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君臣对决,有人欢喜有人愁! 贞观十六年,元月正旦朔日,新年的第一天。 天还蒙蒙亮,曙光未开,太极宫太极殿上,头戴冠冕,上着宽袖直领上衣,下着多重裙裳,腰间束宽玉带,前系蔽膝,足上着赤的万王之王李世民高居帝座。 「陛下万年,大唐万年!」 文武百官或头戴黑色介,或外罩透明黑纱制的武弃大冠,身穿对襟大袖衫,下佩围裳,玉佩组绶一应俱全,有的还在大袖衫外加着裆,循序入内,高声祝贺。 「众卿平身。」 「开朝!」 俯瞰群臣,李世民嘴里吐出了两个字。 「陛下有旨,开朝!」 「百官出巡!」 御前内侍随之高声欢呼。 黄门侍郎在前引领,中书令房玄龄丶侍中魏徽丶尚书左仆射长孙无忌丶尚书右仆射高士廉丶三司使丶大金吾等人无一不是身着华服,桦烛百炬拥马,随之踏出了皇城。 「万岁!」 「万岁!」 「万岁!」 长安街头百姓山呼万岁,金吾卫擎着火炬策马驰骋在朱雀大街上,游遍全城,火光照耀了天际。 「鸣!鸣!」 「咚!咚!咚!」 悠扬的号角声丶沉闷的鼓声不断响彻帝都。 太极宫前,一首《秦王破阵乐》已然开始演奏,人声鼎沸。 来自四方藩国的朝贺队伍,排列整齐,仪仗不减,一个个面容庄严肃穆,就这样一步步踏入了太极殿,不仅如此,在京的朝官,各州刺史携带地方特产以为贡品,行元旦朝贺之礼。 这一刻,大唐帝国的繁荣昌盛展现的淋漓尽致,万邦来朝,不外如是。 「有请归义郡王舞一曲。」 接收完藩国朝贺的李世民来了兴致,高声道。 「大唐皇帝令。」 「归义郡王行舞!」 御前内侍尖锐的声音响彻整个太极殿, 「臣遵旨!」 真珠夷男一脸颓唐的站了出来,乖乖的在太极殿上,面对大唐文武百官丶四方藩国进贡使节,像昔日的东突颌利可汗一样屈辱的跳起了舞蹈。 为了展现自己的博大胸襟,李世民并没有处死这位薛延陀之主,而是给予了他郡王爵位和匹配的待遇,然而,这并不是仁慈,而是羞辱,因为大唐给予颌利可汗的称号是归义荒王。 「啪!啪!啪!」 「好,跳的好!」 怀化郡王阿史那思摩一边鼓掌喝彩,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 坐在他身旁的怀义郡公阿史那忠丶归化郡公阿史那泥敦同样与有荣焉,和薛延陀不一样的是东突厥固然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可他们做为东突厥的可汗丶左右贤王成为了大唐的一份子,位高权重。 在座的吐谷浑丶吐蕃丶百济丶高句丽丶新罗丶契丹丶奚族丶室韦丶勒羯丶象雄丶大丶 小勃律丶泥婆罗丶六诏等藩国使节看到这一幕,一个个心中五味杂陈。 那可是薛延陀,曾经的草原之主,他们的君主就这样成为了大唐正旦的表演嘉宾,多麽滑稽! 『不错!」 微微颌首,李世民将所有使节的表情尽收眼底,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这场声势浩大的正旦大朝会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晚间还有文武百官参与的皇帝赐宴。 申时一刻,两仪殿,内朝,所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丶将领全都出现在了这里。 「诸位爱卿,可有奏!」 换上了一身褚黄色圆领袍服,头戴黑色璞头的李世民示意道。 「陛下。」 「臣有奏!」 让人没想到是贞观十六年第一个请奏的人居然是侍中魏微。 「准奏!」 摆了摆手,李世民现在的心情非常愉悦。 当着满朝官员的面,魏微手持朝,高声开口:「臣弹劾高阳公主纵容门下,欺凌百姓,侵占良田。」 轰隆! 一言落下,满堂皆惊。 几乎所有官员都露出了不敢相信的表情。 新年第一天,魏微居然在给皇帝上眼药,谁不知道高阳公主是除了文德皇后所出公主之外,最受宠的帝女。 「郑国公。」 「你可知你在做什麽?」 龙目圆睁,李世民面色不善的注视着魏微。 「臣有奏章。」 魏微从袖中掏出了早已写好的奏章,高高举起。 「呼!!!」 看到这里,所有人都明白了这不是一次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 「去。」 李世民给了御前内侍一个眼神,御前内侍连忙下去取了奏摺,递给皇帝。 