影子,被月色映在石板上,裙裾轻扬,几分绰约。

月色似乎都因这影子显得温柔许多。

一旁的大臣讨好道:“殿下府中之人,定是个心细之人,这莲子粥能养心安神、补脾止泻、固肾涩精……”

话越说,南廷玉脸色越黑。

那大臣不知道是嘴巴快,还是脑子钝,一阵叨叨过后,又道:“可见,此女子当真是为殿下的身子着想。”

沈平沙憋着笑,实在憋不住,便低下头遮掩住脸色,肩膀笑得直发抖。

南廷玉看着莲子粥,一时无言。

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什么时候他需要补脾止泻、固肾涩精了?!

门外,郁娘见两个婢女将粥送过去便转身离开了,没有听到大臣后面说的话。她不知道南廷玉何时才能结束商谈,回去后熄了灯,先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感受到身侧床榻陷进去,她下意识伸过手去,抱住南廷玉的腰肢。

“殿下。”

南廷玉身子一僵,眼神黑沉沉睨向她,想到先前那碗莲子粥,心中犹在生气。

“今日的莲子粥……你倒是会为孤的身体考虑。”他磨了磨牙。

郁娘意识不清,闻言只是下意识道:“殿下事务繁忙,奴婢怕殿下伤了身子,特地熬了莲子粥。”

南廷玉皮笑肉不笑哼了声:“孤的身子就这么让你担忧的?”

联想到最近的谣言,南廷玉觉得郁娘这是在故意暗示他,怀疑他,甚至还是在挑衅他!

她作为他的枕边人,不该是最了解他?最相信他的吗?

怎么能也和旁人一样这般看他?

今日她这个举动,让他有一种被背刺了的感觉。

到底是他以前表现的不好?还是他最近顾忌她的身子,隐忍下去,让她误会自己不行了?

郁娘丝毫没察觉到危险,含糊道:“奴婢作为殿下的人,自然是要好好照顾殿下的身子……”

话方落下,便感觉周身空气被夺走,燥热的呼吸覆面而来,南廷玉强硬吻上她的嘴唇,动作蛮横用力,有着惩罚的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味在其中。

“孤看你是不知死活!”

郁娘脑袋瞬间清醒:“……”

怎么不知死活了?

她脑袋来不及捋顺自己又怎么惹到这位太子殿下了,便察觉身前一凉,旋即,又有炽热寸寸贴上来。

他一边吻她,手掌一边沿着她的脊骨一寸寸向下,落到受伤之处。

疤痕已褪去,只是仍未恢复到最初模样,指腹能感受到一点隆起的突兀。

他不由多摸了几下。

郁娘浑身一颤,两条.腿本能想要扭动并拢,下一瞬她尾椎骨附近的大手直接从她身后将她的腿.分开。

她的惊叫声堵在了喉咙里,整个人瞬间向后退去,脑袋在快要撞到床栏时,被南廷玉精准抓回来。

她还想问怎么回事,却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剧烈的摇晃颤动中,只余破碎不堪的哼吟声。

这人白日里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让她先养好身子,怎么晚上突然就跟饿狼附身了一样?

且这饿狼分明有“公报私仇”的意思在里面,动作比往常凶猛许多,也有着故意的磋磨,郁娘怕自己的腰、自己的腿被他给折断,只好装作疼痛的模样,竖起柳眉。

“殿下……疼……疼……”

他这才放缓力道,眼神黑幽幽一片,喉结滚动中,嘶哑的嗓音钻进她的耳朵中。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怎么还敢挑衅孤?”

郁娘茫然看向他,眼中覆上一层薄雾,迷离而,只看得人心痒痒的。

南廷玉不住咬住后槽牙。

“奴婢……怎么挑衅……殿下了?”

“给孤熬莲子粥,呵呵,孤看你倒长得像那……莲子……”

白白嫩嫩的,又十分光滑,跟那莲子无甚区别。

郁娘:“……”

送莲子粥也叫做挑衅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以前南廷玉总是喜欢吃粉葛生鱼粥和山药粥,今日儿她是觉得该吃腻了,便替他换上莲子粥。

他若不喜吃,那就不吃了呗,缘何这般生气。

可惜不容她多想,她又再一次陷入到飘飘乎之中。

二人都素了许久,身子除了开始有些陌生,很快便磨合得十分契合。

天色将明,南廷玉才躺下休息。

郁娘半边身子靠在他胸膛上,肌肤相挨,游丝般的鼻息洒在他胸前。

这一刻两人脑海除了原始欲望退去后的满足,什么也没有。

没有杂念的二人,如纯粹干净的赤子,依偎在一起,被平淡而又难得的安宁所包围,似乎前半生的所有时光加在一起,都比不过当下。

南廷玉虽然闭着眼睛,右手却如有记忆般,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肩膀,似是在哄她睡觉,这是前段时间照顾她受伤时养成的习惯。

她实在累到,也吃不消,很快便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日上竿头,才醒过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身下躺着的人变成了枕头,南廷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她本还想再睡一会儿,听到门外传来声响,说是皇宫里的人来了。她便整理衣服出去,看到小厮们抬着各色补品过来,指挥小厮的人正是惠娴皇后身旁的那位宋嬷嬷。

宋嬷嬷视线从郁娘脖颈掠过,脸上扬起一抹饶有深意的笑。

郁娘见状,连忙整理头发,遮掩住脖颈上的痕迹,这般行为倒显得欲盖弥彰。

宋嬷嬷笑着道:“是老奴打搅到郁娘子休息了,老奴这次是奉皇后娘娘之命,送一些滋养身子的补品来给郁娘子。”

郁娘见小厮络绎不绝搬东西进来,温声道:“麻烦嬷嬷了,代我向皇后娘娘说一声谢。”

“嗯。”宋嬷嬷走到郁娘跟前,又道,“郁娘子,借一步说话。”

郁娘随她进入殿内,宋嬷嬷合上门,目光又落到郁娘身上,打量之意十分明显。

“郁娘子,老奴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想问一下郁娘子和太子殿下房事上的事宜。”

这话说得很直白,郁娘听了脸色微微涨红。

没想到这等私隐之事也要告诉外人。

宋嬷嬷继续道:“本来长乐宫是该有敬事房的下人记录殿下的房事,但因为殿下一直未有妻妾,这才有了疏忽。是故,郁娘子你不要羞怯,就把老奴当做敬事房的下人好了。”

郁娘不自在道:“好。”

“殿下阳锋大小如何?平日勃立是否有问题?”

“大,没有问题。”郁娘惜墨如金,面上装作平常,心里却在想往后若是有敬事房的人日日来问这事,她还不如两眼一闭,装死算了。

“房事几日一次?”

“约莫两日一次。”

“一次多长时间?”

“一次一个半时辰左右。”郁娘还不忘替南廷玉夸大回答。

那宋嬷嬷听到一次一个半时辰,当即杏眼圆睁,惊讶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道:“怎会这般久?那一夜几次?”

