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干得?」 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李世民低沉的声音在两仪殿传荡。 「禀陛下,末将不知。」 百骑司正李君羡摇了摇头。 「好,好啊。」 「就连朕的人都不知道谁动的手。」 「那是不是哪一天,这些人摸到朕的身边,你也不知。」 轰隆! 一言落下,满殿皆寂。 「末将不敢。」 李君羡连忙把头低下,心中同样苦涩不已。 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百骑找了一夜都没找出东厂的踪影,哪里知道是谁? 就算所有的矛头指向东宫,可没有证据,谁又能说是太子做的呢? 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是太子动手,那整个天下还不得炸了锅,储位之争自古有之,血腥残酷无法言喻,可五姓七望之首的博陵崔氏,曾经的主脉全部覆灭,这就不一样了。 「崔仁师呢?」 李世民面色阴沉的问道。 「禀陛下。」 「崔大人安然无恙。」 李君羡立即回道。 「好一个安然无恙。」 「安平房三百二十四口人全都死了,就活了他一个。」 「这是在做什麽?无非是告诉天下人,站在青雀那边是什麽结果,崔仁师是一个活着的证明。」 「朕终究还是小瞧了他,他做事如此滴水不漏,睚眦必报,究竟像了谁!」 怒极之下,李世民的咆哮声不断响彻整个两仪殿。 下首的李君羡哪里敢多说什麽,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这些话,他有命听吗。 「阿耶。」 就在这时,一道柔弱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打断了李世民的咆哮。 「参见晋阳公主。」 眼尖的李君羡一眼就看清了来人,连忙高声行礼。 一名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出现在了两仪殿,外罩轻透纱罗短衫,裙摆垂坠如云,金线刺绣的图案随步履若隐若现,一头秀发挽起飞仙髻,钗上垂珠轻颤,鬓角有珍珠流苏掩面,额间贴有金箔花钿。 清瘦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亮有神,大约11丶2岁,神情有些病恹恹的,看上去弱不胜衣,似乎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兕子。」 「阿耶将你吵醒了吗?」 「是阿耶不好。」 原本暴怒如狮子般的李世民一见晋阳公主李明达,立马露出了慈爱的表情,温声细语道。 「阿耶是在生大兄的气吗。」 晋阳公主李明达心思聪颖,樱桃小嘴微张,开口问了声。 「哼。」 「除了高明,还能有谁。」 「朕这个皇帝还没有他一个太子做的舒服,简直是为所欲为,毫无顾忌。」 提起李承乾,李世民气不打一处来,眼睛都冒着火光。 自贞观十年起,太子李承乾彷佛一下子从储君变成了他的眼中钉丶肉中刺,哪哪看着都不满意。 可就算是这样,李世民也不曾想过废太子,更换东宫属官,时不时的将李承乾叫到太极宫训斥,这本就是希望李承乾可以改过自新,成为一个合格的接班人。 谁能料到李承乾撂挑子了,上一次在东宫杀了他派去的御前内侍,连带着清理的了东宫的一百多人,直到现在,百骑对东宫都是两眼一抹黑。 这一次,博陵崔氏安平房三百二十四口人都死在了扬州,明眼人谁看不出这是李承乾做的『好事』。 堂堂太子睚眦必报,这让天下人该如何看他?山东士族,五姓七望哪个能容忍得了如此噩耗。 「阿耶。」 「你能不能不要生大兄的气。」 「大兄对我们都很好,时常遣人送些吃食丶玩物进宫。」 「母后祭日那天,我看见他哭了,他应该心里也很苦。」 晋阳公主李明达皱着小脸,眼巴巴的看着李世民。 「高明,他...」 李世民听到李承乾在长孙皇后祭日那天哭了,心中一紧,很不是滋味。 「阿耶。」 又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殿外传来,还伴随着内侍的紧张呼喊:「公主,您慢些。」 一名7丶8岁的少女,穿着粉色襦裙,梳垂挂髻,婴儿肥的小脸上还有两个酒窝,一双眼睛亮晶晶,扑棱着小短腿朝着李世民跑去。 「诶。」 李世民脸上那慈父般的笑容再度浮现,两只手一捞,将新城公主抱在怀中。 在他的一众子嗣中,只有晋阳公主李明达丶晋王李治丶新城公主亲自养在膝下,尤其是新城公主,出生仅2岁,生母长孙皇后去世,一直养在了太极宫,受尽宠爱。 「阿耶。」 「肚肚饿了。」 新城公主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新城饿了呀。」 「来人,快,传膳。」 李世民连忙招呼着殿内伺候的内侍,吩咐道。 「是。」 内侍匆匆离去,而后,一些精美的膳食相继呈入两仪殿。 见状,李君羡识趣的离开了两仪殿,恰逢清晨一缕清风吹过,他浑身一颤,这才发现自己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了。 .............. 辰时五刻,魏王府。 睡眼朦胧的李泰停着个大肚子来到了正殿,迎接他的长史杜楚客丶黄门侍郎刘洎丶司马苏勖丶银青光禄大夫韦挺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 「诸位一大早将本王叫起来。」 「这是怎麽了?」 环视几人,李泰的大饼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魏王殿下。」 「扬州刺史来报,昨夜,博陵崔氏三百二十四口全部被杀。」 长史杜楚客沉声汇报导。 『什麽?』 闻言,李泰脸色大变,不禁破音:「他怎麽敢?!」 「魏王慎言。」 银青光禄大夫韦挺急忙喝止住了李泰。 别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一切是太子所为,就算有证据,他也是太子,储君,皇帝没有发话,任何人都不能将这个罪名扣在李承乾头上,这是天家威严。 「殿下。」 「崔先生没有事。」 司马苏勖补充了句。 随即,黄门侍郎刘洎附和道:「韦大人所言极是,此事已然明晰,无非是太子想要警告我们。」 「最近一段时间,魏王府的动静确实太大了,引人注意。」 「陛下已经对我们的所作所为有所不满,咸阳郡王就是最好的证明。」 「魏王殿下,恕臣斗胆谏言,现如今,我们应该沉寂下来。」 「咕噜!」 李泰坐在胡床上,端起茶盏大口大口的饮,试图压制住心中的不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