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道玄拼命将那些念头丢出脑海……
虽然年轻,但李道玄冲阵经验丰富,估算距离后低下头,放下面罩,双腿用力夹了夹马腹。
对面突厥人毫不意外的洒出一蓬箭雨,但唐军精骑前阵的骑兵都身穿如明光铠、山文甲的铁甲,骑士头顶都有铁制头盔遮掩。
李道玄默默在心里计算,偶尔抬头看一眼确认距离,耳边传来杂乱的各种击打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当年仅十九岁的淮阳王李道玄跃马冲阵……不,事实上,李道玄还没破阵,只在激昂鼓声中趋马加速的时候,后方唐军大阵中,已经出了幺蛾子。
行军长吏薛忠不安的看着聚拢而来的诸多将校,忍不住高声问道:“原国公,主帅冲阵,当使将校归位,督军向前。”
这是说给史万宝听的,也是说给那些将校听的,史万宝是副帅,淮阳王才是主帅。
主帅冒死冲阵,副帅却召集众将,显然是有异动。
但史万宝像是没听见似的,眯着眼看着正在冲锋的唐军精骑,似乎试图看清最前方那个让自己忍气吞声许久的青年郎。
这口气已经憋了好几个月,终于到了解的时刻了。
在激荡的鼓声中,前方传来隐隐的欢呼声,诸人均向北眺望,在场的都久历战阵,当然知道,这意味着,自领精骑的主帅淮阳王已然破阵而入。
史万宝轻笑一声,笑声中颇有些鄙夷意味,“霸王之勇,也不过自刎乌江。”
“原国公,当督军向前!”薛忠猛地扑在史万宝身侧,一把扯住对方的衣袖,高吼道:“突厥四散,不愿死战,主帅破阵而入,步卒补之,必能大胜!”
周围将校颇为蠢蠢欲动,如今天下大抵平定,中原、北部,刘黑闼是仅有的几个还在蹦跶的叛军中最强的一个。
开国军功的机会不多了,谁不想要?
向来缩着身子的史万宝突然在马上长身而起,像是长了一截似的,一脚将薛忠踢开,右手从怀里取出一张叠起来的丝帛,厉喝道:“圣人手诏在此!”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万军从中,人呼马嘶,猛然听见这石破天惊的厉喝声,登时寂静非常,似乎连鼓声都听不见了。
“老夫奉圣人手诏,淮阳小儿虽名为主将,而大军之进止皆委于老夫!”
被踢开的薛忠如坠冰窟,不可置信的看着史万宝,他奉命留守,就是为了督史万宝率步卒前行,没想到对方居然拿出了圣人手诏。
“不,不……”
史万宝的视线带着得意、狠辣,但更多是快意,“不信?”
“是圣人手诏抵不过天策府之令?”
“此乃河北道,非陕东道!”
周围一阵沉默,史万宝向北戟指,“淮阳小儿自持勇武,却不知兵法,不知进退,视军国大事为儿戏!”
薛忠喘了几口粗气,高声道:“敢问原国公,何时得圣人手诏?!”
这是个很容易被人诟病的关键,史万宝上任河北道行军副总管已经两个月了,之前一直隐忍不发,甚至麾下精骑被淮阳王拨走也不吭声。
直到身为河北道行军总管的淮阳王破敌前阵,身陷阵中,史万宝才翻出底牌……显然,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一旁的将校中,有根脚的已经想到史万宝是东宫嫡系,而李道玄向来和秦王亲厚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消息灵通的更知道,秦王自扫荡中原后颇遭闲置,在这一点上,圣人和东宫是站在同一立场上的。
“原国公。”一员偏将扬声问:“如今淮阳王陷阵,今日战事如何处之?”
史万宝捋须笑道:“刘黑闼惯以狡诈闻名,淮阳小儿轻脱妄进,若此事步卒向前,必然败北。”
“今淮阳小儿陷阵,待其败退,敌军南追,只需坚陈以待之,破之必矣!”
几员偏将对视了一眼,如今军中大都步卒,若是淮阳王败退,突厥大军南追,能挡得住吗?
但谁都没跳出来……人家拿出圣人手诏,意味着已经将刀高高举起,谁会主动将脖颈送上去让史万宝砍?
“蠢不可及!”
“蠢不可及!”
扯着嗓子大骂史万宝的薛忠出身名门,晓军略,通兵法。
其族兄薛收是秦王府的记室参军,精通兵法,去年扫荡中原,就是薛收建言,分兵虎牢关,一战擒两王。
眼见将校归位,眼见淮阳王陷阵难出,绝望的薛忠放声大哭,“太平县公惯以骑射破敌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距离枣强百里外,已是贝洲境内,路旁空地上,百多马匹被缰绳捆在树干上,十几个半大孩子正拿着草料喂马。“用力点,用力点!”李善趴在草席上,范十一嬉笑着的在他背上用力按摩。受冻挨饿也就罢了,两胯都被磨的血淋淋的也就罢了,腰酸背痛实在让李善难以忍受,开车还能有个靠背,但骑马……于是,李善只能忍痛授范十一这套按摩秘术。原本李善想将秘术传与苏定方那位义母……可惜人家不肯学,真是不上进啊!周氏,十九岁,虽粗衣木钗,却千娇百媚,去年刘黑闼席卷河北后,高雅贤今年初才娶进门的,可惜现在成了寡妇。一想到这儿,李善的视线不由自主的投向马车边的周氏,也不知怎么滴突然想起了一句台词……她已经成了寡妇了,那就不能再让她守活寡!还在胡思乱想呢,殿后的范老三大步走来,蹲下身子,“李郎君。”“蹲这边。”李善眉头一皱。“呃……李郎君,好像路走偏了。”“嗯。”“由枣强南下入贝洲,理应往西南方向,但一直是往东南方向。”范老三伸手指着东侧,“都快到德州境内了。”“嗯……嗯?”李善懒洋洋的说:“知道了……”看范老三还不滚蛋,李善半趴起来,解释道:“往东南方向,绕过漳南县嘛。”“为什么要绕过漳南县?”“刘黑闼那厮就是漳南县人,老苏去年跟着去过好几次,他义父当时是右仆射嘛。”范老三有点不爽,他和郭朴不同,府兵出身,看苏定方、凌伯一直不顺眼。呃,其实主要是凌伯那张嘴有点毒……刚才还在说,若是去年夏王纳谏,不仅秦王无功而返,而且洛阳之围也能解。这时候也休息的差不多了,郭朴、苏定方吆喝着准备上路,几个人凑过来,正听见李善在那扯淡。“其实绕过漳南县也是有好处的,不仅因为那是刘黑闼乡梓。”李善一边起身一边说:“德州尚未失陷,再东侧的沧州、盐洲、弓洲不会发兵西向……对吧?”周赵大力点头,“沧州、盐洲均是刘黑闼旧部聚众起事,弓洲总管刘会乃窦建德旧部,举城而降,理应都固守境内,不会西进。”李善满意的点点头,“所以,我等南下途中,无需担忧东侧,路线略略偏东,更为稳妥。”话音刚落,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响起,众人转头看去,是朱石头趋马而来。“大……大郎,郭叔,遇见一股人马……”“喘口气再说,说仔细。”郭朴递去水囊,仔细问了几句。朱石头是跟着范家几个士卒去前方探路,遇见百余骑兵正在追杀数十骑……呃,被追杀的骑兵是唐军士卒。苏定方牵着马轻声问:“什么方向?”“从东边来的,范老九还在盯着,让我回来报信。”安静下来了。气氛有些古怪。依旧面带笑容的李善若无其事的问:“百余骑追杀……如何处置?”周赵细细打量……呃,这厮脸皮好厚,居然都不红。不过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苏定方并没有开口,只转头去看马车,显然是在避嫌,将李善、郭朴、范老三等人决定。“不过百多骑而已,如若择机突袭,破敌不难。”范老三最先说话,他是府兵出身,听到同僚被追杀,自然有袍泽之情。郭朴看了眼李善的神色,才说:“这边朱家沟青壮三十人,加上老范、李家亲卫,约莫半百,不知苏兄那边……”苏定方面无表情,“青壮皆出,四十余人,均能驰马冲阵。”“人数大致相等,但朱家沟青壮不擅马战。”李善琢磨了下,“来不及了,留十人护佑老弱妇孺,朱八你也留下,盯着那个突厥人,余者均带去。”“走!”朱石头在前引路,不过一刻钟就到了,李善小心的拨开拦着的树枝向下看去,这是一块不大的盆地。百余骑持长矛正沿路追杀不远处的唐兵,李善细细看了眼,“就这几个人了?”“之前查探时还有二十多人,现在就这七八人了……”“能打吗?”李善选择尊重专业者的能力,这句话是问苏定方的,但范老三抢在前面低喝道:“能杀。”好吧,又是一句能杀。不过那日遇见突厥兵,范老三说能杀,也的确杀了个干净,李善回头看了眼,眨眼工夫,又两人被射落马了。咬咬牙,李善挥手道:“去吧,如何出击,何时出击,均由苏兄做主。”“什么?”范老三音调一响。苏定方也推辞道:“在下何德何能……”郭朴站在一旁不吭声,李善也不吭声,只听着范老三的反驳,苏定方的谦让。回头又看了眼,李善摆手道:“算了,不救了。”范老三的声音又尖锐起来,“为什么?”“来不及了。”李善面无表情的说:“等你们说到喉咙干,人早就死完了,只怕血都流干了。”范老三愤恨的踹了一旁大树一脚,“某打头阵!”苏定方瞥了眼李善,“将为军胆,还请范三哥护佑李兄。”“老范留下,郭叔跟去。”目送苏定方、郭朴离开,李善看了眼范老三,眼神淡然,但有着说不出的意味。范老三咽了口唾沫,“李郎君……”“嗯?”“适才失礼……”
', '')('这是李善第二次见识到骑兵小规模冲阵,前一次李道玄整军肃然,有军阵之风,而这一次,很大程度上依仗苏定方选择出击的时机,以及个人武力带来的震慑。不过相同的是,伤者很少,此次冲阵,只有两名朱家沟青壮受了轻伤,李善熟练的清创、上药、包扎。等李善走到凌伯身边,只听见他用那种带着嘲讽但也感慨的口吻在说:“旧主未亡,不侍新主,玄素倒是有始有终。”那位中年人面色清冷,虽然狼狈却有凛然气范,听了这话也没动怒,抬头看了眼李善,“未曾受伤,无需医者。”“咳咳。”凌伯咳嗽两声,努努嘴道:“河东蒲州人氏,张玄素,景城录事参军。”张玄素?这个名字好像有点印象……李善怔了怔,但一时想不起更多的事。李善适才已经打听了下,这位是从观洲逃出来的,只问道:“先生西来,为何有追兵穷追不舍?”“可还会有追兵西来?”张玄素这才仔细打量了眼李善,原本以为是个医者。“不会。”张玄素断然道:“某与刘会有公恨,但其遣兵追杀,却为私仇,那百多骑是刘会亲兵。”李善不太放心,继续追问,张玄素叹息着将事情缘由一一道来。刘黑闼攻破定州大举南下,使人说动观洲总管刘会起兵响应,刘会是窦建德旧部。景城录事参军张玄素当机立断,居然将刘会给扣下来了,可惜这位弓洲总管武艺娴熟,居然硬生生杀了出去,举兵反叛,但留在城内的妻儿死于乱战之中。这下子,公恨变成私仇了,也难怪刘会派出亲兵穷追不舍,都过了德州追到贝洲境内了。李善懒得管这位的悲伤春秋,吆喝着准备上路,接下来的路程还不知道会如何呢。但等他上马后,突然一个激灵,噢噢噢,原来是张玄素啊!李善对初唐历史知道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大致记得些事件、人名,但的确记得张玄素这个名字。不过只记得一件事,这位张玄素后来是贞观年间东宫属官,多次劝诫太子李承乾,可能嘴炮很过瘾。然后……然后李承乾听烦了,命刺客行刺张玄素。李善绞尽脑汁的回想……上下五千年,有这么倒霉的东宫属官吗?“去魏洲?”张玄素看了眼路旁的几辆马车以及女眷,甚至还有孩童,“这是……”“均是当年旧人家眷,得定方收留,此时南下实有难言之隐。”凌伯也没说太多,“魏洲总管田留安是秦王一脉。”张玄素点点头,“多谢凌兄。”年初秦王征伐河北,大败刘黑闼,战后命张玄素任景城录事参军,所以他也算是秦王一脉,自然也希望南下去魏洲。“谢某做甚。”凌伯扫了眼李善,“做主的又不是某。”“那少年郎是……”凌伯没吭声,他多次打探,旁敲侧击,至今只知道李善祖籍陇西成纪,生于岭南,现居于长安,但并不是陇西李氏族人。张玄素这才确认,李善才是主事者。救命之恩,尚未当年致谢,张玄素牵着马走近,镇听见李善骂道:“朱八你个憨货,让你盯着……看看!”朱八绕到突厥青年身后仔细看了看,不由惊呼一声,拔刀在手,一脚将面目狰狞的突厥青年踢倒。“居然差点被他挣出来。”周赵过来看了眼,“这厮好大的气力。”“不是气力大就能挣脱的。”“难道有经验?”那日村落事变后,李善只留下了这个不肯开口但显然身份不凡的突厥青年,剩下的人包括范愿长子全都宰了。这几日,突厥青年一直是被麻绳捆着双手骑在马上,纯用双腿驾马,居然也能跟得上……当然了,跟不上只能一刀杀了。没想到今日大部分人出击,这突厥青年靠着树干一点点的磨,差点就挣脱出来。劈头骂了朱八一顿,李善看即将启程,干脆利索的拔出匕首,地上的突厥青年面露惨色。“放心,不杀你。”李善温和的笑了笑,让人重新将突厥青年双手背在身后绑好,然后用匕首在他双臂上划出长长的口子,鲜艳的血液登时涌出,滴滴落在地上。“放点血,他就没气力了。”“不包扎,多流点。”李善将匕首递给朱八,“每天来个两三次,绝不会再有力气闹事。”站在近处的张玄素清晰的看见突厥青年眼中的恐惧,那神色和李善犹温和的笑意呈现强烈的对比。李善笑着说:“其实放放血,有好处,真的。”突厥青年咬牙切齿,周围众人鸦雀无声……李善有点委屈,真的,定期放血真的对人体有好处,西方世界还长期将放血作为正规医疗手段呢。当然了,一天两三次……这个频率稍微有点高。果然,接下来一路上那突厥青年再也没闹什么幺蛾子,也不知道是不敢做鬼还是真的没了气力。不过,一行人整体速度也慢了下来。原本只是苏定方母亲乘坐一辆马车,但几次接战,几人负伤,再加上张玄素身边四五个后来救治的伤员。再加上接下来的路途并不平坦,马车行驶速度不快,整体速度自然下降了不少。当晚在一处村落借宿,李善不得已出高价又买了三辆马车,用以装载伤兵,还有好些被褥……还好马匹还有的多。第二日清晨,一行人再次启程,周赵是贝洲本地人,这次是以他为向导
', '')('《穿越初唐从上吊开始》来源:跑路绝对是个技巧活。首先,需要很强的方向感,你得能根据天上星星以及用各种方式来判断方向。想往南跑路,结果迎面撞上由北而下的追兵,这是会让双方都懵逼的。其次,需要很出色的地理知识,至少你得对周边的地形环境足够熟悉。有时候山间一条小路能过,你偏偏要走大路,说不定就被追兵撵上屁股了。如果追兵追的太紧,熟悉周围环境的,说不定你能找个山洞猫一夜,和追兵玩玩躲猫猫。第三,需要学会使用各种交通工具。跑路跑到一半,看到辆有油没拔钥匙的摩托车,你说你只会骑自行车,上帝都能被你气死……不过,这样或许没人问你追要西服了。第四,需要出色的行动能力。一旦有了决定,就不能拖拉,需要想到做到,在跑路的时候,拖拖拉拉那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有些幽静,也有些喧闹的山谷中,李善在心里想,可能还有第五,如果是多人跑路,那首领必须拥有下属的绝对信任。悲哀的心里复盘了一遍,李善不得不承认,前四条自己大都不符合。自己没有手机就是路痴,只知道前后左右,弄不清东南西北。河北这地界……别说今生了,就是前世也没来过,而且沧海桑田,河流改道,地名易名,更让自己一头雾水。交通工具……经过多日磨练,自己那马术,也最多是跟得上大队,这还是在整体速度下降的前提下。行动能力……自己指挥基本靠嘴,这能力应该不能归属到行动能力这一栏吧?至于第五条……信任感,李善叹了口气,摸了摸脸,有点疼。这两天左一个耳光,右一个耳光,被打的啪啪响。昨天说东边绝对无碍,结果撞上了张玄素被追杀。好吧,那是意外,但今天信誓旦旦的说叛军不过清河,结果斥候撞上了五六百从西面驰来的叛军,而且斥候首领范十一还被生擒。李善完美的用啪啪啪被打脸的方式,让自己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和信任感毁之一旦。“李兄。”终于回来的苏定方将马槊架在树干上,身上犹有血迹,身后的郭朴推着一个被堵住嘴巴的俘虏过来。“回来了。”李善干笑几声,“还逮了回来,问了口供了?”苏定方正要说话,那边凌伯喊了声,“大郎!”苏定方转头看了眼,张玄素、凌伯、周赵等人都在,这是要议事的架势,他想了想低声说了几句,李善有点不想过去……那几个都是嘴巴比较毒的,之前已经被数落过了。郭朴忍笑拉着讪讪的李善一起过去。听闻范十一被生擒,苏定方果断的立即转移地点,他对周围地形非常熟悉,找了一处僻静的山谷,虽然地方不宽敞,但毕竟也就百多人,挤一挤还是能躲进来的。之后苏定方又带了几个斥候回去探看,果然看到了数百叛军,还出手擒下一个俘虏。“已然问过了。”苏定方低声说:“贝洲总管许善护领兵北上,于经城县外遇敌,领兵者乃汉东王胞弟刘十善,许善护兵败身死。”“经城乃贝洲西北角,距离刑洲巨鹿不远,南侧就是洛洲曲周县。”凌伯瞥了眼李善,“李郎君料事如神。”李善脸一黑,起身就要走人。周赵一把拽住李善,“至少这次没错嘛。”之前李善纵论战局,断言刘黑闼若能击溃李道玄所率唐军主力,必然东进攻刑洲,遣派偏师攻贝洲,然后合击洛洲。所以,贝洲战事必然在刑洲、贝洲、洛洲三地交界处发生。从这点来看,李善有着准确的判断。但接下来,李善猜错了……刘十善转向攻入刑洲,但分兵两千东进,别说越清河县了,都到了武城、历亭了。贝洲下辖诸县,经城在西北角,清河、清阳居中,武城、漳南、历亭三县都在东北角。李善铺开地图,“苏兄,咱们如今在哪儿?”苏定方伸手一指,李善估算了下,大约在漳南以南,历亭以北,历亭往西就是武城。“如之奈何?”苏定方低声问。“若是……”刚起了个头,李善就察觉到几道警惕的视线投来,悻悻闭上了嘴。凌伯哼了声,“大郎,还知道什么?”“只知道历亭县令今日举城而降。”苏定方想了想,“两千叛军便是驻守历亭,不过无突厥人。”李善忍不住说:“清河崔氏,武城张氏,再加上漳南乃刘黑闼乡梓,定然不会让突厥……”“闭嘴啊!”凌伯黑着脸呵斥。周赵拽着李善的衣袖,苦苦哀求,“求你别说了。”李善无语的一屁股坐下,自己有说错吗?清河崔,武城张,还有漳南故土,刘黑闼疯了才会让突厥兵洗劫贝洲!沉默了会儿,凌伯缓缓道:“不知外界情形,贸然动身南下,福祸难料……”苏定方点头赞同,“马车行速难比良驹,而且是四辆马车,一旦被盯上,难以脱身。”立即启程南下是决计不可能的了,贝洲总管兵败身死,历亭知县举城而降……历亭位于贝洲东侧,这意味着贝洲基本上已经被刘黑闼所部拿下了。一旦启程南下,很容易泄露行踪……两千叛军就在历亭左右,按照苏定方的说法,因为水泽、山谷,从东侧是绕不过去。从西侧绕……那是脑子瓦特了,怕对方发
', '')('古代战场,没有望远镜,查探军情,往往只能登高望远,十余人攀爬了一刻钟才找了个能眺望战场的地方。李善一边想着回头一定要弄个望远镜出来,一边问:“看得清吗?”“是唐军。”苏定方断然道:“两三百骑兵,另一方……没有突厥兵,理应是汉东王麾下,也约莫两三百骑兵。”范老三舔着发干的嘴唇,“郎君?”这厮倒是学乖了,不再自作主张,李善想了想才问:“胜负如何?”“唐军不敌。”苏定方眼力足够好。李善迟疑了会儿,不救那是很容易做出的选择,山谷中也不过百多青壮而已,善骑兵冲阵的不超过五十人,施以援手也未必能赢,说不定还会将自己拖下水。而且苏定方老娘、义母以及那些孩童都在身后,李善觉得即使自己想出手相援,苏定方也会拒绝。但下一刻,苏定方回头吩咐,“清点人数,准备出击。”一旁的周赵、郭朴都愕然,而凌伯哼了声,看着李善,“拜足下所赐,唐军、追兵南下,若不查探,如何放心……若是德州……”说到这,凌伯冷笑两声,“足下神机妙算,实在令人生惧。”李善听得懂这句话,北方有战事,走德州这条路也未必保险……自己刚才还预言了一波,说不定德州已经失陷了。若是其他人随口说说也就罢了,而李善这两日的预言……显然把凌伯这种老狐狸都镇住了。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探明外界局势,救下这股唐军,或许还能抓几个俘虏,探明局势,再选择最合适的一条路。不过李善还是挺不满的,追兵南下,德州可能失陷……难道是我干的?什么叫拜我所赐!完全是胡说八道!黑着脸的李善无语的低头看了眼,陡峭的悬崖下,是一条不算宽的山路。“郎君小心。”朱八拉了把李善。“得有十多层楼那么高呢。”李善低低自语了句。那边苏定方已经安排妥当,只率本部及郭朴、范老三所部出击,朱家沟青壮不擅马战,就没带上。“朱八。”李善低声道:“将人都领过来。”“苏兄,有件事还请足下一听。”……李善一向将骑马比作开车,自己的骑术大概属于被教练痛斥的节奏,毕竟时不时会歇火,甚至还会作死的从窗户探出身子往下跳。郭朴、范老三大概是老司机了,能在马上杂耍,玩个托马斯全旋都是小儿科……这是李善亲眼见识的。但今天李善见识到了专业赛车手的水准。和昨日完美选择出击时机,以及伏击的方式不同,苏定方手持马槊压着马速缓缓上前,对方也不傻,立即分出了几十骑过来。但等双方开始加速准备冲阵的时候,苏定方一提缰绳,胯下马如行云流水一般转向,绕出一个弧度,从侧面杀入敌阵。站在山崖上的李善啧啧称奇,眼见苏定方杀入敌阵,立即引起一阵骚乱,这厮连马槊都懒得用了,手持长刀左劈右砍,登时数骑落马,周围敌骑慌忙避让,阵型登时大乱。苏定方敢如此单骑入阵,一方面有强大武力为后盾,另一方面是因为李善将明光铠借给了他。这幅明光铠还是李楷所赠,极为精良,穿戴上即使万军从中也能纵横驰骋,如李道玄虎牢关一战,被射成刺猬都没事,足以证明铠甲的防御力之强。阵中有个猛人在大杀特杀,对面数十骑已然逼近,郭朴等人手持大弓,几箭射落敌骑,敌军终于承受不了,四散避开。“将军,有援兵!”声嘶力竭的吼声让柳濬精神一振,抹了把糊在脸上的血,他转头看去,侧面杀来援兵只数十骑,衣着混乱,其中只有十余人身穿唐军制服。自下博城北兵败,柳濬率数百骑向东面逃窜,在收容逃兵之后知晓那日兵败实情,灰心丧气之下试图南下,所过之处无一人援手,几乎所有的城池都投向刘黑闼一方,甚至就连村寨看见柳濬衣着都不肯接纳。今日竟然就在距离窦建德、刘黑闼家乡不远处见到援兵……虽然只有数十骑。分出的数十骑被毫无悬念的击溃,敌军也聚拢起来,任由柳濬领兵和苏定方汇合。“柳护军!”范老三催马赶来,高呼道:“殿下呢?”柳濬面如死灰,痛苦的摇摇头。“走,快走!”苏定方喝道:“老范你领路,走飞龙峡。”山崖上的李善眯着眼细看,苏定方领着数十骑压阵,范老三一马当先,带着唐军向这边狂奔。看着缓缓压过来的敌军,苏定方拨转马头,正面迎敌,放下马槊,手持大弓,连续放箭,只听得几声惨叫。在优势兵力下退缩是愚蠢的,敌军毫不意外的提速奔来,苏定方不慌不忙的又放了几箭,这才催马退走。“没有伏兵?”过了飞龙峡,柳濬忍不住问道:“追兵怎么办?”就在这时候,后方传出凄厉的惨叫声,柳濬回头看去,数不清的黑点从天而降,正在通过飞龙峡的敌军一阵大乱。苏定方勒了勒缰绳停下马,回头看去,敌军前阵只是骚乱,惨叫声都是中后段传来。只是小小石子,居然有如此威力?苏定方疑惑的仰头看去,正看见山崖上李善迎风而立。这些日子,苏定方也在观察李善,在他看来,这位青年广有才学,精于医术,胸有沟壑,亦有韬略,对战局分析也很有一套。
