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李世绩悟了,究竟是希望,还是毁灭! 「马巍。」 「你领十六名执乘亲事从党项各部中亲自选出三千人。』 「三千柄马穆鲁克军刀,一千具铁胄细鳞甲,本王再拨与你两千领细鳞甲,三千熟皮马甲。」 「本王要你炼出纵横河西的三千甲骑,可能做到?」 面容稚嫩的李象端坐在上首主位上,开口道。 「末将定不负郡王重托。」 王府左典军马巍赫然出身,拱手应道。 自大唐建立以来,具装甲骑已经消失在了唐军序列中,最后的重甲骑兵是皇帝亲自组建的玄甲军。 具装甲骑真正的作用在于冲刺步卒,又或者是面对大规模集群的轻骑兵,无论是土卒,还是马匹都需要专门挑选,成本太高,实用性较低,这也是大唐淘汰具装甲骑的原因之一。 三千河西甲骑虽然算不上真正的具装甲骑,面对吐谷浑骑兵丶吐蕃骑兵,却也是无法制的劲敌。 「姜岳。」 接着,李象的目光投向了王府右典军。 「末将在。」 一名气宇轩昂的英俊青年随之起身答应。 「你领十六名执仗亲事从河西汉人中挑选两千善射之士,一千二百人持清弓,八百人持角弓弩。」 「组建弓弩营,为全军掩护压制敌人。」 「是。」 姜岳眼中闪烁着精光,大声应道。 「锺骞丶邓憬。」 「三百三十三名王府亲事由你二人统率,随侍左右。」 「是。」 两道挺拔身影同样应声。 「来人。」 「将探查所得悉数报来。」 李象小脸紧绷着,大喝了声。 「是。」 一道特别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正是东厂陇右道大档头未羊手下的小档头,负责河西情报诸事。 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东厂小档头嘴里发出了尖锐的声音:「回殿下话。」 「去岁,吐谷浑丞相宣王及其党羽为果毅都尉席君买带领精锐骑兵一百二十人所诛。」 「吐谷浑威信王带兵将河源郡王慕容诺易体及弘化公主迎回了伏俟城,居于王宫之中,朝政一应事务悉数落在了威信王手中,吐谷浑各部尊奉其号令。」 「吐谷浑现下有部众十五万户,九十馀万人,分布在高原的人口超过了70万,主要集中在青海湖四周,还有20万人分布在典合城丶且末城。」 「吐谷浑国都伏俟城人口二十万,有兵大约六万人,步丶骑各半。」 「位于青海湖西岸,距离西宁城大约500里。」 「咯瞪!」 话音落下。 在场众人表情变得有些沉重, 这就意味着他们要拿下吐谷浑,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攻破伏俟城,其次是分布在青海湖四周的50馀万吐谷浑部众,至少可以动用十万兵力驰援伏俟城, 确切来说,吐谷浑真正可以拿出来的兵力不下于三十万,骑兵至少十万,甚至更多。 从党项八部中徵募的六万五千骑还不到吐谷浑兵力的三分之一,差距何其之大! 「吐蕃人在征服了青藏高原东部之后,于积石山南设有苏毗属邦(孙波王)和多弥属邦(难磨德王)。」 「这些属邦大致保留了部族形态,贵族往往任职于吐蕃王庭,吐蕃王庭派出大臣丶将领出镇属邦,设立东岱(千户所)进行管理,距离吐谷浑最近的有那秀小东岱丶孙波东岱。」 「两个东岱及两个属邦大约能动用数万军队,随时可以威胁到大非川。」 而后,东厂小档头再度补充了一个消息。 「呼!」 这让众人的呼吸变得愈发急促,吐谷浑已经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了,何况近在尺的吐蕃。 如果他们无法速战速决,吐番方面得到了消息,数万吐蕃军队进入大非川,局势可就不妙了,吐蕃西面有象雄,南面有泥婆罗,唯一可供扩张的方向就是北部的吐谷浑,松赞千布可不会白白错过这个机会。 「吐蕃同大唐交锋过,吐蕃大相禄东赞亲自到过长安,见识过大唐的繁荣。」 「布置在积石山南的军队绝对是吐蕃最精锐的军队之一。」 河西郡王府司马丶鄯州刺史唐善识冷不丁的两句话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姑父有何高见?」 