姹女与姬倾容 姬倾容自记事起便知道,这个漂亮的大姐姐是他的娘子。 可能他在襁褓中时,他便已经见过她了。 他的名字也是她取的,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你不需要在意你姓什么,只需要记得你叫倾容。” “我叫姹女,是你的妻子。” 幼时他不懂,十分喜欢姹女。 可是长大成人之后,他便明白。 没有人生来就有妻子的,也没有女子会从一个人的襁褓就开始爱他。 姬倾容大概明白了,她是别人的妻子,或者说,她曾经是他的妻子。 他不愿再见她,也固执地让她必须连名带姓地喊他“姬倾容”。 即使如此,他依然无法感到满足。 曾有一年,他触及她的逆鳞。 他要求父亲为他改名,他不要再叫倾容了。 名字不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他的人生也不是他的。 他是一个名叫“倾容”的灵魂的容器。 他是这样认为的。 姹女大怒,险些抽了御鬼宗全宗的魂魄做鬼仆。 姬倾容觉得讽刺:“你既然想要这个灵魂,那便拿去好了。这一世的我不合你的心意,你便拿着这个灵魂,再次将之转世,一直转世到,你满意为止。” 那一日姹女是怎么想的呢?他不清楚。 他只知道,姹女五指呈爪,罩在他的头顶,却迟迟没有将她心爱的灵魂,抽离这个令她生厌的躯壳。 他以为,她动容了,终于不再执着于“倾容”,而是开始正视他姬倾容这个人了。 可他想错了。 自那一次纠葛之后,姹女足有百年没有再见过他。 自她绝情转身,去往他无法触及的鬼域姹女殿后。 姬倾容觉得他这具不被喜欢的躯壳在那一刻也死了,可她深爱的灵魂却还被禁锢于此,不得随她同去。 人死百年一轮回,妖死千年一轮回。 那一百年,姬倾容仿佛又经历了一次转世。 百年后再见到姹女,他权当自己重获新生,心境已全然不同。 彼时他只问了一句话: “我若化鬼,那我是姬倾容,还是倾容。” 姹女仿佛十分诧异,却还是解答了他的问题: “人若死后怨念不消,执念化鬼,只会保留一世的记忆。” 他笑了一声,连道三句好,拔剑就抹了脖子。 耳畔响起姹女惊惶的叫声。 这一百年,他早已想透彻了。 他爱她,若要和姹女结为夫妻,不能是倾容,必须是姬倾容。 也只能是姬倾容。 唯有灵魂化鬼,才能不再轮回,一世即灭。 他不要再被看作倾容,也不允许她再去等倾容的下一个转世。 他就是姬倾容,他要永远做姬倾容。 可惜醒来之时,他躺在御鬼宗自己的院子里。 很显然,他没死,姹女救了他。 姬倾容躺在床上,伤口早已看不见丝毫痕迹,却望着天花板不肯动弹。 姹女袅袅娜娜地走到他榻边,伸手颇为怜惜地抚着他的脸颊,叹气骂他:“你这个倔种,这是做什么?” 他甚至不知道她看的是谁,又是在对谁说话。 (请) 姹女与姬倾--gtgt容 视线挪向她的脸,他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是什么表情,只是问她: “你不信,我对你的执念能化鬼是吗?你别不信。” 喉头一哽,他又忍不住道:“便是不成,你再拿着他的灵魂,去转世便是。” 她冰凉的拇指轻轻抚了抚他的眼角,暗红的美眸如晶莹剔透的宝石,世间没有哪个女子能胜过此刻的她。 “好啊,那便与我一起做鬼吧。” 他没想到,她会答应: “你不要你的倾容了吗?” 姹女却笑出了泪花,双手都捧上了他的脸: “我化鬼已有千年,寻找你的转世也有十次。每一个我都告诉他,我是他的妻子。即使模样再与你相同,我却从没有觉得哪一个是你。回回令我大失所望,打道回府,等待下一次转世。” “唯有你,才是你。你一点也没有变,你就是失去了记忆的你。这副倔种模样,真是只有你才做得出来。” “无论你怎么钻牛角尖,我都要告诉你,我爱的不是倾容转世,而是你,只是你。” “你可以是倾容,也可以是姬倾容。我们的曾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也从不曾纠结,也不需要你记起。 你只想留着姬倾容的记忆,只想以姬倾容的身份做我的夫君,我完全同意。 我要的只是你,不是任何一个转世。” 他当时已经完全愣住了,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她说服。 只是愣愣地反驳道:“那你还救我做什么?” 姹女捧着他的脸越凑越近:“蠢货,死后百年,浑浑噩噩,飘无定所。一朝化鬼,即刻为执念所控,未了却,便不得安宁,算什么好办法。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什么办法?”他问。 她笑得魅惑无边:“以我千年肉身鬼修的修为,渐渐渡你三成。百年之后,你肉身虚耗干净,即刻成鬼。无所求,无所困,如何?”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心头咚咚一阵狂跳:“此法,当何为?” 她倾身而下,如墨的长发铺了他半身,冰凉的吻覆上他微颤的唇: “借,鱼水之欢。” 而姹女也与他的父亲,达成了默契的交易。 他归她,而她可保御鬼宗千年繁荣。 此后许多年,姬倾容的心情一日赛一日的澎湃,大概没有人会如他这般期盼死亡的降临。 自那时起,天资卓绝的少宗主渐渐衰败,修为再无寸进。直到如今,成了一个一步三晃的病秧子。 “你是何人!” 应天冀惊疑不定的吼声,打断了姬倾容对往昔的追忆。 姹女咯咯一笑:“稀奇,你也一把年纪了,竟不认得我?你从哪个州来的?” 此一出,应天冀就知道不好了。 果然,归墟和不丹两个老不死,闻着味儿就来了! 跃上演武场,身形隐入黑雾之中。 两个老头看他的目光与先前完全不同,而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探究和怀疑: “应宗主,不认得小辈自是有你的高手风范,可连十殿之一,姹女鬼君的朱面龙骨伞都不认得,这可就说不过去了吧?” 似是想起什么,归墟先祖双目一凛。 “让老夫猜一猜,宗主该不会是来自苍州吧?”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