', '')('???漳南距离历亭并不远,两千兵马东来,驻守历亭,数百骑兵追击唐军,几近全军覆没。三百多骑兵,都已经占了两千兵马的十分之一还要多了,而且还是从漳南一路纠缠南下,经过武城,之前也有损失。这样的战报……敌军如何会不重视?李善都有点痛恨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个锁骨被麻将牌砸断的患者……早知如此,还不如救出来之后一路往南逃窜,自己这一行人反向北上入德州,正好安全。现在好了,都不用去猜了,明日敌军必然出动,就算不是大举进击,为了安全也至少会派出兵马搜索这一带。所以,李善才嘲讽凌伯神机妙算……救出这支唐军,却掐死了咱们很可能唯一的生路。所以,凌伯才会建议即刻启程,如今已快至黄昏,还有时间跑路。但夜间跑路,难度太大,一旦举火照明,很容易被发现,苏定方并不赞同……还有苏母以及那些伤兵,马车在夜间更难行驶。总而言之,现在想顺利的脱身离开贝洲,寻找最安全的方式南下……已经不太可能了。苏定方迟疑了会儿,看了眼李善,“李兄不如先走一步……”“嗯?”李善呃了声才反应过来,“苏兄是想陷小弟于不义。”周赵张了张嘴,但最后什么都没说。凌伯瞥了眼李善,沉默的低下头。其实并不是没办法……至少,对于李善来说。丢下妇孺,也不去管那些马车上的伤兵,甚至不管苏母,李善立即启程,带着郭朴、范老三和朱家沟青壮。趁着天还没黑,快马向东北方向,能跑多远跑多远,天黑了找个地方熬一夜,第二天进了德州就能脱险。但李善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方案,他的冷漠、无情带着很强的职业性和针对性,那并不是他的本性。一个医生能在医院里面对下跪痛哭的病患家属面无表情,但也会在家里面对病重的家人痛哭流涕。不过李善也早就预料,这一趟旅程不可能是骑着马,看着风景,优哉游哉……现在,最艰苦的一刻到了。沉默良久后,审问俘虏的郭朴过来了。“问清楚了,就是东进的那两千兵马。”郭朴低声说:“刘黑闼军中似乎粮草不济,此次分兵东进是为了筹集粮草。”“这也说得通。”凌伯随口道:“贝洲富饶,水陆便捷,而且前朝在河北立粮仓,为首黎阳,其次就是贝洲。”“年初秦王征伐河北,便是分兵先断洛水,后使程务挺北上截断贝洲至洛洲的粮道,逼迫刘黑闼决战。”李善突然问:“东进两千兵马驻守历亭?”“是,历亭城外立营。”“粮草呢?”“……”“去问。”片刻后,郭朴回来低声说:“也在历亭城外营地,两千兵马就是为督运粮草而来,大营立在清河北侧。”贝洲原名清河郡,所谓的清河崔氏就是由此而来。李善起身来回踱步,腮帮子一鼓一鼓,这次被送上河北战场,在察觉危险之后,虽然自己想法设法提前逃离,没想到最终还是落到如此境地。一个个都在逼我!前世的我学习成绩优异,但从来不是老师、同学眼中的好学生……从来没被评为三好学生。李善是个能审时度势的人,是个头脑冷静的人,是个能准确判断利弊得失的人。但被逼到墙角的时候,当无路可退的时候,他也有光脚不怕穿鞋的光棍一面。前一世,我没什么可以失去,任何东西都需要我用双手挣来,所以我没什么可怕。这一世,难道我怕了?难道我提不动那把刀了?凌伯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皱眉轻问:“你想做甚?”“呵呵,呵呵。”李善低沉的笑了笑,“两千人……不,只剩下一千六七百人,能不能杀?!”似乎是疑问句,但带着非常肯定的语气。周围一片寂静,只隐隐听见吞咽唾沫的声音。向来自认悍勇的范老三目瞪口呆,周赵、郭朴、柳濬等人均呆若木鸡。谁都没想到,如此绝境,李善做出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选择,这是一个置于死地……却很可能没有后生的选择。凌伯眉头一挑,“三百对阵千余敌军,兵力如此悬殊,即使定方主持,也难取胜。“这是事实,两百多被一路追杀的唐军士卒,加上朱家沟三十青壮,范老三、郭朴十多人,就算加上苏定方所部,加起来可能还没到三百。而叛军大营内至少还有一千五百士卒,五倍的兵力差距……别说苏定方了,李靖来也打不赢。但凌伯话音刚落,李善就劈头发问,“不能杀?”“不想杀?”“还是不敢杀?”李善尖锐的反问针对的不是凌伯,而是苏定方。下一刻,苏定方霍然起身,“火中取栗,实是冒险,但若不连夜启程东行,此为唯一之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对方屡屡施恩,就算如今陷入绝境也没有一走了之,苏定方其实没有其他的选择。苏定方盯着李善,“某愿冲锋在前,还请李兄筹谋。”这一刻,苏定方不再掩藏自己,血战沙场的气势,不让人后的气概展露无遗……若要杀敌,必是自己领军。李善脸上显露出一丝兴奋,一丝狂热。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从没有想过默默无闻的度过此生,但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块无比巨大的
', '')('《穿越初唐从上吊开始》来源:尚是黄昏时分,夕阳斜斜,将最后的余晖洒在山谷中的众人身上。主动坐成一个圈的诸人凝神静听,不自觉的向李善靠拢。强行抑制住内心深处兴奋的李善放低声音,“今日之战,十余骑逃离,叛军必然警觉,明日必然查探,所以,若要出击,只能是今晚。”“如今寒冬,山间阴冷,就算叛军找不到,再过一日,只怕也拎不动刀了。”“对阵五倍之敌,自然难以相抗,但若是夜袭呢?”不等凌伯皱眉发问,李善继续说:“叛军大营立于清河北侧,营中多有存粮,以便运输,若是夜袭放火呢?”“以俘虏口供来看,刘十善分兵两千东进,是为了筹集粮草。”“事实上,刘黑闼去岁今年两次起事,去岁夏王起大军南下,年初秦王率重兵征伐山东,两年多来,河北山东战事连连,诸洲田地荒芜甚多,河北道存粮不足,一直是陕东道补之。”“而且刘黑闼不过突厥养的一条狗……粮草必然先供突厥兵,之后才轮到刘黑闼所部。”“所以,粮草乃是刘黑闼当务之急,只要能杀入营内,点一把火……”李善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凌伯点头道:“只要火起,叛军必然大乱,的确有机可乘。”周赵补充道:“而且叛军必然不会追击,只会先行灭火。”李善看似镇定的盯着苏定方,这个谋划到底有没有施行的可能性……还需要这位在史册上留名的名将来判断。苏定方思索片刻,轻声道:“若能以俘虏诱开营门,当能一试。”李善长长的松了口气,“柳护军,尚能出兵多少?”“约莫两百。”柳濬迟疑道:“但人困马乏……”凌伯打断道:“大郎,让人将所有干粮、被褥都拿出来,让人点火取暖,让他们先行歇息。”很快,两百余唐兵在吃饱喝足后,躺在直接铺在地上的被褥睡去,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火堆用以取暖。查探了伤兵的伤势后,李善沉默的坐在最外侧的一个火堆边,双手伸开前伸,食指感觉到微微的烫意。一个身影缓缓走来,在李善身边坐下,“如此筹划,若淮阳王听足下劝诫,未必会一败涂地。”“各有各命……不过死里求活罢了。”李善偏头看了眼凌伯,“去岁凌伯献策,夏王不也弃之吗?”凌伯微微叹息,“足下如此高义,想必定方是难以脱身了。”“难道凌伯要弃我而去?”李善似笑非笑,“凌伯如此人物,自然看得出来……若众人随某回长安,或许均难以脱身。”凌敬这等人物,眼光犀利,心思又深,早就看出了些端倪,身边这青年与淮阳王交好,又不在秦王麾下,身边却有陇西李家丹阳房的家将护佑,偏偏又随齐王而来。最让他起疑的是,李善至今没有说明来历。看其言谈举止,听其分析时局,这样的青年才俊,放在世家大族里也是拔尖的,却不说明来历,未提及父祖,在这个时代……如此做派带着太多的诡秘。而李善适才几句话也显示,他招揽苏定方以及那些窦建德旧部,显然是别有用意。凌敬很清楚苏定方的性子,受李善如此大恩,必会追随,但自己呢?还有那些同僚家眷呢?去年虎牢关一败,曾经的豪情壮志早已消逝在风中,凌敬也不在乎自己,但却要考虑那些同僚家眷……甚至自己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孙女都在其中。凌伯淡淡道:“某不过寒门子弟,夏王已去,又与刘黑闼不合,难道还有用武之地?”李善收起笑意,“凌伯心思敏捷,常人所不及,若凌伯要走,某也不会阻拦。”回应李善的是一阵沉默。片刻后,李善轻声问:“以凌伯观之,秦王可堪辅佐?”又是一阵沉默。等了会儿,李善才轻声道:“一路南下,多有磨难,虽份属两方,却有袍泽之情,任凭凌伯择之。”凌伯咬着牙低声问:“秦王欲夺嫡,其父必不许秦王再伐河北。”显然,凌敬看穿了李善的心思,其实这也并不难猜。“自李唐立国,四处出击,少有败绩,唯独河北……东宫、齐王甚至圣人待之以苛,唯独秦王欲以怀柔。”李善迅速回道:“听苏兄说,凌伯亦是河北人氏,难道不愿为乡梓献策?”“献策?”凌伯冷笑道:“向秦王献策?何人之策?”“便是某又如何?”李善转头盯着火堆,丢了两根木头进去,低低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丢进火堆的木头被火舌舔上,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的声响,李善专注的听着,一旁的凌伯若有所思的盯着火堆,好似也专注的听着。距离火堆不远处,周赵揉着朦胧睡眼,“二十亩良田还不够?”“那好,每人再加二十贯钱。”或坐或躺在地上的七八个俘虏互相对视一眼,有的人似有意动,也有的人眼神凶狠,但最终无人开口。郭朴不耐烦的抽出刀,“骗开营门,无需这么多人,留两三个就行了,剩下的都杀了。”周赵惋惜的蹲下来,“活着不好吗?”“二十亩关中良田足以过活,二十贯钱都够娶个媳妇了。”郭朴嗤笑道:“刘黑闼所部,去岁席卷河北,今年又引突厥入寇,哪里看得上二十贯钱?!”周赵摇头道:“未必,未必……你们还不知情,
', '')('“放箭!”苏定方厉喝一声,双腿一夹,猛然加速,胯下健马如离弦利箭一般射出。左右郭朴等几人搭弓放箭,将营门附近几个已经发现敌踪的士卒射翻。一声大喝,单兵突前的苏定方手中马槊一挑,硬生生将敌军士卒刚刚搬来的拦马挑飞。只是摆设的营门大开,再无任何障碍,三百骑兵手持火把顺利杀入营地。三百骑兵夜袭至少五倍于己的敌军,即使是如此深夜,也是非常冒险的事,其实无论敌军营内有没有储备大量粮草,放火烧营都是唯一的选择。此时此刻,中军大帐内,睡得正熟的董康还搂着小妾在做着美梦,他是最早跟随窦建德的将领,颇受器重,之后他也是最早拥刘黑闼起兵的那批人,同样很受器重。年初洛水大战后,董康并没有北窜突厥,而是躲了起来……很自然的,多年的积蓄以及十多位妻妾都没了。不过,很快刘黑闼就杀了回来,短短几个月内,董康又纳了三个小妾。“将军,将军。”“嗯?”被小妾推搡醒来的董康勉强睁开朦胧的睡眼,正要不耐烦训斥几句,但随即传来的是猛然在耳边炸响的狂呼声。“将军,将军,走水了!”外面是亲卫惊呼声。当董康披上衣衫,手持长刀冲出营帐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如坠冰窟。他惊恐的看见南侧清河岸边的熊熊火焰,那是粮草存放的仓库,原本后日就要装船送往洛洲。“救火,快去救火……”董康的高呼声突然戛然而止,几支火把不知从何处掷来,将周围营帐点着。一支冷箭就从董康的脸颊边划过,带起几缕血丝,正正钉在营帐上。现在,董康已经顾不上粮草被烧了。董康侧头看去,数名骑士不慌不忙的弯弓搭箭,将从营帐中冲出的士卒射倒。之后出现在董康视线中的是数以百计的骑兵,放声大呼,纵火烧帐,将匆忙跑出营帐的士卒往营地后方驱赶。董康当然知道对方想做什么,这是想彻底扰乱营地,使军中骚乱,互相踩踏……不过,这也说明来袭的敌军数量并不多。炙热而明亮的火光的映射下,董康抢过一柄长刀,高声呼和聚拢亲卫,未必会败,未必会败!这个念头刚刚在脑海中闪过,一阵凄厉而熟悉的惨叫声就在不远处响起,董康定睛看去,一员身材高大的雄壮骑士手持马槊,趋马出列,槊尖轻而易举的划过数名士卒的胸膛。“往后赶,将败兵往后赶!”“左侧无需去管,跟着我,若有士卒聚集,高声呼和!”雄壮骑士掀开面具,高声指挥,被烧着的营帐上的火焰随风飘动,正映射出那骑士的面庞。“苏定方,是苏定方……”“怎么会是苏定方?!”董康目瞪口呆的看着苏定方挥舞马槊将士卒向后阵驱赶,来回飞驰,阵间无一合之敌人。身为夏军大将,董康自然认得曾经的左仆射高雅贤义子苏定方。“将军,将军……”身后小妾的哭喊声响起。似乎听到了女人的声音,苏定方猛然转头,单手持槊,槊尖笔直的指向了董康。没有哪怕一丝的迟疑,董康立即向营地后方逃窜而去,他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苏定方虽资历不深,不受窦建德、刘黑闼重视,却是河北少有的勇将,至少自己绝非敌手。但问题是,身为主将的董康逃窜,十几个亲卫也跟着逃窜。于是,无数刚刚冲出营帐,正渐渐向董康聚集的那些士卒……也毫不犹豫的跟在董康身后。没有人试图去阻止唐军的大砍大杀,没有人试图去阻止唐军的放火烧营。董康的逃窜……就相当于一个女人被扒了衣服裤子,还没等男人动手,她自个儿就把最后点玩意潇洒的一扔,来吧!火势迅速在营地内蔓延,哭嚎声、惨叫声连绵不绝,唐军肆无忌惮的放火,大砍大杀。唐军的每一步都在苏定方的指挥下进行,从杀入敌营,到粮仓率先起火,再领军突袭中军大帐,将还没有完全聚集在范愿身边的士卒驱散。苏定方领兵不慌不忙的跟在范愿后面,时不时放箭、冲锋之后,无法抑制的混乱蔓延到整座大营内。这时候就能看出苏定方的名将之姿,如此混乱的战局中,他居然还能玩微操。苏定方一边亲率百骑,或趋马驱赶,或搭弓放箭,或亲自杀散小股敌军,让逃窜的士卒将营地后阵冲乱,一边分析战局,分兵让柳濬从右侧绕行突袭。董康咬着牙盯着远处那熟悉的身影,抢过一匹战马骑上,手持长刀高吼道:“都别乱,拿长矛的往前,其余人往……”话未说完,在明亮的火焰照射中,一条似有似无的淡影划破长空。下一刻,曾被窦建德、刘黑闼所倚重的大将董康的胸膛突兀的出现一根长箭,身子晃了晃,让周围士卒看得清清楚楚之后才颓然摔落。远在大营外山丘上的李善都能隐隐听见轰然的炸响,营地后阵完全散乱,几个试图站出来整顿的将校要么被苏定方的利箭取走性命,要么被急于逃命的士卒拉下马。董康的阵亡让还准备抵抗的士卒再无战心,哄闹逃窜的大批士卒也彻底让营地后阵原本已经开始聚集的阵列彻底崩溃。大量士卒向东侧逃窜,手中的长刀不再挥向敌人,而是砍向任何敢拦住自己的同伴。此时,绕行的柳濬正领着百多唐
', '')('武城县衙内,鸠占鹊巢的范愿突然惊醒,摸了摸额头,手上满是冷汗。略微梳洗了下,范愿走出卧室,眺望刚刚泛白的天空,心里还在回想昨夜做的那个梦,已经记不清内容了,但似乎预兆的不是什么好事。回想这两日,范愿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一方面是因为昨日有唐军出没,范愿命董康遣数百骑捕杀唐军,他猜测这应该是从下博城逃窜的唐军残部,毕竟许善护兵败身死后,贝洲均倒戈相向。但董康昨日黄昏命人来报,四百骑兵几乎全军覆没,只十多骑逃窜回营。能近乎全歼四百骑兵,这股唐军残部有多少人?范愿不太相信董康的说法,只两三百骑,就能全歼四百骑兵?昨日黄昏已经传信让董康今日查探,会不会是魏洲、博州出兵北上,若是那般,留在贝洲的兵力加上乡兵也不过三四千人,只怕应付不来。范愿另一方面还在担忧长子范兴,下博一战之前,军中骑兵随突厥骑兵散开,查探军情,范兴也随之南下,来贝洲联络夏王、汉东王旧部举兵起事。事情办的很顺利,贝洲总管许善护兵败后,诸县均倒戈相向,但范愿没想到,长子范兴一去不返,再无踪迹。范家就是贝洲武城人氏,范愿主动请缨东行来贝洲督办粮草,也是想查探长子下落。范愿已然查清,长子在贝洲陆续去过青阳、漳南、武城,最终是在武城县外遭唐军追捕,败北后向北逃窜,但接下来就渺无音讯了。有可能是死了……范愿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征兆,但他不得不考虑另一个问题,当日随范兴南下的还有一股突厥游骑,身份贵重,如果也随之阵亡,那汉东王和突厥之间就难以相处了。“那几个突厥人走了?”“昨日黄昏前离开。”一旁的随从小声说:“临走时,在城东还闹出点事来……”“张家?”“嗯。”“给他们点教训。”范愿冷冷道:“去将那小子提来。”一刻钟后,范愿盯着被押来的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可想好了?”少年郎昂首挺胸,只淡淡道:“清河张氏,留候后裔,从无附贼者。”范愿脸有点黑,“夏王仁义,为李唐所害,汉东王如今席卷山东,若武城张氏不肯举族归附……”清河张氏,乃汉初三杰的留候张良之后,南北朝期间出仕南燕、北魏、北齐、北周、隋,多有刺史高官,是贝洲仅次于崔氏的大族。范愿咬着牙阴测测的继续说:“河阴故事未必不会重现。”这位少年郎名为张文瓘,听到这句话神色微变,却闭上眼睛沉默不语。当年河阴之变,多少世族子弟被屠,陇西李、赵郡李、太原王、荥阳郑均有多名子弟遇难,次一级的世家子弟更是数不胜数。范愿以此相胁,可以说是撕破脸了。但张文瓘还是不肯点头应下,自武城县倒戈相向后,武城张氏被逼着供给粮草,被逼着出人出力,这都算了,但投入刘黑闼麾下……这是可能使全族衰落的。清河张氏祖上多有高官,但在隋末唐初的时刻,只有张文瓘的父亲张虔雄出仕,任阳城县令。阳城,隶属关内道泽州,是李唐的基本盘……这也是范愿选择张文瓘的一个原因。范愿早年在武城县衙任小吏,后跟随窦建德,又推举刘黑闼上位,他认为窦建德的失望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没有拉拢那些世家大族。当然了,窦建德出身太低,实在拉不动……不过范愿认为,窦建德手段太过优容,太讲究仁义,如果手段狠一点,未必不行。范愿不敢去招惹五姓七家的清河崔氏,所以选择了武城张氏,张文瓘的父亲是阳城县令,出仕李唐,正是个杀鸡儆猴的合适目标。而张文瓘虽然年幼,却很是跳脱,去年虎牢关一战后,唐军入河北,张文瓘欢呼雀跃……当然了,除此之外,范愿还有个理由……武城唐军捕杀范兴一行,就是张文瓘怂恿的。几日前,范愿抵达武城,查探详情,第一件事就是搜捕张文瓘,试图以此人为突破口,让清河张氏举族归附。就算不能成功,张文瓘之死,也能震慑那些首鼠两端的各州世族。长时间的沉默,天色已然渐渐微亮,任凭范愿威逼利诱,张文瓘始终一言不发。范愿终于不耐烦了,“当年夏王经略山东,对清河张氏多有优容,去年虎牢关一战后,张虔雄立投李唐。”“九泉之下,要怪就怪你父……”话未说完,外间有人高声传报,声音带着惊恐和焦急。一个随从慌慌张张的跑来,还不小心摔了一跤,连滚带爬。“何事慌张?”“经亭大营被袭,粮草……”“粮草如何了?”范愿瞳孔微缩,他东向入贝洲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筹集粮草。下博一战之前,刘黑闼旧部就在筹备此事,等许善护兵败身死,诸县倒戈相向,分兵东进,就是为了将粮草及时运往洛洲。“被烧了,都被烧了。”随从哭丧着脸,“董将军身边亲卫来报……”“董康这个废物!”范愿骂了句突然一怔,“董康没来?”看随从茫然摇头,范愿脸色剧变,若是粮草被焚,董康肯定会亲自来,只派几个亲卫来报……再联想到昨日四百骑兵全军覆没,范愿可以确定,定是唐军袭营,那来报的董康亲卫……几个念头飞速的在脑海中闪
', '')('山谷里,几十口大锅正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引得已经多日啃干粮的李善频频抽动鼻子。
“都是刚刚宰杀的肥羊。”范老三咽了口唾沫,“张家可真有钱。”
李善瞄了眼正在和张玄素叙礼的张文瓘,“救命之恩,几十只肥羊算得了什么。”
张文瓘倒是个爽快人,脱险后将事情经过向苏定方、郭朴和盘托出,并让人宰杀几十只肥羊,亲自随唐军一起南下来了山谷。
“好了,好了,别急,都有都有,待会儿还有一锅!”
大伙儿都没碗筷,就连大锅都是张文瓘带来的,只能弄两根树枝做筷子,从锅里直接捞肉。
李善早就准备好了,朱八举着剥了树皮洗干净的树枝挤出人群,上面串了几块羊肉。
这些天实在是难熬,李善虽然不娇生惯养,但在冬天啃着硬的能崩掉孩童牙齿的干粮,实在是……还真不是形容词,李善亲眼看见几个七八岁的孩童哭丧着脸,门牙都被干粮崩掉了。
一阵狼吞虎咽,李善一口气足足干掉了三串才歇了口气,瞥了眼一旁的垂诞欲滴的范十一,“你刚受过伤,喝几口汤就行。”
范十一在牢里受了不轻的伤,不过主要是上身,左臂被打折了,倒是不影响骑马。
正准备歇一歇再继续,那边张玄素带着张文瓘过来,介绍道:“李郎君,这位便是清河张氏的张文瓘,其父乃泽州阳城县令。”
张文瓘深深一礼,“足下筹谋,三百骑大破敌军,尽焚粮草,连夜奔袭武城,实是人杰。”
张玄素也频频点头,他身为景城录事参军,对兵事并不陌生,亲眼所见李善于绝境中奋起,突发奇谋,夜袭大营,转危为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在贝洲,不计算各县乡兵,刘黑闼所部已然是所剩无几,两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
若不是兵力太少,李善都能重新拿下贝洲,举兵西向,解洛洲之围了。
“不敢当。”李善突然打了个饱嗝,干笑几声,“无奈之举,死里求活罢了。”
张玄素笑道:“稚圭今年十五岁,称一句李兄就是。”
“李兄。”
李善挽起张文瓘,“还要谢过稚圭送来肉食,多日未能饱腹了。”
“分内之事。”张文瓘直起身,轻声道:“适才听世叔所言,李兄欲南下魏洲?”
张玄素和张文瓘的父亲是故交,两家虽然非同族,却是同宗。
“嗝……呃,的确如此。”李善行礼道:“还要多谢稚圭收留。”
郭朴一回来就告诉了李善,张文瓘许诺张家收留那些受伤无法行动的伤兵,如此一来,南下的速度能大大加快。
张文瓘迟疑了会儿,转头看了眼张玄素。
“稚圭欲随军南下魏洲。”张玄素低声道:“此次若不是苏定方恰巧破城,稚圭必为范愿所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范愿?”李善吃惊道:“他敢杀清河张氏子弟?”
张文瓘坦然直言,“多日前,突厥游骑途经武城,小弟认出了范愿长子,力劝守将率军出击……”
李善眼睛眯了眯,突然开口打断道:“须发黄色?”
“不错。”张文瓘一怔,“李兄如何知晓?”
是那个被自己割断喉咙的黄发青年,李善舔了舔嘴唇,顺手接过石头递来的一串羊肉,难怪苏定方亲手斩杀范愿。
一直在旁边喝酒的周赵突然转头发问:“当日战况如何?”
“突厥游骑多少人?”
“最后范愿长子往何处逃窜?”
