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床休养的两日里,裘兴因为赵构将他提至巡铺军巡检副使的缘故,需要入职当班,再无法随时跟在赵瑗身边。
赵瑗身遭的一应伺候事务都被赵构赐下的新护卫与宫女接手。
虽然赵瑗作为一名接受过社会主义熏陶的正直青年,也难免会被腐朽的封建资本主义糖衣炮弹所腐蚀。
其实真不怪建国公府里的侍女长得漂亮又会伺候人,要怪就得怪太医开的那些安神养心的药方确实有效。
连喝两天下来,饶是赵瑗这种本来就没病的人,都感觉自己有了慵懒松散和嗜睡恋床等症状。
感情古人的安神养心法子就是吃安眠药滚床上睡觉?
没啥毛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实在不行就睡两觉,从早上睡到晚上,再从晚上睡到日上三竿。
把人睡废了,就不会忧心多想了,心疾自然而然就好了。
直到裘兴当班结束,回来后才能给赵瑗说一些从巡铺军内当值听来的消息。
巡铺军作为南宋时期的警局城管兼任消防部门,总能探听到各种八卦小道消息。
赵瑗并没有小看秦桧的死会对整个南宋朝政带来的影响。
但他还是没有料到风暴会来得如此猛烈!
利州四义从临安水道逃后,寻了江南水寨庇护,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率兵围剿水寨,结果从江南抽调的军卒战力羸弱,反而被水寨那些江湖悍匪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归。
宋高宗赵构朝堂之上再次大发雷霆,一纸诏书就革了还在江南剿匪的杨沂中和江南兵马都统的职。
赵构盛怒之下的无心之举却仿佛给朝堂上下的信号,原本杨沂中和江南兵马都统都是秦相一党,如今秦桧遇刺身死,没了庇护之后其党羽接连被撸。
朝中的主战派与革新派就好像给自己打上了鸡血一样,次日就用奏疏把御书房给淹了。
就连临安城外数十里远的九品芝麻县官都连夜写了洋洋洒洒万字,来凑热闹,还被人送上了宋高宗的案牍。
果不其然赵构又在朝堂上革了一批官,抄了一批家,杀得整个朝堂之上腥风血雨!
可等下了朝,各派官员凑到一起一合计,才倏然发觉,被革职查办和抄家的不全是主战派和改革派的人吗?
那秦相一党看似伤筋动骨,其实受损的不过一些微末小官,根基竟未动分毫!
这什么意思?
秦相遇刺身死,竟然还不能消除秦党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可还来不及让各派捶胸顿足,秦党已经动起了手,目标就是那些被革职后留下的空缺!
虽然惊悚于陛下对秦桧的恩宠之盛,竟能爱屋及乌到超越生死的地步。
但其余两派也不会坐以待毙,将那些空缺拱手相让。
一时间整个朝堂开始为了新的争权夺利,再次你攻我伐,临安城上下乱作一团。
如今就连与秦桧遇刺息息相关的建国公赵瑗也淡出了朝中视野。
而此时距离秦桧遇刺也不过数日,《绍兴合议》签订不足半月,就连岳飞因谋逆罪名被关牢狱也不过月余。
就算是赵瑗这般看遍了历史典籍的现代人,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南宋衰败绝非单纯的外患所致。
赵瑗在府里眼看着休养心疾的借口不宜再拖,这才趁着裘兴休班,在他的陪同下出了府,按照赵构所言,前往宫内去给母妃与张氏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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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安城由于才迁都不久,城内皇宫只是前朝北宋皇室避暑的宫阙改建,比起前朝开封和后世北京的皇宫来说并不算大。
但饶是如此,赵瑗从入宫后步行至后宫也足足花了一炷香的时间。
这一路上,时有官员从旁经过,面上表情神色各异,或失魂落魄;或眉开眼笑;有人被宫中禁卫像是拖死狗一样拖出宫中;还有甚者像是梦回年轻时状元及第的盛景,看着旁边的死狗放声嘲笑。
按裘兴所言,不过短短数日,各方党派相互攻讦之下,整个南宋内部便有近四十余人被借用秦桧之死的由头受到牵连。
这些人便是这数日里南宋朝堂内斗争的胜利者和失败者。
等进了后宫范围,那些朝臣已经不能随意入内。
赵瑗借着前主的记忆,在裘兴的陪同下一路朝着时值还是吴贵妃所居住的养心殿前行。
正路过一处别致的假山石林苑景时,忽然听到假山后传来阵阵喧闹传来。
此刻临安城内风云变幻,他本只是想来完成赵构给他的任务,给吴贵妃和张氏二人请安后就安然离开,绝不愿意多图惹是非。
但偏生那假山就在他前往养心殿的必经路上,若是要绕路,可能还得多绕好几圈。
不得已之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转过假山,赵瑗这才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名身着华服的少年正站在一旁,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几名侍卫抓猫。
那只长毛狸花猫弓着身子趴在假山顶上,身上伤痕累累,浑身炸毛对着人疯狂哈气,一看就是受了惊吓应激的表现。
假山下还有两名少女想要阻止那些侍卫,但哪里拦得住人高马大的侍卫,只能在旁急得哭红了眼睛。
能够在后宫里指挥侍卫如此行径之人,甚至赵瑗都不需要从记忆里检索那名少年的模样,就能猜得***不离十。
宋高宗赵构早年曾育有一子赵旉,可惜这位元懿太子在两岁时就薨逝早夭,此后赵构膝下再无所出。
也正因如此,赵构从皇室宗亲里的数百名适龄孩童之中,选了两名收为养子。
其中便有穿越而来占了未来宋孝宗身子的赵瑗,而另外一名便是眼前这位宋太祖赵匡胤的七世孙赵璩。
也就是赵瑗继承赵构皇位的最大竞争对手。
或许是赵璩太过专注于指挥手下侍卫捉那只狸花猫,根本没有注意到赵瑗的到来。
眼见几名侍卫几次扑捉之下,三番两次的被那猫咪灵活的跳开,手下如此狼狈,自己在两名少女面前折了面子,他忍不住叉腰骂道:
“本公爷养你们不是让你们吃干饭的!这死猫偷吃了我的鸟儿,你们今天要是剥不了这死猫的皮,你们就自己钻鸟笼子里给我当鸟儿!”
一旁的青衣少女急道:
“我和郭姐姐一直在苑里和这只猫儿玩,你的鸟儿怎么可能是它吃的?”
赵璩不屑哼道:
“瞎说!整个宫里就只有这一只没人教养的野猫,我的鸟儿不是它吃的还能是自己飞走的不成?”
两名少女眼看争不过赵璩,力气又没有那些侍卫大,帮不了那只狸花猫,只能在旁干着急。
结果没想到那只狸花猫被一众侍卫合围住,走投无路之下纵身一跃,正好跳到了赵瑗脚下!
大约是这猫在宫里呆久了,也学会了宫里看人的本事,知道赵瑗不会伤害它,竟躲在了赵瑗脚下,对着赵瑗可怜的叫唤了几声,还趁机蹭了蹭赵瑗的裤腿示乖。
几名宫内侍卫见到赵瑗俱都一愣,他们自然知晓赵瑗身份与自家主子一样高贵,俱都有些踌躇不敢上前。
倒是赵璩一见赵瑗,便不由自主的露出一副厌恶模样,朝着赵瑗喊道:
“赵瑗你不是受惊犯病了吗?不好好养病,还出来惹人厌做什么?赶紧给我把那只死猫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