“一夜只有一次。”这一点,郁娘故意往少了说,不敢再替南廷玉吹嘘,怕将来南廷玉身子出了事,惠娴皇后会怪罪她魅惑主子。

宋嬷嬷眼中深意无限,有着促狭的笑,又问了些话,了解得越来越细致。

末了,宋嬷嬷递了一摞书给郁娘,告诉她,要让她按照册子中的姿势去伺候南廷玉,事后也要按照册子中的姿势睡觉,这样有助于早些怀上子嗣。

郁娘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送走宋嬷嬷后,她却将小册子塞进床底,藏到最里面去。

先前苗苗的话本子被南廷玉看到,南廷玉已经学着里面的内容,换着花样折腾她,若是再让他看到这些小册子,她这单薄的小身子只怕要被折腾散架。

为了自己的身子着想,还是要将这个小册子藏紧。

南廷玉今日留在议政堂,跟在启明帝身后处理政务,得知惠娴皇后又派人来东宫,他当即找了个理由,沉着脸返回,一刻也未耽搁。

下了马车,大步越过庭廊,径直走进寝殿,见到寝殿四周摆满各色补品,郁娘正坐在这堆补品中,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他这才放缓心情。

他轻咳一声,走向郁娘:“母后今日差宋嬷嬷过来是为了送这些补品?”

郁娘听到声响,站起身向他微微福身:“是。”他晨间叮嘱过她,说是今日会晚点回来,让她夜里不用等他,没想到太阳还未落下他便回来了。

“可还说了些旁的话?”

郁娘脑海忽然闪过宋嬷嬷问过的话,脸色泛起古怪的红晕。

转眼想到南廷玉讨厌她这副扭扭捏捏,不大气的样子,她便如实道:“宋嬷嬷问了些房事上的事情,问殿下阳锋尺度如何,是否有勃立问题、房事频次怎样……”

“好了。”

南廷玉出声打断她的话,一双墨眉深深压下,掩住眼底的不自在,心里却在想,母后这是疯了吗?竟连他的房事都要打探?!

他早已解释过,有关他的那则谣言是假的,且裴元清可以给他作证,她仍是派人过来试探。

郁娘看他表情如此凝重,试探道:“殿下,奴婢有在宋嬷嬷面前夸赞殿下,殿下不必忧心。”

南廷玉:“……”

晚间,躺到被窝里,南廷玉忽然握住她的手,指腹沿着她的手背缓缓打圈,嗓音似被黑夜的漏网过滤一遍,显得沙哑:“你今日是怎么夸孤的?”

郁娘本来都已经睡着,闻声脑子清醒过来。

心道,这人还挺爱面子的。

明明白日里告诉他时,他模样冷冷淡淡,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晚上,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

郁娘暗笑了下,将以前在教坊听到过的那段话用以搪塞他:“奴婢说,殿下坚如镔铁,通体发硬,持久不怠,实乃,俗物不俗。”

南廷玉哼笑了声:“这怎么算是夸?不过是事实罢了。”

是是是。

本来就是事实。

郁娘哭笑不得,睡意被这么打搅彻底没了。

二人的身影很快交缠到一块儿,如浓稠的墨遇上无边的夜色,组成起伏的海。

浪潮,一波波。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子如流水般,平静几日。

郁娘原以为,惠娴皇后允许她为南廷玉孕育子嗣,送上补品,已是转变之大,未想到惠娴皇后还差人送来宴请帖,邀请郁娘十日后参加她的生辰宴。

郁娘看着宴请帖,凝眉忧思。

她若出现在惠娴皇后的生辰宴上,那就相当于惠娴皇后是对外认可她的存在了。

心中有点拿捏不住,晚间,她将这事告诉南廷玉。

南廷玉接过请帖,看了一眼,便径直放到油灯上烧掉。

郁娘想要阻止,却没来得及,只得眼睁睁看着请帖被大火攀上,慢慢化成灰烬。

“殿下……”

“要这帖子无用,孤到时带你进去。”

惠娴皇后每年的生辰宴,他是必定要出现的,如今惠娴皇后特地绕过他,给郁娘发了个帖子,不知是何用意。

难道是怕他不愿意带郁娘去?

郁娘闻言,眸光瞬间比那油灯还要明亮:“嗯,殿下,那奴婢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

南廷玉眼神一顿,放下手中狼毫:“给母后挑个礼物吧。”旋即,他又望着她道,“不可太寒酸,也不可太贵重。”

“奴婢明白。”郁娘忙点头,明白这是要她好好表现,“那殿下给报账吗?”

南廷玉笑着睨她:“这是你送人的礼物,自己掏钱。”

郁娘心道小气鬼,面上却愁眉苦脸:“可奴婢没钱。”

“不是有一百两白银吗?”

“殿下,那是火火用命赚的钱,奴婢不能占一条狗的便宜。”

“……”总觉得这话有骂人的意思。

他刚刚让她自己掏钱,只是有逗她的意思,懒得再同她辩驳下去,沉声道:“你买了东西,去库房报销。”

郁娘颊边漾起笑:“是。”

“还有……”他向后靠到椅背上,目光落到她的脸上,看到她颊边的笑,心神随着灯火动了动,“往后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她现在虽然没有名分跟着他,但身份也已不是奴婢。他不想看到她面对旁人时,自称奴婢的场景。

“那奴婢自称什么?”

南廷玉磨了磨牙:“愚钝。”

郁娘故意歪曲他的话,一脸茫然道:“愚钝明白了。”

南廷玉:“……”

察觉到郁娘憋着笑,意识到郁娘是故意的,他心里一时又气又想笑。

她胆子倒是大,竟然还敢拿他逗趣。

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两人的动作引得空气一阵鼓动,墙壁上的灯火闪烁,向案几上洒下摇摇晃晃的影子。

“脑子愚钝,嘴巴倒是不饶人。”

郁娘声音刻意娇娇嗲嗲:“妾错了。”

这一声妾,十分勾人,迅速在南廷玉心中激起一圈圈涟漪,他手臂收拢,方想做些什么,却见郁娘咬唇,小声道:“殿下,妾今日肚子疼。”

南廷玉手掌逡巡到她小腹上:“吃坏肚子了?”

郁娘摇摇头:“是来了癸水。”

南廷玉眼神暗了下去,拍拍她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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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下去,温软香玉在怀,他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郁娘忍着笑,轻轻福身退下。

这还是自上次挨了板子后,她第一次来癸水,中间隔了三个多月。

这段时间,她一直提心吊胆,深怕身子出了问题。她本就气血不足,亏了根本,若问题再加重,落下难以根治的痼疾,那她这一生,就真的一点盼头也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再受宠的女人都要有子嗣傍身,而要子嗣的前提,便是有个好身子。

这次来癸水依然如先前那般,手脚冰凉,小腹阵阵坠痛。晚上,她早早上床歇息,整个人蜷缩进被子里,睡得很沉。

次日,她是在一阵疼痛中醒过来。

身旁的南廷玉早已经入宫上朝,身侧床榻空荡荡的,若不是床上留有他睡过的痕迹,还以为他一夜未归。

她伸手去碰他留下的痕迹,已经感受不到他的体温,他躺过的地方变得一片冰冷。

她没有起床,而是让苗苗给她灌了汤婆子,抱着汤婆子蜷缩在被子里。

须臾,身上冒出一层薄汗。

不知道过了多久,恍恍惚惚中听到殿门外响起南廷玉的怒吼声。

“郁琳琅!”