李善古怪的神情,周赵连续的发问让张文瓘察觉到了异样,他仔细回想了会儿,才开口说:“约莫两百骑,当日唐军设伏大胜,领兵者乃武城兵曹。
斩首七十有余,俘虏十余人,残兵分为两部,向西逃窜者被追击斩杀殆尽,余下数十人向北逃窜,范愿长子便在其中。”
李善和周赵对视一眼,低声问:“范愿可是追问其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一个多月前,太子李建成、秦王李世民在关内道、河东道抵御南犯突厥,小有斩获,以战迫和,使突厥退兵。
后圣人诏令齐王以并州大总管讨伐刘黑闼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战事。
毕竟当时的刘黑闼还没攻陷定州,出身秦王府的定洲总管双士洛还在拼死抵抗。
但谁也没想到,齐王李元吉没有选择东出太行山,直接杀入赵州、定州相援,而是选择南下陕东道,试图再领军北上。
时间的耽搁让战局急转直下,齐王顿足不前,刘黑闼终于攻破定州,旧部纷起,并数万突厥兵大举南下。
易洲、定州、莫洲、瀛洲、深州、赵州在短时间内被陆续攻破,窦建德、刘黑闼旧部举兵反叛,连下盐洲、沧州、观洲,河北道已然失陷大半。
当下博大败的战报传入京中后,已然满城哗然,三万唐军精锐全军覆没,主帅河北道行军总管淮阳王李道玄、行军副总管原国公史万宝生死不知。
这让无数人回忆起去年刘黑闼纵横河北山东的战绩。
朝中官员中,也有在大骂李道玄、史万宝丧师失地的……这基本上属于珍稀动物了。
半懂不懂的去看秦王李世民,毕竟李道玄向来和李世民亲近,甚至是后者一手带出来的。
真正内行的去看太子李建成……毫无疑问,虽然战场在河北,但却是东宫、秦王府夺嫡之争的一部分。
就在战报传来的当日,魏征风尘仆仆的赶回了长安,虽然也常历战场,但如此趋马急行,让魏征看起来颇为疲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玄成此行辛苦了,不过也来的正好。”东宫太子之下第一人的王珪亲自出迎,扶着脚步蹒跚的魏征进了东宫。
不仅仅是王珪,明德殿外,太子李建成亲自等候,礼贤下士的态度无可挑剔。
“不急,不急,先上茶水。”韦挺扶着魏征在软榻坐下,让仆役端来茶盏,“玄成兄,慢点喝。”
一番手忙脚乱后,韦挺将闲杂人等都赶出去,殿内只剩下太子、王珪、韦挺和魏征。
“玄成兄,淮阳王兵败战报已传入京中,还有其他战报吗?”
魏征舔了舔已然发裂的嘴唇,“临行前接到战报,贝洲总管许善护兵败身死。”
王珪眉头一挑,“淮阳王、原国公可有消息?”
魏征疲惫的摇摇头,“刘黑闼兵锋锐利,遣偏师破许善护,亲率主力攻刑洲,如今尚不知胜负。”
“刑洲总管齐善行乃窦建德旧部……”韦挺突然补上一句,“若是他举城而降……”
齐善行的确是窦建德旧部,但在出任刑洲总管之前,是秦王府左二护军,韦挺这句话显然是在幸灾乐祸。
“咳咳。”太子瞥了眼过去,提醒道:“未必会败。”
“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珪哼了声,“未闻庐江郡王长于军略。”
如果齐善行兵败,那下一个倒霉的是洛洲,洛洲总管庐江郡王李瑗是太子好友,洛洲也是河北道唯一握在东宫手里的州府。
韦挺吃了个排头,缩着脑袋不吭声了,李建成细细问了几句,沉吟片刻才问:“玄成,以你观之,出兵河北是否妥当?”
“此乃太子建功立业之机,绝不可错过。”魏征的声音虽然沙哑,但激昂有力,“首要不可使秦王领兵,其次殿下不可即刻请战。”
“这是为何?”
魏征细细解释,“下博之战,有数万突厥骑兵参战……”
李建成立即打消了马上请命出征的念头,这也是魏征急行回京的原因。
李建成不傻,对兵事也不陌生,曾经数度领军上阵,也曾经独当一面,他很清楚,征伐河北,刘黑闼已然够棘手了,如果再加上数万突厥骑兵……败多胜少。
“曾有人献策……”李建成轻声道:“若要十全把握,需待寒冬之日,突厥人终会北返。”
王珪轻笑道:“玄成此行为观河北战事,为殿下召山东英杰,不料未入山东,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明德殿内,魏征疲惫的躺在软榻上,强打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和王珪、韦挺说起这段时日在武陵县所见所闻。太子李建成已经赶往太极宫了……生怕李世民抢在前头。“齐王必然不会出兵北上。”魏征摇头道:“如若说之前是因太子嘱咐,那如今……下博一战,河北大震,洛阳附近都人心摇动。”韦挺和太子李建成在年少时就是好友,与李世民、李元吉也相熟,点头赞同……李元吉此人,外勇内怯。“对了,之前劝殿下不得立即自请出征,尚有缘故。”魏征突然说:“半个多月前,齐王不得已输大批粮草入河北,均送至刑洲,交付刑洲总管齐善行。”虽然李善没回去,但押送粮草的小队是回去了的。王珪眨了眨绿豆大的眼睛,“若是齐善行投敌,或兵败……刘黑闼尽得粮草。”若是刑洲失陷,有大批粮草支撑,刘黑闼可能会继续南下,突厥兵可能不会那么快北返,这也是魏征力劝李建成稍微缓出兵的原因。现在是十月中旬,再熬上半个月……都深冬了,都下雪了,不信那些突厥人还要在河北过个春节!王珪和魏征、韦挺细细商议,这半个月的时间,正好劝说圣人对陕东道大行台动手一事。而且这种事不是圣人点头就行了的,必然遭到秦王府一脉的强烈反对,这是需要朝中博弈后才能确定的。不过优势还是在东宫这边的,毕竟太子不需要彻底掌控陕东道,只是希望掺沙子,使秦王无法再对陕东道如臂所指。韦挺鬼点子比较多,小声说:“此次太子亲征,必拥大军,当调朝中能战之将……”“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诸将?”王珪迟疑了会儿,摇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韦挺笑道:“但若只是秦王一脉……以圣人名义调动,随太子征伐刘黑闼,也算名正言顺。”王珪笑着指了指韦挺,“机巧百出,颇有世冲兄遗风。”所谓的世冲,指的是韦挺的父亲,隋朝民部尚书韦冲,虽心性宽厚,但也机变百出,招纳靺辐、契丹,均能得其死力。黄昏时分,长安县衙。长安令李乾佑尚随齐王驻军武陵,县衙内均由县尉李德武做主。半个月前兼太子千牛备身,又得太子青睐,时常出入东宫,李德武已然是水涨船高,至少在县衙内无人胆敢轻视。李德武每日上午至县衙处理公务,下午去东宫随侍太子,但今日却没有去。因为他得知,太子洗马魏征急行归京。在武陵县的时候,李德武常常看见魏征和李善谈论河北战事,也曾经听到过只言片语。当日洋洋洒洒一番话成为李德武被太子重视的原因,但随后他就被韦挺告知……英雄所见略同,魏征给太子的信中也提到了那些。也就是说,那日自己偷看到的那封信的内容,是魏征和李善私下议论后的产物。在这种情况下,李德武有些胆怯,不敢去见魏征。“郎君,东宫来人,请郎君赴宴。”“赴宴?”吴忠小心翼翼的看着李德武阴沉的脸色,“是,东宫侍卫口信。”李德武沉默片刻才起身,看似沉稳,实则惴惴。他知道,魏征不会知道自己曾经偷看过那封信,但做了贼的人啊,总是心虚。他不由自主的想,也不知道李善押运粮草去了河北哪个州府,如果是冀州就好了。淮阳王李道玄兵败,三万大军全军覆没,你总该逃不出来了吧?当李德武进了东宫,心里既有些激动又有些疑惑,因为今日只是小宴,在场的大都是东宫署官并太子心腹。自己有份在场自然是好事,但为什么自己能在场?除了王珪、魏征、韦挺之外,还有太子舍人徐师谟、东宫左二护军薛万彻、太子千牛李志安、东宫詹事主本赵弘智,詹事主簿赵弘智以及李德武还算熟悉的裴龙虔。裴龙虔也是河东裴氏,首相裴寂的侄儿,任太子左卫率。剩下的几人大都是熟脸,不过李德武叫不出名字。毕竟今日得报下博大败,而且宗室子弟李道玄生死未卜,宴席间倒是没有歌舞,只随意饮酒畅谈。诸人陆续向归京的魏征敬酒,李德武排在最后。“玄成此行,为殿下观山东俊杰,不料未入河北,已然替殿下引荐英杰。”韦挺笑道:“李兄献策,颇得殿下欢心。”魏征疑惑的看着面前的李德武,也没多想,只略略点头。李德武强行压抑心中的不安,先向太子行礼,才对韦挺说:“若不是太子虚怀如谷,礼贤下士,在下又如何会贸然进言呢?”韦挺大笑点头,上首的李建成也微微颔首。人生在世,都是要立人设的。李世民的人设是大唐战神,浅水原、洛阳、虎牢关、洛水四场大捷,或稳固关中,或扫荡中原,或平定河北,这让李世民在军中的威望无人可及。而且李世民还是个特别喜欢作死的……经常闹出被敌军重重包围,却能力敌千军,杀出重围的传奇。除了浅水原一战之外,洛阳两次,虎牢关一次,洛水一次……李世民完美的树立了自己的人设。这方面李建成是难以比拟的,他的人设专注于处理政务、礼贤下士。这也是李建成和李世民兄弟从去年开始就频频明枪暗箭的原因之一,虽然知道根源在于夺嫡,但李建成还是不爽啊。老二你军
', '')('清晨的朱家沟。小蛮轻手轻脚的走到房门外,小声问:“昨晚又没睡?”之前和小蛮特别不对付的墨香一脸的疲惫,都有黑眼圈了。“夫人,夫人……”“进来吧。”小蛮推门进去,朱氏已然起床,眼神呆滞的盯着窗外。自从李善离京,朱氏就常常彻夜难眠,等到河北诸州大半沦陷的战报传来,朱氏更是忧心忡忡。昨日淮阳王李道玄下博兵败,朱氏正巧去王仁表那边打探消息,回村后忧心许久方才入睡,但没多久就被一场噩梦惊醒,额头上满是冷汗,再也无法入眠。明面上,朱氏并不反对甚至鼓励儿子以军功出仕,但又有哪个母亲不担忧上战场的儿子呢?外间有脚步声响起,朱玮神色复杂的进门,还没开口,朱氏就突然问:“有消息了?”“昨日就说了,齐王顿足不前,至今未入河北道。”朱玮勉强笑着说:“大郎必然无恙。”“你昨夜直到深夜尚未归村。”朱氏的视线像针一般刺在朱玮的脸上,“今日一早登门,就为了说这些?”朱玮咳嗽两声,他这一夜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天还没亮就起了床,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好,你不说。”朱氏厉声道:“那我去问问大兄!”“大郎君也想见见你……”朱玮有点急了,低声说:“其实往日旧事已然无碍,只是你怕河东裴氏对大郎君……但此时不宜见面,我说于你听便是。”“说!”朱氏柳眉倒竖,她只是臆测而已,没想到朱玮真的打探到了消息。朱玮轻声道:“月初陕东道押运粮草去河北,大郎因精于算学随军北上,之后未回陕东道。”朱氏头一晕,身子晃了晃,扶着一旁的衣架勉强没有摔倒,朱玮赶紧让门外的墨香、小蛮进来扶着。“去备车!”朱氏推开墨香。“你要去哪?”“进城!”“现在不宜见面……”“去王家……”朱氏强打精神,“不行,王孝卿虽是太原王氏子弟,但消息并不灵通,去李家!”“小蛮,将大郎的帖子拿来!”朱玮实在拦不住,只能让人准备,私下叮嘱不可让朱氏在城内随意露面。朱玮心里有数,李善是跟着李乾佑随军的,而李德武身为县尉,很可能已经和李善见过面了。李德武入东宫为太子千牛备身,这消息朱玮第二天就知晓了,但一直没有告知朱氏。自从李德武回京后,朱玮这半个月来一直警惕,村内村外,白日夜间,均有暗哨。被夫君无情抛弃,仅有的独子一去难返……这样的剧情,让李客师的妻子长孙氏也险些垂泪。“四郎回来了。”长孙氏看见外间人影闪动,似乎是四儿子李楷。一回来就被叫到后院,李楷懵懵懂懂的进门,立即看到了颇为憔悴的朱氏。“拜见叔母。”李楷行了一礼,迟疑着没有开口。长孙氏轻声细语,“此次随军出征,李郎君既不是军中将士,也未出仕,理应无恙吧?”昨晚东宫明德殿内宴席时的谈话……早就泄露出去了,也没引起什么波澜,但有心人却打探到了李善这个名字。比如朱玮,比如李楷。李楷小心翼翼的试探,“叔母,听闻齐王顿足陕东道武陵,尚未入河北呢。”“朱娘子已知李善押运粮草去了河北,前来问个究竟。”长孙氏只能这样称呼朱氏。听到母亲的话,李楷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刑洲尚未失守!”朱氏神色毫无变化,“刑洲总管齐善行,听闻乃是窦建德旧部?”“齐总管虽是窦建德旧部,但虎牢关一战后投唐,得秦王殿下看重,年初征伐河北之前乃秦王府左二护军。”李楷刻意声音清亮,显得信心十足,“绝不会投刘黑闼!”长孙氏虽然后院妇人,却出身洛阳霹雳堂,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寻常妇人,想了想劝道:“刘黑闼破深州、冀州后,也未必会攻刑洲……”“不,必攻刑洲!”朱氏断然道:“不说刚刚有大批粮草运至刑洲,前朝在河北设置粮仓,首为黎阳仓,其次就在刑洲。”“而且刑洲就在洛洲之北,刘黑闼不取刑洲,难道要绕行攻打洛洲吗?”长孙氏微微叹息之余也有点惊讶,虽然早就从儿子嘴里听说这朱娘子颇有见识,但对军阵熟悉,通晓地理,甚至对前朝粮仓分布都一清二楚……“叔母真的不必担忧。”李楷笑道:“临行前,在下以及长孙大郎、高家大郎都托其带信,其中有给陕东道大行台尚书左丞于学士,有给定州双总管,还有给魏洲田总管……”“于学士在洛阳,双士洛总管远在定州,如若李兄未回陕东道,那必是去了魏洲。”长孙氏解释道:“于学士、双士洛、田留安均是秦王府麾下。”朱氏神色渐渐放松下来,随即又蹙眉低语,“大郎为何不肯回陕东道?”长孙氏和李楷对视了一眼,前者起身扶起朱氏坐在榻上,低声道:“月余前,李德武出仕,任长安县尉,后随军南下……”“什么?!”朱氏猛地抬头,“也就是说……”也就是说,李德武很可能和李善已经碰过面了,这种可能性非常大,李德武是李乾佑的下属,而李善又是被李乾佑召去随军的。换句话说,很可能是因为李德武在,李善才不愿意回陕东道,执意留在了河北。朱氏的面孔
', '')('《穿越初唐从上吊开始》来源:玄武门外,乃是西内苑,往被乃是禁苑,西侧是芳林苑,再往西虽然景色可堪一观,却颇为荒凉。秦王李世民趋马急奔,弯弓搭箭,箭如流星,却钉在了树干上,冬日里难得一见的野兔嗖嗖跑远。“殿下,殿下。”后头跟上来的是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三人,李世民这才勒住缰绳,放缓马速,往日里随他打猎的都是秦琼、程知节、尉迟恭等武将。勉强露出个笑脸,李世民挥了挥手中大弓,“疏于战阵,今日见笑了。”房玄龄等三人都是一头雾水,他们本在承乾殿与李世民议河北战事,而圣人突然召见,李世民回来之后脸色阴沉,径直骑马来了猎场。长孙无忌深知这位妹夫的性子,向来沉稳有度,但今日虽然未出恶语,实则勃然大怒。四人骑着马一路向北,外围有百名亲卫护佑,李世民突然手持马鞭指了指西侧,“辅机可知那是何处?”长孙无忌眯着眼看见山间似有楼角飞檐,“何时于此修筑宫殿?”房玄龄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世民的脸色,才试探道:“似是初初营建。”“去岁返京,圣人言孤多年征战,当卸甲修养,命人营建此宫。”李世民面无表情的说:“但去年末,圣人下令暂停修建,直到两个月前,再次命工部动工。”周围三人都闭气凝神不敢开口,他们都是李世民的心腹,自然听得懂这番话。去年洛阳、虎牢关两战抵定中原,秦王回京后即遭闲置,圣人以修养为名命工部修建宫殿……这很难不让他们将此事和东宫试图将秦王驱逐出皇城联系在一起。去年末突然暂停,那自然是因为河北大败,诸军束手,圣人不得已让李世民再次领军。两个月前又突然动工,那是因为突厥已然言和退兵……东宫又开始打这个念头了。长孙无忌他们不敢开口说话,还因为李世民的那个称呼……圣人。立国已有五年多了,但李唐皇室和古往今来的皇室都有所不同,除了正式场合之外,都以父子、兄弟称呼,也就是说,父子多于君臣。而今日李世民却言圣人。李世民久久凝视那座宫殿,突然笑道:“今日圣人相询,命名弘义宫是否合适……”真要被赶出皇城啊……长孙无忌的心剧烈的颤抖起来。长孙一族都依附李世民,如若真的被阖家赶出皇城,那长孙一族的未来会如何……长孙无忌都不敢想象。回头看了眼脸色惨白的长孙无忌,又看了看镇定的杜如晦、房玄龄,李世民轻声道:“今日圣人相询陕东道……”杜如晦、房玄龄对视一眼,前者问道:“殿下,何事相询?”李世民沉默片刻后低声道:“东宫似有亲征之意。”杜如晦脱口而出,“东宫亲征河北,欲节制陕东道大行台!”陕东道大行台是李世民的基本盘,上上下下都是他的人,主要官员如韩良、于志宁甚至都在秦王府内兼职,东宫几次想插手都被李世民坚决的堵了回去,甚至两次手都被打断。如果东宫以亲征河北的名义暂时节制陕东道大行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如果战事连绵,如果李建成对陕东道大行台官员下手?如果任由陕东道就这么被夺走,再加上东宫亲征河北道……李世民在长安以外的优势将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昨日李道玄兵败战报入京,李世民猜测父亲未必许自己再次领兵,但他没想到,东宫居然插了一手进来。房玄龄思索片刻,“蒋国公、于学士、韩从事均是殿下心腹,麾下大半是殿下旧部,太子亲征河北,时日不会太久,殿下小心提防,理应无妨。”这分析还算在理,陕东道是李世民的基本盘,从武德三年始攻略中原,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李世民费了无数心血,安插了无数亲信,这样的控制力……不是东宫伸手进去就能摧毁的。“殿下……”杜如晦的话刚出口,李世民突然问:“李善如今还在陕东道?”三人面面相觑,杜如晦身为京兆杜氏子弟,消息灵通,“昨日东宫设宴,随齐王南下的太子洗马魏征曾提起李善,赞其腹有韬略,不过李善押运粮草北上去了刑洲,尚未回返。”李世民微微叹息,他记得前几日宇文士及提起,长安县尉李德武入东宫为太子千牛备身。当日自己还在盘算裴世矩那只老狐狸的立场,但今日李世民不再去想那些了。此时此刻,李世民对李善有着深深的同情。同病相怜。感同身受。李善腹有韬略,允文允武,折服如许世家子弟,还不够出色吗?这是能振兴家族的麒麟子,但为什么却遭到李德武无情的抛弃?我李世民统军不败,平定关中,扫荡中原,降服河北,还不够出色吗?但为何登上帝位的父亲却心心所念,欲以绳索缚虎呢?长久的沉默后,李世民的神色转为冰凉,负手道:“克明,如何应对?”杜如晦已然思索多时,开口道:“其一,殿下当不宜自请领兵再伐河北。”这是理所应当的,刘黑闼虽然在河北闹得凶,但和去年比起来要差得远了,如果李世民自请领兵,圣人不仅不会同意,更会愈发猜忌。“其二,陕东道大行台受太子节制……此事殿下无法推脱,不如主动提出。”房玄龄眼睛一亮,
', '')('这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虽然仍有带着寒意的微风拂过,但高悬的太阳给大地带来久违的暖意。
懒洋洋的李善毫无仪态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晒太阳,两条腿叉开,恨不得劈个叉。
从历亭以北出发南下已经是第二日了,没有伤兵的拖累,速度快了很多,苏母伤势虽然距离痊愈还早得很,但苏定方执意亲自带上,两人一马,每隔一段时间李善和周氏检查伤势,情况还算不错。
所以,李善这几日难熬的很……之前南下速度还不算快,李善勉强跟得上,但速度一提,大腿内侧又是血淋淋的一片,现在上下马都要人搀扶。
郭朴坐在一边,忍笑说:“个把月哪里磨得出茧子,至少半年吧。”
李善唉声叹气,一旁的凌伯嗤笑不已……昨天李善突发奇想,将一床被褥铺在马鞍上,结果要不是郭朴手快,李善得摔个半死。
“前面就是永济县了。”张文瓘指着前方,“过了永济县便入魏洲境内,距离馆陶不过数十里。”
李善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脚尖踢了踢一旁的周赵,“你也算贝洲人氏?”
周赵面无表情的拍了拍衣衫,嫌弃的移开几步。
张玄素指着西侧,“那便是永济渠。”
李善忍不住起身眺望,永济渠是隋炀帝所谓的隋唐大运河的重要一部分,不过和其他几条河道不同,永济渠主要的作用是运输军粮……是隋朝向辽东用兵的主要交通干线。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果没有这条永济渠,可能历史就不会变成那样……明清立都北京,以漕运维持京城以及东北防线,主要就是因为那条南北运河,而永济渠是最关键的一段。
张玄素轻声道:“大业四年,隋帝诏发河北诸郡百万余民众开永济渠,引沁水,南达于河,北通涿郡。”
“数年来,山东连年征战,再无百舸争流,千帆竞渡之态。”
李善凝神看了一阵,突然问:“若是有敌自西来犯……永济渠可有桥?”
张文瓘扬声道:“自然有桥,不过距离这儿尚远。”
“有敌自西来犯?”凌伯盯着李善。
李善摆摆手,“放心吧,再南下就是永济县,过了永济县就是魏洲……如今刘黑闼必然在攻打洛洲……”
说到一半,在众人怒视的眼神中,李善讪讪的住了嘴。
张文瓘好奇的左顾右盼,有点不能理解,他随手指了指被捆着的突厥青年,“之前听周先生所言,此人身份不凡……不会有突厥兵追来吧?”
“武城县内,范愿追问此人去向,自然身份不凡。”李善想了会儿才说:“不过刘黑闼理应不会让突厥兵犯贝洲。”
“你想啊,若是突厥人发了性子,在清河乱杀一通,那刘黑闼必为万夫所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若能破洛洲,必然要攻相州、魏洲,到时候这突厥人说不定派的上用场。”
只几句话,周围人已经四处散开,昨日小腿受了伤的周赵连蹦跳跳,张玄素和凌伯脚步飞快,就连郭朴和苏定方都边聊着边走远。
“呃……这是……”
李善干笑几声,个个就差捂着耳朵一边跑一边喊……我不听我不听!
难道你们走远了没听见,就代表我没说吗?
不对!
应该是,难道我说了,就代表突厥人会追来吗?
休息了小半个时辰,一行人再次启程,很快就过了永济县。
毕竟还没入魏洲,众人商议不停歇,先入魏洲境内,还没走多远,前方就有斥候飞马而回。
带着伤坚持上前探路的范十一脸上颇有喜色,勒马高呼道:“魏洲总管亲率大军,就在前方驻扎。”
长吁短叹声在周围响起,漫长的历程终于结束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从下博出发,历经三州,大小十余战,更有夜袭敌军营帐,奔袭破城的壮举……李善在心里想,这也算不大不小的一次传奇。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善眯眼细看,百余骑飞驰而来,为首者身穿明光铠,身材挺拔,掀开头盔,是一个面宽鼻挺的中年人。
“田兄!”柳濬趋马出列,他和田留安是旧日同僚,均随李世民攻伐洛阳,兼击窦建德。
“柳兄。”田留安翻身下马,“淮阳王安在?”
柳濬惨然一笑,“下博一战,淮阳王率精骑破阵,史万宝顿足不前,身陷重围,淮阳王命某率兵向东,自行向西,两路突围。”
“向西……”田留安的腮帮子动了动,“齐善行率兵南撤至洛洲。”
“赵州早已失陷,贝洲总管许善行兵败身死。”
也就是说,李道玄想杀出重围逃生的几率几乎不存在,而且已经好几天了,若是杀出来,也该到洛洲、魏洲了。
田留安叹了口气,他是秦王府右四统军出身,和李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李善有点委屈,你们不是捂着耳朵一边跑一边喊……我不听我不听吗?
感情都听到了啊!
不然干嘛个个冲着我吹胡子瞪眼睛?
李善瞄了眼那个脸上喜色一闪而逝的突厥青年,取走他头上那顶乌黑的皮帽,才走回来。
“诸位勿要忧心,定是偏师。”李善试图松弛下大家太过紧绷的情绪,“清河崔氏在贝洲,窦建德、刘黑闼乡梓也在贝洲,无论如何,也不会让突厥人大举南下……”
“闭嘴!”
异口同声的呵斥声同时响起,这次就连张玄素都放声大喝,吓了正在询问斥候的田留安一大跳。
李善神色不善的闭上嘴,之前每次分析都头头是道,但每次都丢人,这次我真的是胡说八道,只是想缓解你们情绪而已……你们居然还让我闭嘴!
田留安大步走过来,“两千突厥轻骑。”
李善目瞪狗呆……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柳濬立即问:“田兄此次北上兵力多少?”
“五百骑兵,五百步兵。”田留安翻身上马,那边苏定方已经指挥众人上马,加速南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能跑,也跑不了!”
“不错,此去馆陶至少一个时辰,五百步兵无处可逃。”田留安放声道:“即使是骑兵也未必跑得掉。”
一个时辰的路程,放马狂奔……唐军是肯定不能先到,而且突厥人行军往往不会只带一匹马,马力比唐军充足的多。
一旦被追上,那几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
所以,只有一个选择。
隐隐看见前方唐军,苏定方高声道:“某愿率兵为饵!”
柳濬趋马靠近田留安,“此人精通兵法,两日前夜袭敌营,三百破两千!”