直到李世民打开翻阅之后,脸色变得愈发阴沉如水,上面列举了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铁一般的事实。 「高阳公主乃是天潢贵胄,皇帝亲女。」 「行为举止无一不是代表了陛下,代表皇室。」 「如此嚣张跋扈,茶毒地方百姓,这让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 「臣请治高阳公主之罪,以彰陛下圣明丶贤德,安百姓之心。」 没有理会李世民的表情变化,魏微继续高声说道。 「你很好。」 李世民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了三个字,恨不得把魏微杀之而后快。 正旦大朝会上,这是贞观十六年的第一份奏章,如果他不处理,那麽不只是文武百官不服,天下人心浩浩荡荡,哪一个又会心服口服? 因此,就算他再怎样宠爱高阳公主,却也不得不处置了她。 「陛下圣明无疆!」 然而,魏微一副死鸭子不怕嘴烫的样子,再度出声。 「呼!!!」 满朝文武百官被这一幕彻底吓到了,长孙无忌丶房玄龄丶高士廉等朝堂重臣完全不明白魏微究竟在做些什麽,以往这位大喷子就算要针对皇帝,那也会看看时机,何至于这般不智。 今日之举无疑是将李世民逼到了墙头上,李世民现在无法处置魏微,又怎能不会记恨于心? 「传旨!」 「高阳无状,免除一切食邑,幽禁公主府,不得出。」 「驸马都尉房遗爱,撤去太府卿丶散骑常侍官职。」 「高阳公主府一应下人交由京兆府经办,严惩不殆。」 「侍中不畏强权,为民申诉,赐钱百贯!」 凝视看魏微,李世民咬牙切齿的下达诏书。 「是。」 黄门侍郎立即出声应道,下去拟诏了。 「何必呢?」 在场的官员全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魏微,皇帝赐钱百贯,这无疑是最大的噩耗。 「陛下圣明!」 魏微随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理会外界的一切目光。 申时四刻,高阳公主府。 京兆府尹房遗直心情复杂的宣读了诏书,身后跟着京兆府一干捕役。 「府君。」 「公主殿下一直不开门。」 「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名捕役小声的询问道。 「来人。」 「破门缉拿犯人。」 房遗直挥了挥手,下达了命令:「凡有反抗者,诛。」 「是。」 乌压压一大片捕役随之将整个公主府围得水泄不通,周围看戏的百姓更是一个个探头探脑,公主有罪,这可是大唐开国以来都不曾见到过的西洋景,谁又能不感兴趣呢? 「膨!!!」 十几名捕役抬着撞木,重重的迎向了公主府大门。 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响起,公主府大门随之被破开,一众属官丶下人无不惊慌失措。 「上!」 「拿人!」 「是。」 随着房遗直一声令下,捕役们纷纷涌入了高阳公主府,按图索骥,依次将犯人缉拿, 闹得公主府鸡飞狗跳,一片嘈杂之声。 「房遗直。」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本宫府邸放肆。」 盛气凌人的高阳公主出现在房遗直面前,毫不客气的直呼其名讳。 「公主殿下。」 「此乃陛下诏书。」 「臣依诏行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房遗直高高举着圣旨,态度强硬且温和,若非必要,他不想和高阳公主起冲突,实在是没办法。 中书省起草的诏令,门下省通过,由尚书省直接发往刑部,刑部发往京兆府尹,层层传下,谁都不愿意沾染这种麻烦,到最后只剩下京兆府尹不得不做。 「冒犯不冒犯,你已经做了,不是吗?」 高阳公主一双美眸如同刀刃般锋利,目光直接从房遗直身上掠过,完全没把这位『大伯哥」放在眼里。 「二弟。」 房遗直满脸苦涩的看向房遗爱。 「公主。 「这是陛下的诏书,京兆府必须执行。」 房遗爱劝说着高阳公主。 「哼。」 高阳公主冷哼一声,理都没理房遗直,转身进了府内。 「大兄。」 房遗爱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怎麽去跟房遗直解释。 「二弟。」 「无妨,我知道公主殿下心中不好受。」 「只是今日之事,朝堂早有定论,莫要多生事端。」 