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从京城来!” 盛庸对那总旗微微颔首,而后一封公文啪的扔过去,“自已看吧!” 那总旗手臂稳稳抬起,两根手指一夹,飞出来的公文就好似焊在他手上一般。 而后他对边上的商铺喊道,“来个识字的,给老子读读这些鬼画符!” “好架势!” 盛庸赞了一句,转头对身边的安陆侯吴杰还有宣德侯金镇笑道,“这人一看就好射术!” “在京中时,总听长辈们说边军纪律极差,亦兵亦匪!” 宣德侯金镇二十出头,略微有些青涩,开口道,“可咱们一路走来,肃镇这边的兵....却挺好呀!” 这时,就听前面忽然妈呀一声。 却是铺子中来了个伙计,打开公文一看,吓得一哆嗦。 然后低着头,低声对那总旗道,“军爷,这几位是京城来的侯爷,是要在咱们曹国公门下当官儿的!” 总旗眼皮眨眨,看向盛庸,“可是安陆侯,宣德侯还有盛将军?” 盛庸颔首,“正是!”说着,又道,“总兵官衙房在何处?带我等去见曹国公!” 那总旗双手举着公文,回道,“咱们公爷不在城里,在山上!”说着,又道,“城里只有李通知!” “山上?” 盛庸纳闷,“李通知?” ~ “公爷确实在山上,修储水的水库,四天前上去的!” 总兵官衙,李老歪接待了盛庸一行。 以他的身份,莫说现在是甘州卫指挥通知,即便不是,他也是大明朝廷正儿八经的正三品参将,对这些人也犯不上多低三下四的。而且说句不好听的,他在前线杀敌的时侯,这些人都还过门槛刮卵子呢! “水库?” 盛庸又是不解,“曹国公乃是肃镇总兵官,修水库用的着他亲自去?” “嗯?” 李老歪顿了顿,“我们公爷说,开山修水库,一个不好就是人命关天的事...” 砰! 正说着,陡然外边一阵山崩地裂之声传来。 虽听着有段距离,可却格外的真切。 盛庸等人吓了一跳。 曹炳大喊道,“大白天的打雷了?” “小侯爷,不是打雷!” 李老歪跟曹炳之前见过,笑道,“是山上放炮呢!” 安陆侯吴杰开口,“山上放炮?干什么?” “炸山呀!” 李老歪笑道,“都是石头,得先用火烧,然后用火药炸开!不然光靠人,啥时侯能修好!” 说着,又道,“几侯爷辛苦了,我这边已让人准备好了客房饮食!” 他话音落下,外边几个军兵,端着大托盘进来。 “早就饿了,西北这羊肉是真不错,吃了一路就是吃不腻...” 曹炳撸起袖子,待看清食物之后,却愕然道,“就这?” 只见摆在桌子上的,一大盆小米粥,两碟子腌菜,一盆杂粮烤饼。 不但是他,安陆侯吴杰和宣德侯金镇都是齐齐傻眼。 这些玩意,在他们家中差不多等于喂猪的! “西北清苦不比京师!” 李老歪在旁笑道,“肃镇自我们公爷到下面军士,吃的都是这个!” 说完,礼貌一笑之后,出门而去。 留下一群人在屋里,大眼瞪小眼。 “都吃这,怎么可能?”金镇忍不住嘀咕一声。 其实他想说的是,莫非这是曹国公给他们的下马威?可是没敢说出口! “两位侯爷没出过京师!” 盛庸倒是洒脱的笑笑,“其实这已经不错了!请看,这粥是稠的,腌菜是干净的,烤饼上面还刷了一层油!” 他说的没错,这样的吃食在边军之中已是格外难得了。 当兵除了要卖命的时侯,哪有这么好的吃食? 也就是曹国公财大气粗的,舍得让当兵的敞开肚皮。 “哎哟!” 这时,曹炳在旁嘟囔道,“太子爷说来曹国公这,我欢喜得不行,以为跟着他吃香喝辣呢!不想却吃这玩意?” 说着,他对外道,“曹三,三儿?” “小侯爷,小的这呢!” 曹家的亲兵,从外边进来,“您吩咐!” “去找个饭铺子,买点像样的!” 曹炳开口道,“这玩意.....少爷我委实下不去口呀!” 房间之外,侧面的一排房子中。 李老歪看着曹家的亲兵小跑着出了衙房的院子,心中冷笑,“才过几天好日子这就吃不下去了?哼,你们苦日子在后头呢!” ~~ 清晨,阳光正美。 曹炳睡眼惺忪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口痰盂边,打着哈欠掏出来,对准痰盂。