“只求田总管将老母、孩童先送回城。”
这一句接着一句的,李善的脑子还没转过来呢。
但田留安久经战阵,知道时间宝贵,容不得耽搁,当机立断道:“你率这数百骑诱敌,某亲率五百精骑伏于东侧。”
在这种情况下,设伏是唯一的可能,不然马力充足,兵力占优的突厥兵缠着唐军,后者基本没有胜算。
田留安、柳濬、苏定方都是战阵熟手,迅速制定出一个大概的战略,直到苏定方翻身上马,率歇息了小半个时辰的唐军残军向北奔去的时候,李善才反应过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兄,苏兄!”李善狂奔过去,将手中皮帽丢给苏定方。
“这是……”
“那突厥人的皮帽,突厥兵或是为他而来。”
苏定方收起皮帽,挥舞马槊,突然转头道:“若事有不协,某必尽全力,老母还请李兄代为照料。”
李善语速极快的回道:“若事有不协,拿出皮帽,和盘托出,以人换人!”
苏定方深深吸了口气,高呼一声,手中马槊笔直朝天,两百余唐军骑兵趋马跟上。
转头看见田留安正要走,李善又狂奔回去,“田总管!”
“妇人、孩童均送去馆陶……”
“还有这厮!”李善一脚踹倒那个突厥青年,“真该一刀宰了你!”
“现在还说这些作甚!”凌伯怒喝道:“让人将他送去馆陶,你带着人跟上!”
两日前,李善在知道范愿在武城县追查范兴、突厥人行踪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异常。
这个突厥人的身份可能不是不凡,而是很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本虽然有范愿长子陪伴,但毕竟就几十个突厥兵在,李善以为身份再高也高不到哪儿去。
但直到询问了张文瓘才知道,原本是不止几十个突厥兵的,好几百人呢,只不过在武城附近被唐军伏击,损失惨重而已。
李善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厥人从哪儿发现了线索追上来,但除了这个突厥青年,突厥兵还有什么理由突然南下,越贝洲攻入魏洲境内呢?
早知如此,真该杀了他!
片刻间,赵大等八人已经押着突厥青年打马往南奔去,五百唐军步卒藏在永济渠边一处山林侧面,田留安亲率五百精骑往东,绕行到一处山谷隐下。
努力向北眺望,李善什么都没能看到,苏定方都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手心全是冷汗,李善突然想起刚刚进医院实习时候观摩的一次手术,都以为大功告成,都以为手术完美无缺,都已经开始缝合了……患者一口血直接上了房。
本以为入了魏洲境内再无追兵,本以为自己劝得田留安坚守魏洲可以挽回些分数……但两千突厥骑兵很可能将这些彻底撕裂。
若此次伏击失败,田留安兵败身死,自己还能像前段时日那样逃出生天吗?
李善还想到了更坏的一层,若是苏定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虽然只有百名唐兵,但有苏定方这等猛将,突厥骑兵急着上前支援前阵,并不能四散相避。当苏定方手中的马槊将一名身着铠甲的突厥将领高高挑飞的时候,突厥后阵的混乱已经不可抑制。山丘上的唐军还在拼命放箭,前阵的突厥军被田留安顺利的击溃。两千突厥轻骑终于开始溃逃,李善提着的心也终于放回肚子里了。这种情形,田留安自然不会追击,下令打扫战场,搜寻伤员、俘虏。看了眼远远的苏定方,田留安赞道:“力拔千钧、勇猛善战也就罢了,但乱军之中尚能镇定自若,绕行破敌侧翼,此子堪为名将。”肩部中了一箭,背脊被劈了一刀的柳濬笑道:“不过牛刀小试,前日夜袭,此人战前部署明了,冲阵无双,弓马娴熟,更指挥麾下如臂所指……”田留安摸了摸胡子,小声嘀咕了几句,这战法倒是有点眼熟。的确,李世民最喜欢玩这一手,正面迎敌,另遣偏师甚至亲自领兵,率精骑绕行侧翼、后阵突袭,前后夹攻。当年浅水原一战,李世民只带了几十个骑兵从侧翼杀入敌军,配合正面攻势,一战扫平西秦,定关中大局。田留安和柳濬还在闲聊,李善健步如飞跑来,“带上伤兵,快走,快走!”柳濬侧头看见李善脸上的表情有点惊慌失措,不由大为惊讶,就算那日陷入绝境,李善还能保持冷静呢。“适才周赵问了个俘虏,送回去的那突厥人……是阿史那子弟!”田留安大惊,阿史那这个姓氏是突厥王族。“那两千轻骑真是为那俘虏而来的?!”李善急的跳脚,“不管是不是,都得快走,入城再说!”“未必……”“肯定还有突厥骑兵,快走,快走!”李善顿了顿补充了句,“若是突厥来袭,如今馆陶城内有原国公!”这句话显然有些分量,现在谁不知道是史万宝顿足不前,使淮阳王李道玄全军覆没。若是真的遇敌,史万宝肯定是不会来救的……他巴不得秦王府出身的田留安挂了。田留安一跃而起,还没等他说什么,已经感觉到地面在微微颤动……显然是有大股骑兵逼近。凌伯瞪了眼李善,“老夫若死,就是死在你这张嘴上的!”正在往马背上爬的李善也是无语了,这次明明猜对了,你怎么还骂我?!都不用派斥候去查探了,只听听这动静就知道打不过……就算只是再来两千突厥轻骑,那也完全没办法打。不再收拾战场了,只带上还能动弹的伤兵,千余唐军趋马狂奔,但后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苍凉的号角声似乎就在李善耳边回响。还没体会过这样狂飙突进的速度,李善伏低身子,抱着马颈,只能保证不会掉下去,至于方向……那只能让边上的苏定方、郭朴帮忙了。不知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小会儿,但也似乎很久很久,马速渐渐放缓。安全了?李善欣喜的直起身,看见已经近在眼前的城墙,然后视线内出现在前方游走的突厥游骑。娘的,不是安全了,而是被围住了……李善咧咧嘴,侧头看了看,不断有突厥小队游骑从侧面越过,听不懂的突厥话震耳欲聋。凌伯冷笑道:“你不是说,必是偏师,突厥大军绝不会南下吗?”李善都要哭了……这时候再算这些旧账,有意思吗?我认真分析局势,次次被打脸。随口胡咧咧,虽然先给了个小枣子,但最终是一个大耳光……我上哪儿说理去?感情,我说什么都是错?看了正确答案,最终还是摸不出解题思路?李善隐隐感觉得到,这次突厥大军南下,应该是自己这个穿越者引起的连锁反应。还想着之前在历亭陷入绝境……其实那不叫陷入绝境,现在才是。李善回头看了眼,漫山遍野的突厥骑兵正滚滚而来。这是多少……反正人山人海数不清。李善叹了口气,颇有歉意,是他决定杀了范兴,将那个突厥青年带上路的。凌伯瞥了眼李善,“不关你的事……若当日不施义举,自然没那些麻烦。”苏定方没有说话,但也默默点头。前面的田留安已经指挥骑兵布阵,看起来似乎是想放手一搏……投降,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田总管,那突厥青年就在城内。”张文瓘喊了句,意思很明显,用俘虏交换。田留安恍然醒悟,的确如此,如果之前审问俘虏无差,一个能让突厥大军追来的阿史那王族子弟,理应能让突厥人退兵。毕竟,突厥人是南下抢东西的,不是来攻城略地的。但接下来的问题是,谁去?不可能就这样立即让人去将突厥青年提出来,唐军距离馆陶还有四五里路,突厥兵不退,唐军不敢入城,万一被突厥兵抓住机会破城,那就一切皆休了。必须先以交出突厥青年为条件,和突厥人谈妥,来保证唐军的安全撤回城中。所以,必须有一个人前去和突厥首领相商。很短暂的沉默后,几道视线都落在李善身上……论分析时局,论明利害得失,李善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凌伯倒是也合适,但田留安不太放心,张文瓘就更别提了。李善苦笑着趋马出列,很多时候,一个穿越者绽放的光芒让他成为核心,成为英杰,也成为众矢之的。“拜托了。”田留安伸出
', '')('被围住的千余唐军摆出了防御阵型,田留安眯着眼打量着渐渐远去的李善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满怀希望的柳濬低声道:“淮阳王曾言,此人观察入微,又有捷才,必能……”
话说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柳濬只能呃了声,就差抬手捂着脸了。
千余唐军,万余突厥人,众目睽睽之下,跨着白马的李善骑着骑着,身子有点歪,一不留神噗通摔落马下。
苏定方刚开始还以为是突厥兵放箭……但随即就看见李善在地上打了滚迅速爬起来,试图以极为难看的姿势爬上马背。
但现在没郭朴、苏定方在身边,李善试了两次都没爬上去,两条大腿内侧还火辣辣的呢。
最终,李善目瞪口呆的看着白马嘶鸣一声,居然跑了!
两军对垒,你死我活,紧张的气氛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几万双眼睛都在看着,看着李善伸着手狂奔着去追那匹越跑越快的白马。
当李善和周赵合骑一匹马来到突厥阵前的时候,看见好些突厥兵都忍不住在笑……
这气氛对谈判是有利的……李善只能这么劝说自己,如果有可能,真希望气氛保持剑拔弩张啊,至少自己不会那么丢人。
但李善还是保持着冷静的思维,行了一礼,迅速瞟了眼最前方的突厥人,此人站在大旗下,理应就是突厥首领,看起来很年轻,虽然满脸胡子,也不过二十多岁。
一旁的周赵佩服的看了眼李善,也不知道是佩服他临危不乱还是佩服他的脸皮厚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突厥首领看了看送上来的皮帽和弯刀,微微颔首,说了几句话。
周赵凝神细听,低声翻译,“交出那人,任由离去。”
“人在馆陶城内。”李善干脆利索的说:“他们要先进城。”
几个突厥将领叽哩哇啦说了一大堆,李善侧头一看,周赵摇摇头,“骂你呢,要听吗?”
“不用了。”
突厥首领手一抬,杂声顿消,他指了指李善。
“问你是何人。”
李善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李善,岭南人氏,三年前迁居冀州枣城,行医为生,十日前被唐军裹挟南下。”
这次用不着周赵翻译,一个中年将领走到突厥首领身边低声翻译,衣着打扮和发髻都显示这是个汉人。
特地选了这个身份,理由很简单……海商不敢残害僧人,草原部落不愿杀戮医者。
那位中年将领笑了笑,“既然是医者,可认得枣城名医张吉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神情肃穆,“吾师乃枣城名医齐吉行。”
中年将领神情一松,而周赵暗暗腹诽……那齐吉行拜师你不收,非要给人家当徒弟?!
突厥首领眯着眼打量着李善,突然低语几句,挥手让人抬出两个伤者。
李善也是无语,咱们是来谈判的,你盯着我作甚?
趁着众人看着伤者,李善也打量了眼那突厥首领,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是典型的突厥人打扮,但细细看去,并没有寻常蛮横草原人的气质。
周赵倒是隐隐猜到了点什么……有几个人能在数万突厥大军之前如此镇定自若?
不过,接下来,周赵已经顾不得那些了,他瞄了眼第一个伤者,登时脸色一白。
正是被自己审问,临走时又让士卒劈了一刀的那个俘虏……
李善自然也发现了,他咳嗽两声,从被突厥人捞回来的白马上取下包袱,从中取出匕首、布条、药粉等物,再摇了摇酒曩,还剩了点。
那伤者显然也发现了,这不就是审问自己的那两人吗?
躺在地上身子都在抽搐,伤者双眼死死的盯着李善,右手努力抬起,嘴角泛起血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向突厥首领温和的笑了笑,蹲下身子,用匕首将伤者胸膛的伤处割开,手微微一歪……不好意思,割断动脉了。
周赵脸色愈发苍白,你还真敢动手啊,是真不怕死啊?
“放点血有好处……”李善探了探脖颈处,嗯,肯定没救了。
中年将领呵斥道:“你真是医者?”
李善没吭声,迅速移步到第二个伤者身边,这是个肋部被戳了一枪的倒霉鬼,肩部还中了一箭。
这次李善运刀如飞,先以极快的手法割开皮肉,将箭头取出,取出不多的酒液清洗,上药包扎,再处理肋部伤势……只要没伤到主要器官,治疗起来难度不大。
“还真是医者。”上前查看的中年将领嘟囔了几句,“唐军为何带上你?”
“唐军中有个突厥……突厥贵人,受了伤,就把在下掳走。”李善一摊手,“适才唐军首领给了在下那顶皮帽,让我传话……”
“那这人是谁?”
李善茫然摇头,“不认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田留安、苏定方、凌伯都还稳得住,只有柳濬一人火急火燎的迎上来。
“放心,都谈妥了。”李善将胳膊搭在周赵的肩膀上,“突厥军后撤五十里,唐军入城,一个时辰后交人。”
“还有……”
“咳咳,咳咳。”李善猛烈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周赵的补充,指着又跑远的白马,“劳烦柳护军。”
数万大军阵前,乃是立尸之所,刀剑相向,生死之际,侃侃而谈,言语交锋,饶是李善自认心理素质足够强,也有点撑不住。
不是第一次见识古代战场了,但如此阵势李善还是第一次见,三番两次落马还能用骑术为借口,腿软还真没借口……总不能说我不善行走吧?
松了口气的柳濬回头吆喝了两声,趋马赶过去将白马牵回阵中。
同时,李善低头斥道:“带着你一点用处都没有,回来还差点说漏嘴!”
周赵有点不服气了,“退军即可,你还狂言要汉东王人头,若不是……”
“不要刘黑闼,哪里换的来淮阳王?”李善都被气笑了,绕过去的手恨不得给这厮两巴掌。
“柳护军是淮阳王嫡系,为何……”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看着已经不远的田留安诸人,低声道:“尚未成行,不要多嘴,不是谁都想看到淮阳王安然而归……”
周赵一个激灵,谁不想看到李道玄安然归来?
当然是原国公史万宝,而这位河北道行军副总管如今正在馆陶城内。
李善松开胳膊,笑着握住田留安伸来的双手……和后世不同,这个时代的握手礼,代表着极为亲近的涵义。
“万军从中,言辞退兵,实有苏秦张仪之才。”田留安扶着李善,“如此少年英杰,难怪房公、客师信中言殿下屡屡赞誉。”
“田总管谬赞,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善谦虚了几句,惹得凌伯又冷嘲热讽……事实就是你力挽狂澜,非要推功,这是装模作样!
还好凌伯嘴巴还算有门,没说出……都是你李善那张嘴把突厥兵惹来的,本来就是你的事。
“一个时辰后,三百骑兵城外五里处交人。”
田留安细细问了一遍,“刘十善也在……”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可不防,即刻使斥候、探马四处查探。”
“先回城再说。”
李善靠近田留安,低声说了几句,后者已经轻松下来的神色又凝重起来。
突厥兵退,城中守军已经打开城门,田留安、李善众人迅速进城,接下来还有的忙呢。
“大郎,大郎!”
刚进城,李善就侧头看见不远处的赵大一脸焦急,正在用力招手。
示意放人,赵大狂奔过来,“那突厥人被抢去了……”
只听了这一句话,李善就明白了,不用问,肯定是被史万宝抢了去!
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发生了,李善之所以不让周赵将交换李道玄之事说出来,就是怕看到这一幕。
史万宝,史万宝啊……这可真是根搅屎棍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笑着问:“其余人呢?”
“已然安顿下来了。”
“呵呵,呵呵。”李善笑吟吟问:“那突厥人在哪儿?”
“被抢到县衙去……”
李善脸上笑意愈浓,“田总管,馆陶县令何许人也?”
一旁的周赵偷眼看去,只觉得李善脸上笑容渗透着丝丝寒意……他当然知道,能交换来李道玄的突厥贵人,决不允许握在史万宝手中。
“馆陶县令崔忻,清河崔氏族人,年初上任,理政颇有盛名。”
“烦请田总管引路。”
清河崔氏是名望响彻海内的大族,五姓七家中只比陇西李、荥阳郑略低,但这种略低是指在朝中分量,而不是在外地。</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走吧。”
李善用眼神唰着突厥青年,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听得懂。”
突厥青年脸色有点难看,“去哪?”
还真听得懂啊……耍诈的李善没吭声,大步走出县衙,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在心里回想这一路上有没有将自己的具体身份泄露出去。
这货有点贼啊,一直装着听不懂汉语,所以李善南下途中看的紧但不怎么避讳。
“方圆三十里内,无突厥行踪。”田留安指了指东北方向,“他们已然来了。”
迟疑了下,田留安走近几步,低声道:“何必亲身前去?”
李善眯着眼眺望东北方向,实在看不清有没有李道玄,“田总管放心,若是事有不协,紧闭城门就是。”
田留安一皱眉头……对李善擅自做主,命苏定方杀入县衙一事,他有些许不满。
但这种不满,还在范围之内,史万宝贵为国公,被李善利刃相胁……田留安主要担心的是,这种事传出去,他日李善怕有麻烦。
迟疑片刻,田留安低声又劝了几句,言下之意无非是……你那骑术,就别去添麻烦了。
但李善不为所动……我种下的恶果,自然要亲手弥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呃,换个说法……我种的粮食,现在丰收了,当然得亲自去收获!
“对了,适才收到相州送来的消息。”田留安低声道:“刑州总管齐善行,率军南下之前,一把火尽焚刑州粮仓。”
李善微微点头,目光闪烁不定,这对他接下来的计划来说,是一个不能再好用的催化剂。
田留安身为魏洲总管,需坐镇城内,此次交换人质,柳濬率三百骑兵出城,李善只带苏定方、郭朴两人,周赵死皮赖脸一定要跟上。
目送三百骑兵出城,站在城墙上的田留安心里有着诸多不解,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将那突厥青年放出城就是了,为何还要去接交?
“此子虽然尚未加冠,但确胸有韬略……而且心思颇深。”一旁的凌伯笑了笑,他对李善、周赵之外的其他人态度一向不错,“既然冒险出城,想必另有他事。”
田留安苦笑了几声,“久闻先生眼高于顶,不料却对李郎君青睐有加。”
凌伯的脸色黑了黑,什么叫我对他青睐有加?!
什么叫我眼高于顶……当年凌敬极得窦建德重视,所以很遭到其他夏国臣子的排斥,这也是他最后献策被窦建德弃用的原因之一,几乎每个人都持反对意见。
“虽然那张嘴……”张玄素提心吊胆的看着骑兵往东北方向驶去,“但此人通晓大局,长于谋略……就是骑术有点看不下去。”
张文瓘仔细盯着骑兵阵中的李善,真是放心不下,随口道:“李兄虽然骑术不佳,但陷入绝境,丝毫不乱,筹谋夜袭,又连夜急袭武城,论军略,论胆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日从相遇到两次遇突厥来袭,再到城内变故,连番事变,田留安还不太清楚李善一行人南下的细节。
但田留安看得见,南下五百人中,一半以上都是唐军,为首者却是这个二十岁不到的李善。
在这种情况下,被公推为首……绝不可能只靠名声,也不可能只是李善曾断定李道玄必败就能为首的。
谁能给他们希望,他们才会听谁的……更别说久经沙场的柳濬对李善如此俯首帖耳。
不仅仅是柳濬,名闻山东的名士张玄素,张文瓘是清河张氏子弟,凌敬当年曾险些一语而解洛阳之围……尽皆俯首帖耳。
现在田留安似乎知道为什么了,他一边凝神盯着城外,一边随口询问。
张玄素、张文瓘有些紧张,凌伯久历战事,倒是还有闲心思扯淡,用着尖酸口吻一一道来,虽然颇多对李善判断的鄙夷,但也不乏隐晦的盛赞。
田留安略略心惊,如此绝境,敢破釜沉舟,夜袭破营,的确不是普通人干得出来的,的确颇有胆略。
城外五里处,两支数百骑兵相向而立。
不知何时,天上的太阳已然躲入厚厚的云层,冷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唐军这边众人听得懵里懵懂,此次随柳濬出城的三百骑兵都是田留安麾下,但周赵一听就明白了,苏定方也看了过来。
李善眯着眼想了想,“这次要拜托苏兄护佑了。”
“分内之事,必保李兄无恙。”
李道玄突然道:“某也去!”
李善迟疑了下,看了看李道玄神色,勉强点头应下,又点了郭朴、范老三、朱石头和周赵一起上前。
到了近处,李善瞥了眼那个突厥青年,居然也跟了来,一脸阴沉,眼中满是怨毒之色。
一个多时辰前相见的突厥首领趋马上前,拱手道:“阁下夜袭破敌,擒斩汉东王麾下重臣大将,尚未请教名讳。”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本名李善,并非假名。”李善哈哈一笑,眼角余光扫见刘十善那厮怒气勃发。
刘十善虽然是刘黑闼胞弟,但在军中地位其实是不如范愿、董康的,两人均被擒杀,刘黑闼痛心疾首。
而联络贝洲旧部,事先筹集粮草诸事就是刘十善负责的,适才已经从突厥青年嘴里确认,就是面前这人筹谋夜袭,尽焚贝洲粮草,如何不恨之入骨。
“阁下精于医术,却绝非医者,这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善瞥了眼周赵,“此为贝洲名士马周,曾为博州助教,后游历关中。”
马周腮帮子动了动,勉强露出个笑脸。
李善饶有兴致的看着突厥首领,此人行事做派和传说中的突厥人相差很大,“不知是哪位可汗当面?”
突厥首领摇头道:“不敢妄称可汗。”
身后的李道玄向前两步,低声道:“此人乃处罗可汗次子,阿史那社尔,身至拓设,建牙碛北。”
周赵解释道:“所谓拓设,乃部落首领,亦可为小可汗。”
阿史那社尔上前两步,“阁下乃李唐宗室子弟?”
“在下虽视淮阳王为兄,但却非宗室子弟。”李善顿了下补充道:“亦非陇西李、赵郡李。”
居然不是世家子弟,阿史那社尔神色诧异,“中原实是人才济济,听闻阁下战前断言,唐军必败。”
李善忍住没转头去看李道玄的脸色,笑道:“下博一战,若唐军步卒未顿足不前,胜负难料,刘黑闼实是好运道。”
刘十善喝骂道:“汉东王纵横河北山东,轮得到你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惯以狡诈,三战三退,诱唐军主力出击,又事先劝突厥大军收敛行踪,未至冀州。”李善毫不客气的打断,“这番谋划,只要不是盲者都看得出来,若非史万宝顿足,刘黑闼何能覆灭三万精锐!”
刘十善被气得脸色铁青,但也不由心惊,对方将长兄的谋划说的清清楚楚,就好像如在眼前……而且并不是战后分析,而是战前就断定唐军必败。
阿史那社尔不顾刘十善难看的脸色,思索片刻后点头道:“淮阳王率精骑冲阵,犀利无双,若是补之步卒,纵然难胜,亦不至于全军覆没。”
李善一边附和,一边在心里回想……阿史那社尔,这是谁?
后来东西突厥陆续覆灭,不少突厥王族内附,也出过好几位阿史那姓氏的唐朝名将,这位到底是谁?
是后来被唐军擒杀俘虏的?
还是后来内附甚至成为唐朝将领的?
完全没有头绪,李善瞥了眼突厥青年,“尚未请教,这位是……”
“这位是王叔长子,汉人称之,欲谷设。”
李道玄低声解释道:“颉利可汗独此一子。”
李善这才明白过来,难怪数万突厥大军南下杀到魏洲来,难怪阿史那社尔不仅容唐军入城,还肯交换李道玄、薛忠等数十人,原来是颉利可汗的独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样的人物,的确够分量。
李善瞥了眼苏定方,不禁浮想联翩。
原本的历史上没有自己,那晚苏定方很可能被迫再次投入刘黑闼帐下,也不会再有什么夜袭营地,尽焚粮草的战事。
之后刘黑闼被擒杀,苏定方再次隐于乡野,直到贞观年间才出山……再之后,苏定方踏破东突厥王帐,举兵覆灭西突厥。
也就是说,面前这两位阿史那王族……十有八九是和苏定方打过交道的。
那历史上的李道玄理应是死在了河北,柳濬、薛忠以及那些将校估计也难以幸免。
虽然如今是冬季,李善却觉得应该是秋季……放眼看去,一片金黄,都是弯着腰的稻谷。
收获的季节啊!
