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是神皇新历三十年。 神皇陛下,在位刚好三十载春秋。 可他仅用了十五年的时间,便为大乾扫清一切障碍,定下了盛世基调。 北边儿群魔无首,再难生乱。 南边儿更是局势稳定,南胜拜服,十余小国合为大衡,隐忍不敢发。 甚至,他是有史以来头一位,能将世俗皇权,凌驾于修行界之上的帝王。 十五年前,冬,神皇新历十五年。 神皇陛下以阴谋配着阳谋,心手相应。 结果一目了然。 夫子不发一言远走,道门前任掌教弃了百年道位,退身不问世事,佛子以为侥幸获胜,却被逼着再入佛门轮回。 天都,血流成河。 天下修者千万,无人再敢犯皇权。 虽说手段绝算不上清正光明。 但他很满意。 可神皇陛下,似是遭了天妒。 只得了三个丫头。 当朝的明王季云膝下有子。 不仅有子,还有富余弃掉一个。 季云能搂着儿子肩膀,讲起他当年在八千里邪魔域中大杀四方,吓得那些头生两角的怪物,心惊胆寒。 可我们的神皇陛下。 三十年霸业,说与谁人听? 梁亲王和徐亲王是两个闲散王爷。 他们有神皇陛下这样的兄弟,是不幸的。 万幸的是,神皇无子。 故而两位亲王想的就多了。 当爹的想的多,当儿子的,也自然就容易多想。 所以梁亲王世子李睦和徐亲王世子李建成,从很早就开始培养耳目心腹。 未雨绸缪。 今夜,李睦和李建成都没骑着独角狼兽。 毕竟人潮汹涌,若是无端冲撞百姓,反而显得他们骄横跋扈。 可就算没有狼兽,亲王世子又有谁人不识? 他们周围几丈远,压根儿没人敢靠近。 二位世子这会儿,一人骑了一匹白马,等在十八孔廊桥上,望着天河前边儿。 这处位置,其实是最为合适恰当的。 毕竟从桥上往下纵身一跳,只要不歪,准保就能落在船棚上。 但世子殿下有多金贵,他们自个儿比谁都清楚。 当然不会傻到真往下跳。 所以聋娘其实是多虑了。 桥上,有人为二位世子牵马。 一男一女。 为李睦牵着马的那个少年,是潜龙榜上第五,无暇手,麦子。 而李建成马前的那个少女,则是潜龙榜上第六,裙下刀,徐寄遥。 他们很出名的。 毕竟在潜龙榜上的排名,仅次于那麒麟儿季玄龙和三公主李沉鱼。 待会冲船的,自然也是他们两个。 这就很有趣。 骑在马上的李建成有些微胖,眼睛生的大而浑圆,眼白却太多,反而显得没什么神采。 此时,他接过徐寄遥递上来的折扇,唰的一声展开,说道:“睦哥,我听说今夜青仙楼的花船上,守着的可是那个最近风头正盛的季离,待会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李睦没看他。 却瞥了一眼徐寄遥。 他曾多次想将这美艳的裙下刀给招揽过来,不做门客,奉为上宾。 谁知徐寄遥只说了一句。 好马不配双鞍。 他不清楚自个儿这弟弟到底施了什么手段,能叫此等佳人甘心为奴为婢。 四转五转的修者他见得多,王府里也养了不少。 不过这些人这辈子,最高,也就能攀到这么高了。 若是没甚奇遇,再想往上走,难。 但在十五六岁这年纪,就能三转通四五脉的,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 不出二十年,少说也是半圣。 “风头正盛?” 李睦嗤笑一声说道:“玄龙是最近没甚闲工夫,不然你以为这季离还能如此逍遥?” 李睦很清楚季离与季玄龙的关系,所以对季离从来都是没甚好感的。 而李建成自然知晓,季玄龙与李睦交好,如亲兄弟一般。 他笑了笑,问道:“睦哥儿,听说这季离,从没进过哪家宗门修行,却仅一日间,就占了潜龙榜头名?” 李睦却反问:“怎么?你还有爱才之心?” “无主良才,非是不爱。” 李睦侧身,神色诚挚:“哥哥得劝你一句。” 李建成依旧笑容和善:“睦哥请说。” 李睦煞有介事的讲道:“这季离可是惹上了不小的祸事啊,强收了南胜公主当侍女先不论,陛下毕竟也没言语,可据说他还杀了道门五转长老,这就绝非小事了,你可要好好斟酌。” 李建成却故作震惊。 “睦哥,道门的五 ', ' ')(' 转长老一事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听你说来,此乃季离一人所为?” 