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严声似冷雪,暖意藏心底
是日风雪渐止,却未放晴,问雪阁仍笼於银白之中。
一整日修行下来,沈长昀全身筋骨如灌铅般沉重。他今日练的是「破云三式」中的断势转身——此式需以气引剑,旋身如风,最忌肢T拖沓。明明昨日才得师尊指点,今日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气与身势融为一T,强行练习下来,几度气息不畅,终至筋脉僵痛、虎口隐隐作麻。
他未言声,只默默收剑、盘膝歇息於廊下。额上薄汗未乾,心中却自觉无地自容。明知修为不足,却仍想与师尊走得更近,这份急於求成的心意,或许早已为师尊所见。
就在此时,一道沉稳声音自身後传来,略带关切:
「今日练得过猛了些。」
他一惊,转首便见一名青年立於阶下。
那人一身深青剑袍,身形挺拔,眉宇虽不似凌霄晏那般冷峻,却自有一GU稳重内敛之气。剑眉入鬓,唇边带着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阅人无数後依旧能保持清明的长兄。
正是玉衡宗剑堂首席——殷琮,亦是师尊凌霄晏之师弟。
沈长昀慌忙起身行礼:「见过殷师叔。」
殷琮摆摆手,神sE宽和:「不必多礼。我方才自後山回转,远远便见你连练十余式,脚步浮沉、腕骨颤动,是为何事急成此状?」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语气不重,却一下说中关键。
沈长昀微垂着头,半晌才道:「弟子……想早些练成,免师尊失望。」
这话一出口,竟觉脸上微热。他知这理由不够光明正大,却又的确是心中实语。
殷琮闻言,并未责备,只是走近几步,半蹲下来,随手在雪地上划出一道弧线。
「剑之一道,不在急进。你看,这道弧若直线过疾,易裂。唯有缓转而稳,方能圆满其势。」
他顿了顿,又道:「破云三式虽为基础剑势变式之一,实则蕴有YyAn轮转之理。你如今筋骨尚未锻至极致,若强行运转,非但难以成式,反易伤T。倒不如——」
他语音未落,一道声音自高处传来,冷静如霜。
「不可揠苗助长。」
两人齐然一震,抬首望去。
凌霄晏立於回廊尽头,不知何时现身。白衣掩於Y影之中,气质如远山霁雪,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却带着几分不可质疑的威慑。
「他筋骨未稳,气息紊杂,修不得捷径。」他缓步走来,语声不疾不徐,却字字如击石有声,「你身为剑堂首席,应知此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殷琮一时语塞,旋即起身抱拳,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
凌霄晏未再言语,只垂眸望向沈长昀。目光无波,像是在看一方残雪,既无喜悦,亦无责怪。
「你太急了。」
语毕,他转身离去,未再停留一瞬。
沈长昀立於原地,只觉脸上烧得发烫。
殷琮拍拍他肩膀,笑了笑:「别往心里去。你师尊一向如此,责言冷重,却未曾真怒。他既肯说话,便是将你看入眼中了。」
沈长昀微怔,低声道:「弟子知错。」
他眼中掠过一丝自责,却也不知为何,心头却泛起一丝奇异的温意。凌霄晏言语虽冷,却分毫不偏。每一字都正中要害,拆得他无所遁形。可他明白,那并非为责难而责难。
若师尊真不在意,何必远远阻止?何必连修行方式都一语点破?