李道玄是宗室子弟,和李世民极为亲近,柳濬曾随李世民参加过洛阳、虎牢关两战,薛忠的族叔薛收是秦王府的记室参军,李世民的心腹幕僚。
那边阿史那社尔正要离去,接下来是突厥大军是要攻打魏洲,还是去洛洲和刘黑闼汇合,甚至是拔营北归,都是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作为一个看过答案的穿越者,李善相信,自己这只蝴蝶再如何努力扇动翅膀,也不足以影响那些历史大事件。至少在这个时刻。李世民在玄武门之变后遭受渭水之盟的耻辱,短短四年后干脆利索的覆灭了东突厥,一雪前耻。的确,李靖、李世绩均堪称名将,但东突厥数十万控弦之士真的那么不堪一击吗?当然不是。看过答案的李善在很长时间内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解题思路,直到他来到河北。北方气温的急剧下降,粮食的减产,大批牲畜的暴毙,都是原因……但李善很确定,更重要的原因是,东突厥内部不稳。环境的变化,部落的兴衰,导致了东突厥内部自相残杀……因为李善一再询问诸多对草原熟悉的将领,确认如今草原上并没有一个叫薛延陀的汗国。而李善记得很清楚,贞观四年,唐军覆灭东突厥,薛延陀出兵相助导致颉利可汗腹背受敌。也就是说,在未来十年内的某个时刻,薛延陀必然叛离东突厥。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部落的兴衰,或许是因为首领的野心,或许是因为唐朝某些阴私手段,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环境变换导致薛延陀自立……李善之前铺垫的所谓小冰河时期,也就是这个环境变化。阿史那社尔还能保持镇静,而其他几个突厥人眼神慌乱……他们虽然知道对面那个汉人只是臆测,但他们自己也认为,如果草原保持现在的状态,那些非常有可能成为现实。长途跋涉去唐国打秋风,还不如吞并几个小部落来的轻松自在。“数十年前,裴世矩一语裂突厥,今日足下不让其专美于前。”阿史那社尔叹道:“足下所念,在下亦知……”抬头直视李善双眼,阿史那社尔轻笑摇头。其实所有人都知道李善的企图……你们突厥人再不滚蛋,小心老家都被人抄了,就算没被抄了,估摸着也要打成一团浆糊!如果突厥人滚蛋,那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就算刘黑闼不肯跟着突厥人去草原过春节,魏洲、相州、卫洲这三个还没有失陷的府洲的压力也会小很多很多,他日唐军反击的难度也会大幅度降低。李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其实在下是随援军从关中南下陕东道,如今四万唐军驻扎洛阳北侧。”“听说了,据说也是宗室子弟领兵,已然一个月了都未北上入境。”“的确如此,但河北道数年来战事连绵不绝,田地荒芜,粮草不济,在下领命押运粮草北上。”李善顿了顿,“粮草均交付刑洲总管齐善行,如今不是已经付之一炬了吗?”不等对方回话,李善迅速道:“贝洲富饶,刘黑闼使旧部在下博一战之前便筹集粮草,但四日前,在下筹谋,三百骑夜袭营地,斩杀董康,尽焚粮草。”“当然了,这两件事尔等均知。”“似乎并不需要担忧,因为庐江郡王李瑗弃城而逃,刘黑闼不战而胜,占据洛洲。”“洛洲富饶不让贝洲,水陆便捷,向来是粮草汇集之地。”李善叹道:“但适才在下已然说了,河北道连年大战,几乎就没消停过,别说军粮了,多个府洲的存粮都是依仗陕东道相输。”“若是足下指望洛洲粮草充盈……只怕要大失所望。”“河北道粮草充盈只有三处,一是贝洲,二是刑洲,三是卫洲,前两者粮草被焚,而卫洲黎阳仓……”李善笑着看向了刘十善,“卫洲总管乃是程名振,此人老母妻儿均是死在刘黑闼手中,就算卫洲失陷,程名振也必然效仿齐善行,将黎阳仓付之一炬。”阿史那社尔一怔,这条信息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不由转头看了眼刘十善……后者的沉默给出了证明,程名振老母妻子被刘黑闼所杀并不是什么隐秘。李善循循劝导,好似是在替阿史那社尔分析利弊得失,“河北道粮草本就不济,依赖陕东道相输,三处粮仓刘黑闼均未得手,其手中只剩下洛洲。”“难道足下欲就食洛洲?”“洛洲水陆便捷,夏王窦建德、汉东王刘黑闼都以此为都城,苦心经营多年,去岁刘黑闼攻占洛洲,重立大旗,此次也必然如此。”“虽都言刘黑闼是突厥人养的一条狗……”话音未落,刘十善怒喝一声,抽出长刀砍来……我兄长是条狗,那我是条小狗?金铁交加的声音引得两军骚动不安,苏定方手持长刀,只三两个呼吸就打的刘十善难以招架,要不是不想惹出乱子,苏定方早就劈死这家伙了。李善只稍微顿了顿,像是没看见似的,继续说:“就算是条狗,只怕也忍受不了突厥乱洛洲吧?”阿史那社尔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明明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但对面青年用犀利的言语几乎将优势完全肢解。欲谷设并没有听懂,只嗤笑道:“刘黑闼那厮,问他要粮草,难道他敢不给?!”“无论如何,突厥大军必然北返,总不会在河北过春节吧?”李善轻笑道:“倒是不知道草原上有没有过年一说……但突厥军北返,刘黑闼必然不会北返!”欲谷设一怔,转头看了眼堂兄阿史那社尔,隐隐约约明白过来。刘黑闼从突厥借兵南下攻伐河北山东,并不是为了来劫掠财物、人口,而是欲重新扎根此地,更要借此和李唐一争雌雄。在粮草有限的前提下,在突厥兵总是要北返的前提下,有意天下的刘黑闼会将粮
', '')('“史万宝!”暴喝声在县衙后院响起,借酒消愁的史万宝一个激灵,转头看去,登时魂飞魄散。“史万宝!”“史万宝!!”“史……万……宝!!!”虽然只是叫着名字,反反复复的重复这个名字,但语气中的怨毒之意令史万宝心生寒意,他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剧情。仅仅两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筹谋让那位突厥贵人回去补一刀,而现在淮阳小儿举刀而来……“呛!”利刃出鞘的微响传来,看起来垂垂老矣的史万宝拔腿就跑!但是,下一刻,只见刀光闪烁,一只残破的手掌冲天而起。凄厉的惨呼声在后院回响,刚刚赶到的李善无聊的上前两步,两只手插在袖筒里,看了眼摔落在脚边的那半只手掌。用什么挡刀不好,非要用手……咬牙切齿的李道玄手中长刀微微向下倾斜,几滴血在刀尖凝结缓缓滴落。在知道史万宝就在馆陶城内之后,李道玄让人意外的始终保持着镇定和冷静,只询问了柳濬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但是入城后,李道玄没有和众人寒暄,没有去洗澡更衣,甚至没有吃一口饭,喝一口水,而是领着薛忠、柳濬直奔县衙后院。对此,一路追赶的李善唯一感慨是,这小子太够意思了!自己是不能杀了史万宝,这事儿有点犯忌讳,毕竟是个国公,而自己无一官半职,下克上总是容易遭人指责和忌惮。但身为宗室子弟,爵封亲王,官居河北道行军总管,刚刚被史万宝陷害的险些身死的李道玄自然是能的。不仅敢杀,能杀,而且很有理由杀。于公,史万宝命大军顿足,使三万唐军精锐全军覆没,一战尽丧唐军在河北的主力,并连续丢掉了冀州、刑洲、贝洲、洛洲。这样的败绩,足以除爵罢官。于私,史万宝硬生生坑的李道玄被生擒活捉,要不是李善,李道玄算是彻底栽了。一想起自己在阵中拼死搏杀,五千精骑全军覆没,而史万宝率数万大军冷眼旁观,李道玄就满腔恨意,恨不得将史万宝千刀万剐。当然了,还有个原因。史万宝是东宫嫡系,又极得圣人信重,其兄史万岁当年和圣人有旧,封爵原国公就证明了这一点。史万宝祖籍原州,以祖籍地为封号的,在前朝多见,但在初唐极为少见。比如裴世矩在隋朝,爵封闻喜县公,但投唐后爵封安邑县公。史万宝能被封为原国公,这样的待遇满朝少有。李道玄从柳濬处知晓,是李善杀入县衙,硬生生的将欲谷设从史万宝手里抢回来的。也就是说,史万宝和李善结下了一份死仇……而史万宝即使因为下博大败而除爵罢官,他日也很可能依仗东宫、圣人信重而复起。类似的事在初唐时有发生,比如刘文静曾大败于薛举,被圣人除爵罢官,但很快就得以复起。即使是为了李善,李道玄也下定决心,今日必杀史万宝。这也是李善为什么心里大赞李道玄够意思的原因。地上的史万宝还在凄厉的惨呼,左手掌从虎口位置被斜向砍断,大股的血液迅速将地上染成一片紫黑色。李道玄手腕抖动,将刀尖上的血珠甩飞,死死盯着两眼无神的史万宝,手中长刀已然高高举起。“圣人诏令,老夫有圣人诏令!”史万宝突然如此大喊,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薛忠冷笑道:“圣人诏令,命你史万宝陷淮阳王入重围不救,圣人诏令命你史万宝尽丧三万大军?!”李善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了,这句话和自己两个多时辰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身怀圣人手诏,你今日也难逃一死!”李道玄身上衣衫破旧,发髻凌乱,脸上还有土迹,看似憔悴,但握着刀柄的双手青筋毕露。李善轻描淡写的说:“本朝沿袭前隋,中书取诏,门下审驳,尚书奉而行之,如今哪位宰辅执掌门下省?”“门下省侍中两人,以江国公为首。”薛忠轻声道。“江国公?”李善笑道:“可是前陈后主之弟陈子聪?”“是。”“薛长吏,在下乡野村夫,不识朝中贵人,江国公秉性如何?”薛忠扬声道:“江国公才学明辩,持身公正,常慷慨进言。”这是在婉转的说,陈叔达性情火爆,但在东宫、秦王之间没有什么偏向。李善一脸的人畜无害,上前几步,笑着看向史万宝,“原来原国公是矫旨啊。”一旁的李道玄、薛忠都是眼睛一亮,而史万宝一怔后似乎都忘了还在流血的残掌,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没有经过门下高官官侍中审核的圣人诏令,理论上的确是可以算不算数的……史万宝所说的圣人诏令,肯定没有经过门下省。换句话说,即使真的李渊诏令,大军之进止皆委于史万宝……那这份诏令也绝对不是明面上的。李道玄只隐隐猜出了几分,而薛忠和李善就看的清楚了……前者是李世民心腹薛收的侄儿,后者是看过答案的穿越者。两个月前,李世民举荐淮阳王李道玄出任河北道行军总管,圣人命东宫嫡系史万宝出任副手。或许是圣人还是东宫都不希望看到秦王府一脉再立新功,也或许是后来和突厥言和罢兵后,东宫有亲征之意。总之,很可能是东宫太子李建成私下向圣人求来的这份圣人诏令,使史万宝在河北战
', '')('???“多谢李兄。”苏定方虽然年轻,但向来沉默寡言,仔细倾听了李善的叙述和一旁城内医者的讲解后,只说了这一句。那夜手术之后一直坐在马车上南下,苏母恢复的还算不错,但最后两日弃车乘马,伤口再行崩裂,李善检查了一番,指挥周氏重新敷药包扎。李善倒是没有某些医生的脾气,让朱八去请来城内大夫,一番诊断后给苏母开了几副药。“相互扶持南下,多赖苏兄之力。”李善摆手,看了眼苏定方的神色,轻声道:“前事不必再提。”这是实话,李善从来没想过手下苏定方手书的那份卖身契。那边周氏已经煎好药,服侍苏母服下,后者是个头发银白的老妇人,看模样约莫五六十岁,慈眉善目,脸若银盆。这时候马周突然出现在门外,“田总管那边传信,刘黑闼大军东来。”李善眯着眼想了会儿,“这么快……突厥人呢?”“突厥大军仍驻扎五十里外,按兵不动。”李善看了眼苏定方,“守得住吧?”“守得住。”苏定方斩钉截铁道:“粮草、军械、兵力都不缺,至少能守到十二月底。”十二月底……意思是能守到明年了,就算李建成非要在长安过个春节,李渊也难以忍受河北山东沦陷这么长时间。门外马周追问道:“突厥军真的会北返?”“某真的不知。”李善翻了个白眼,“要不……你出城去问问那位阿史那社尔?”马周悻悻离去,苏定方突然单膝跪在母亲身前,“山东河北连年大战,民不聊生,汉东王几度起事,孩儿欲迁居关中。”苏母迟疑的盯着儿子,又抬头看了看李善,“关中何处?”“长安城外,东山脚边,景色雅致,适宜久居,山上又有名寺。”李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赞成迁居……显得李善有那么点挟恩图报。拒绝……显得李善太过虚伪了。一路南下,李善几乎事事都对苏定方明言,而且无论兵力几何,都以苏定方为首。救母之恩,信任备至,苏定方不觉得自己一个窦建德、刘黑闼旧部,还有更好的选择。苏母早在历亭左右就完全清醒过来,已经听周氏将事情经过仔细叙述过,面对儿子这个请求,只能轻叹一声,“那就要烦扰李郎君了。”李善登时松了口气,整理衣着,正式行礼,“还请伯母宽心,侄儿当视定方为兄,愿不离不弃,此生携手。”一路南下,一小半的时间这位老妇人都是清醒的,但对儿子许诺投身为奴一事,一直闭口不言……李善还真怕对方不肯去长安呢。李善转身再次向苏定方行礼,“日后还望苏兄多多提点。”苏定方露出个坦诚的笑容,正摇头间,李善笑道:“此番守城,还需苏兄襄助,他日西返关中,亦需苏兄护佑。”“想必苏兄早就想探问小弟身世……凌伯几次旁敲侧击,只是苏兄不肯开口相询而已。”“小弟身世的确坎坷离奇,少有人知,待得战事之后,再与苏兄长谈。”那边周氏扶着苏母进了内室,凌伯才踱步进来,瞥了李善一眼,“已然定了?”苏定方不声不响的出门,将两人留在里面。“伯母和苏兄自然是要去长安……”“伯母?”凌伯嗤笑道:“改口倒是快的很。”李善老脸一红,瞪了眼问:“凌先生还没下决心吗?”“现在不叫凌伯了?”李善压低声音,“称苏兄之母为伯母,再称凌先生为伯?”“你……”凌伯被气了个倒仰,骂道:“真该让定方看看你这嘴脸!”李善无所谓的盘腿坐下,“洛水大战之后,苏兄甘冒奇险,将同僚家眷从唐军眼皮子底下接走,实是侠肝义胆……”这是在说,你凌敬欠了苏定方好大人情呢!现在苏定方要随我去长安,你难道要弃苏定方而去?“闭嘴!”凌伯指着李善的鼻子,发狠道:“再说这些,老夫定要老死山东!”李善大喜,起身扶着凌伯坐下,殷勤倒了杯水,“从此闭嘴,先生想听什么,在下就说什么。”凌伯都被气笑了,甩开李善的手,“老夫想听听你的身世。”“适才已然和苏兄提过,待得战后,回关中途中,必然坦诚相告。”李善一本正经的说:“先生放心,在下身世清白……”“身世清白?!”凌伯冷笑道:“身世清白却生于岭南?”岭南向来是前朝流放罪犯的固定地点,凌伯显然是有所指。“你李善祖籍陇西成纪,却非陇西李氏,非赵郡李氏,亦非李唐宗室,由岭南北上,定居长安城外。”“精于医术、算学,亦通经义,更明晰纷乱朝局,对朝中夺嫡之争洞若观火。”“虽骑术糟糕,却通晓军略,更有胆略。”“如此人物,非小门小户之后,绝不逊色陇西李氏子弟。”凌伯若有所思的曲起手指敲了敲杯口,“他日抵达长安,只需打探自你定居长安的时日,再打探城内可有非陇西李、赵郡李的李姓人物前朝流放岭南,又在去岁自岭南归来……”李善的脸色都变了,凌敬的几句推论……看似不可能,却逻辑严密,真相似乎已经触手可得。看李善那紧张的神色,凌伯得意的捋着长须,“说吧,你父祖辈何人,与秦王到底是何关系?”李善陷入长久的思索,面前这
', '')('冬日白昼短,夕阳已然在遥远的山峰处半隐半现,又是一天过去了,城外不时传来号角声,轻骑在城外数里外游走不定,监视着城内的唐军。城墙上,田留安冷笑一声,“装模作样!”的确是装模作样,号角声是突厥军中点兵遣将所用,但一日下来,城内骑兵出击两次,分批派遣斥候查探……城外的轻骑并不是突厥人。显然,刘黑闼没什么太强的信心,紧急打制攻城器械,甚至没有足够的把握压制馆陶城内的唐军骑兵的骚扰。“无奈之举。”李善评价道:“不过刘黑闼必攻魏洲。”马周点头赞同,“总不能去攻打相州吧……若是攻相州,突厥大军很可能会乱洛洲,当然了,也是因为突厥大军入魏洲,刘黑闼才会东向攻魏洲。”众人议论纷纷了好一会儿后,田留安看向凌敬,“先生如何看?”凌敬薄薄的嘴唇抿了抿,才沉声道:“刘黑闼其实不善攻城,两次席卷河北山东,要么是总管刺史举城而降,要么是旧部起兵破城、献城,大都野战破敌,少有大军攻城之举。”“年初李去惑据洛水县城投唐,王君廓、罗士信先后率千人守城,刘黑闼主力猛攻二十余日,直到城内木石均尽,得旧部阵前反戈一击,方能破城。”在场众人都知道凌敬说的是洛水大捷之前的那场战事,罗士信就是此战阵亡,但洛水县城失陷后仅仅数日,刘黑闼无奈弃城而走,最终在洛水旁被李世民击溃。田留安准确的捕捉到凌敬这番话的重点,“旧部阵前反戈一击?”凌敬点点头,“去岁魏洲亦失陷,谁知道馆陶城内可有刘黑闼旧部?”薛忠补充了句,“亦或有窦建……夏王旧部,不可不防。”张玄素立即建议,“当严禁城内走动,以防敌军里应外合。”“搜捕刘黑闼旧部……许县人举告!”柳濬恶狠狠的高声道。李善看了眼沉思不语的田留安,问了问一旁的馆陶令崔忻,“崔明府,城内可有刘黑闼旧部……稍有名声的那种。”崔忻迟疑着点头,“有一人,苑竹林,曾为刘黑闼麾下偏将,魏洲人氏,据闻与刘黑闼有私交,此人在馆陶颇有名声。”柳濬厉声喝道:“立时下狱!”“此等人物,当立即搜捕。”张文瓘有点焦急。崔忻犹豫不定的看向还在沉默盯着城外的田留安,耳边传来几声咳嗽,马周、柳濬、薛忠、张文瓘的催促突然戛然而止。崔忻诧异的看向李善,从昨日到今日,他身为馆陶县令,但至今还不知道这位的身份,但仅仅几声咳嗽,就让众人闭嘴。田留安此人虽无捷才,但久经沙场,坚毅沉稳,绝非庸才,半响后才收回目光,“领苑竹林来此。”这是个肤色黝黑的大汉,身强体壮,面容略带苦相,躬身下拜,视线游走,目光闪烁。“听闻你乃汉东王旧友?”田留安的语气说不上严厉,也说不上怀柔。“小人误交匪友,已然割袍断义。”苑竹林低着头。张文瓘喝道:“胡说,去岁你于贝洲聚众起事,依附刘黑闼!”“闭嘴!”张文瓘转头看见李善投来冷然的眼神,只得悻悻住嘴。田留安向李善微微点头示意,继续问:“如今赋闲在家?”“是。”“听闻你在馆陶城内颇有名声?”“不敢。”田留安没有再问,挥手道:“某身边亲卫百人,首领年初于洛水阵亡,足下可愿担此重任?”一直保持沉默的李道玄都惊诧的转头看来,亲卫是一名将领最可靠的依仗,亲卫首领非信重之人,非敢死之士不能当之。田留安居然让这个刘黑闼旧友担任亲卫首领……太冒险了。苑竹林惊疑不定的抬起头,“小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田留安看向身后的亲卫,后者迟疑了下,从腰间解下一串钥匙递给了苑竹林。张玄素、柳濬都大惊失色,就连向来沉稳的薛忠也不禁变色,一串钥匙全都给了苑竹林……其中有金库的钥匙,有仓库的钥匙,甚至他们都看见了,半个时辰前,县尉亲手将城防的钥匙都串了上去。苑竹林捧着那串钥匙,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儿。田留安不再理会,眯着眼继续观察城外。很快,天色渐暗,游骑已然归营,众人讨论了一番后各人回各家,田留安大步走出几步,突然顿足回头喝道:“愣着做甚?”苑竹林身子一震,抓着钥匙串,眼神迷茫的跟了上去。半个时辰后,李善亲自做了一锅红烧肉……今日下午杀了好几头猪,朱八去抢了几大块回来。马周脸色有些难看,做什么不好做红烧肉……两个月前盗匪袭村,他被李善逼着吃了一大锅,现在是看着就想吐。在场的除了李善、马周外,还有李道玄、薛忠、凌敬。柳濬住在军营,苏定方如今自视为亲卫首领,与众亲卫同食。“今日田总管此举有些冒险,但也颇有胆略。”薛忠赞道:“如此义举必能使此人感化。”“哼!”“嘿嘿!”两声异声同时响起,李善和凌敬对视一眼,一大一小两只狐狸都眼神诡异,他们俩都是那种心理比较阴暗的人。食不甘味的李道玄随口问:“李兄?”李善嚼着一块肉,笑道:“窦建德、刘黑闼据河北山东多年,田总管这是千金买马骨呢。”凌敬
