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冷风卷着雨丝,从敞开的门洞灌进来。
仿佛刚才那个红衣女人的身影,只是光线明灭下的幻觉。
“客官……您……您怎么了?”老板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端着那碗浑浊的药茶,站在桌子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空地,脸色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蜡黄浮肿。
我死死盯着门口那片空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幻觉!油纸伞的嗡鸣,黑符的刺痛,都无比真实!
这鬼客栈!
“没什么。”我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冰冷,“风大,眼花了。给我钥匙,我要房间。”
老板娘看着我冰冷的眼神,嘴唇嗫嚅了一下,似乎还想劝我喝那碗药茶,但最终还是没敢再开口。她从油腻的围裙口袋里摸出一把黄铜的、锈迹斑斑的老式钥匙,递给我,指了指堂屋一侧黑黢黢的楼梯口:“楼上……左……左手第一间。”
我一把抓过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带着铁锈的腥气。不再理会老板娘那闪烁不定的眼神,抱着油纸伞,拖着那条麻木冰冷的腿,一步一步,踏上了那狭窄、陡峭、散发着浓烈霉味的木质楼梯。
楼梯板在我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仿佛随时会断裂。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朽烂的棺材板上。
终于挪到二楼。走廊狭窄昏暗,只有尽头一扇破窗户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一股更浓烈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扑面而来。
左手第一间。门板斑驳,糊着发黄的旧报纸。钥匙插进同样锈蚀的锁孔,费了好大劲才拧开。
吱呀——
一股更加浓烈、几乎令人窒息的霉味和灰尘气息,混合着某种……淡淡的、类似陈旧木料和……头发烧焦的味道,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我推开门。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光板木板床,上面铺着一层薄薄的、颜色发黑、散发着霉味的稻草。一张三条腿的破桌子靠在墙角,第四条腿用几块破砖头垫着。墙壁上糊的报纸早已发黄剥落,露出里面黑乎乎的泥墙。一扇小小的、糊着油纸的破窗户紧闭着,透不进多少光。
整个房间死寂、冰冷、散发着陈腐的气息。
我反手关上吱呀作响的破门,插上那根同样锈迹斑斑的门闩。背靠着冰冷的门板,长长地、颤抖地呼出一口带着霉味的浊气。
怀里的油纸伞似乎也安静了下来,只是伞骨依旧冰凉坚硬。
我拖着腿,走到那张光板床前。实在太累了,顾不上脏,也顾不上那股怪味,把油纸伞小心地放在床头,然后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重重地摔倒在铺着霉烂稻草的硬板床上。
冰冷的木板硌着生疼的骨头,霉味直往鼻子里钻。但身体接触到“床”的瞬间,那积压已久的疲惫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将仅存的意识淹没。
眼皮重得如同千斤闸,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不知睡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也许是很久。
迷迷糊糊中,感觉头皮有点发痒。像是有什么细小的东西在爬。
太累了,不想动。
痒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像是有无数只细小的蚂蚁在头皮上啃噬、爬行。
我烦躁地伸手去抓——
入手一片滑腻!冰凉!
不是头发!是……是某种粘稠冰冷的液体?!还有……细碎的、粉末状的东西?!
我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漆黑。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暴雨的哗哗声,和屋顶某个角落漏雨滴落在破盆里的滴答声。
头皮上那滑腻冰冷的触感和密集的痒感,无比清晰!
我颤抖着伸出手,再次摸向头顶——
入手依旧是滑腻冰冷的触感!像是摸到了某种粘稠的浆糊!而在这浆糊里,混杂着大量细碎的、粉末状的……碎屑?
一股浓烈的、刺鼻的……焦糊味,混杂着……头发烧焦的蛋白质臭味……猛地钻进鼻腔!
鬼剃头?!
一个冰冷到极点的词,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的脑海!
我猛地坐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顾不上左腿的麻木和全身的酸痛,我连滚爬爬地扑到床头,一把抓起那把冰凉的油纸伞!伞骨入手,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定感。
黑暗中,我摸索着,将伞尖……不,是将伞柄末端那粗糙冰凉的竹节,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的头顶……触去!
冰凉的伞柄末端,轻轻抵在了头顶那滑腻冰冷的区域。
滋……
一声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灼烧声,仿佛直接响在灵魂深处!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如同无数根冰冷钢针同时刺入头皮的剧痛,猛地爆发开来!
“呃啊——!”我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身体剧烈地颤抖!
但就在这剧痛爆发的瞬间,那头皮上密集的、令人发狂的痒感,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怀里的油纸伞,伞骨深处,那沉寂已久的嗡鸣声,极其微弱地……再次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