那句「不可揠苗助长」,b任何温言软语都来得直白——是在护他根基,是在替他阻一条错路。
他忽然想起入门那年,初试灵台凝息法时也曾yu取捷径,结果被气息反噬,咳血不止。当时凌霄晏未多言,只递来一张符箓与一壶灵汤,淡淡道:「修道如植根,不可急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他尚年幼,只觉那句话如训诫,今日回想,却如雪中松针,刺骨却坚韧,护住他一步步行来的路。
沈长昀握了握手中剑柄,虎口仍隐隐作痛,却b任何时候都更觉坚定。
「弟子会记住的。」
殷琮望着他微笑不语,转身离去。
待他身影渐远,沈长昀才缓缓坐回原处,取出一张自制疗气符贴於掌心,闭目凝神,任寒风吹散雪屑,落满肩头。
白雾深处,凌霄晏早已不见。可那句话、那个目光,仍萦绕不去。
——「不可揠苗助长。」
那不是责骂,是教诲。不是拒绝,是期许。
而他,必不愿辜负这样的期许——无论为的是修道,还是那人。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五|雪兽红梅落膝前,远树静立疑似梦
雪停已久,地面却仍覆着一层未化的薄霜,将整座问雪阁染上无声的洁白。
沈长昀独坐於练功场边的小石阶上,甫练过剑式,衣袍Sh重,气息未平。四周静极,连风声都不见。他握着一壶灵茶,尚未入口,只听见远处林间一阵低鸣,接着是雪地被撕开的声响。
「……白瞳?」
他微侧身,果见一道白影窜出林间,步履飞掠如电。那是银霜灵兽白瞳,师尊凌霄晏自北岭霜谷所救之兽,平日极为灵敏,通灵通X,却也极少如今日这般躁动。
只见白瞳四爪奔行,银毛沾雪,两眼如琉璃般幽亮。它原应在凌霄晏身侧,不知今日怎地独自冲来,奔至他身前竟不顾仪态地扑上台阶。
「喂,小声些,别乱跑……」
话未说完,白瞳已低头叼起一物,极轻极稳地将那物件放至他膝头。
是一枚红梅。
红得极YAn,如血点雪,五瓣微展,边缘处尚凝着未融的霜气,仿佛甫自枝头坠落,尚带着些许枝叶香。
他怔怔望着这枚梅花,手未伸,心却先动了一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白瞳蹲坐在一旁,银尾轻扫地面,仰头望着他,眼神之中竟有几分——促狭?期待?
「你是……哪里捡来的?」
他喃喃低语,语声未落,白瞳忽然一震,像是听见什麽声响,猛地转头看向後方林间。
沈长昀随牠目光望去——
雾气微淡,雪枝间,远远立着一道身影。
白衣胜雪,立於一株孤梅之下。
凌霄晏。
他的肩上落雪,未曾拂去,背脊如松,气息不动。衣袍之下,是冷玉般的气质,却在红梅映衬下添了一抹几乎不属於他身上的柔光。
那树梅,应是灵木异种,雪中开花,暗香浮动,花瓣极少掉落。那麽这一枚——
他再低头,看向膝上的红梅,心忽地一跳。
是从那棵树上落下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或者……是那人,许了白瞳?
那一瞬,他与白瞳对望。灵兽通X,无须言语,白瞳却像是懂他心思,低低「呜」了一声,轻推了推那枚红梅。
「……你为什麽要给我这个?」
他喃喃,声音轻得自己都几乎听不清。
雪雾中,那道白衣身影似是早已知晓白瞳所为,却未有半分阻止。也未有离开。
他就这样立在树下,看着这边。
无语。无表情。甚至,无风动衣。
却偏偏让沈长昀心口紧缩。
他明知师尊X冷,不问红尘,不入情愫;白瞳虽灵,却也非人心,岂会知他所思所感?这一枚红梅,或许只是巧合——雪中灵兽拾花,岂是何等稀罕之事?