', '')('虽然连续一个月奔波劳顿,虽然一直保持着极为紧张的情绪,但李善的生活作息基本没有发生变化。天才蒙蒙亮,李善已然起床,就着冷水洗了把脸,被冻得脸都僵住了。对门的周氏默不作声的捧了盆热水过来,李善笑着想打声招呼……但又不知道用什么称呼。十八九岁的年纪,如花似玉,身段婀娜,偏偏是苏定方的义母……自己总不能跟着叫声伯母吧?“多谢周娘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称呼让周氏一怔,随即脸一红,脚步匆匆的离去……这个称呼向来是对未出阁的女子使用的。李善对这些不太懂,他只记得有人如此称呼母亲朱氏……全然没想到母亲的特殊身份。一个是被丈夫抛弃,一个是丈夫已然身死……这能一样吗?按规矩,李善应该称呼一声“周夫人”。洗脸刷牙吃了早饭,李善正要出门去看看情况,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墩儿跑过来抱住他的腿,这是凌敬的长孙,小名六昊。“六昊,你爷爷起来了没?”李善笑着抱起来,“啧啧,又重了啊。”小胖墩儿嘻嘻笑着,奶声奶气的说:“爷爷叫你呢,姐姐不肯来……”说的乱七八糟,但李善一听就懂了,凌敬的孙女六女害羞呢,男女八岁不同席……但她都被李善……也不算看光,最多只看了关键部位。不过,李善也发现了,一路南下……他和孩童们相处的好,六女不太凑上去,但老是站在一旁用眼神唰唰唰。抱着六昊出门转了个弯就是凌敬的屋子,刚和凌敬打了声招呼,李善视线一扫,正在喝粥的六女果然又拿眼神唰他。李善打了个寒颤,凌敬这老头最终决定去长安,不会是想打歪主意吧?这个才八岁,怕是要直接吃花生米的节奏……“大郎,刘黑闼攻城了!”外间传来朱八的嚷嚷声,正准备出门的李善和凌敬都是一怔,刘黑闼前日才抵达魏洲向,昨日打制器械,今日就要攻城,如此迫不及待吗?一路急行到城墙附近,攻城战已经正式开始,李善和凌敬等了好一会儿,告一段落后才找了个机会上了城墙。高声指挥麾下将校的田留安转头看了眼,摇头道:“无甚威胁,或许是试探一二。”“未必。”李善探头看了眼城墙外地上的敌军尸体,“欲谷设那厮恨我入骨……”身穿铠甲的薛忠就站在一旁,“有道理,刘黑闼不过是突厥人养的狗而已,若是欲谷设相逼,刘黑闼也只能勉力攻城。”远处如潮水退去的敌军像蚂蚁群一般密密麻麻,随着鼓声,几十辆撞城车被推出,步卒抬着云梯又开始蠢蠢欲动。凌敬嗤笑道:“两军对垒,攻城最下,耗时最久,准备的器械也最多……只一日打制器械就起兵攻城,太过仓促。”“即使突厥人逼刘黑闼举重兵狂攻不止,也难以破城。”田留安点头微笑,“刘黑闼岂不闻,欲速则不达!”接下来就是常规守城模式了,李善饶有兴致的想看个仔细,却被郭朴、范老三拉下了城墙。大军攻城,先填壕沟、护城河,必然要压制城头弓弩手,鬼知道什么地方会射出一支冷箭,李善连明光铠都借给苏定方了。琢磨了下,李善也索性不上去添乱,身边留了郭朴等十个亲卫,其他人由苏定方带队,都交给李道玄。下了城墙,李善有点无所事事,正看见不远处一群人正在砸墙拆屋。数十个百姓被县衙的杂役推在一边,几个女眷和孩童正在放声大哭……显然是因为自家的房子被拆了。馆陶令崔忻快步走过去,厉声呵斥了几句,女眷不敢再发声,但几个孩童还在大哭不止。凌敬双手负在背后站在一旁指指点点,对这一切是司空见惯。“攻城需专门打制器械,守城就轻松多了,一块砖瓦,一根木头都能派的上用场。”马周突然高声道:“一砖一木皆有所用,县衙乃是公器,但明府不以身作则,却要先拆民居?!”崔忻讶然回首,脸色颇为难看……都不用去想,那马周必然是刻意挑衅。“你和清河崔氏到底有什么仇?”李善好奇的问。看马周还要上去争辩,李善一把拽住他,“少给我找麻烦……想挑刺……也要找个像样点的理由。”马周这才悻悻作罢,他是贝洲人氏,游历山东河北、中原多年,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至于去关中……李善只知道他和清河崔氏有些过节,但也没细问过。在旁边看了会儿,李善觉得有些无聊,心想要不要去伤兵营转转,朱家沟青壮以及苏定方那边的村民这两日一直在整理床铺、搜集布匹、药物等等,就等着李善大展身手。不过,之前几战,返回城中的唐军,受伤的士卒基本没有……两度遭突厥追击,伤势不轻的基本上都没能回来。这时候,身边的李道玄突然低声问:“突厥兵近日应该会北返?”城内唐军虽然以李道玄官职最高,爵位最高,但上博一战兵败的阴影一直缠绕着这个十九岁的青年,李道玄将守城重责尽托付田留安,自己不肯插手。“欲一雪前耻,需静待时机。”李善笑道:“如今是那欲谷设想一雪前耻呢,总要给他这个机会。”李道玄沉默下来,凌伯回头看了眼,正要说什么,突然震耳欲聋的高呼声在耳边炸响,正在拆墙的民夫都住了手,惊疑不定的
', '')('
李善从来没有过如此幸福的时刻,作为一个实习医生,居然也有做手术做到吐的一天。
呃,需要强调一下,这种呕吐不是生理因素,而是心理因素。
大学里将近十年,除了观摩大体老师,能亲眼目睹肉体的机会……少之又少,进了医院实习,:“水囊就在床边。”
李善点
', '')('熊熊燃烧的烈火,被付之一炬的攻城器械,哭爹喊娘漫山遍野的败卒,冲天而起的黑色烟柱在蔚蓝如洗的空中显得格外刺眼。欲谷设发狠的丢下马鞭,随手弯弓搭箭,羽箭远远的射向正再入城的唐军,他不顾堂兄的劝阻,一力亲自领一路骑兵杀来,就是因为他看见了苏定方。一路作为俘虏南下,欲谷设装作不动汉语,很是窥探到些什么,至少他知道李善有多重视苏定方。如果能斩杀此人,至少能讨回点利息。但他没想到苏定方如此了得,轻易破阵后在战场上横向绕出一个弧度,赶在突厥军抵达战场之前回城、刘黑闼的万余步卒几乎没起到任何阻拦,甚至被杀的丢盔卸甲,大量攻城器械被付之一炬。羽箭在距离唐军还有百步的地方就颓然坠落,欲谷设丢开弓箭,面色铁青的听着城墙上唐军用以刀击盾的金戈声为得胜归来的骑兵扬威。城门再一次关闭,城头上的唐军、乡勇发出阵阵欢呼声,李善终于松了口气,蹲下继续给一位胳膊被砍了两刀的伤兵裹伤。手中匕首挑开伤口,顺手将伤处拉长,用清水清创,再包扎起来,靠在城头的伤兵疼的闷哼一声,没办法,现在药粉不多,需要省着用。挺乖巧的,李善有点意外,前面十几个伤兵一边被包扎一边还在关心城外战局,或高声欢呼。仔细瞄了眼,李善随口道:“是条汉子,不枉田总管重义相托。”正在巡视城头的田留安刚好在身后,笑着说:“山东之地,多慷慨悲歌,重义轻生之士,否则田某何以生死托付?”这位伤兵就是刘黑闼旧友苑竹林,在前日被田留安一力简拔为亲卫首领,连续两夜都以此人随侍内室,说一句以生死托付,的确不过分。也不知道田留安有没有暗中安排人手,但苑竹林两夜守卫,今日城头血战,护卫田留安以至于受伤,也称得上重义轻生。田留安转头看向城门处,入城的骑兵人人神情激昂,唯独苏定方不言不语,不悲不喜,一派大将风范。田留安又看了眼还在忙碌的李善,心想这位李郎君到底和秦王是何关系。反正肯定不是秦王府中人,如此人物,自己以前从未听闻,而且自己今年四月才出任魏洲总管,时常和往日同僚有信件来往,从未听人提起过,而且房公的信里也有类似的暗示。但不管李善其人,这苏定方的确了得,虽然年轻,但放在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中,论领军才能,论斩将夺旗,足以与任何人相提并论了。田留安打定主意,此战之后,必要去信,如此人杰,必为殿下笼络。如果正在给伤兵裹伤的李善知道田留安的想法,必然是欢喜雀跃……自己一力将李德武推入东宫,就是试图让河东裴氏的政治立场表露出来,使自己能和秦王一脉的关系更近。苏定方的确有才,历史上在贞观初年就得朝廷重视,以先锋率两百骑兵踏破突厥王帐,李靖不会随随便便挑个手下担任前锋的。但在此时名气还不够大……李善还在想着用什么方法让李世民眼红苏定方,然后自己能顺势捞点什么好处呢。但李善、田留安两个人都完全没考虑过苏定方的想法。所以,当苏定方登上城头,田留安换着花样从各种角度赞誉,而前者从头到尾只重复了三个字,“不敢当”。李善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只笑着问了几句可有受伤之类的话。凌敬远远眺望,此时城外大火已然熄灭,依稀可见刘黑闼所部正在缓缓向北,“今日攻城头破血流,又遭定方突袭,攻城器械付之一炬,刘黑闼所部必然士气大落,若不整顿,军心难稳。”田留安也赞同这个观点,“至少三日之内,刘黑闼应该不会再举重兵攻城了。几人在城头血污处纵谈战局,唯有李善还在料理伤员,渐渐远去,只有苏定方跟在身边打下手。一直忙到黄昏落下,一片黑暗,李善才捶着腰直起身,虽然基本都是轻伤,但也需要包扎处置……腰实在有点受不了,在医院虽然也累,但主要是两条腿。回到住处,李善看看桌上的饭菜,只随口扒了几口饭,有点怀念前世的加班……虽然累,但完事后能吃顿好的。有时候是一顿任你吃到饱的火锅,有时候是色香味美的大餐,有时候是满嘴流油的烤串……李善努力嚼着口中发干的粟饭,抬头看见对面的苏定方和旁边的马周都大口大口吃的挺香……只能在脑海中拼命回想有一次大抢救之后的烤全羊,那味儿……有的菜实在是没办法,但火锅似乎可以……虽然没了辣椒的火锅就等于没了灵魂。李善在心里发狠,等回了长安,一定要去药房多买点调味品,弄个火锅底料出来。“六昊,吃好了?”李善实在没精力抱着,只能任由这小胖墩儿抱着自己的大腿。“想吃肉……那实在没办法,我这也没肉。”“呃,要么让你姐姐揍你一顿?”“嗯嗯,我说的……被揍一顿就能吃肉!”李善一边随口敷衍,一边在心里琢磨,这次带出来的手术器械都是让朱玮找铁匠打制的,不算太好用,而且容易钝,回头找李道玄帮忙,让工部大匠打一套……不,得多打几套。对门的周氏过来收拾桌子……因为李善身边的亲卫都撒出去各司其职了,烧饭做菜以及洗衣之类的杂事都是周氏来料理的。
', '')('抬头看了眼,往日的点点繁星大都消失,似乎乌云密布,田留安加快了脚步,走进了箱子。两日鏖战,刘黑闼在突厥人的逼迫下大举猛攻,虽然一直没能有什么进展,但兵力优势是摆在那儿的,城内唐军的伤亡不少小,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已然入夜,但田留安这等沙场老将也是要在城内转一圈的。现在,只剩下伤兵营了……田留安心里琢磨,那李善自称懂些医术,又有淮阳王作保,才将这条巷子拿到手,不知道内情究竟如何。亲卫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田留安迈进宅子左顾右盼,神色颇为诧异。田留安出身山东章丘,前朝随军攻高句丽,后聚集乡勇在章丘起事,先后投王世充、李世民,战场经验丰富,见识也算广博,但从未见过这样的伤兵营。在田留安的印象中,伤兵营多半是偌大的营帐、大厅中,伤员排排相连,极为拥挤,墙壁、土地上到处都是血迹、污渍,臭味熏天,甚至还会有老鼠到处乱窜……一句话,生存条件极为糟糕。别说伤员了,就是没受伤的士卒都忍不了。但现在呈现在田留安眼前的是让他从未想到的一幕,院子里干干净净,青石板上别说血迹,就连污渍都没有,横架着的长杆上悬挂着好些衣服、布条。一路往里走,田留安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口大缸,里面转满了清水。每个病房大小不一,但最多只有四个伤兵,田留安细细观察,伤兵身上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衫,床榻、门板上铺着厚实的被褥,房间内几乎闻不到异味,而且能隐隐感觉到有微风吹动。“那儿砸了个洞。”一个伤势较轻的士卒半起身指着南边的墙壁,“李郎君让人砸的,说有好处。”田留安微微颔首,摁了摁门板上的被褥,“不冷?”“不冷。”伤员一咧嘴,“李郎君适才也问了呢。”“李郎君来过?”苑竹林忍不住问了句。旁边一个伤员答道:“下午来了次,特地叮嘱人饭菜要给肉食,晚饭后又提着灯笼来了次,应该还没走呢。”田留安呵呵笑道:“听闻李郎君医术不凡,你们这次倒是有运道。”“将军说的是,小的肚子被捅了刀,本以为没救了……”一个躺着的伤兵勉强露出个笑容,“李郎君说了,只要十日内无碍,必能生返关中。”苑竹林迟疑了下,“大人,李郎君是医者?”田留安也迟疑了下,“淮阳王赞其精于医术,但李郎君自称只是略懂……”门外响起一阵轻笑,田留安转头看去,马周正忍俊不禁。其他人不知晓,他马周却是知道的,李善自称略懂算术,结果折腾出了算盘;略懂武艺,结果两个照面撂倒了尉迟宝琳;自称略懂行商,结果弄出了个供不应求的东山酒楼。开膛破肚,活人性命……马周熟读史书,只记得东汉末年名医华佗有此技艺,可惜《青囊经》早已失传。“马先生。”田留安微微点头示意,“李郎君呢?”马周侧头看了眼已经走远的凌敬、苏定方,“已然查问了一遍,刚刚离去。”顿了下,马周补充道:“田总管但凡有令,只需吩咐就是,负责伤兵营的范十一、朱八等人均是李郎君亲卫。”目送马周离去,田留安正准备继续巡视,身后的伤员赞道:“范十一那小子倒是好命,跟上了李郎君。”看田留安回头看来,伤员解释道:“范十一、范三哥等人原是淮阳王麾下,奉命送李郎君南下……李郎君已然许他们投入门下。”上至淮阳王,下至普通军中士卒,如此广结善缘……如果是前几年,田留安只怕要心生警惕了。但在这个时刻,田留安却对李善之举极为赞赏。原因也很简单,从走入宅子开始,从环境、饮食、处置,甚至从伤员的状态以及干净的衣衫上,田留安都能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亲兵的情绪发生一次又一次的变化。田留安很难用言语去描绘这种情绪的变化,但他可以确定,这是好事,这会使城内守军的士气始终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标准上。走出宅子,田留安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对于此次大战,他更有把握了。此时此刻,李善已然回了屋子,虽然身子疲惫,但却毫无睡意,只斜斜的靠在榻上,双眼盯着外间漆黑一片的夜空,不知道在想什么。凌敬站在门外,用近乎窥探的视线观察着这个青年,好一会儿才转身去了对门的苏家。凌敬轻笑一声,“看似以义为先,实则行事谨慎,处处均防人一手……为何对你如此推心置腹,真是异数。”苏定方默默听着,并未答话。这是一直盘旋在凌敬和苏定方心底的谜团,为什么在听到苏定方这个名字后,李善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那日他亲手割断范家子的脖颈,老夫便知此人心性,后数百骑兵袭营,尽焚粮草,尸骨如山,他面不改色,实是冷漠无情。”沉默了好一阵儿后,苏定方才轻声道:“今日所见,伤卒难治而死,李兄……”苏定方和凌敬都非常人,看得出来当那个伤兵在榻上抽搐的时候,李善眼中的痛苦和无奈。凌敬点头道:“不意此子亦有仁心。”“罢了罢了,这把老骨头就随尔等折腾吧、凌敬长叹了声,起身随口道:“去看看吧,那小子一直枯坐榻上,怕是魔怔了。”两人调头进了对门,李
', '')('城内的李善一边回想“怀仁”这这个字以前是在哪儿看到过,一边琢磨试提炼青霉素的可能性。
据说中国古代也是有玻璃的,只不过因为仿制玉器,所以不以透明为贵重……也不知道能不能弄些透明琉璃。
城外大营中,欲谷设正暴跳如雷大骂刘黑闼无用,一旁的阿史那社尔漫不经心的听着……反正刘黑闼不在。
其实,就算在,这两人也不在乎……虽然李善话说的难听,但他们也认可这个观点,刘黑闼不过是突厥养的狗而已。
等得堂弟已经口干舌燥,阿史那社尔才扳着手指头说:“十月十七日攻城,今日已十九日,三日内刘黑闼使麾下四万士卒猛攻馆陶,不可谓不尽力。”
“但结果呢?”欲谷设铁青着脸骂道:“连城头都登不上,近万步卒被数百骑兵撵得抱头鼠窜!”
“难不成你还想以部落勇士犯险?”阿史那社尔冷哼一声,“今日攻城器械付之一炬,而且刘黑闼所部军心涣散。”
“若要再攻,需整顿大军,再打制攻城器械,三四日内绝无可能再大举攻城。”
“城内唐军士气正高,今日领军出击的那人……明明大胜,却不尾随追击,显然不会被诱出城遭我等合围。”
“若要戳力攻破馆陶,必然旷日持久,刘黑闼麾下四万多人,我等骑兵三万有余,粮草够吗?”
“你可知,如今营中已然难以半夜喂马了。”
“更何况,适才已然说了,今日十月十九日,此时动身北返,回碛北已是深冬。”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了眼发狠的欲谷设,阿史那社尔加重了语气,断然道:“明日启程北返。”
欲谷设难以反驳这些摆在面前的理由,他也知道,短期内绝无破城可能,更何况阿史那社尔这位堂兄对自己……本就亲厚,此次更是宽容。
历史上,薛延陀叛东突厥,击败欲谷设,就是阿史那社尔出兵援救。
甚至后来阿史那社尔趁西突厥内乱,攻占西突厥一半国土,自立都布可汗,还为欲谷设复仇,率大军十余万攻打薛延陀,最终败走高昌。
但当欲谷设低下头,视线落在伤痕斑斑的手臂上,双眼登时如同喷火,七八万大军,居然无法破城,自己居然无法雪耻!
阿史那社尔看出了欲谷设的心思,轻声道:“如此人物……好吧,就算他真的不是宗室子弟,亦非陇西李、赵郡李,也必然名扬天下,此次初见,但绝不会是第一次。”
想报仇雪恨,日后自然有机会!
欲谷设深深吸了口气,发现堂兄眉头微蹙,想了会儿低声问:“那人说的是真是假?”
阿史那社尔笑着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自称医者必然是假的……与李道玄交好,还能招揽苏定方那等刘黑闼旧部,此人自然不会是什么医者,理应在中原地位不低。”
“但此人言草原日后愈寒,牛羊难以度冬,草原常年饥荒……只怕并非虚言。”
“至少这两年,铁勒、回纥等部落均有不稳的迹象……”
“而且此人说得对……刘黑闼是不会随我们回草原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罢了,罢了,让他们撕咬去吧。”
第二日一早,李善笑着接过周氏端来的热水,找了个机会聊了几句。
还没开始刷牙呢,外头发髻盘了一半的马周突然闯了进来,居然没有调笑几句,而是面色凝重道:“突厥有异动!”
“退兵了?”李善小心的取出牙刷蘸了温水开始刷牙。
“不好说!”
外头响起了凌敬的嗤笑声,“那小子居然赞你乃山东名士!”
外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李道玄、薛忠闯了进来,“李兄,突厥似有退兵之意!”
马周脱口而出,“不是说突厥大军前压吗?”
“理应是退兵。”对门的苏定方走过来。
李善一边刷牙,一边含含糊糊的嘟囔,“突厥人弃马了?”
“怎么可能!”l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五里内无突厥踪迹。”“十里内无突厥踪迹。”外出探查斥候的陆续回报让众人脸色喜色愈浓,突厥人撤兵北返是理所应当的,但还有一种可能性。昨日苏定方出城大败敌军,这似乎说明刘黑闼所部战力不强,若要击败唐军,最好的方式将唐军诱骗出城,一举围歼。而突厥人的北返,有可能是个陷阱……田留安虽然打定了主意不出城,但也派出斥候四处打探。刘黑闼围攻馆陶城,但也没围死,围三厥一,留出了南边。而就在一个时辰前,刘黑闼所部也跟着北返、西向,撤军而去。主将田留安反正是打定主意不出城的,其余人还好,唯独凌敬和李善两人疑心最重。突厥人滚蛋,那是有理由的,很充分的理由的。而刘黑闼为什么要滚蛋?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刘黑闼都没有滚蛋的充分理由……如今河北道,横在叛军之前的只有相州、魏洲。比起来,攻打身后有卫洲的相州,显然是攻打身后是黄河的魏洲更容易一些。城墙正北方向十五里外,刘黑闼叹了口气,挥手斥退众人,只留下了胞弟刘十善。“范愿、董康便是死在那人手中?”“是苏定方……”“扯淡!”刘黑闼阴着脸骂道:“苏烈乃夏王旧部,去岁随某征战,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反戈一击,还掠走欲谷设!”“虽然苏烈投唐,田留安敢如此接纳,还以其为主将出城邀击?”“主事者必是那个医者……不,那李善绝不是个医者!”刘十善垂头丧气,在刘黑闼率军东向之后,他将一切缘由都推到了苏定方这个叛将身上……在贝洲筹集粮草,这是刘十善的责任。他无非是在表明,不是我犯了错……而是苏定方叛变投唐。特别是昨日苏定方率骑兵破阵,杀的血流成河,将几乎所有的攻城器械付之一炬……这是苏定方投唐的铁证。但这一切在今日晨间被戳穿。阿史那社尔欲北返草原,临行时借刘黑闼帐下小吏写了一封信……刘黑闼这才知晓内幕。“李善,李善……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刘黑闼远远眺望看不见的馆陶城池,“子房之谋,陈平之智……如此说来,应是此人擒下欲谷设,招揽苏烈……范愿、董康都是死在他手中,贝洲大火……”刘十善咳嗽两声,“此人在下博开战前两日,力劝李道玄勿要浪战,遭拒绝后立即离城南下……”听完刘十善断断续续的解说,刘黑闼情不自禁的拢了拢衣衫,不是因为感觉寒冷,而是有种衣不遮体被人看穿的感觉。从三战三退,到突厥兵绝迹而后露,几乎将刘黑闼的谋划说的毫发毕现,如在眼前。一直沉默的站在小小山丘上,刘黑闼等了很久很久,麾下主力已经后撤到三十里外了,都已经聚集到永济渠边了,但馆陶城内的唐军依旧龟缩不出,压根就没有追击之意。一股骑兵从北方驰来,为首的大汉快步攀上山丘,骂道:“还是可汗的儿子呢,没卵子的,已经滚蛋了。”刘黑闼面无表情,他晨间力劝欲谷设,陆续撤军北返,意图诱出唐军,只要能缠住,只需要两三千突厥轻骑必能围歼。欲谷设倒是赞同……可惜唐军像是缩在壳子里的乌龟,就是不冒头,欲谷设也只能北返草原了。“大王,接下来……”这大汉是刘黑闼帐下如今最为骁勇善战的王小胡,咬着牙骂道:“苏烈投唐,亲手杀了董康、范大哥,昨日又……”一旁的刘十善迟疑了下,“大哥,魏洲实在难啃的紧,要不回洛洲吧。”王小胡立即反驳道:“必要在年前扫清河北唐军,否则难以立足。”“齐王李元吉率数万大军就在河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北上!”“扫清唐军,于魏洲、相州、卫洲布防,大王坐镇洛洲,遥制刑洲,明岁再从突厥借兵胁定州,方能勉强支撑。”刘十善眼珠子转了转,“大哥,记得之前提过,李元吉似与李世民不合?”“都驻足一个月了,未必会北上……”“而且就算要攻,也未必要攻魏洲,回了洛洲,整军攻相州就是了。”王小胡嗤笑道:“齐善行那厮是铁了心,一把火烧了刑洲粮仓,在洛洲也放了把火,要不是救的急……”“若是他再退卫洲,临走一把火烧了相州的粮仓呢?”“李瑗那厮逃窜,相州总管阵亡,如今相州、洛洲、刑洲三地唐军均在齐善行手中!”刘十善哑口无言,的确,怎么算都是攻魏洲比较合算。相州、卫洲不缺兵力,虽然主将齐善行、程名振都是窦建德旧部,但却都绝不可能投降……前者一把火烧了刑洲粮仓,后者老母妻儿都是死在刘黑闼手中。但一旦攻下魏洲,就能从东面同时威胁卫洲、相州,再配合洛洲所部,两相夹击,胜算颇大。一直沉默的刘黑闼微微颔首,“诸军南返,打制器械。”重新攻打馆陶,刘黑闼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方面在于战略上,王小胡说的的确不错,破魏洲是最可能扫清河北唐军的捷径。另一方面在于士气上,苏定方昨日出战,力扫千军,已经被不少中下层将卒认出,不杀此人,士气难振。而且魏洲总管田留安、河北道行军总管李道玄、副总管史万宝均在城内,只要攻破馆陶,卫洲、相州还有胆量继续支撑吗?