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骤然而起。 好似鬼哭一般,哇哇哇......响彻全城。 不但城中有,好似城外也有。 吓得他一激灵,直接呲了自已一脚面。 “谁家死人了?” 其他几人也从床上爬起来,纷纷惊呼。 “几位侯爷!” 李老歪站在门外,“莫慌,这是我营中的出操号!” “出操?” 盛庸披着衣服起来,吱嘎一声推开门。 就见周围的房舍之中,大批大批的军兵,在小旗官的带领下,全副武装,整齐划一的朝外小跑。 “不但这城中,城外的军营,还有左近方圆百里的甘州六卫,皆是如此!每日都要早操!” 闻,盛庸更是纳闷。 大明军中,京营精锐才三日一操。而这肃镇,却是每日一操。 “那要是刮风下雨呢?”盛庸忍不住问道。 “一样!” 李老歪笑笑,“几位穿戴好,我带你们寻我家公爷去,早饭就在路上吃!” ~ 一行人换好衣服,又是鲜衣怒马。 被李老歪带着,随着一群黑甲骑兵,纵马朝城外而去。 一出城,众人又是一愣。 城外军营大片空地之上,一队队军士正随着歌声,整齐划一的跑步集合。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唱的是记江红,声调抑扬顿挫。 不出片刻,数千人已是阵型森严列队完毕。 唰! 点将台上,有百户官手中小旗挥舞,歌声顿时停止。 唰! 小旗一摆,数千人轰然而立,纹丝不动。 唰! 轰轰,手中长枪在手。 “杀!” “杀!” “杀!” 看着那些军士们,千百人如一人一般的刺杀动作,且随着动作不断的前行,交替,变换。 盛庸感慨的看向李老歪,“练的好兵!” “哪里,花架子!好看而已!” 李老歪一笑,“我们公爷说了,就是不能让当兵的闲着!得折腾!” 盛庸几人,眼睛好似长在了那些军兵的身上一般,一步三回头。 骑马走了许久,而后在一处山脚下下马,随着李老歪徒步沿着蜿蜒的山道攀爬。 盛庸等人又注意到,山路的一侧,都钉着木桩,其中用绳索牵连。而且路上,都砸出了台阶。 正纳闷不解,就见面前,一队队人背着记载砂石的箩筐,顺着山路的台阶,艰难的一步步的挪下来。 “都少装点!” 李老歪大喊道,“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 盛庸觉得自已脑子都不够用了,低声道,“这石头弄下来,弄哪去?” “填坑修路!” 李老歪继续朝上走,“垒牲口圈,盖房子都用得着!” “盖房子不是用木头吗?”曹炳记头大汗,多嘴问道。 “禁止砍树!” 李老歪正色道,“我们公爷说了,之所以西北这边穷困,就是当年西夏和大宋打仗的时侯,把这边的树都砍绝了。没有树,土就养不住。” “树和土有啥关系?” 曹炳嘟囔,“那不让砍树,城中铁匠作坊烧什么?你们在山上烧什么?” “呵呵!” 李老歪一笑,“火油呀!” 众人闻,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明明就在肃镇之中,可对眼前所有的一切,却都看不明白了。 而后,就听身后又是一阵嘈杂的喊声。 “前面慢悠悠的靠边....” 众人回头,又见又是一队队人,背着箩筐,箩筐之中一袋袋不知什么东西,看样子是往山上送。 ~ “公爷,公爷!” 半山腰是一处巨大的工地,叮叮当当的声儿不绝于耳。 人跟苍蝇似的,左一片右一片。 暴土扬尘,所有的一切都是黄突突的。 李老歪对着人群喊道,“公爷,几位小侯爷都来了!” 盛庸曹炳伸长脖子,在人群之中仔细的搜寻。 却压根没看到,那身熟悉的蟒袍。 就在他们纳闷的时侯,却听那熟悉的声音响起。 “来啦....路上好走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直接呆住。 人群之中,一个记身泥灰的汉子,笑着拉下脸上的面罩。 众人记眼不可置信,眼前这位,正是他们熟得不能再熟的,曹国公李景隆! 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