这还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喊她,看样子是真的发脾气了。

她从被子中探出半颗脑袋,南廷玉已经大步走到跟前,方想要骂她,结果看到她脸颊消瘦苍白,眼神如覆朦胧水雾,一脸迷惘可怜的样子,他口中的话瞬间闷在了胸腔中。

“怎么回事?”

郁娘张唇,气若游丝:“肚子疼。”

南廷玉脸色阴沉沉的,生硬道:“肚子怎么还疼?没喊裴老先生吗?”

郁娘唇瓣动了好几下,才有声音传出来:“这事一时根治不了,需要长久调理。”

南廷玉对女子的癸水不了解,唯一有印象的还是上一次在布店里,他从郁娘怀中拽下来一块布条。

他皱着眉,探向汤婆子,发现温度已经褪下去,便唤来婢女重新添上热水。

郁娘意识回笼,想到南廷玉原先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有点忐忑,不知自己怎么又惹到这位主了。

“殿下,你刚刚为何喊妾身?”

提到这,南廷玉怒火又上来了,指向自己的长袍:“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郁娘艰难伸着脖子去看,发现南廷玉身前的长袍上有一团浅浅的血渍,他今日穿着浅青色制式宫装,那血渍在衣服不算明显,但若要多看几眼,也还是能看得出来。

而这团血渍所在的位置,正是南廷玉大腿根附近。

她忽然想起来,昨晚她坐过他的大腿。

“……”

郁娘一时心虚不已,将大半张脸蛋缩回被子里。心道,这也不能全怪她,他自己今早也没有注意到。

南廷玉见她这副小心翼翼模样,心里又气又想笑。

“你可知道,孤今天有多丢人?”

南廷玉一想到自己站在朝堂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上,穿着沾上她癸水的长袍,同姚派的人据理力争,激扬辩驳,便觉得那画面无比滑稽。

偏偏在场的人坏得很,也没有一人提醒他。

直到下了早朝,他被启明帝单独留下来。

启明帝一边咳嗽,一边问向越公公:“朝服有污,殿前失仪,是个什么罪?”

越公公紧张的瞥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回陛下的话,咱大乾律令中没有这条罪名。”

“哦?那就改天加上一条吧。”

南廷玉:“……”他这才觉察到不对劲,一低头,看到自己衣裳前沾了一团淡淡的血渍。

偏偏这血渍还印出来一点花形,一看便是从妇人家的衣裳上映过来的。

南廷玉当即整个人便不好了,僵着身形向启明帝告退,匆匆回长乐宫兴师问罪。

郁娘小声道:“妾身不是故意的。”

“哼。”南廷玉脱掉外衫,随手一扔,“谅你也不敢。”

“那等妾身身子利索了,帮殿下把这衣服洗干净,以作赔罪。”

南廷玉本是想直接把这衣服扔掉,听她这么说,眉头挑了挑:“要洗三遍。”似乎多洗几遍,就能找回他丢失的面子。

郁娘嘴角牵动:“是。”

南廷玉话锋一转:“用过早膳了?”

她摇摇头,现在难受到吃不下任何东西。鬓间的汗水还未散去,仍细细密密渗出来,连挺致的鼻尖上也涌出汗水。

南廷玉蹙眉头看她:“一直都是这么难受?”

“嗯。”

他忽然想到那次在军营里,也是她的癸水期,他差点拧断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吓唬了一顿。

那时她的身子是不是也正如这般难受?

他心中顿时升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涩意。这时候的他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往后很多年,他才意识到曾经对她的一点一滴的冷漠和轻视,在后来都变作刺向他的回旋镖。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坐到床边,试探伸手覆向郁娘的小腹,他的掌心很热,隔着一层薄薄的衣物贴上她的肌肤,有丝丝缕缕热意传来。

他下意识觉得这样可以帮她:“可好些?”

“嗯,殿下的手很热。”

南廷玉忽然饶有深意的笑了下:“孤何处不热。”在床上耳鬓厮磨时,她总嚷嚷着热,他问哪儿热,她说他的胸膛热,手热,甚至是连呼吸也热。

她也确实如被火炙烤一般,身上的薄汗一层又一层,浸湿小衣、被子。实在受不住了,她会用沙哑的调子求饶,让他别碰她,别贴得那么紧,每回听得他心神晃漾。

郁娘见他眼神飘忽,深怕他的手会不老实,没敢再说话,只抿紧唇角安静躺着。

出乎她意料,他只是帮她揉搓小腹,未再做旁的事情。

他的手似乎比汤婆子还要管用,揉搓了一会儿,小腹疼痛缓解许多,竟有些睡意涌上头,她的两扇睫毛不住与下眼皮打架。

一炷香后,南廷玉方才收回手,看着她垂动的眼睫:“你好好养着,无事不要出去吹风。”

“是,殿下。”

郁娘窝在被子里睡了个下午觉,难得这般悠闲惬意,醒过来后,躺在床上琢磨该送什么生辰礼物给惠娴皇后。

送礼,意在投其所好,而惠娴皇后所好之物定不是一般的俗物。

如果送金银珠宝就太俗气了,且她能买得到的金银珠宝,也入不了惠娴皇后的眼睛。

她陷入到艰难中,不知道该给惠娴皇后选什么样的礼物。

过了两日,癸水走得差不多,她琢磨去都城各大铺子里看看,凭空在屋里想是怎么也想不出个好主意。

再者,她原先已经闷在长乐宫三个多月,也想到外面透透气。

她本以为南廷玉不会轻易同意,抱着试探提了一嘴,结果他很快准了,另支了四个侍卫跟着。

“孤今日有事,无法陪你,外面危险,你出行须得戴上面纱。”

郁娘心道,外面已经这么危险了吗?出行竟需要戴上面纱?