', '')('长安。这座宏伟的城池正陷入一股诡异的氛围中,有的人惶恐不安,有的人跃跃欲试,有的人冷眼旁观,但也有的人自告奋勇。自告奋勇的……比如李德武。长安令李乾佑尚未回京,县尉李德武主持城内巡察﹑禁暴﹑督奸诸事,得东宫支持,甚至太子李建成许其调用长林军。长林军是太子李建成得韦挺建议后组建的东宫亲军,人数在两千左右,分屯于左右长林门,号长林军。在回到长安一年多之后,李德武终于名声鹊起,堪称唐朝版的执金吾。如果还在馆陶城内每日动手术的李善知道这一幕,一定会心神大畅,说不定还会给李德武鼓几声掌呢。比如今天这件事。十月初五,淮阳王李道玄兵败下博,十月初八,战报入京,满城大震,均言刘黑闼复卷河北。朝中气氛诡异,曾有朝臣上书请秦王复击之,但圣人李渊置若罔闻……之后,消息渐渐散了出来,东宫太子李建成有亲征之意。明面上没人再说什么,但背地里只要脑子没进水都看得出来……显然这已经成了东宫、秦王夺嫡之争的焦点。秦王战功盖世,但也惹得朝局震动……去年刘黑闼闹得那番凶,若不是诸军均败北,圣人绝不会再用秦王。这一次,李世民以杜如晦之策,没有自请出征,而是许诺以他人节制陕东道大行台……算是够配合的了,但李建成并没有上书自请领军讨伐河北。显然,这是在拖时间,拖到天气愈冷,拖到突厥北返。但问题是,战败丧地的战报一封封的传来,冀州、刑洲、贝洲、沧州、德州陆续失陷,就连洛洲都丢了,圣人大怒,要不是东宫力保,必要责罚庐江郡王李瑗。这些,李德武都不想去管,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李善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但李德武不能去打探,也不敢去打探……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活着回京。李德武都难以想象,若是李善活着回京,得太子洗马魏征、太子密友韦挺举荐入东宫……呃,李善其实是可以保证的,绝不会出现这一幕。看看时辰,李德武丢下笔,换了套衣衫,出了县衙往东宫去了,今日东宫议事,一早就让人送信来了。还没到东宫,李德武诧异的停住了脚步,偏头看着人山人海的坊间,“何事聚众?”随从吴忠上去打量了几眼,回来低声说了几句。李德武脸色阴沉下来,亲自去看……琵琶如霹雳拨动,羯鼓声大作,十数个大汉手舞足蹈,在放声大唱。“受律辞元首,相将讨叛臣。”“咸歌《破阵乐》,共赏太平人。”是秦王破阵乐……齐王顿足不前,东宫迟迟未决,在这当口,居然有人在坊间公然传唱秦王破阵乐!李德武想都没想,立即传令,很快就有几十个长林兵杀了过来,一阵混乱之后,十几个大汉被送去了县衙大牢。等李德武进了东宫,意外发现,这件事都已经传进东宫了,韦挺正在用嘲讽的语气指责秦王府只会玩这种小手段。徐师谟、赵弘智、李志安等人纷纷附和,王珪自持身份没有吭声,唯独魏征缓缓摇头,“绝非秦王手笔。”“玄成兄何以见得?”“秦王当知,他再难出征。”魏征缓缓道:“更何况,秦王许东宫节制陕东道大行台,再行此等事,只会使圣人侧目。”这话说的在理,众人都默然,李建成微微颔首,他也不信二弟会干这等蠢事……这只会让父皇更加忌惮。魏征继续道:“只怕与昨日战报有关,突厥兵犯贝洲……”“玄成说的有理。”王珪点头道:“纵窦建德、刘黑闼乱河北,也不敢犯贝洲,而且他们都是贝洲人氏……如今突厥乱贝洲,今日之事只怕和清河崔氏有关。”这次众人纷纷点头,听闻突厥兵杀入贝洲……清河崔氏在京的族人哪个不胆战心惊,说不定再过几日,就有连绵不绝的丧报传来了。今日之举,很可能是清河崔氏在背后使力……希望朝廷尽早出兵援河北。李建成有点头痛,关于此事,已经议论了无数次了,但突厥兵尚未北返,他是真的没胆量出兵。这也不能怪李建军懦弱,换成李世民也好不到哪儿去。年初洛水大捷,刘黑闼率百骑北窜,要知道洛洲往北,要穿过刑洲、赵州、定州,才能和突厥接壤。而程名振率兵追击,在定州已经摸到刘黑闼尾巴了……但李世民严令程名振收兵,就是怕惹到突厥人。看太子投来询问的视线,王珪摇头道:“已然多派长林兵往定州、赵州打探,但突厥兵前几日尚在贝洲,据闻可能南下攻魏洲。”李建成叹了口气,不让二弟出征,只能自己这个东宫太子亲自上阵,但河北诸洲沦陷,压力越来越大……就连父亲也颇有不悦。“大军出征,粮草为先。”魏征建言道:“陕东道大行台户部尚书乃尚书右丞韩良兼任,度支郎中乃尚书左丞于志宁兼任……”李德武一听就懂了,但只坐着没吭声,他很清楚自己的分量,虽然能参与东宫议事,但主要还是因为自己的背后有裴寂、裴世矩这两位大佬。魏征的话其实很好懂,韩良、于志宁都是秦王府的从事中郎,后者还是十八学士之一,都是李世民的嫡系。如果李建成以这两个人为由,再拖延段时日,也说得过去……父皇啊,若是儿臣
', '')('揉着太阳穴的李渊觉得有些头疼,真的头疼。事实上他已经头疼很久了,自从去年次子扫荡中原,生擒两王,短暂的欣喜之后,就是长时间的头疼。自古以来,哪个开国帝王有这样军功鼎盛的皇子吗?而且还不是皇长子!其实如果是皇长子,李渊更头疼。今年才五十多岁的李渊有着一个开国帝王的气魄和能力,但他也隐隐感觉到了,自己很可能犯了个错。去年次子李世民立下如此军功,尚书令不足以酬功,李渊设“天策上将”,许李世民开府建牙。这也是迫不得已的,难道让李世民继续往南攻,真的让黄河以南全都纳入陕东道?或许干脆下狱论罪?天下还没平定呢,就要杀戮功臣,而且还是嫡次子……没这个道理。而且李渊也下不了这个手……皇宫内院,都是以父子而非君臣相称,李渊显然有着比较特别的期待。但正是因为李渊的这个决定,正式拉开了武德年间,东宫、天策府的夺嫡之争。因为在某些人看来,这是李渊默认李世民有资格与李建成一争东宫之位。李世民回京后,招揽众多才俊,又有十八学士在侧,李建成难以自安。其实李渊都难以自安……倒不是他感觉到了李世民给他本人带来的威胁,而是天策府正在向朝中伸手,盘踞在李渊、东宫身边的臣子都遭受到了威胁。但事实上,李渊本人试图玩的是平衡之术,可惜他这位开国帝王……其他方面不好评价,这一方面并不擅长。比如今日这件事,李渊就觉得头痛难忍,不知该如何处置。看了眼面前单膝跪地的李世民,李渊揉了揉眉心,起身亲自搀扶起来,“二郎素来刚强,今日怎的如此。”“父亲……”李世民垂泪叹道:“听闻坊间传唱破阵乐,孩儿不敢强辩,前来请罪。”“二郎不必忧心,此乃有人欲行离间计。”李世民心里在点头,说得对啊!离间计……总不是离间我和老大吧?“请父亲降罪……”李世民再次跪下,“尉迟恭强闯县衙质问案犯,打伤数人。”“案犯?”李渊怒道:“坊间传唱《秦王破阵乐》,长安令以何罪下狱?”“某知尉迟恭,骁勇善战,忠心可嘉,打伤衙役,亦是无罪!”李世民迟疑了下,低声道:“不是衙役……是长林兵。”李渊更头痛了,呻吟了声坐倒在榻上,以他看来,东宫迟迟不肯出兵,秦王府近日收敛,坊间传唱《秦王破阵乐》必然不会是秦王府的手笔。二郎早就言明,愿以陕东道大行台为他人节制,尽快使唐军征伐河北山东。而且二郎的性子倨傲,也不会行此阴私手段。反倒是东宫那边……王珪、韦挺、魏征,都有过类似的手段。李渊所提的离间计……很可能是东宫出手,欲离间他和二郎。所以李渊才会头痛,他从来没有废长子立次子的想法,但今日李世民显然是要就此事向东宫发难。虽是父子,但也是君臣,军功盖世的天策上将屡屡下跪,这个跪礼不是那么好受的。反正这一次,东宫在李渊这儿,是丢了分的。“父亲,若是大哥容不得……孩儿愿散左右六护军府……”“住口!”李渊喝道:“此事不必再提,为父做主,当使毗沙门、三胡征伐山东!”开玩笑,去年刘黑闼闹的那么凶,多少将领都败下阵来,而李世民携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一击而胜。若真的散去……东宫是招揽还是赶尽杀绝?多少人都是王世充、窦建德、李密旧部,肯束手就擒吗?益州道还好,但陕东道呢?一个不好就是天下大乱!李渊下定决心,必须让长子尽快出兵,他咬着牙低声说了几个名字,李世民脸色微变,有时颔首,有时垂头。两刻钟后,回到承乾殿的李世民面色铁青。“如何?”长孙无忌低声问:“东宫何时出兵?”李世民看左右都是心腹,不再忍耐,飞起一脚踹飞了拦着路的胡凳。巧妙的让人传唱《秦王破阵乐》,实在是无奈之举……这是长孙无忌捣鼓出来的,杜如晦、房玄龄都并不赞成。但李世民也是没办法,已经忍气吞声让出了陕东道大行台节制权,而东宫那边还是左一个要求,右一个要求,就是不肯出兵……长孙无忌此举是试图施加压力,催促东宫出兵。毕竟突厥人破贝洲,攻魏洲,显然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北返的……李世民就盼着老大去河北吃几场败战。坊间传唱《秦王破阵乐》,父亲显然是怀疑到东宫头上了,但李世民没想到,父亲居然如此偏心。东宫居然想从天策府抽调人手,而且还是玄甲军左右头领霍长孙、秦琼,这是李世民难以忍受的……李渊倒是否决了,他也知道这已经触犯了李世民的底线,但他但却提出了另三个人选。“任国公……”房玄龄迟疑道:“任国公倒是无妨,另两人是?”任国公即刘弘基,和李世民私人关系极为密切,当年还在晋阳的时候,出则连骑,入同卧起。李世民冷笑道:“张公瑾、郑仁泰。”“张公瑾与洧州刺史崔枢为密友,后者是清河崔氏子弟,两人相约投唐。”房玄龄如数家珍道:“崔枢如今正在东宫,任从事中郎。”“郑仁泰早年随殿下起兵,向来是殿下嫡
', '')('长安城东南角的一处宅院内,神色阴晴不定的中年男子来回走动,此人正是初唐名将,也是不多的得以寿终正寝,全须全尾收场的李世绩。
李世绩轻骠善战,文武双全,善用奇谋,又因李密而投唐被视为忠贞不二。
但实际上,李世绩从入瓦岗寨之后就陷入漩涡中……准确的说是在李密入瓦岗之后。
李密、翟让相争,李世绩险些被当场砍死,后投唐又被迫仕窦建德,连老爹都差点没保住。
所以,在入唐之后,李世绩向来谨慎,不敢有些许逾越,就怕陷入东宫、秦王府的夺嫡之争中。
但今日,旧友相逼,乡梓遇险,李世绩不得不痛苦的做出抉择……问题的关键在于,自己不通风报信,旧友也找得到其他途径,而秦王听闻自己不肯引荐,必然视自己偏向东宫。
听闻门外声响,李世绩亲自打开侧门,迎数人入府。
“拜见殿下。”
“本是旧识,懋功何以行此大礼?”李世民爽朗一笑,亲手扶起李世绩。
李世绩义正言辞,“往日战场,不能全礼,今日京中贸然相邀,自要全礼。”
李世民听得心头舒坦,虽然说的委婉,也没表忠心,但李世绩这个人就是这谨慎小心的性子……毕竟李密都已经死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李世民来的只有杜如晦、长孙无忌两人,四人往后院一边走,李世绩一边低声介绍来人。
“张文瓘,清河张氏子弟,生于魏洲,突厥破贝洲后,此人南下入魏,其祖张晏之,出仕北魏、北齐,其父张虔雄,阳城令。”
长孙无忌眉毛一挑,“某知张晏之,武城子爵,此人文采非凡,兼有武干,短兵相接,亲获首级,乃是清河郡王帐下重将。”
清河郡王即北齐宗室名将高岳,高岳的孙子就是长孙无忌的舅舅高士廉。
绕着弯子论,张文瓘和高士廉扯得上渊源,和高士廉能扯得上,那就和长孙无忌扯得上,那也就能和李世民扯得上了。
“拜见秦王殿下……”
“勿要起身。”李世民急行两步,将要起身的张文瓘摁在榻上,“如此年少,三日不歇,乘马急行,需修养多日。”
十五岁的张文瓘有点拘谨,看了看李世绩,才在李世民的坚持下半靠在榻上,的确累的紧,适才已经睡过去了。
诸人坐定,杜如晦先问了个京中最关注的问题,“突厥兵破贝洲后,举兵何处?”
“南下攻魏洲,约莫三万骑兵,后刘黑闼由洛洲大举东进,合兵一处,猛攻馆陶。”张文瓘愤然道:“在下由魏洲渡河,由陕东道入河东,亲眼所见,齐王拥兵数万,顿足不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众人交换了个眼神,没有东宫的指令,李元吉怎么可能挥兵北上?
更何况如今河北道硕果仅存的三个州府,齐善行、田留安都在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中兼职,程名振年初随李世民击溃刘黑闼,李元吉巴不得刘黑闼攻破这三个府洲呢。
看杜如晦还要追问,李世民咳嗽两声,换了个话题,要知道清河张氏在山东是仅次于五姓七家的世家大族。
“下博一战,淮阳王弟不知所踪,稚圭由山东而来,可知一二?”
“淮阳王如今正在馆陶。”张文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略微沙哑,“怀仁兄生擒欲谷设,在馆陶城外换回了淮阳王、行军长吏薛忠等数十将校。”
“阿史那欲谷设?”
“颉利可汗长子?!”
杜如晦、长孙无忌脱口而出,神情都颇为震动,不夸张的说,欲谷设在草原上虽然不是一方霸主,但地位极高,从始毕可汗开始,突厥可汗一直是兄传弟,但很可能就在颉利可汗这一任上,是父传子。
李世民愣了会儿,才说:“淮阳王地得以生还……呃,怀仁乃是何人?”
“噢噢……”张文瓘这才想起来,那是凌敬前不久才取的,“怀仁是李善李兄的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时隔一个多月,突然听到这个名字,杜如晦、长孙无忌都有点愕然,他们都听闻李善得太子洗马魏征赞誉,但也都知道李善押运粮草去河北后再无音讯。
李世民忍不住悄悄撇了撇嘴,这货真够能折腾的啊!
去年入京,几个月下来在长安已经折腾起不小的动静了,闹到自己面前都不是一两次了。
这次去了河北,更是蛟龙入海……使劲儿折腾,居然都能生擒欲谷设。
长孙无忌狐疑问道:“李善也在魏洲?”
“他押运粮草是去刑洲,怎么会转到魏洲?”
张文瓘摇头道:“怀仁兄是从冀州南下的。”
看长孙无忌还要问,李世民咳嗽两声打断了,他现在当然想明白了,李善肯定是去找李道玄……妻子曾经写了封信让李善带给李道玄。
接过李世绩递来的热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张文瓘有点懵懂,却看见一旁的李世绩微微蹙眉,丢了个眼色过来。李世绩今年二十有九,张文瓘才十五岁,但两人却是好友,去年李世绩投唐后统率河北唐军。年初洛水大捷后,李世绩攻打徐元朗,斩其首级,得以回京升任左监门大将军,张文瓘与两位友人送行。李世绩临行前将佩刀、玉佩赠与那两位友人,却无一物赠与张文瓘。张文瓘询之,李世绩回道:“赠以刀,欲其果于断;赠以带,俾其守约束,君无施不可,焉用赠?”从那之后,李世绩与张文瓘订交,为至交好友。李世绩连续使了几个眼色,无非是在告诉张文瓘,有的事情没必要说的那么细……难不成你想投入秦王府?就在这时候,李世民幽幽问道:“史万宝被生擒还是阵亡?”张文瓘迟疑道:“原国公矫圣人手诏,致三万大军覆灭,惭愧自尽。”死了?还是惭愧自尽?众人愕然,李世民眉头一挑,“史万宝在何处惭愧自尽?”“呃……在馆陶县城。”李世民嘿嘿两声,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他隐隐猜到,此事的背后应有李善的身影。李道玄必然痛恨史万宝,但会不会杀了对方以泄心头恨意,难说的很……但如果李善是有理由杀了东宫心腹史万宝的,因为李德武已经投入东宫麾下。李德武入东宫,几乎断绝了李善入东宫的可能性,如此一来,能庇护李善的……只可能是圣人李渊,以及秦王李世民。但是这有一个令人难解的疑团……李善理应不知道李德武已经兼任太子千牛备身,李世民在心里琢磨了下,难道是想以此投名吗?长孙无忌早年随舅父高士廉居于晋阳,是看着李道玄长大的,又细细问了张文瓘几句。李世民目光闪烁不定,突然转头问:“克明,李善何时启程北上入河北道?”杜如晦被问得一头雾水,想了会儿才说:“多日前,陕东道来信,河北缺粮,齐王使李德武回京,又使李善押运粮草北上。”李世民的视线无意识的在屋内扫动,脸上似乎带着丝丝笑意……虽然不知道细节,但他差不多能确定,李德武投入东宫这件事的背后,很可能有李善的手脚。这对父子,论能力,子远迈其父,而李善却如此坚定的选择了秦王府而不是东宫……这让本身就和李善同病相怜的李世民心中升腾起一股怪异的情绪。有些好笑,有些喜悦,还有点同仇敌忾……杜如晦还在沉思,一边思索李世民为什么突然问起李善,一边思索河北战局,七八万大军猛攻魏洲,田留安能撑得住吗?而长孙无忌笑着向张文瓘问起李善,同时和李世绩说起此人。“怀仁兄那日离下博南下,几番遇敌,却屡屡挫敌,生擒欲谷设,后在贝洲力救淮阳王麾下护军柳濬为首的数百唐兵。”“但也因此暴露行迹,叛军分兵数千东进,于贝洲筹集粮草,正好堵住了怀仁兄一行南下的路径。”“几陷于绝境,怀仁兄力主一战,筹谋夜袭,一战击溃两千敌军,焚尽敌军大营粮草,又连夜奔袭破武城,在下当日已是命悬一线,若非怀仁兄,此时已一命归西。”李世绩听得直咧嘴,这就算了……而李世民、长孙无忌一脸的不信!你以为我们不知道?那货骑在马上,一个不好就要摔下去,还能领军夜袭?长孙无忌摇头问:“李善领军夜袭?”“怀仁兄随军潜行,但领军者乃定方兄。”张文瓘虽然疲累,却神采飞扬,但说到这儿顿了下,“定方兄乃夏王、刘黑闼旧部苏烈,其义父即高雅贤。”“噢噢……是他!”李世绩哼了声,“殿下,年初洛水大捷,高雅贤遭部将潘毛刺落坠马,伤重而亡,第二日,高雅贤义子出战,斩杀潘毛……应该就是这个苏烈。”长孙无忌眯着眼问:“苏烈乃窦建德、刘黑闼旧部,却受李善驱使……难道李善也是窦建德旧部?”“非也非也。”张文瓘摇头道:“苏母伤重,怀仁兄精于医术,施以援手。”长孙无忌也是无语了,那小子懂得玩意好杂啊,类似的人物他也见过,但那小子尚未弱冠之年,有那么多时间学吗?是不是吹捧的有点过了?李世民饶有兴致的问了夜袭敌营,奔袭破城两战的细节,笑道:“此人非斗将、勇将,当为山东英杰。”“殿下这是又起爱才之心了。”张文瓘补充道:“两千突厥轻骑南下先至永济,定方兄诱敌深入,使魏洲总管田大人截断敌军,定方兄绕行破其后阵,两千突厥轻骑死伤惨重。”“不久前,刘黑闼率兵猛攻馆陶,黄昏时定方兄率军出击,五百骑兵大破近万步卒,淮阳王、田总管、凌先生均赞其军略。”李世绩来了兴致,详细问了馆陶一战的细节,“倒是没想到,刘黑闼旧部中还有如许人物……恭喜殿下了。”长孙无忌都斜眼瞥着李世民……秦王府的心腹幕僚都曾经举荐过李善,但李世民始终没有将李善收入麾下,苏定方会不会投入秦王府,还真不好说呢。“凌先生?”杜如晦眉头一皱,“此乃何人?”“夏王麾下,国子祭酒,凌敬。”“居然是凌敬!”杜如晦大惊起身,论谋略,放在秦王府中,也是一等一的人物,窦建德身死之后,凌敬就渺无音讯,没想到却和李善混在一起
', '')('人老成精的凌敬早就看出了李善的企图,而李世民、杜如晦、长孙无忌更是身处其中,看的更是清楚。当年窦建德兵败虎牢关,唐军在河北闹得还不算凶,毕竟当时是李世民主事,安抚民众,使中原平定。但随后李渊召李世民回京,并处斩窦建德,以至于河北大哗,很快刘黑闼率旧部复起,席卷河北山东,几乎败尽唐军大将,逼的李渊再使李世民出征。年初洛水大战后,李渊再次急召李世民回京,使齐王李元吉、庐江郡王李瑗主持战后诸事,结果唐军搜捕窦、刘余党,以至于刘黑闼第二次举兵之时,大量府洲举城而降。在李渊、李世民、李建成以及朝中显贵看来,这次刘黑闼闹得再凶,也不足为惧,但如何处置战后山东河北,才是关键。这场战事成为李世民、李建成的夺嫡战场……无非就是为了战后如何处置山东。去年李世民征伐河北,李道玄、双士洛、齐善行、田留安都留在了河北身当重任,而且李世民也招揽了不少山东俊杰。而李建成欲自请出征,无非也是看中了那些山东俊杰……这就决定了,李建成战后必怀柔地方。东宫、秦王府都有意怀柔山东诸洲,在这种情况下,凌敬、苏定方等大量窦建德、刘黑闼旧部,将会成为很有用的工具。特别是凌敬,夏王不听其劝诫以至于兵败,如果李世民能将其揽入怀中……就算李建成击败刘黑闼,战后的利益分配上,李世民也未必会输,就算输,也不会输的太惨。“不能以秦王府、天策府司职者出行……”杜如晦低声道:“无诏出京,东宫不会轻易放过。”接下来肯定是太子李建成率兵亲征河北,若秦王府这边想在战后处置上捞足了好处,那就必须将凌敬等人揽入怀中。不以李世民心腹前去,很难得逞。但若是秦王府、天策府中人去河北,一旦泄露,东宫必然以此追责,圣人只怕也要恼怒。李世民轻笑一声,挥手道:“孤记得李善与多位子侄辈交好,与何人交情最好?”杜如晦恍然道:“殿下明见万里,李善施恩苏定方、凌敬众人……”话没说完,但大家都懂,不需要李世民派出心腹去接触凌敬,只需要派人传信,许李善入秦王府即可。李世民内心深处苦笑不已,李善此人,真是心思缜密,难道就这么看好孤这只困于笼中的猛虎吗?也罢,李德武入东宫……不管是不是你筹谋,如今能庇护你的也只有孤了!“李客师之子李楷乃李善至交,此次李善随军出征,李家派出五名亲卫护佑。”“另舅父长子高履行、辅机长子长孙冲、敬德长子尉迟宝琳、程知节长子程处默,均与李善交好。”李世民微微点头,“便是李楷吧,其母出身长孙氏。”“首要田留安、齐善行坚守魏洲、相州,其次接应凌敬等人渡河绕道至洛阳,再去信蒋国公、韩学士、于学士之处,妥善安置,以待时机。”长孙无忌一一记下,随口道:“如今一拖再拖,还不知道东宫何时出征,只怕要等到突厥北返之后……”几次想插嘴但要么插不进去要么被李世绩用眼神阻止,但听到这话,张文瓘终于忍不住了,“秦王殿下,突厥大军已然北返!”“什么?!”“已然北返?!”众人神色大变,杜如晦上前几步,身子微微前倾,盯着张文瓘的双眼,“说清楚,何时北返?”李世绩无语了,这小子偏偏把最重要的事放在最后说……脑子在想什么呢?!当然了,张文瓘并不清楚,河北战事已经成为东宫、秦王府夺嫡之争的重要战场,而突厥大军什么时候北返……将是决定太子自请出征的关键。“那日用欲谷设换回淮阳王,怀仁兄与阿史那社尔商谈良久,劝其北返,听随行的马先生所言,阿史那社尔颇为意动。”张文瓘仔细解释道:“刘黑闼使大军攻城三日不克,定方兄率五百骑兵横扫近万大军,焚尽攻城器械,第四日,突厥大军、刘黑闼所部均北返……”李世绩脱口而出,“未必如此,刘贼狡诈!”“的确如此,但田总管只使斥候查探,闭门不出。”张文瓘笑道:“当日午后,刘黑闼率兵南来,打制器械,再攻馆陶。”杜如晦眯着眼低声问:“突厥大军真的北返?”长孙无忌有点不信,“不会真的是被李善劝走的吧?”“凌先生曾言,怀仁兄舌厉如刀,如张仪重生。”张文瓘忿忿不平,“阿史那社尔临行前箭书传信,赞怀仁兄有子房之才,陈平之智。”众人转头看向李世民,后者捋短须片刻微微颔首,“使人去询双士洛,若突厥北返,必过定州。”定州总管双士洛如今还在打游击呢,惨的很,但也渐渐立住了脚,只是无力反击。杜如晦瞄了眼李世民一眼,转头又问,“此事……陕东道可知情?”“突厥大军北返,在下受命以投奔父亲的名义渡河入关,当时陕东道并不知情……齐王麾下大军未动。”张文瓘想了会儿,“刘黑闼攻势甚猛……只怕齐王未必敢北上。”“早就说过,三胡外勇内怯。”李世民嗤笑道:“有淮阳王弟、田留安,扫清内患,馆陶必然固若金汤,苏定方率五百骑兵就能横扫近万敌军……”长孙无忌脱口而出,“突厥北返,刑洲、贝洲粮草被齐善行、李善焚
', '')('相州,浚仪,县衙大门敞开,一行人正鱼贯而出,为首者是一位鬓发微白的大汉,肩宽体壮,腰佩长刀,但脸上颇有忧色。
听见喧闹声,大汉转头凝视,街道拐角处,十多个杂役正推搡一位青年文士。
“此人乃贝洲人氏,小有才学,却浪荡成性,为乡人所鄙。”浚仪令崔贤首上前两步,轻声道:“听闻此人昔日与刘黑闼有旧。”
大汉微微蹙眉,哼了声,却没说话。
这位就是卫州总管程名振,早年在窦建德麾下任一县令,但在虎牢关一战之前,程名振就投奔李唐。
洛水大战,程名振在李世民麾下听令,截断刘黑闼粮路,后者不得不放弃刚刚攻占的洛城,列阵以对,最终被李世民击溃。
但他也付出了昂贵的代价,老母妻儿均被刘黑闼所杀。
程名振瞥了眼浚仪令崔贤首,准备转身离去,他曾经在多个地方任县令,理政颇有名声,堪称文武双全,心里有数的很。
那位正被推搡的文士是贝洲人氏,而崔贤首是清河崔氏子弟,说不定有什么龌蹉,这是要借刀杀人。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的青年文士似乎看见了程名振,突然高呼道:“某乃淮阳王遣派面见卫州总管!”
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而来的简短的训斥,衣衫都被扯坏的马周怒视崔贤首……不用想,肯定是这厮让人拦着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原因很简单,崔贤首和马周有仇。
马周去关中,说得好听点那是游历,其实是在河北待不下去了,得罪了清河崔氏,自然是处处遭难。
本欲入京一展抱负,马周挑中了东宫,可惜崔贤首的兄长就在东宫任职,最后不得不借住朱家沟。
程名振打量着马周,“淮阳王如今何处?”
“馆陶城内。”
“有何为凭?”崔贤首冷然道:“刘黑闼大军猛攻馆陶,此贼惯以狡诈闻名,程总管不得不防。”
程名振微微点头,这几日军报,刘黑闼攻馆陶不克,说不定起意诱相州、卫洲出兵,一举围歼。
“自然有所凭证。”马周整理衣衫,冷笑道:“但请程总管斥退左右闲杂人等。”
程名振瞥了眼崔贤首,这句话显然是意有所指……这两人看起来是真的有仇怨。
崔贤首面色铁青,正要训斥,马周抢在前面厉声道:“去岁洛阳大战,王世充向窦建德请援,使者王琬、长孙安世厚贿清河崔氏,使窦建德率大军南下。”
“住口!”崔贤首怒喝道:“清河崔氏,千年望族,如何容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清河崔氏,千年望族,如何出了你这等首鼠两端之辈!”马周打断道:“你不是还随窦建德南下虎牢吗?如何逃得性命?!”
程名振懒得管这些破事,直接将崔贤首撵回县衙,带着马周去了城外军营。
刚刚坐定,马周就从怀中掏出一块牌子递过去。
程名振接过细看,皱眉道:“淮阳王给你的?”
“下博一战,原国公顿足不前,淮阳王陷入阵中遭擒,六日前唐军生擒颉利可汗长子欲谷设,换回淮阳王。”马周口齿清晰的迅速答道:“如今魏洲田总管亦在馆陶城内。”
程名振微微颔首,去年他在李世民麾下听令,见过几位同僚手中的这块牌子……这是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的将领身份铁牌,比如齐善行手中就有一块。
田留安也是秦王府出身,自然也有一块。
“程总管可知,突厥大军已然北返?”
马周的第一句话就让程名振心头大震,他虽然多派斥候打探魏洲战况,但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确凿?”
“确凿无疑。”马周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五日前,刘黑闼受突厥所迫,大举攻打馆陶,但始终难克,伤亡惨重,突厥大军不得已北返草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此等大事,只需多派斥候打探便能得知,在下何必扯谎?”
程名振微微点头,的确如此,思索片刻后低声问:“淮阳王使足下前来,所为何事?”