对待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房遗直话语中充满了关心。 「多谢大兄提点。」 「我一定会劝说公主接受。」 房遗爱心领神会,同样转身进了公主府中。 没一会儿,京兆府的捕役已经将人全部缉拿到位,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手段,直接就让他们承认了罪行,画押判决,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定下了这桩案子。 晚间,太极宫的赐宴结束,房玄龄和夫人卢氏回到了梁国公府,看着一脸疲惫的嫡长子,心疼不已。 「直儿。」 卢氏关切的唤了声。 「阿耶,阿娘。」 房遗直拖着沉重的身躯问候了声。 「嗯。」 微微点头,房玄龄询问起了次子的情况:「今天,你亲自带人去了高阳公主府,可曾见到你二弟。」 「回阿耶话。」 「我见到了公主和二弟。 「二弟倒是没多大情绪,就是公主很生气,想来连我也记恨上了。」 提及此,房遗直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她怎麽敢?」 「这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你的错。」 「难不成要你去违逆陛下旨意?」 听到这话,卢氏对自己这个『几媳妇」的不满已经积压到了极致。 自从高阳公主嫁入他们家,嫡长子不得不下放到地方任刺史,这还不够,一向憨厚的次子被逼的入住公主府,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人变得支离破碎。 「夫人息怒。」 房玄龄赶忙劝说卢氏:「公主毕竟是陛下子嗣,金枝玉叶,何曾受过这般气。」 「她生气?那郑国公奏章上面写的难道不是事实。」 「这麽多公主,偏她一个人如此放肆,为非作歹,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 不说还好,一说起来,卢氏更加气得爆炸。 正旦的皇帝赐宴不只是外朝的文武百官,还有内朝的一众女眷,外朝的消息自然传到了里面,她这个梁国公夫人被多少国公夫人丶郡公夫人明里暗里的嘲笑讥讽,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阿耶。」 「我不明白。」 房遗直抬起头看向房玄龄,眼中满是不解之色。 「你可是想不明白为何郑国公今日会奏请陛下治罪高阳公主?」 房玄龄一下子猜到了长子的想法。 「是。」 房遗直提出自己的疑惑:「高阳公主虽是陛下子嗣,却并非什麽大权在握的人。」 「据我所知,郑国公一向不会对皇亲国戚丶公主在意,只有对陛下本人有所规劝。」 「今日正旦朝会提出这种事情,陛下心中该作何感想?郑国公难道不会考虑到这一点吗?」 「你想的都没错。」 迎着长子的目光,房玄龄长叹了一口气:「唉,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魏微一身正气,临了还是免不了这种俗套。」 「他的目的不是对付高阳公主,他只是一柄刀。」 「一柄握在别人手里的刀,由不得他想怎麽做。」 什麽? 闻言,房遗直脸色骤变,脱口而出:「阿耶的意思是....」 「高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畔东宫,东宫岂能让她如此逍遥自在。」 「陛下偏心,可天下人心浩浩荡荡,太子能够将东宫一切交予太子妃处理,太子妃又当真是好相与之人?」 「或许此前高阳公主对东宫的敌意只是来自于你二弟亲近魏王,可现在,那全是因为嫉妒和贪欲。」 「四海商行背后站着的便是东宫,有江陵郡主丶襄城公主丶南平公主丶遂安公主丶豫章公主丶长乐公主丶城阳公主,就连晋阳公主丶新城公主都有一份。」 「高阳公主深受陛下宠爱,自以为身份尊贵,却被排斥在外,如何能忍?」 房玄龄坦然开口:「魏微此举无非是为了卖好东宫,他的长子魏叔玉如今还不到弱冠之龄。」 「原来是这样!』 房遗直茅塞顿开.恍然大悟。 「只是可惜了俊儿。」 想到自己的次子,卢氏心中充满了不舍和疼惜。 「路是他自己选的,怨不得任何人。」 房玄龄抱着卢氏,轻声安抚道。 「二弟!」 房遗直同样心中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