她心中狐疑,没做反驳,准备了一顶兜纱帷帽戴上。

苗苗这段时间为了照顾她,也整日待在长乐宫,没有出去,零嘴早都吃完了,此刻坐上马车,她激动掀开帘子望向外面的情形。

“郁娘子,等下我们去买龙须酥、桂花糕、豌豆黄……”她喋喋不休,说了一堆吃食。

玲月和木蓉二人望着她,抿嘴偷笑。

郁娘宠溺道:“好,都买了。”

车轮慢悠悠前进,景色徐徐后退。

风和阳光透过帘帐洒进来,很是惬意。

一炷香后,马车停在街道正中央,三个婢女先下了马车,郁娘最后出来。

苗苗伸手扶住她,她脚步轻轻落地,面纱和长裙随着动作漾出浅浅弧度。

南廷玉本意是不想让人看到郁娘的面庞,却不知道戴上面纱的她,更引得旁人频频张望。

幸而身旁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婢女护卫,才没有人敢上前。

一行人先是漫无目的,随性而逛,即逛各色铺子,又逛小摊子,玩得很是开心。走至街角,一座重檐三层楼的仿古建筑跃入眼底。

廊檐下,牌匾上书“玉珏楼”三字。

“这是金宛最大的古玩店,背后老板是徐国公的嫡长子。”苗苗笑呵呵道,“我也是看话本子才知道的,哦,咱们上次在丹霞宫遇到的那位徐妙兰徐小姐,便是徐国公的嫡女。”

提到徐妙兰,郁娘想起来前段时间,徐妙兰差人送过帖子,欲邀她一同喝茶,她当时在养伤,只好寻了个理由婉拒,不知道徐妙兰有没有生气。

改日找个机会,同徐妙兰好好解释。

玉珏楼分为三层楼,每层楼皆有八个房间,房间内呈列各类奇珍异宝,这些古玩宝贝按照品类、大小、颜色一一摆放整齐,瞧着十分赏心悦目。

一楼卖的主要是玉石等物品,二楼是瓷器之类,三楼则是书画文玩。

郁娘逛至三楼,便见墙上挂满古画,其中多为水墨画,寥寥几笔便能勾勒出各地山川美景的韵味和独特的风土人情。

望着这些画,郁娘心神一动,忽然想到惠娴皇后的常宁宫殿中央,也挂了一幅山水画,那画只有一半,不知道另一半在何处。

想到这,她立即找到店老板,描述起惠娴皇后那幅画的内容。

“这画约莫长八尺,宽两尺,画布自右上角铺子沿街林立,中间有一桥,桥上隐约可见玉宫二字,桥下有乌篷船,桥两侧是黑瓦白墙的低矮房屋,远处山峦叠嶂……”

店老板听到“玉宫”二字时,便已经知道是什么画了:“这画是不是当今皇后娘娘手中那幅《宛西玉宫图》?”

郁娘没想到店老板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心中暗叹,不愧是都城第一古玩店,她点点头:“是,这幅画似乎分作两幅,皇后娘娘殿前的那幅画只有一半……”

“《宛西玉宫图》确实为两幅画,不过这两幅画可以分,也可以合,分合皆有不同韵味。它不算古玩字画,是在世画圣云行之所作,二十年前,云行之将上半幅画赠予先皇后,下半幅则流落民间。先皇后的那幅画,后来则赠送给了惠娴皇后。”

店老板口中的先皇后便是南廷玉的生母。

郁娘没想到这幅画竟然还有这个渊源,眼神期待看向店老板:“那另一半流落民间的画,如今还能不能找得到?”她看得出来惠娴皇后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不然也不至于将一幅不完整的画悬挂在殿中央。

若是能把另一半找到,送给惠娴皇后,定能讨到她欢心。

店老板笑道:“这位姑娘,你想要这幅画的话,那小店便帮你在市面上找一找,若是小店也找不到,其他地方更是指望不上了。”

“好,那便麻烦老板你了。”郁娘递上一锭银子,“若是能找到这幅画,烦请第一时间告知我。”

店老板笑着接过银子:“姑娘留个地址吧。”

玲月上前,将长乐宫的地址报出来。

店老板面色一惊,但总归是生于天子脚下,见多识广,很快便恢复正常神色,向郁娘拱了拱手,也很识趣没有多看郁娘。

郁娘和苗苗她们又逛了一会儿,才离开玉珏楼。

几人离开后,一楼房间内有两个做男子打扮的翩翩“少年”走出来,眸色复杂的盯着郁娘离去的背影,这二人正是宣若薇和南廷婉。

两人素来喜欢女扮男装出来游玩,今日倒没想到会在此看到郁娘。即便郁娘戴着帷帽,听那声音也一瞬便识出来身份。

南廷婉哼了声,收回视线:“她来玉珏楼做什么?”

宣若薇看向三楼:“问问老板便知道了。”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今日南廷玉朝中有事,一直到深夜才回长乐宫。

蓟州城贪污和北义军造反之事虽然已经得到妥善解决,但二者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却远远没有消失。

如今百姓心中,皇帝昏庸,姚家专权跋扈,乾朝气数将尽。

风平浪静下是蓄势待发的激流,若不能妥善化解矛盾,如蓟州城这般的起义事件只怕会此起彼伏,直至将乾朝掀个底朝天,拖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启明帝可以不在乎,但他却不能不在乎。

今日他和宣明朗等一众大臣,一同商讨南巡一事,企图借着南巡,来收复民心。

回到书房,安公公替他解掉大氅,他坐到椅子上,正要处理堆积的折子,忽然看到笔架换了,换成一只虎头形状的笔架。

他拿起虎头笔架打量着,这虎头做得十分粗糙,额间那弯弯曲曲的“王”字,勉强能辨别出来它是个老虎,而不是一只歪嘴斜眼的病猫。

看样子这笔架是郁娘今日去街上给他买的小物件。

他唇边扬起笑,竟莫名觉得这笔架和笔筒看起来很适配,摆弄好这两只丑丑的“老虎”,让它们正对着自己。

心中那股沉积许久的怫郁一扫而空。

距离惠娴皇后娘娘的生辰,还剩下五日,郁娘见玉珏楼老板一直没有联系自己,本不抱希望了。

但没想到又过了三日,玉珏楼老板忽然差人来传递消息,说是找到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了。

郁娘忙带着婢女护卫,再次去玉珏楼。

四个小厮各执一角,小心翼翼捧着画,方才能将宛西玉宫图的下幅完整展开。其画近乎占据了房间一半大小,画上笔墨线条流畅,山川草木、风土人情似从纸上跃然而出,在眼前组成一幅生动鲜明的画面。

郁娘仔细看着,凭着记忆,这下幅画确实能与惠娴皇后的那幅画对应上来,且看工笔也是极佳极简的风格,画右方最底侧留有云行之的红色印章。

郁娘:“这画是在何处找到的?”

“是在岭南一富商那儿找到的,那富商是从一落魄世家手中收购而得,他见这画是云行之当世之作,自觉值不了多少钱,故一直随意放在卷缸之中。”

郁娘心道,还真是缘分,她本只是试探询问,没想到竟真能找到这下幅画。

店老板并未狮子大开口,只在他收购的价格上收取了一成报酬。郁娘付过银子,小心翼翼将画卷起来,置入画筒中,三个婢女一同抬着画筒,才勉强将它放进马车内。

玲月笑着道:“恭喜郁娘子喜获佳画,惠娴皇后娘娘收到这画,一定十分高兴。”

“是啊,还是咱们郁娘子有心。”苗苗跟着夸赞。

郁娘手不自觉摸着画,总觉得事情过于顺利,隐隐有些不安:“但愿如此。”

得了画,寻到合适的礼物送给惠娴皇后,心中一个大石头落下,总归是开心大过不安。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马车停在长乐宫门前,郁娘走下来,恰好遇到从皇宫回来的南廷玉。

这几日南廷玉皆在朝中忙事,她很识趣,晚间送了糕点和粥后,便没怎么去烦他。

南廷玉今日脸色不怎么好,从马车上下来瞧到郁娘,脸色一瞬间变得更差了。

郁娘:“……”顿了顿,她声音温柔唤了声,“殿下。”

他视线凝在郁娘的面纱上,心道,她出门时,他就该好好检查一下她的面纱。

本意是想让她藏住面庞,不被那些登徒浪子看到,结果她戴的这个帷帽,白色薄纱轻扬,里面的五官若隐若现,瞧着令人浮想联翩。再者,她身段又好,长裙勾勒出娉娉婷婷的姿态,只一眼便让人觉得戴帷帽之人是个绝色佳人。

南廷玉沉一口气:“帷帽……难看。”

郁娘:“……”

“过来。”

郁娘缓步过去,帷帽下的杏目暗暗翻了个白眼。

南廷玉掀开她的面纱,她脸上转瞬便换作温柔的笑。

他迎上她的视线,只觉得她的眼角似弯弯的小船儿,在他眼底悠悠荡荡,荡出一圈又一圈涟漪,语气有着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温柔:“买到合适的礼物了?”