可即便如此,他却仍忍不住抬手,极轻地捧起那花。
花瓣微冷,指腹一触,竟似有雪意渗入皮肤,连同掌心微热一并封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小心翼翼地将红梅收於袖中,眼神却久久不敢离开那一抹树下的白衣。
凌霄晏终未再靠近,也未转身离去,只静静立着,与白瞳四目相对一瞬,而後,踏雪离去。
步履无声,气息全无,如雪中留影,来时不惊尘,去时无足迹。
沈长昀望着那背影,心头微震。
这并非什麽惊天动地之举。那人甚至未言一语,未抬一指。但他心中却泛起千层波浪。
那人知白瞳会来,知牠会把那花给谁,也知自己会看见。
这不是情谊,更不是允诺——可这份不加阻止的默许,却b言语更深。
白瞳已趴在他身旁,尾巴环於掌下,微微呜鸣,似是等他下一句话。
沈长昀轻抚牠头顶,心绪却早已飘远。
那棵梅树开在林间高处,是问雪阁内最早绽放的一枝。他记得曾有一次夜里巡山,在那树下偶遇凌霄晏静坐,当时月华薄雪,梅影斜落於他肩上,白衣与花影交错成诗。他立在暗处不敢惊动,只静静看了片刻,便转身离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一幕,至今仍藏於心底。
如今,那树下之人,竟默许灵兽将一枚红梅送予他。无言之中,他读出了过多情绪,也知这或许是自己的妄念。
可情之一字,本就不问妄与真,只问动与否。
他动了心,便再也无法退回最初那份清白无知的敬仰。
他低声对白瞳说:「替我谢谢他……虽然他不会听你说话。」
白瞳低低哼了一声,像是在笑,也像是在应。
雪终於停了。
沈长昀站起身,捻着那枚红梅藏入怀中,转身进入练功场,脚步更沉、更稳——
但心,已再难如昔日那般无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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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风雪却未歇。
问雪阁上空盘旋着沉重的云层,雪粒如碎玉般从天际抛下,铺陈在长廊与瓦脊之上,积得厚厚一层。风在屋角呼啸,如野兽潜行,时而扑击窗纸,发出一阵一阵令人分神的低鸣。
沈长昀独坐於偏院书房。
他本是想趁夜静整理日间剑诀笔记,却不知何故,思绪始终如浮雪纷飞,无法凝聚。笔尖在纸上停留良久,只画出一道未竟的笔锋。
灯火如豆,微h光焰摇曳於书案边。他微微抬眼,望向窗侧。那扇用油纸糊就的窗户,因年代已久,纸缝处略显松软。风雪交加时,便时常被寒风掀起,发出嗤嗤的声音,如有人指甲轻扣窗骨,寒气随之窜入室中,带来一GU清冷。
他起身yu补,尚未迈出一步,却听得门扉无声而启。
一道身影悄然进入。
雪未入室,气未动尘。那人步履轻缓,身形修长,一袭素衣未沾半点雪痕。
——凌霄晏。
他并未说话,目光只略扫四周,随即走至窗前,衣袖一摆,指尖凝出一缕清亮的灵气,於窗纸边缘轻点数下。那扇窗便於瞬间稳固如初,风无法再入,雪无从再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长昀立於原地,心中一震。
他原以为师尊此刻应在主殿闭目修行,不料竟会出现在此处,且不发一语,便亲自替他补窗。他想开口致谢,却不知该从何言起。
凌霄晏转身之时,两人目光短暂交会。
那双眼,如寒潭覆雪,静而深,无风无波。沈长昀心口一跳,旋即低头,掩去神sE。
「风起雪重,窗易裂。」
凌霄晏终是开了口,语气平淡如昔,无喜无怒,只似陈述一则无关紧要的现象。
「弟子……谢师尊补窗。」
「你在此修习?」
「是。今日断式未稳,想趁夜再梳理一遍笔记。」
凌霄晏未再言语,只微点头,转身yu离。可行至门边时,似是察觉外头风势愈烈,忽而停步,又折回桌旁坐下。
「风势尚强,我暂留片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话说得极自然,却落在沈长昀耳中,宛如一声惊雷。
他从未与师尊共处一室如此之久,更遑论灯下对坐。往昔每逢授课或指点,皆於山巅剑台或宗门正堂,身旁皆有他人。如今仅二人,无旁观者,无传令弟子,无讲道经文,空气中竟有种难以言喻的静与压。
沈长昀战战兢兢地在对面坐下,不敢直视那人,只佯作低头翻书,实则余光不住偷瞥。
灯火将凌霄晏的侧影照得温柔起来。他脸部线条冷峻,轮廓极静,如古佛玉像,半明半暗之间,那双常年不起波澜的眼,竟闪过一缕柔光。
或许只是灯火错觉。他心想,却又无法自抑地想看得更清楚些。
凌霄晏似未察觉他的异样,手中翻着一本薄册,那是《幽影断式》修正篇,是他亲自批注给门下弟子的简诀。书页在他指间翻动极缓,每一页皆像拂雪而开,没有一丝声响,动作JiNg准至极,仿佛连气息都计算在内。
沈长昀忽觉有些痴然。
他在想,若这人并非高不可攀的师尊,而只是寻常修者,是否能更靠近一些?是否能问他曾在雪夜中想过何人,是否能将那枚红梅直接交到他手中,问一句:「你知我心否?」
他喉中发乾,舌根灼烫,竟莫名其妙地生出几分酸意与怯惧。
「你近日心浮,杂念未除。」凌霄晏忽然道。
沈长昀一惊,猛地坐直:「弟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非为责难。」凌霄晏轻声说,「念起之时,无需压制,观之,识之,自可化去。」
语气仍是冷清,却无先前的严苛,像是看透了他内心的波动,却未yu剖明,只yu指点一法,引他自解。
沈长昀几乎想问——
师尊可知,我这「杂念」为何?