李象连忙看向了他,询问道。 「吐蕃盛产精良马匹,骑兵众多,再加上征服了通米丶苏毗丶安多地区,并不缺乏铁矿。」 「除了文成公主之外,松赞干布还迎娶了泥婆罗丶象雄丶木雅丶嘉戎丶骠国的公主, 这些公主带来了她们国家的技术,这让吐蕃的冶炼工艺得到了飞速发展。」 「铠甲精良,包括皮甲丶锁子甲丶柳叶甲等,衣之周身,窍两目,劲弓利刃不能甚伤。」 「弓箭以轻巧坚硬丶射程远着称。」 「乌尔多骑兵,也就是使用投石索的骑兵,射速快丶精度高,高原独特的作战力量。」 「面对吐蕃骑兵,党项骑兵就像是叫花子,完全不存在可比性。」 「我们首先要做到的就是武装党项骑兵,使其能够对抗拦下吐蕃军队。」 面容严肃,唐善识通过分析,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 「长史。」 听完这番话,李象径直叮嘱郡王府长史唐嘉会:「把我们的工匠全部调派前往定羌城,冶炼铁矿,制造兵甲,就地武装党项骑兵。」 「是。」 唐嘉会立即应道。 「阿耶已经派人来传信,春暖花开时必将前来河西。」 「还请诸位力同心,共同准备。」 面向众人,李象展露出了人君之姿。 「是。」 所有人听见太子要来的确切消息,心中难免激动不已,大声回道。 贞观十六年,正月初九,长安,郑国公府。 「我说老信,这麽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吃到你的酒宴,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世穿着一身便装,大摇大摆的走进了院中,调侃道。 「太阳从哪边升起来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徐茂公能不能吃得下老夫府中的粗茶淡饭。 一身布衣的魏微看着李世走来,一语双关的说道。 「哦?」 闻言,李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你老信难得单独宴请我一回,别说是粗茶淡饭,那就是一桌子黄泥,我也得尝一尝。」 「好。」 魏微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招了招手。 「英国公。」 「府中清贫,只有些许小菜,莫要嫌弃。」 裴氏亲自领着婢女将准备好的菜肴一一端上桌,还有一壶三勒浆。 「嫂夫人说的哪里话。」 「当年若非玄成兄冒着生命危险前来劝降我,今日还有没有我都是个未知数。」 「我与玄成兄是生死之交,怎会有嫌弃之理。」 李世对裴氏充满了敬重,赶忙说道。 「你们聊,我再安排几个菜去。」 面带微笑,裴氏领着婢女识趣的离开了正堂。 「吃。」 随即,魏微招呼着李世用餐。 「你这老信今日要是不把话说清楚,这顿饭,我还就难以下咽。」 「说说吧,你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凝视着魏微,李世沉声道。 「我怕我要是再不请你来,你就要去晋王府上赴宴了。」 「长孙无忌和褚遂良眼巴巴的望着你家的门,足可称得上望穿秋水。」 一边说着,魏微一边端起三勒浆的酒壶,自顾自的给自己斟了一杯。 「嗯?!!」 李世见他没有给自己倒酒的意思,直接把酒壶抢了过来,对准大口狂饮。 「误误矣!」 「粗鲁,太粗鲁了。」 「这一壶酒可以用了老夫半个多月的俸禄,就这麽被你糟蹋了。」 微微摇头,魏微看着李世牛饮的样子,不免有些肉疼。 「你今天要是能说出个道道来,别说一壶,我送你一百坛三勒浆。」 然而,李世大手一挥,豪爽道。 「个中道道,还需要老夫来说?」 「你徐茂公向来智计过人,玄武门之变时,两不相帮,各不得罪。』 「陛下上位之后,你因为山东庶族丶地主豪强的身份,直接得到了重用。」 「这一点上,秦琼丶李靖都比不上你聪明。」 「我不相信你自己一点都没察觉出来朝中的局势有多麽剑拔弩张。」 撇了撇嘴,魏微恋恋不舍的饮了一口三勒浆。 