郁娘乖巧掉头:“嗯,从玉玦楼买了一幅山水画,希望皇后娘娘会喜欢。”

南廷玉笑笑:“母后确实喜欢山水画,你送她这个算是投其所好。”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走进长乐宫,下人们亦步亦趋跟随着。走至石板小道上,郁娘差点崴到脚,南廷玉眼疾手快,揽住她的腰,就再也没有松开过,一直揽着她进殿。

下人们吓得眼观鼻、鼻观心,不敢抬头。

当晚,郁娘刚拿回这幅画,没想到就收到徐妙兰差人送来的信,信中内容简单,只有两行字。

她看完后,将信纸放到油灯上烧掉。火苗落地,吓得苗苗慌忙上前灭火。

“郁娘子,你怎么了?”

“无碍。”

她端坐在案几前,目光一瞬不瞬看着摇动的烛火,心中盘算着事。

·

一转眼便到惠娴皇后生辰这一日,郁娘早早起床匀红点翠,画了个清淡妆容,头发束结于顶,挽做乾朝妇人喜爱的凌云髻。

头饰搭配的较为简单,仅戴了结香花发冠和一只木簪子,耳朵上则戴上一对翠绿吊坠,平添了几分娇俏。

身上穿的是与吊坠同色的交领襦裙,裙子柔顺松软,十分显身段。

这是先前南廷玉怕她出门“寒酸”,丢他的人,差裁缝为她量身定做了几件衣裳。

那裁缝似乎很懂南廷玉的喜好,给她做的衣裳,花纹工整,裁剪对称,样式简单而又不失质感和贵气,同南廷玉的日常衣裳样式颇为相似。

南廷玉今日也盛装打扮一番,不知是安公公的意思,还是他自己的意思,挑选的华服花纹和颜色竟与她身上的一样,看着似是同一块布,裁作两件衣服。

他本就生得好,又穿上华服,腰间别着美玉,衬得他形如神之骄子,贵气不凡。

他看见玲月和木蓉抱着一条卷筒,小心翼翼放进马车内,敛眉问向郁娘:“你送给母后的画到底是什么?”

郁娘望着卷筒,打包票笑道:“殿下,这个礼物,皇后娘娘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南廷玉见郁娘卖关子,又想她平日也不是个恣意鲁莽性子,便放下心,没多问,二人相继上了马车。

安公公和苗苗几人携着贺礼,坐在另一辆马车里。

两个侍卫在前方开道,其余数十个侍卫左右围着马车伴行。

不到一刻钟,马车便抵达皇宫,宫道两侧的下人见到马车,立即停下脚步跪地行礼。

“参见太子殿下。”

东宫的马车可以驶入皇宫,一路畅通无阻,道路上的行礼声也是此起彼伏。

车帘晃动中,光线涌入马车内。南廷玉闭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脸庞在昏暗的环境中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温润之气。

郁娘坐在他对面,默默盯他,他忽然睁开眼,二人视线猝不及防对视上,郁娘下意识撇开头,就好像做了什么心虚之事。

南廷玉鼻间轻哼一声:“盯着孤做什么?”以前在蓟州城的时候她就爱这般盯着他。

郁娘心思转了一圈,唇边扬起一丝羞涩的笑,小声道:“妾身是觉得殿下今日十分俊朗,忍不住多看几眼,还请殿下恕罪。”

南廷玉嘴角牵出个弧度,没再作声,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马车这时停下来,四周又是一阵行礼声响起。

“参见太子殿下。”

郁娘随南廷玉下了马车,见到惠娴皇后身旁的宋嬷嬷早已在此等候,那宋嬷嬷上前迎着他们往满蹊楼而去。

宋嬷嬷:“殿下今日儿是遇到什么事了?”

往些年南廷玉都是早早进宫,先是陪惠娴皇后说话,再陪惠娴皇后一同进入宴会,今年却是掐着时间到来,满蹊楼内贵客早已坐满。

南廷玉:“路上耽搁了一会儿。今年的生辰宴,母后全权交由婉婉来处理了?”

“嗯,皇后娘娘说要锻炼三公主的主事能力。”

惠娴皇后一直想为三公主挑个好夫婿,只是三公主不是皇帝的亲生女,且东宫和姚派明争暗斗不止,导致许多世家都在观望,并不愿意自家嫡子和三公主攀扯上关系。

惠娴皇后此举,便是想通过生辰宴,向世家展示三公主的主事和为人能力,妄图能打消几分世家心中的忧虑。

瞧到南廷玉眉头收拢,宋嬷嬷又忙道:“殿下不必担忧,此事还有我和徐嬷嬷协助。”

南廷玉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走至满蹊楼,郁娘跟着南廷玉进去,安公公和苗苗等人则留在殿外守着。下人们皆被安排在殿外,要等召见才能携着礼物进去。

郁娘本不紧张,已经做好心里准备,只是走进殿内,环境陡变,鼻息间是脂粉和果酒交织的香气,耳边是一道道规整有序的行礼声,原还平静的心脏忽然如紧绷的琴弦,被人胡乱拨弹一番,只余一片急促紊乱。

好在她尚没有吓傻,仍记得跟随南廷玉向高座上的惠娴皇后行礼。

“参见母后。”

“参见母……皇后娘娘。”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郁娘及时改了口。

“免礼。”惠娴皇后声音温和,向他们二人抬了手。

“谢母后。”南廷玉寻着座位而去,郁娘向惠娴皇后福了个身,方才跟着南廷玉,坐到他边上。

今日宴会上邀请的皆是簪缨世家的女眷,无不盛装打扮一番,殿内衣香鬓影,贵气萦绕,端是欣赏这些女眷的妆容和身姿,便已是一幅令人大开眼界、大饱眼福的美景。

坐在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并未珠环翠绕,她不需要靠这些来夺目,因为身上穿着的那件绣着金色凤凰的正红色长袍,就足够压制住所有人的风采,长袍上凤尾与裙裾融为一体,她便如那凤凰似的昂起头颅,端坐在高座上,眼神温和而又优雅睨向众人。

