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役的事就像是一座大山,压的夫妻二人喘不过来气。 这几日,沈元一直期盼着卦象给出提示,甚至都想过消耗寿元来问卦,看看自家孩子去服兵役之后会不会有什麽危险。 然这个想法刚冒出,识海内的龟甲上就冒出了一段猩红的文字。 【推演此事需消耗寿元一百一十三载】 恐怖的代价让他不得不打消心中的想法。 一百一十多年的寿命,这简直就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沈元的心中隐约有了一种猜测,儿子此次服兵役或许不会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死在战场上。 毕竟如果只是一个死亡的结局,龟甲大概率不会需要这麽的寿元。 这麽多年,他也大致摸清楚了龟甲的门道,变数越大,牵扯到的层次越高,需要付出的代价就越大。 如此来看,让儿子去从军,难道还有其他的机缘? 怀揣着忐忑之心等了半个月,村中里正杨长林终是敲响了铜磬。 黎庶们听到铜磬声,纷纷聚集到杨长林门前的广场,一个个脸上满是好奇。 如今也不到缴税的时候,铜磬怎麽突然敲响了? 沈元和儿子沈文煋赶来时,赵栓正踮着脚,仰头朝前方看去。 「赵伯。」沈文煋喊了一声,赵栓回过头,笑呵呵的朝胸口给了他一拳:「臭小子,又长高了。」 「阿元,你说里正这个时候召集大夥来,会有啥事?」 赵栓没有他的消息灵通,自然还不知道「兵役」的事情。 「怕是上面又下什麽政策了吧。」沈元也没有明说。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高台上,杨长林就敲响了铜锣。 「都安静一下,上吏有要事宣布!」 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一名身穿皮铠的壮硕士卒便跨步向前,手中举着一卷澄黄色卷轴。 「遵陛下令,即日起,开始募兵。」 「凡我大虞黎庶,三丁抽一,五丁抽二,年满十四丶未及不惑者皆有兵役!」 「府衙有鱼鳞册为证,奉劝尔等,莫要想着逃役,否则重罚!」 士卒的话说完,下方的黎庶们都懵了! 他们之中,除了一些老人,很多人别说兵役,就连更役都没有服过,这突如其来的皇命让他们感到恐慌。 「兵役啊……朝廷怕是又要打仗咯……」 有村中老人听说是兵役,顿时摇头叹息。 「战事一起,不知道又有多少儿郎要埋骨沙场,可惜了这些孩子们……」 一名独臂老者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熟悉的面孔。 几十年的太平,老天爷也赏脸,连年丰收,金柳村的人口增长了许多。 但一场战争下来,这些后辈们又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听着村民们的议论,高台上的士卒有些不耐烦喝道:「都他娘的闭嘴!」 「下个月月初之前,尔等有兵役在身的,都自觉赶到县尉府衙,逾期不到者,按逃役论处!」 几名士卒走了,似乎还要赶往下一个村落来宣布这件事。 村中黎庶们见此,都围到里正杨长林跟前吵嚷着。 杨长林苦笑着解释:「这是皇命,老朽也做不了主,诸位,还是赶紧回去准备吧。」 村民们无奈,只能慢慢散去。 傍晚时分,赵栓敲响了沈元家的院门。 一见面,沈元就看到他满面的愁容,赵栓有两个儿子,老大赵金虎已经成家,刚有了一个儿子,老二如今刚满十岁。 按照律令,他自己未满不惑,大儿子赵金虎已经过了十四,两人都有兵役。 三丁抽一,父子二人是必须要有一个去服兵役的。 「阿元,你们家该怎麽办?」 赵栓随口问了一句。 沈元一家,男丁总共四人,但三兄弟都没满十四,此次兵役怕是只有他自己去了。 两家关系不错,赵栓自然是有些担忧。 「赵伯,我替阿爹去服兵役。」一旁正在练武的沈文煋笑着开口。 「你?」赵栓眉头微皱,看向沈元。 沈元淡笑:「臭小子想去历练一下,就随他去吧。」 如今徵兵的命令已经下达,这件事也容不得多想了,他准备下午就带沈文煋到镇上去,让黄云萧帮忙,尽快把儿子安排到张斌身边。 「也是……」 赵栓有些羡慕道:「石头这小子虽然年龄小,但毕竟有武艺在身,又比较懂事。」 「唉……」 两人闲聊一会后,赵栓便起身离开了。 晚上时,院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来的是一名身材壮硕如牛的青年。 「金虎哥?」沈文煋打开门,见来人正是赵栓的大儿子赵金虎,连忙将其请了进来。 「元叔,婶子。」 赵金虎走进院中,笑呵呵的对沈元和胡玉芬打了声招呼。 「我来找石头的。」 赵金虎坐下后,看向沈文煋。 「金虎,吃饭了吗?」胡玉芬开口道:「婶子给你盛碗饭去。」 「吃罢了,婶子不用忙活。」赵金虎连忙起身阻止,随后看向沈文煋道:「我听说你要替元叔去服役?」 沈文煋点了点头。 赵金虎沉吟片刻支吾道:「阿爹年龄大了,若是去服兵役,恐怕很难活着回来。」 「石头,哥知道你这些年练武很强,有件事想求你。」 沈文煋没有说话,微微瞥了一眼父亲。 沈元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是自顾的帮胡玉芬收拾桌上的碗碟。 「金虎哥先说说看。」 赵金虎搓了搓手叹息道:「我也有意替阿爹服役,但……但你知道,你嫂子她刚生了娃,孩子不能从小就没了爹。」 「此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办法给哥谋一个不用上前线的好差事,至少能保住命。」 沈文煋犹豫了。 赵金虎当初也曾在镇上武馆学过几年武,但因为没有吃过药膳,只是学了一些把式,连后天境界都没突破。 蛮族善战,他自己能否保全性命都难说,如何答应帮助对方? 「嘿……」 看着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赵金虎乾笑了一声:「是哥哥的要求高了。」 「这样吧,你能不能想办法让咱兄弟分到一起,到时候互相也有个照应。」 「该打点的钱我出!」 战事残酷,他虽然不知道沈文煋现在是什麽境界,但却听弟弟说,沈文煋现在已经是武馆的师傅了,两人若是能分到一起,凭藉两家的关系,在战场上,至少会多一些活下来的机会。 分到一起? 沈文煋想了想,觉得此事不难。 黄云萧是安阳县县尉,整个安阳县的兵役都是由他来安排,到时跟他说一声,让他把赵金虎也分到张斌麾下应该不成问题。 「金虎哥,这事儿我先问问,若是成了会告诉你。」 赵金虎连忙抱拳:「好好!那就拜托了,这次若是能活着回来,哥哥请你喝酒!」 送走了赵金虎,沈文煋来到父亲面前道:「阿爹,我是不是做错了?」 沈元沉思片刻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以咱们和你赵伯家的关系,帮他们没错,但日后一定要注意,升米恩,斗米仇,有时候帮人也要量力而行。」 前世有一个着名的心理学悖论叫——受助者恶意论。 这些处事的道理,必须要让孩子们都了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