李世被嘻住了下,反问道:「你不赞同我加入晋王阵营,你想要让我加入太子一方?」 「不可以吗?」 一双浑浊的老眼变得格外清澈,魏微一字一句道:「晋王年幼,心智尚不完全成熟。 「长孙无忌丶褚遂良等人正是看重了这一点,关陇门阀想要再一次主导天下。」 「你过去确实可以成为晋王魔下武将的第一人,然后呢?」 「晋王相比于魏王丶吴王,差了太多,先天不足,何以补足。」 「你不选魏王是因为魏王重文轻武,背后都是山东士族,跟你这个地方豪强压根不是一条路子,而且,这一次是魏王率先提议将你赶出长安,赶到大漠草原去做劳什子北庭大都护。」 「你不选吴王是因为你本就是瓦岗军大将,一生志向以推翻前隋为己任,怎麽能容许拥有前隋炀帝血脉的吴王上位成为天下之主。」 「可你选晋王,晋王当真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吗?」 「长孙无忌丶褚遂良等人现在是求着你加入,你真加入之后,他们会愿意让你上桌吗?」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正堂内响起,就像是尖锐的刀子,不断扎在李世心中。 同关陇门阀相比,他这个山东豪强的身份或许还不上寻常的寒门庶族。 长孙无忌是何许人也,隋朝右骁卫将军长孙晟之子,文德皇后长孙氏之兄,大唐当之无愧的第一外戚,昔日秦王魔下第一功臣,一手炮制了玄武门之变的人。 「你怎麽就确定太子是那个最合适的人?」 李世有些不服气的质疑道。 「呵呵。」 魏微冷笑了声,问道:「别说是你,就算是陛下22岁能做到像太子殿下这般吗?」 「燕然山下勒石记功,灭亡草原霸主,昔日霍去病没做到的事情,他做到了。」 「你告诉我,殿下没有让你称臣的资格?」 「这」 一时间,李世不知道该怎麽辩驳,因为太子李承乾创造的战绩确实很辉煌。 「你为什麽犹豫,老夫知道的一清二楚。」 「无非是陛下态度暖昧不清,让你怀疑太子殿下能否登上皇位。」 「是。」 李世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我且问你,如今的陛下可还是昔日英明神武的秦王?」 「他是当了十五年的大唐皇帝,天下之主,一言九鼎。」 「寻常官员尚且会恋栈权位,陛下又怎麽会愿意在年富力强之际把权力过渡到太子手中。」 「所谓的态度无非是做给别人看的,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你别告诉我,你看不懂。」 目光如炬,魏微再度质问了几句。 「我」 李世欲言又止。 「老夫并不是一定要你现在做出决定。」 「只是想劝你一句,太子殿下的变化很大,你既然要去草原赴任,何不亲眼看看,再做选择。」 「现如今,盲目的下注,到最后悔之晚矣!」 见此情形,魏微又下了一剂猛药。 「老倌,能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吗。」 「如果只是为了遵循长幼有序丶嫡长子继承的宗法制,你不会这般坚定的站在太子身后。」 「我想知道是什麽让你下定了决定,不惜以晚年做赌。」 李世眼神从未有过的认真,问道。 「你我都是庶族,不管是魏王丶晋王丶吴王上位,最终获利的必然是世家门阀。」 「太子不一样,东宫都是庶族,我不想成为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个人。」 「这个理由足够吗?」 迎着李世的目光,魏微莫名道。 「咯瞪!」 顿时,李世愣在了原地,庶族,士族,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原来他也只是一个站在食物链最底层的庶族。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回过神来的李世自嘲的笑了笑,这个理由很好,很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