众人则被衬成了五颜六色的鸟儿,倒有种百鸟朝凤的意味。

郁娘坐下来后,注意到正对面坐着的是宣若薇和宣母二人。

宣若薇正在同三公主说话,两人不知聊些什么,相谈甚欢。

郁娘便将目光移向宣母,发现宣母也正在看自己,视线对视上后,宣母先朝她露出淡淡的笑。

郁娘也回之微笑,收回视线,又同一张熟悉的脸庞对上,她边上坐着的人竟是徐妙兰。

徐妙兰向她眨眼,郁娘唇角扬起,颔首回礼。

南廷玉和她来得迟,两人甫一坐下,宴会便开始了。

先呈上贺礼的是司隶校尉刘越续弦的正妻,王氏夫人,这位王氏夫人也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她行事十分大胆,想着今日一定要拔得头筹,讨好皇后娘娘,因此,送上来的贺礼极为珍贵,是一尊用和田玉雕刻出来的延命观音像。

“这尊观音雕刻成比丘尼身,身倚水上之岩,手支腮颊,有着延年益寿之意,特献给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长命百岁,康健如金。”王氏夫人滔滔不绝介绍着话。

殿中其他人闻言,却神情迥异,并未因王夫人的话而露出惊叹之色,只因为皇后娘娘素来喜爱高雅之物,对于金银玉石,那是一点也看不上。

再者,蓟州城流民造反一事刚平息没多久,惠娴皇后带头缩衣节食,为难民筹措钱款和祈福,如今宫中除了姚贵妃,其他人皆是素净简朴,不敢有一点奢靡之风。

王氏今日这马屁是拍错地方了。

惠娴皇后看了一眼这观音像,便知晓玉质极好,价值不菲,虽不是她合心意的东西,但也不愿扫兴,笑着同王氏夫人说了寒暄道谢的话。

那王氏夫人听得美滋滋的,坐回原位时,嘴角还止不住挂起。

同旁人幸灾乐祸的视线相比,郁娘眼中满是震惊,心道,这王氏夫人是司隶校尉的正夫人?那沈寻梦……

自那次赏花宴结束后,她便没有再见过沈寻梦,心中已经隐约猜到,泄露她为教坊瘦马一事,应是沈寻梦所为。

她还没来得及找沈寻梦算账。

不知道司隶校尉突然续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弦,是不是和这件事情有关?

想到这,郁娘看向南廷玉,南廷玉倒是神色如常。

大抵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南廷玉回眸望她。她这次并未躲闪,而是大大方方看他,南廷玉却忽然绷起脸,移开目光。

她正不解,下一瞬感觉手一紧,桌子底下,他的手竟握住了她的手。

她顿时吓得不敢动弹,以为借着桌子遮掩,旁人看不见这边的情形,只是未料到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将二人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惠娴皇后:“……”

除了那位极力想表现的王氏,稍后,一众宾客皆是按照身份和位阶,将贺礼先后呈上给惠娴皇后。

首先便是宣家,宣若薇代替宣母起身,她如往常一般,发髻高盘,除了根流苏簪子外,并未有其他头饰,身上雪白色的长裳显得身形修长,腰间别着鸣玉铃,打扮得十分潇洒爽朗。

身后两个丫鬟将贺礼呈上来,是一册关于盆玩园艺的孤本《盆景志》,最近惠娴皇后对于盆玩园艺很感兴趣,这份贺礼算是投其所好。

惠娴皇后眼中流露出满意,三分满意这贺礼,七分满意宣若薇的心意和表现,盛赞一番宣家有女初长成。

宣若薇则不卑不亢谢过惠娴皇后,退回座位时,她视线掠过郁娘一眼。

郁娘吓得心脏猛地高悬,不知道宣若薇是不是发现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手,她怕被人注意到,于是假装不经意提了下裙子,用层叠的裙子做遮掩,藏住南廷玉和她交缠在一起的手。

惠娴皇后这时向他们二人的方向瞥一眼,从她的视线看过去,视觉产生错位,倒像是看到南廷玉的手伸进了郁娘的衣裳间。

惠娴皇后:“……”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怕南廷玉会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惠娴皇后连忙出声道:“廷玉,你今日送给本宫的贺词呢?本宫现在就想瞧瞧,也顺带瞧瞧你的字进步了没有。”

往些年,南廷玉题的贺词都是私下给她,母子俩感情深,反而不愿意在宴会上做表面功夫。

闻声,南廷玉不动声色抽回手,抬头向殿门口宋嬷嬷看过去,宋嬷嬷立即唤安公公进殿,随即,安公公捧着贺词进来。

几个下人合力打开对联,只见上面的字迹力透纸背,线条如刀如叶,挥洒自如,笔锋又如风如雨,交缠不断,上书“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皆尔或承”十八个字。

这是出自于《诗经》中的贺寿词。

南廷玉:“希望母后能如月之恒,如日之升,福瑞绵延,寿无止境。”

惠娴皇后开心地笑了起来,旁人见状,也忙夸赞着话。

“殿下的书法进步飞快,如今瞧着堪比顔柳。”

“是啊,一笔一划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形骨俱佳,可见,殿下天赋极高,自然,这也归功于皇后娘娘教导有方。”

惠娴皇后听得很满意,这些奉承赞美之词,无不夸在了她的心间上。

南廷婉这时站起身,跟着众人一同夸道:“皇兄有心了。”话锋一转,她视线看向南廷玉身后的郁娘:“不知道郁娘子为母后准备的礼物是什么?”

这句话话像是一粒小石头忽然投进湖中,霎时间,在殿内荡开一圈圈涟漪,本还沉浸在笑意中的众人闻言,瞬间从氛围中抽离出来,目光移向郁娘身上。

先前郁娘随南廷玉进殿,这些官家女眷,只敢轻飘飘睐一眼,不敢多望,怕失了礼节。现在倒是可以正大光明看了。

南廷婉这话问的有点突兀,高座上的惠娴皇后忍不住瞥了一眼她,随后目光才望向郁娘。

被众人视线“围堵住”的郁娘,神色自若,她款款起身,步子走得是徐徐缓慢,站到南廷玉旁边,向惠娴皇后行礼,又向三公主的方向福身。

礼仪端庄,举止得体,神色中没有怯意,也没有故作的冷静。

众人见状,眼中不由流露出来复杂和疑惑之色。

听闻这女子出身卑微,是太子行军路上收的乡野村妇,如今一看,无论是面容还是举止,与乡野村妇皆相差甚远。

方才三公主那话,明眼人都知道是有挑刺甚至是挑衅的意味。

郁娘是太子的人,她今日跟着太子而来,不备礼物也是可以的,但三公主那话却把人直接架起来了,下不来台。

而这郁娘听了,仍礼数周到,开口前不忘向三公主福身致意,衬得三公主越发无礼任性。

“皇后娘娘,妾身送您的礼物是一幅山水画。”

话方落下,宋嬷嬷向殿外唤人,苗苗、玲月和木蓉三人合力抬着画筒走进殿内。

众人见这画筒尺寸不小,忍不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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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画瞧着有一人高。”