可终究未问出口。
他垂首应声:「弟子,会记住的。」
凌霄晏未再多言,起身将书轻放回桌上。临出门前,他回望一眼,那眼神仍旧平淡,却在沈长昀心中投下一道光,落入湖心。
他离去後,室内灯火仍燃。风止雪静。
沈长昀缓缓靠近那扇被补过的窗,轻触灵气凝成的细痕,指尖一热。
那窗已不会再被风雪撕裂,却不知,他心中那道薄薄窗纸,是否也已被撩开,难以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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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雪犹未融。
问雪阁主殿之外,诸弟子早已列於院中,按资序各自对位,随晨钟修习入息心法。此为玉衡宗内门每日课程之一,分为四段导引、三式立息,为灵台之基,亦为身法之首。
沈长昀列於第四排,虽非首席,却因近年进境颇快,常被安排靠前,易得师长指点。
晨光微薄,天气清寒,雪片未落却满天浮光。凌霄晏立於阶上,一袭白衣无风自平,目光环视诸弟子,既不言语,也不需开口,仅一眼,众人便自肃然不动。
他一声轻啸,便有钟磬鸣应,课始。
沈长昀如往常般,调息、起式、转身、收势,一招一式不敢有丝毫懈怠。只是今日不知怎的,自开课起,他便觉心绪难静。明明寒风凛冽,额角却溢出些许热意,心口似有余悸未散。
昨夜灯下对坐,凌霄晏那一语不多、动作寡淡的模样,仍萦绕心头。他总觉那夜之後,一切有所不同,却又无从言明——师尊是否也察觉自己的异样?那一眼回望是否多停留了一瞬?那补窗之举是否……也是关怀?
他心乱如麻,却强压情绪,勉力跟上指法。
晨课结束时,凌霄晏依然立於原处,只目光略扫,低声道:「今日各自散去。」
弟子们行礼退场,步伐有序。沈长昀正yu随人流离去,却听背後一声:「沈长昀,留步。」
他一震,转身应道:「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心中一惊。向来晨课之後,师尊甚少单独召人——除非有错需指、或有偏颇需调。可今日自己虽心乱,动作未见紊乱,为何被单独留下?
他怀着不安转身走回,站定阶下。
凌霄晏未言,只一手抬起,指了指地面:「坐下。」
「……是。」
沈长昀依言盘膝而坐。那是入息调息的姿式,双膝齐地、脊背挺直,双掌自然覆於膝上。他虽姿势无误,却难掩心跳之快。
下一刻,他感到一缕熟悉的灵力从背後贴近。
凌霄晏未开口,却已行至他身後,一手极轻地落在他肩胛之间,另一手虚引其脊椎正中,自颈至腰,缓缓扶正。
那是一种极缓极稳的动作,无半点轻浮。却也因这贴近的距离,使得沈长昀心跳骤然升高。
他可以清晰地闻到师尊衣袖间飘来的气息——那是雪的气味,清凉而乾净,像是刚从山巅雾林中归来的风,带着微不可察的松脂香气与灵息余韵。这气息早已印入他心中,如今真正贴近,反令他几乎不敢呼x1。
「背直。肩放松。」
凌霄晏的声音低而稳,近在耳侧。语气不重,却带着绝对的掌控感。每一字落下,仿佛都能震入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