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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范冲(1 / 2)

('册子里密密麻麻用端正的小楷写满了人名,每一个人名的下方甚至详细注释着此人的为人脾性,偏好以及身份职位。

一些名字后方画上了圈,有一些却又将圈划去,重新涂了一个叉。

甚至就连前几日因赵构廷议发怒,被殃及罢官免职的官员也做了备注。

赵瑗怔在了原地,过了半晌,才看向一旁的范冲。

“老师,这东西是?”

“这是老夫曾经治学时记下的学生名册。”

见赵瑗还在发呆,范冲笑骂一声,怪道:

“怎么?莫非你以为老夫在入宫教你和润夫之前,就没收过其他学生?老夫教的这些学生,一个个的本事可不比你赵元永差,有些人心中清明,行路笔直,老夫便在上面画了圈,有些则在路上丢了本心,踏错了歧途,老夫就给他画上了一个叉,到头来这册子里的名字还是被我的叉叉占了大半。”

这册子几乎涵盖了南宋大大小小各处职位的官员人脉,其价值已经远胜过千金,可却也藏着范冲的一辈子,赵瑗只觉得拿在手上有些烫手。

“老师,这册子太过贵重,你就这样交给学生,若是...”

范冲眼睛一瞪,骂道:

“呸,你小子若是还要在老子面前装着明白揣糊涂,我就拿戒尺给你屁股重新打开花!别当老夫不知道你心里其实乐开了花!老夫在这册子上写写画画了半年,还能看不懂你在想什么?”

范冲见赵瑗噤了声,原本拔高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你和润夫是老夫最费心力教的两个学生,你原本纯良顺直有余却缺了果敢,人前总是过于畏怯憷懦,润夫那小子比你年小,他倒是和你相反,处事大胆却少了顾忌,老夫虽觉得你日后能成一位贤君,可却还是救不了这残缺的大宋,结果再好也就只能守着这残破山河苟延残喘罢了。”

赵瑗听着范冲对自己看似褒奖,却言辞犀利甚至有些刻薄的点评,没有反驳。

记了一辈子名录的范冲并没有看错,历史上的宋孝宗绝对是南宋诸帝中唯一欲有作为的君主,他性格仁善,爱民如子,即位之初更是满怀雄心的平反岳飞,发动隆兴北伐,试图恢复故土,洗雪国耻。

更是整顿吏治,裁汰冗官,赈济百姓,南宋在他的手上难得的出现了安定局面,更被后世史家称作“乾淳之治”。

可北伐的惨败,南宋难以根治的***,以及赵构那如同泥潭般的权利掣肘,也使得他的雄心再难存进。

宋孝宗或许是一名贤主,却的的确确无法成为能够彻底改变南宋命运的人。

在他看来,南宋需要的不是守成贤君,而是一个能扶楼厦之将倾,挽狂澜于即倒的枭主。

虽然赵瑗作为后来者,颇为赞同范冲的看法,不过范冲说的这些话,若是被有心人传扬出去,那就是大逆不道的祸乱之言。

尤其是在秦桧遇刺这样的风口浪尖上,实在是太过激进了一些。

所以赵瑗只能假模假样的劝道:

“老师,时局动乱,小心慎言。”

却没曾想,被范冲喷了满脸的口水。

“慎言个屁,莫非你还会给老夫卖了不成?老夫能看走眼你一次,还能看走眼第二次?”

之前看走眼过?

赵瑗一呆,便明白了范冲指的是看走眼了什么。

他很想告诉这位老人,他其实并没有看走眼,只是因为原本的赵瑗不在了,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虽是同一具身体,却是完全不同的灵魂。

但他不能说,只能眨眨眼,佯装无辜道:

“老师,学生哪里能让您看走眼。”

范冲瞪了赵瑗许久,才摆手道:

“罢了,你小子就这样继续藏着倒也不算坏事,如今那位虽折了一爪,却还在壮年,根基深厚,你而才出宫建府,尚还未有根基,是该继续藏拙,在渊的潜龙总要打磨好尖牙,等到风云际会时再出世也不迟。”

老师和学生都是极为聪明的人,老师将话说在明面上,是因为他一生见了太多风雨飘摇,如今已不畏风雨。

不是真学生的学生将话藏着说,是因为他在狂风暴雨中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但就算是赵瑗自诩处事如何小心谨慎,范冲今日也足以让他心里有一丝松动。

所以他还是没有忍住,像学生请教一样开口问道:

“那老师可知何时才是风云际会的时候呢?”

范冲的眼睛亮了起来,就好像他今日前来就是为了等这句话一样。

他看着赵瑗一字一句的说道:

“只要那条潜龙做好了被雷劈得遍体鳞伤,也能护住渊中游鱼的准备时,那龙说何时,就是何时。”

范冲离开建国公府的时候,已经快要到了半夜。

这位历经南北宋朝飘摇风雨的老人步伐走得很轻快。

赵瑗亲自将他送到了国公府门口,临上马车前,老人突然拽过赵瑗低声说道:

“民心救不了必死之人,但人心可以,那本名册里可以用的不只是那些被画了圈的人,有些时候小人比正人更好用,就比如今天被你吓跑那位。”

范冲说罢,也不等赵瑗回话,便上了马车,一阵催促声中,马车在赵瑗的视野里扬长而去。

赵瑗在府外又站了一会儿,才被跟在身后不远的茴香强行将自己搀扶回了屋里。

范冲的马车上,侍奉了范冲大半辈子的马车夫听到车厢内传来的轻哼,那是今早大人在坊市吃面时,路过孩童们唱的歌谣。

因为这首歌谣,连续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老大人连数十年如一日,不论风吹雨打都要吃上一碗的碱水面都没吃完,匆匆忙忙赶回了家,又匆匆忙忙赶到了建国公府上,甚至连今日书孰的课都没有去上。

车夫隔着马车对车厢内的范冲笑道:

“看来老爷心情总算好了,今晚我家那婆娘煎的安眠汤怕是白煎了。”

车厢里传来范冲的声音。

“心情好?你是不知道,老子险些没在建国公府里给人气死!”

车夫笑得更大声了。

“哈哈,这年头还能让老爷生气的人可不容易找,要有机会我老崔倒想见见这建国公究竟有什么能耐。”

“哼,那臭小子能耐可比我教他那会儿大多了,要不是那姓秦的被人弄死,加上李家女娃娃带回来的消息,我都想不到这小子藏得这么深。”

“藏得深才好,这年头只有藏得深的人才能做得成事,老爷你前些日子不还骂岳将军木头脑袋,要是朝堂上的本事能有他打战的一半厉害,都不至于被人弄进大理寺吃发霉的烂饼子,说来也气,岳将军怎么就真回来了!他看不出那是催命符吗?”

“他不是看不出来,鹏举就是看得太明白了,才必须得回来。”

“为什么,莫非金人还真能打赢岳将军?”

“因为坐江山的人不敢赢,也不想赢,那他岳鹏举本事再大,就算把金廷捅了个对穿,都不算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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