“岂止是一人高,估计两人高都有。”

“是什么画,怎么如此之长。”

郁娘取出画,解开扎带,一边展开手中的画,一边道:“妾身前些时日在常宁殿中见皇后娘娘挂了上半幅《宛西玉宫图》,自觉皇后娘娘一定很喜欢《宛西玉宫图》,便差人寻到下半幅画,特送给皇后娘娘做生辰贺礼。”

南廷玉在听到《宛西玉宫图》五个字时,脸色霍然大变,欲阻止郁娘,可惜已经来不及。

待画全部展开后,画中山耶云耶、笔墨横姿的场景,惊艳众人。

山川草木,寥寥几笔,却勾勒得栩栩如生,而画中的行人铺子,从精细到简约,从清晰到模糊,层次分明,远近有别。

一笔一划,明暗交织,这书画线条本身既已是艺术,而这画却是用无数纵横交错的艺术堆砌出来,画面空灵、干净、纯粹,是烟火一缕,是世间一角,却又包含万物。

殿中不禁有人感叹:“云行之妙手丹青,将这下半幅画竟也画的惟妙惟肖。”

忽然又有人开口:“可这下半幅画不是说早就毁……”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众人正疑惑间,南廷婉的声音又响起,她言辞激烈,鬓间珠钗摇动,似是怒不可遏。

“郁娘子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母后的生辰宴上,呈上假画来糊弄母后!”

郁娘面上一愣,看着南廷婉的怒色,又看向惠娴皇后,发现惠娴皇后的脸色不知何时也冷淡了下来,她慌忙解释:“皇后娘娘,三公主,此画并不是假的,确确实实是由当世画圣云行之所作。”

“一派胡言!”南廷婉眼神睨视着郁娘,眼中有着挖苦,“你怕是不知道,这《宛西玉宫图》的下幅画其实多年前便已经在母后手里,只是我年幼时调皮,不小心撕碎了画的一角,后来,母后便将那下幅画放进了杂房。”

殿中一众人闻言,先是不住惊愕,再眼神复杂的看向郁娘,原来这下半幅画一直是在皇后娘娘手中的,那眼前这幅画……

“这画原来是假的啊……”

“她也太大胆了吧,竟然敢拿假画糊弄皇后娘娘!”

“她这是为了讨好皇后娘娘什么也不顾了。”

这些声音即使刻意压低,却还是一点一滴涌进郁娘的耳朵中。

郁娘脸色发白,攥紧手指,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辩解,柳眉轻轻凝起,犹自小声道:“三公主,妾身不敢说假话,这画确确实实是真的。”

南廷婉鼻间哼了一声,向郁娘踱步而来,见郁娘这副姿态,以为郁娘是害怕了。她便乘胜追击,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讥笑道:“莫说是别的,单看你手中的这幅画,画布如此之新,怎么可能是二十年前的画作?且这画中的笔墨,瞧着还未干,该不会是昨日才画出来假画的吧?”

有人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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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果真是乡野村妇,装也装不出见识,还是三公主别具慧眼。”

“今日好好的一个生辰宴会,被她搅和成这个样子了。”

……

南廷玉脸色此刻已是冷至极点,无心怪罪于郁娘,扫了一眼出声的方向,眼神蕴含着威压,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立即消失下去。

南廷婉却没看到南廷玉的脸色,仍沉浸在被众人吹捧夸赞的情绪中。

“郁娘子,母后看在皇兄的面子上,好心邀请你来宴会,你却送假画给母后,这是对母后不敬,该当何……”

“够了……”

南廷玉沉着脸打断南廷婉的话,他正要开口说什么,这时,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

那声音听着雄厚内敛,似玉石相击,穿过整个大殿,清晰落入殿内。

“此画,虽然墨水未干,画布较新,但笔意精微、技法巧妙。画中杏霭流玉,羊肠翠绕,山水天地自然交融一片。至于风俗人情,细腻入微,寸毫之间烟火味毕现。整个画面体现出‘气’与‘道’、天人合一的和谐理念,符合早些年云行之的作画之道。”

说话的人逆着光走进满蹊楼中,明黄色的身影褪去刺眼的浮光后,一点点显露出来。

他的面庞同南廷玉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眉眼,近乎是一模一样,只是他上了年纪,鬓间有着白发,瞧着倒像是二十年后的南廷玉。

不消他亮出身份,只这张面庞,便已知晓他是谁。

启明帝,南筠之。

殿中众人下意识站起身,尚来不及行礼,又听到南筠之问向身旁的人。

“行之,朕方才说的话对不对。”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参见陛下。”

众人行完礼,抬起头,看向被南筠之被唤作“行之”的小老头。

这小老头跟在南筠之身后,个子不高,胡须发白,眉眼弯弯,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殿中有些女眷见过他,当即惊呼出声:“云行之!”他便是那位还活着就已经被尊称为画圣的云行之!

云行之捋着胡子,笑着回南筠之的话:“对,陛下慧眼如炬,无论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都能一眼便看出来这是臣的画。”

“哈哈哈……”南筠之爽朗一笑。

二人的对话犹如惊雷一般骤然投在大殿内,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郁娘手中的画,这画是真的?

不说是云行之十年前便不怎么作画了?

当时他对外宣称,年纪大了,没了灵感,画无神魂,往后不会再轻易动笔。

行踪也因此变得神秘,甚少人能再联系到他。

惠娴皇后也同众人一般,眼中有着诧异,不过须臾间便想通怎么回事,眼神不由多看一眼郁娘。

南廷婉却还未明白,只当云行之是碍于皇上的面子,故而应承下来,她皱眉嘟囔道:“父皇,你都这般说了,他还敢说不吗?”

南筠之:“哦,行之,你方才的话是迫于朕的威严?”

云行之喜眉笑眼状:“自然不是,臣听闻这幅画是要献给皇后娘娘做生辰之礼,臣便闭门一日一夜,从早画到晚,连饭都未曾吃一口,才将此画完完整整画出来。第二日臣出来时,差点儿两眼一黑,一命呜呼。”

南筠之忍不住笑出声。

殿中众人皆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幅画确实不是《宛西玉宫图》原来的下幅画,而是云行之重新画的一幅。

既是如此,又怎么能算得上是假画?