李睦点头。 “是,起码道门的神言长老,是这么说的。” 李建成心有余悸。 “那还真是幸好有睦哥提醒儿,否则弟弟就要肇祸了。” 李睦轻笑道:“嗯,我也是为你着想,你知道便好。” 李睦心想,他最好不要信。 李建成心想,我信你的才怪。 世上的人儿也是真奇妙。 明明兄弟相称,却各怀心事。 站着牵马的麦子和徐寄遥对视了一眼。 麦子从小艰辛,讨饭为生。 后被梁亲王收留,养在王府,与李睦一同长大。 所以甭管他修为多高吧。 他都注定将是李睦世子手中的利剑。 至死无悔。 而徐寄遥却不一样。 她是世子的死士。 徐亲王曾将数十名死士一字排开,叫儿子任选四人。 可李建成一眼就相中了徐寄遥。 那时她还未上榜,也没长开,瞅着就是个极普通的小黑丫头。 但李建成坚持,只要她一个。 说是瞧着顺眼。 徐寄遥永远记着,当年那个牵起她小手就死活不放的惫懒世子。 而麦子看着徐寄遥。 眼神的意思是,李睦世子是明主,你来我这儿,绝不会错。 但徐寄遥看麦子的那一眼,意思却更简单些。 你没见过美人?老看我作甚? 二人其实都没读懂对方意图,所以谁都没言语。 这会儿的花船,离东城十八孔廊桥,还远着。 他们还得等上一会儿。 此时,季离衣衫微皱,立于船头。 问心无愧。 他刚刚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胡婉儿的耳鬓厮磨。 倒也非是他正人君子,志士仁人。 实在是岸边上,仙儿和刘治容跟的太紧。 他偏头一看。 仙儿清冷他早就习惯,可就连刘治容都是满面寒霜。 见他望过去,俩侍女当即怒目而视。 季离惊愕,忙与胡婉儿强行疏远。 心想的却是,下回出门还是该带陈圆圆,起码听话好管教。 这会儿,船篷里李师师抚动琴弦,胡婉儿弹奏琵琶。 南玲珑唱起了词。 她今日心伤,声音虽是温婉,听着唱出,却满是凄楚哀怨。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 “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 “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 “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寂寞凭高念远,向南楼,一声归雁。” “金钗斗草,青丝勒马,风流云散。” “罗绶分香,翠绡封泪,几多幽怨!” “正消魂又是,疏烟淡月,子规声断。” 季离听这怨曲,不免心烦意乱。 此时,岸边一黑衣公子,跨前三步。 季离眼熟。 应是曾在青仙楼门前,给他送过拜帖,后又讨回的一名世家子。 只见黑衣跃起,衣袂飘飘,掩住月色,欲从天而降。 季离轻笑。 正听唱曲儿听得烦躁,来的实在恰好。 于是长剑代棍,如意黑气随念起,行棍势,单手一挥。 一道漆黑棍气发出。 一下闷响。 一声惨叫。 水花四溅。 岸上众人拍手称快,鼓噪叫好。 多亏长剑带着剑鞘作棍,黑气毫无锋利可言,满是钝意。 黑衣世家子从水里冒头,只是脸上有明显棍痕,性命无忧。 本是打人不打脸。 可这世家子曾当众讨回拜帖,未给季离留下情面。 所以季离今日故意打脸,自有道理。 “换个词!” 季离击落一人,回首喊道:“这词听着太过矫情,换一首应景些的。” “好。”李师师一直看着船头的季离,最先应下。 “少主,都听您的。”胡婉儿媚声软语。 琴起,琵琶响。 闻声带了几许侠义柔肠。 南玲珑没回话,却也随着曲调开口。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煊赫大梁城。 ', ' ')('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閤下,白首太玄经。 季离动容。 直想执剑纵马,快意恩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