南廷婉也总算反应过来,她面皮瞬间涨红,张了张唇,却哑口无言。

怎么都没想到这画竟然是真的!她先前的那般举止和那番言论,顿时显得她像个猴子一样,无理取闹,丢人现眼。

此刻若是有地洞,她真想钻进地洞中,将自己藏得紧紧的。

南筠之睐她一眼,叹气道:“婉婉,你这审视字画的眼光有待提升。”

“是,父皇。”南廷婉憋屈应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隐隐感觉南筠之这话有丝威慑在里面。

高座上,惠娴皇后怕南筠之当众责怪南廷婉,让南廷婉下不了台面,于是一边给南廷婉一个眼色,示意她坐回去,一边缓步下来,笑着迎南筠之同坐。

“陛下,请入座。”

她今日本不抱希望南筠之会过来的,因为前些时日姚泊月称病,南筠之便数日陪在姚泊月身边,无微不至照顾姚泊月。

先前惠娴皇后差人告诉南筠之,她的生辰要到了,南筠之也没作何反应。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失落,却也只得作罢。

她是皇后,一国之母,行事永远都要端庄得体,不能如普通妃子那般整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日想着要争宠。可是她心底总归还是抱有一丝奢念,期盼她的丈夫,目光能多停留在她身上。

南筠之坐下来后,惠娴皇后又忙指使身旁的嬷嬷,“林嬷嬷,给陛下斟茶。”

“是。”

南筠之看着惠娴皇后的侧脸,声音温和:“元瑶,朕将南清州送过来的一双比目鸟玉像,已送入常宁宫的库房,当做你的生辰贺礼。”

惠娴皇后眼中含笑:“臣妾谢过陛下。”

殿中其他贵妇人识趣附和出声。

“比目鸟象征夫妻琴瑟和谐、相濡以沫之意,陛下送此物给皇后娘娘,实在是有心了。”

前段时间,南青州献上比目鸟玉像,此玉像贵不在价值,而在含义,宫中妃子们皆想要,本以为最终会花落姚贵妃之身,没想到南筠之竟会将其送给惠娴皇后做贺礼。

殿中这话正中惠娴皇后的心怀,惠娴皇后心中十分开心,面上却未流露太多。

刘嬷嬷斟上茶,南筠之端起茶杯,尝了口茶,目光看向殿中的那幅《宛西玉宫图》,视线又转向还立在殿中央的郁娘,话却是问惠娴皇后。

“她便是廷玉府中的通房?”

“正是。”

南筠之笑了下:“这孩子才是真的有心了,为了讨你欢心,送上《宛西玉宫图》,要知道云老头已经十年不动笔了,不知她磨破多少嘴皮子才说动他。”

一旁的云行之忙道:“陛下,您可是冤枉臣了,臣可没敢让这姑娘费口舌,臣看到她,那是当即、立马、一口就答应了!”

“哈哈哈……”南筠之大笑起来,食指点了点云行之,又摇摇头。

云行之一说那话,他便知道怎么回事。

估摸着一见到美人,就魂都没了。

殿中其他人不知道南筠之在笑什么,只尴尬出声陪笑。

惠娴皇后则陷入进沉默中,《宛西玉宫图》对她来说意义非凡,是长姐送给她的及笄之礼。

可惜早些年下幅画被南廷婉调皮撕坏,她心中十分难过,多次找云行之,让他再画一幅,云行之却以年纪大了,心境不同,画不出曾经的感觉,拒绝了她。

她本不抱希望能再看到完整的《宛西玉宫图》,没想到会在今日生辰宴上,圆了这个梦。

收回飘远的思绪,惠娴皇后向郁娘投去赞赏的目光。她邀请郁娘来宴会,不过是想将郁娘正大光明露出来,将来好方便打破谣言,却没有想到郁娘会为她准备贺礼,还是如此有心意的贺礼。

当真是一份惊喜。

惠娴皇后:“郁娘子,落座吧。”

“谢皇后娘娘。”

郁娘向高座上的二人福了福身,才重新坐回座位。坐下来时,她才轻轻呼口气,有种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错觉。

想到这,她抬起头,和云行之的视线隔着半空对视上,云行之立即挤眉弄眼,郁娘憋笑撇开目光。

惠娴皇后命人仔细收好画,又向郁娘温柔道:“郁娘子,开年年春,本宫将会率领都城世家女眷在伽蓝寺抄经诵佛,为求民生安康,基业永存,你也一同过去吧。”

这话一说完,殿中众人面面相觑。

每年开春能陪惠娴皇后进伽蓝寺抄经诵佛的基本上都是皇亲国戚以及四大世家的女眷。而惠娴皇后这次竟然邀请了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东宫通房过去。

一时之间,众人落在郁娘脸上的视线有艳羡、不平、也有嫉妒。

郁娘没做推辞,姿态大方道:“多谢皇后娘娘赏识,妾身愿随皇后娘娘左右。”

惠娴皇后满意点点头。

殿中女眷皆是人精,此刻谁成了大红人,谁成了笑话已经明朗。更有心里门清的人甚至都猜出来这个局是怎么回事,望向郁娘的眼神带了许多深意。

她是乡野村妇?

怎么看都不像。

请收藏:https://m.18kanshu.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宣若薇在听到惠娴皇后邀请郁娘陪同她去寺庙抄经诵佛后,不自觉攥紧手指,又怕让人看出异常,于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借着杯盖遮掩神情。

宣母倒没什么变化,专心转动着手中的佛珠,似乎对殿中发生的一切,不为所知,也不为所动。

这个小插曲过后,殿中宾客继续呈上贺礼,这些礼物皆是不凡,贵重只是小小的一方面,稀缺和独一无二才是最重要的。

郁娘秉持着要长见识,看得十分仔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察觉到身旁的南廷玉神情不太对劲,他眼角下压,侧脸轮廓紧绷,面上如覆一层寒霜,似冰雕般伫立在她身旁。

她望向他,盯了数秒钟,他却连个眼神也不给,瞧着是真的生气了。

犹豫了下,她主动伸出手,在桌子底下握住他的手,如他先前那般,十根手指深深交缠。

他脸色一顿,甩开她的手。

没想到她很快又缠了过去,他装作再次甩手却没甩动,只好皱着眉,任由她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逾矩行为。

旋即,她曲起大拇指,挠了挠他的掌心。

他:“……”

郁娘知道他在气什么,气她背后做了这么多事却没有告诉他,也气她害得三公主丢了面子,差点将宴会搞得一塌糊涂。

可她也是无奈之举,她只想自保。

若三公主对她没有敌意,没有陷害之心,那今日这幅画将会顺顺利利送给惠娴皇后,宴会也会顺顺利利继续。

“回去再找你算账。”南廷玉单手掩唇,用着仅二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克制道。

郁娘没敢吱声。

宴会方至一半,上阳宫忽然来人,一公公神色慌张跪在地上,说姚贵妃方才在殿内昏厥过去,叫了三四个御医过去也未见好转。

高座上的启明帝听到后,倏然站起身,脸色凝重:“泊月怎么会昏过去?”

“奴才也不知,娘娘昏倒前还在念陛下二字。”

这句话似是搅得启明帝心神大乱,他只简单同惠娴皇后说两句,便大步离开。

姚贵妃偏偏这个时候“昏倒”,分明是故意要把皇帝叫走,给皇后难堪。

这一点,殿中的女眷们明白,惠娴皇后自然也明白。

只是不知道南筠之明不明白。

前段时间,姚文元惨死,不少与姚文元有关的官员也遭到清理,姚家的名声和权力皆受重创。

众人都以为皇帝会连带着也讨厌姚贵妃,没想到皇帝却对姚贵妃越发疼爱,得知姚贵妃身子不好,这段时间甚至连早朝都不上,也要陪姚贵妃养身子,惹得一众大臣十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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