“出兵。”马周断然道:“非出兵相援馆陶。”
“馆陶城内,兵精粮足,固若金汤,无需相援。”
“淮阳王、田总管欲覆灭刘黑闼,请程总管出兵襄助。”
程名振一惊,条件反射的摇头,“斥候回报,攻馆陶敌军,至少四万兵卒,纵使魏洲、相州、卫洲合力,亦难相抵。”
“五日前,刘黑闼以数万士卒轮番攻城。”马周显然打了一路的草稿,立即回道:“黄昏时,刘黑闼收兵,昔日高雅贤义子苏定方率五百精骑出战,大败近万敌军。”
程名振眉头一挑,他昔日在窦建德麾下地位不高,是听说过苏定方这个名字的。
“半个月前,刑洲总管焚粮仓,苏定方在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十月二十五日,大半年都没动弹过的卫洲总管程名振突然率兵出击,亲率千余骑兵由内黄北上而入相州。同时,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在南撤的刑洲总管齐善行亲率千余精骑,并两千步卒由安阳东进。两军在相州、魏洲的交界处合兵一处,举兵东向,杀入了魏洲境内。“抓过几个俘虏,馆陶的确固若金汤。”程名振远远眺望江面,“刘黑闼言馆陶城破,三日不封刀,敌军猛攻五日不克,田留安夜间遣派百余勇士袭营,敌营大哗,踩踏而死者数以千计。”马周笑了笑并没说话,与程名振并肩而立的齐善行大笑道:“田兄能得殿下托付留守魏洲,绝非平庸之辈。”齐善行是去年虎牢关一战后入秦王府的,与田留安也有些来往,这一个多月来南撤,早就心里憋着火了。在确定突厥大军北返,刘黑闼军中可能缺粮,攻打馆陶多日难克之后,齐善行果断领军东来。马周回想了下,不禁心中狐疑,田留安诚然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但这种手段……更像是凌敬、李善的风格。“田总管乃是秦王殿下麾下重将,自然非庸碌之辈。”崔贤首笑道:“久闻秦王府内尽皆英杰,他日……”一直不吭声的马周扬声冷笑道:“浚仪令二兄不是正为东宫太子近臣吗?”“难道阁下却要身入秦王府?”齐善行咳嗽两声,给了马周一个适可而止的眼神……世家大族,难道不都是这样吗?的确如此,荥阳郑氏是太子妻族,郑仁泰却是李世民的心腹,类似的事数不胜数,陇西李氏丹阳房李靖、李客师、李乾佑分侍三主就是最典型的例子。但马周却不肯罢休,曼声道:“齐总管有所不知,此人绝非简单的首鼠两端。”“前朝末年,此僚已任浚仪令,先投瓦岗寨翟让继任浚仪令,后转投李密再任浚仪令,李密投唐后,此僚投夏王继任浚仪令,虎牢关一战后投唐再任浚仪令,去岁刘黑闼攻占洛洲号汉东王,南下攻打相州、卫洲,此僚大开城门相迎,这是第六次任浚仪令了!”程名振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想将崔贤首留在卫洲的……马周就是用最后这个理由让他将崔贤首随军。用马周的话来说,你将崔贤首留在卫洲,说不定明日黎阳仓就打出刘字大旗了!崔贤首被气得脸色铁青,卫洲是四战之地,自己难不成还硬着脖子不降?马周这张嘴啊,本就有点毒,这一个多月和凌敬相互切磋明显又长进了不少,“三国吕奉先堪称三姓家奴,今日清河崔氏子弟先后投六家……”“马宾王!”双目赤红的崔贤首拔出腰间长剑。马周有条不紊的拔出长刀,“今日你再无仆役相助!”程名振懒得搭理,齐善行使了个眼色过去,十几个亲卫赶紧上来拦在中间。前方有斥候回报,一员偏将趋马急奔而来,脸色神色算不上惊惶,但也说不上稳重。很快,马周就得知了消息。刘黑闼率部攻馆陶不果,今日绕过馆陶南下,一个时辰攻破元城,纵兵大掠,杀人盈野,元城几乎鸡犬不留。“屠城……”齐善行愕然张大了嘴。大家都是本地人,你刘黑闼居然纵兵屠城,祸害乡梓……魏洲和贝洲、洛洲都是接壤的。齐善行第一反应是,刘黑闼这是自乱阵脚,出了昏招……就算在今年接下来的两个月内席卷整个河北,明年刘黑闼也必败无疑。屠城不稀奇,在老家屠城……什么样的人干得出这种事?马周迟疑道:“敌军在馆陶城外连吃两场败战……或许是刘黑闼欲振士气?”齐善行皱眉道:“名振兄如何看?”程名振思索片刻后摇头道:“多派斥候渡江打探,守住两处桥梁,暂不过江。”马周听到此处,脱口而出,“敌军必攻魏县!”齐善行和程名振都点头赞同,一方面在于魏县是魏洲首府所在,另一方面在于魏县必然存储了大量粮草。河北粮草存储地点主要受两个因素影响,一是政治因素,比如洛洲、刑洲,另一个是地理、运输因素,比如黎阳、武城、永济、馆陶、魏县等地。这些城池都是建立在永济渠边上的,他们都曾经是隋炀帝发兵攻打高句丽时,大量粮草存储的地点。这也是为什么刘十善在贝洲能筹集大量粮草的原因,有永济渠啊,但可惜被李善、苏定方一把火全都烧了。永济渠边的这些城池,武城已经无粮,永济城小,馆陶难克,如果刘黑闼真的军中缺粮草,那么他一定会攻打魏县。而魏县就在齐善行、程名振的视线之内,面前的永济渠江水浩浩荡荡向东方方向流淌,规模并不大的魏县就在江对岸。已经能隐隐看见冬日里黄尘漫天,显然有大队骑兵而来,程名振虽恨不得立即将刘黑闼千刀万剐,但却沉得住气,挥手喝道:“守住两处桥梁,沿江布阵,打出旗号,余者后退五里,安营扎寨。”马周点头在心里赞许,贸贸然过河乃是浪战,一个不好就要吃败战,毕竟敌军刚破元城,而且屠城提振士气,正是如狼似虎之时。守住桥梁,在江对岸布阵,打出旗号,刘黑闼所部必然警惕,不会贸贸然全力攻打魏县。程名振此举看似轻描淡写,但一箭双雕。接下去的战局果然如此,数以千计的敌军一股股的从各个方向出现,将江边的魏县围的严严实实。
', '')('李善讪讪的蹲在一旁,看着李楷、尉迟宝琳狼狈不堪的模样,这两位都是上过战场的,但刚才那下也被唬的不轻。几具尸体被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每具尸体都扒光了衣衫,开膛破肚……李楷甚至能回忆起,每具尸体旁边,都整整齐齐的堆放着……现在想来,应该是心肝脾脏肺什么的。能毫无拘束的解剖一位大体老师,这是多少医学生的追求……李善还记得前世一位学长为了能多接触尸体,特地去做了法医。“德谋兄……”向来稳重的李楷扒着李善的肩头,有气无力,声若游丝。这一个多月来,李楷日夜长吁短叹,每每想起好友很可能是因为那封信去了冀州,身陷重围,生死不知。在得知李善在河北的这番折腾后,李楷、尉迟宝琳受秦王之命迅速南下,急行三日至陕东道,渡河来魏洲,好不容易绕路抵达馆陶,一路疲惫但精神焕发,没想到抵达目的地之后却看见这一幕。李善递上毛巾,戏谑道:“德谋兄放心,小弟不食死人心肝。”“需从活人身上取心肝,烹煮而食。”李楷一个没忍住又干呕起来。李善无语的看着踱步过来的凌敬,转头训斥道:“谁守门的……”骂到一半,李善只能住了嘴,今日守在门口的是郭朴,人家就是李家的亲卫,自然不会拦着李楷。一番混乱后,众人这才在县衙后院坐定。“原国公就是在这儿惭愧自尽?”恢复过来的李楷低声问。这会儿,大伙儿还在等着田留安,凌敬、苏定方和李道玄、薛忠、柳濬等人正在小声说着什么,尉迟宝琳和李楷站在角落处,李楷顺势扯住了刚刚洗了个澡回来的李善。“呃……就是在这儿。”李善随口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再三言无颜再见关中父老。”尉迟宝琳半信半疑,李楷是完全不信……他知道自己这位好友看起来很值得信任,但有时候扯起谎来,都能上天。“河北战事,大出预料之外。”李楷想了会儿才说:“怀仁此次几遭险情,但都化险为夷,更有军功加身,殿下托为兄带话,他日回京,必设宴以待。”李善笑着拱了拱手,这是理所应当的,这也是顺理成章的,自己救回了李道玄、薛忠,又在山东搅风搅雨……李世民不会看不见。但这也是不合理的……李世民真的会为自己去扛日后可能的一门双相的河东裴家吗?除非是自己大半个月前的筹划完美无缺的达到了目的……李善偷偷拽了把,走到一旁低声问:“可是入了东宫?”“果然是怀仁筹谋。”李楷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好友,他是事后和父亲李客师商议,从秦王的诸多下令、吩咐中隐隐约约感觉到的。“和小弟有什么关系?”李善嗤笑道:“只是适才德谋兄言秦王设宴以待……这才想到了。”“还在陕东道的时候,那人经常和太子洗马魏玄成攀交情……魏玄成之妻亦出身闻喜裴氏。”李楷恍然大悟,笑道:“怀仁心思倒是转的快,那人已入东宫,为太子千牛备身。”“难怪。”李善长时间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到肚子里了,此次回京……就算撕破脸,自己也有……至少不会毫无声息被扫除的把握。“你小子站在角落,鬼鬼祟祟要作甚?!”在这屋子里,敢如此训斥李善的,自然只有凌敬这老头……最近看李善很不顺眼,老头宣布举家迁居长安,长子长媳都有点意见,但唯独孙女不言不语,而且脸上还有难得少见的笑意。李善笑着走过去,“凌伯可是以为秦王府使者已至,无需再理会某了?”凌敬脸色一变,张口就要骂,还好李楷赶紧上前行礼,他得李世民吩咐,馆陶城内,最重要的人物不是李善,不是田留安,不是淮阳王,而是这位曾一度力劝窦建德移军攻河东的凌敬。“陇西李氏丹阳房子弟……”凌敬瞥了眼李善,“你与那小子兄弟相称?”李楷咳嗽两声,“怀仁既仁且义,小子敬其仁义,结交为友,以兄弟相称。”魏洲总管田留安大步走进后院,除了李道玄和凌敬之外,余者上前施礼。“好了,田总管已到。”李楷有些惊诧,李善只招呼了一声,一直沉默的淮阳王李道玄起身,正在窃窃私语的薛忠、柳濬都住了嘴。李楷身为秦王遣派的使者,站在上首,面前众人以淮阳王李道玄为首,身后站着的是魏洲总管田留安,但略略比田留安退后半步的居然是李善,行军长吏薛忠是薛举的族侄,居然都毫无怨言的站在李善身后。“魏洲战事,由田留安主持,以淮阳王为副,还请凌先生并怀仁费心筹谋。”简单的几句话后,屋内陷入一片寂静,从朝廷官职来说,河北道行军总管李道玄是河北道所有唐军的最高统帅,至少在下博战败之后,朝廷未处罚李道玄之前是这样。但在秦王府内部,第一次独立领军的李道玄下博大败,显然难以独当一面,李世民更信任田留安这等沙场老将。“理应如此。”李善用眼神阻止田留安正要开口的推辞,“道玄兄欲报国仇家恨,但欲谷设前车之鉴不远。”“不错。”凌敬踱步过来,“刘黑闼狡诈非常,如若出击,必要谨慎,不可因怒出兵,秦王以田留安为首主持大局,以淮阳王为副用其锐恨,正合兵法。”“别
', '')('信使来报,齐善行、程名振率骑兵两千,步卒两千抵永济渠西岸,与攻打魏县的刘黑闼所部隔江对峙。李善翘着二郎腿坐在一旁,听着田留安、薛忠、凌敬、张玄素的讨论声,自个儿将苏定方介绍给李楷、尉迟宝琳……顺便将那个漏洞堵住。我如何知晓苏烈苏定方的?就是这位李德谋告知的。当然了,以李善如今和苏定方的关系,这些都细枝末节,无关紧要了。“陕东道无人吗?”柳濬低声说:“怎么会让王君廓此人领军?”李楷、尉迟宝琳都不吭声,柳濬看向李善,“此人品行不端,聚众为盗,四处劫掠。”柳濬是京兆柳氏子弟,是能和韦氏、杜氏相较的大族,哪里在乎出身平民的王君廓,言语间很不客气。“早年投唐,后奔瓦岗,再投唐……洛阳、虎牢均立下战功,但去岁便是此人致使罗士信阵亡。”李善听了半响,也忍不住咂舌,王君廓这个人是个看见好处就要赚,看到吃亏就要溜号的那种人,扛不住压力。年初洛水县城攻防战,李世民知道王君廓守不住,也不愿意守,才会让罗士信代其守城,结果不幸战死沙场。李楷苦笑几声,身子微微前倾,小声说:“东宫欲亲征河北,建言圣人,从秦王殿下麾下选将……殿下将人手散开,如今陕东道适合领兵的除了王君廓,只剩下张亮了。”柳濬一时哑然,半响才说:“那还只能用王君廓了。”李建成试图从秦王一脉中调拨将领,颇有成效,甚至还企图将手伸入秦王府内,在这种情况下,李世民将麾下几员将领从陕东道调走……就怕李建成领兵南下去陕东道的时候顺手牵羊。所以,留在陕东道的秦王一脉的大将只有两人,一个是王君廓,另一个是后来凌烟阁二十四功臣榜的张亮。但张亮这厮……也是瓦岗出身,虎牢关一战后投唐,任相州总管,年初刘黑闼使偏师南下,张亮生性怯懦,弃城逃走。张亮倒是在秦王府中任骠骑将军,但用张亮,还真不如用王君廓。事实历史上,李建成亲征河北,就是从陕东道调来了王君廓。李善一边和几个同龄人闲聊,时不时还笑着打趣几句,一边竖着耳朵听着隔桌那几人对战局的讨论。其实田留安、凌敬、李道玄、薛忠等人心中都有着古怪的感觉……从攻打县衙抢回欲谷设,与突厥大军交换人质,等等诸事,李善都是主持者,行事果断。即使这些天来,守城出战,纵论战局,李善虽然不是决策者,但向来是出谋划策众人中分量最重的一人,每日战后,田留安都要亲自去伤兵营与凌敬、李善商议。在众人看来,虽然尚未加冠,但李善有着当仁不让的胆魄,更有着不弱他人的才略。但今日,却和李楷、尉迟宝琳坐在一旁,看起来颇为老实的模样。如凌敬就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装模作样!“亲眼目睹贝洲大火,绝无差漏!”“难道是刑洲粮仓未能焚尽?”“反正现在永济渠上每日都有运粮船,显然刘黑闼军中并不缺粮。”众人议论纷纷,即使数万突厥大军北返草原,但如若刘黑闼军中不缺粮草,以魏洲、相州、卫洲三州唐军之力,是很难击溃刘黑闼的。所以,粮草成了关键中的关键。齐善行、程名振顿足永济渠,要不要渡江?田留安、李道玄坚守馆陶,要不要领军南下,夹击刘黑闼?王君廓领援军在百里之外,要不要使其西进合兵?刘黑闼绕过馆陶,攻克元城,再攻魏县,会不会是故技重施,诱唐军出城,野战围歼?这一切都建立在刘黑闼军中是否缺粮的基础上。说到底,李世民选择放手一搏,秘密遣派李楷、尉迟宝琳、王君廓领军渡江来援,也是建立在这个前提基础上的。当然了,如果猜错了,李世民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而河北道唐军就有点惨了,很可能兵败身死。不过,使张文瓘急行入京,自然是有确凿证据的。田留安、李道玄、薛忠各人的信息,以及李善从阿史那社尔那边打听来的消息,再加上审问俘虏,馆陶城内唐军是有着这样的共识的。刘黑闼军中缺粮草。但就在张文瓘离开之后,永济渠上突然每日都会有运粮船驶来,使得唐军大为诧异,也使刘黑闼所部士气大振。屋内渐渐陷入沉寂,张玄素忍不住转头喝道:“李怀仁,还不过来商讨战局?!”“诸公在此,小子不敢妄言。”凌敬嗤笑道:“难道是怕那两人看出你李怀仁的真面目?”“月余之内,你李怀仁纵横捭阖,筹谋夜袭,擒杀刘黑闼左膀右臂,又生擒欲谷设,力劝阿史那社尔大军北返,今日却默然无语?”李楷还好,尉迟宝琳的眼睛都瞪圆了,如此大事,你李善居然能插得进嘴?李楷苦笑叹息,自己这位好友真如殿下所言,太能折腾了。李善今日倒真的不是装模作样,只是不希望影响自己和李楷之间的关系……他很清楚,不说自己和秦王府之间,是以李客师、李楷父子为媒介,即使仅仅是这对父子知晓李德武之事,就足以让自己谨慎应对了。“早知怀仁之能,今日为兄洗耳恭听。”李楷笑吟吟的将李善推开。李善松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丢在桌案上,“刘黑闼军中决
', '')('虽然早已醒来,但缩着脑袋,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这在寒冬是李善难得的习惯。前世家里穷,一到冬天就犯难,破旧棉衣是旧三年,烂三年,缝缝补补再三年,寒冬腊月,能在温暖的床上多赖一会儿都是好事。这种习惯一直持续到李善高中、大学的生活工作中,也带到了这个时代。在初唐这个时代中,御寒是让李善非常头疼的问题,他不怕热,但是怕冷,热了可以乘凉,但冷了……这个时代可是没有棉衣棉裤棉被的。脑袋微微探出来呼吸了下新鲜而冰冷的空气,李善在心里想,去年让王仁表打听过,没发现棉花……有没有可能现在不叫棉花呢?如果有了棉花,李善没办法织出棉布,但取了棉籽晒干弹成棉被还是有可能的。还有,关中大略是后世的山西一带,盛产煤炭,回头试试能不能弄个蜂窝煤,取暖有点够呛,得弄个通风通道,但至少烧水、煮饭会很方便。脑海中乱七八糟的联想着什么,外面叽叽喳喳的响起一阵嘈杂声,李善侧耳倾听,分辨出瓮声瓮气的是尉迟宝琳,冷言冷语的是凌敬,打圆场的是李楷。烦人……李善懒洋洋的半起身,找出衣衫慢慢穿戴,出门一看,都懒得搭理。尉迟宝琳在那吹嘘虎牢关一战,凌敬在旁边冷嘲热讽……言下之意是李世民也就是运气好罢了。惹得尉迟宝琳非要和苏定方较量下,城内唐军将领如今对苏定方是赞不绝口……苏定方也是一头雾水,偏头看向缩着脑袋的李善。“没事找揍!”李善冲着对面喊了句,才说:“几个月前两个回合将他击晕,苏兄无需客气。”“有本事骑在马上……”“这儿巷子深处,你上哪儿骑马去?”李善随口斗了几句嘴,看着周氏捧来热水盆,又接过周氏拎了把的毛巾,敷在脸上片刻后才用力搓了搓。那边还在闹哄哄的,李善自顾自坐下吃饭,只有凌敬进来坐在对面。“昨日夜间擒获几个俘虏,略为审讯,乃是逃兵。”凌敬轻声道:“刘黑闼看似势大,实则已陷死局。”李善低着头正在喝汤,周氏用昨晚特地留下来的羊汤做的汤饼,似乎加了什么佐料,感觉有点辣……噢噢,这个时代还没有辣,或者说没有李善所认知的那种辣。“的确,刘黑闼虽是死蛇,但也可能行最后一搏,齐善行、程名振尚未回信,胜负尚未可知……”李善似乎没有听见凌敬的话,手捧着碗将汤底都喝干了,心想这一世恐怕无望再品辣味,寻找新大陆……欧洲人是带着强烈的致富因素,而中国人很难产生这样的情绪。凌敬有点不耐烦了,“以你观之,此次交战,定方可需出战?”“无所谓。”李善耸耸肩,强调道:“真的无所谓。”凌敬脸色有点难看,之前他还只是懵懵懂懂,知道个大概,但现在已经一切都明了。河北战事,已经成为李唐夺嫡之争的战场,东宫、秦王府为了这块地盘费尽各种心思,使尽各种手段……李善对自己这个老头如此礼敬就是个例子。凌敬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李楷、尉迟宝琳适才对自己言语中的敬重也证明了这一点,秦王府是希望一战功成的。那么,凌敬很容易猜到,东宫很可能是如李善之前猜测的那样,太子有自请亲征河北之意。抢在太子亲征之前覆灭刘黑闼……这将是一份分量非常重的见面礼。但问题在于,一旦功成,苏定方这个名字甚至凌敬本人都有可能成为焦点话题。一旦功成,东宫必然大怒,但他们有什么理由去找田留安、齐善行、程名振的麻烦呢?不说他们都是秦王府出身或秦王一脉,仅尽职守土这个借口就已经足够了,但苏定方不行。夜袭历亭大营,焚尽粮草,奔袭破武城,再到馆陶城下两战,唐军骑兵的每次作战几乎都在苏定方的直接指挥下……仅仅半个月,苏定方这个名字已经传遍河北山东。昨日议事,田留安对出兵一事不置可否,但首先确定了一件事,若要出兵,必是骑兵,领军者为苏定方。李唐已经基本上一统天下了,太子、秦王夺嫡,这么复杂而危险的局面,仅仅一个碰撞就足以让苏定方、凌敬等人尸骨无存。凌敬的想法很简单,如若出兵,很可能会击溃刘黑闼,战后论功,苏定方这个名字太显眼了,偏偏又没什么背景,很可能成为太子发泄怒气的目标。“还说我想得太多……凌伯才想得多呢。“李善嘿嘿笑道:“若是定方兄领军出战,大胜敌军,某也能请秦王庇护之。”凌敬嗤笑道:“若是太子一力追讨,秦王会一直庇护?”“这倒是,要不要一直庇护,无非是权衡利弊得失而已。”李善轻描淡写的说:“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外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薛忠大步而来,看看周围才低声说:“卫洲总管程名振回信,已安排妥当。”跟着进屋的李楷问:“王君廓呢?”“已然传信,命其领精骑西进,步卒北上援馆陶。”“如此说来,大战将起!”尉迟宝琳摩拳擦掌,“某必要……”“你不许去。”李善打断道:“田总管亲自领兵?”薛忠微微点头,“四百精骑,七百步卒,田总管亲自领兵。”李善毕竟在军中混迹了几个月,知道这个亲自领兵是整体性的,四百精骑是需要另
', '')('十月二十九日,阴,无风。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所有的细节都已经考虑周详……虽然认为刘黑闼败局已定,但正如李善前日所言,兵者,国之大事,必无所不用其极。田留安笑着看向李善,这位少年郎所学极为驳杂,所学也颇有疏漏,所思所想往往发前人所未想,但也常常不见众所周知之处。田留安、凌敬、苏定方能通过刘黑闼所部逃兵,以及运粮船只的载重量等等来推算,但李善却提前通过解剖尸体来确定刘黑闼所部的确缺粮。虽然只短短三四日,但这已经决定了刘黑闼的命运。站在城头上,李善面色凝重的看着大军远去的背影……其实他心里颇为不爽,洛阳虎牢大战,自己穿的晚了几个月。下博一战,唐军必败,自己急赤白脸的跑路,什么都没看到。这一次,不敢说有太大的把握,但如果在永济渠中的船只上,应该能安全的观看此次大战……数万大军的野战,李善对此非常有兴趣。但可惜李善那骑术……就算是在船上,大家伙儿都不放心,万一出个什么纰漏,能骑马狂奔还能逃得掉,但你李善就难说了,一个不好说不定坠马而亡。为了保险起见,从田留安到苏定方,从李道玄到李楷,全都无比坚定的将李善留在了馆陶城内。“近千骑兵,六百步卒。”凌敬轻声道:“若时机不差,足以破敌。”此次出战,李道玄、苏定方、柳濬领四百骑兵在前,田留安、薛忠等人率六百步卒在后,另传令王君廓率五百精骑西进汇合。总共算起来,南下的兵力没有超过两千人,就算加上程名振、齐善行,也没超过五千人,而刘黑闼所部兵力应该在三万左右。但古今中外,战场上的胜负,从来不是以兵力多寡来决定的。“秦王府左右六护军府中,以田留安最为稳重,从不轻易出兵,但一旦出兵,多半大胜。”一旁的李楷轻声劝慰。李善微微点头,这段时日他也看得出来,“田总管缺了些锐气,但谋定战,不浪战,正合该与道玄兄搭档。”李楷不再说话,默默看着远去的唐军,偶尔用眼角余光扫视着站在一旁的李善。一别数月,再次重逢,李楷对李善有了全新的认知,他感觉,这一次山东之行,让李善这块蒙尘已久的玉石被清泉缓缓洗涤,终于在世人面前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听见下面有嘈杂声,李楷低头看了眼,想出城的尉迟宝琳被几个士卒拽住马……李善说了不许他出战,结果这厮连城门都出不去。李善哼了声,一个多时辰前,自己还想着随军南下,被尉迟宝琳一阵抢白……我去不了,但也能让你也去不了。真是可惜了,其实馆陶距离魏县不算远,李善的思绪突然放飞,都飞的漫无边际了。去年穿越来就应该开始科技种田,非要苟着苟着……不然现在至少能弄出个望远镜吧?说不定青霉素都能弄出来了!说到底,都怪李德武那个王八蛋……要不是这货,自己需要苟吗?这次回了长安,第一件事去秦王府……李德武那厮能使手段让我来河北道,说不定后面手段更狠。李善在心里琢磨,第二件事就应该是科技种田了,寻找棉花,弄个望远镜,马蹄铁可以等等,但可以试试青霉素……李善身子抖了抖,他仔仔细细的想过了,弄出青霉素,有难度,但不是不可能……问题在于,怎么确认是青霉素?制作青霉素,很容易得到副产品展青霉素,两种霉素非常像,只是展青霉素是剧毒。不管是青霉素还是展青霉素,不讲剂量讲效果,那就是耍流氓……但剂量上去了,好吧,生死立见分晓!这实在是有点难搞啊。“看,那是永济县的船只。”凌敬的提醒打断了李善的思绪,他转头看去,正看见十几艘运粮船沿着永济渠向西南方向驶去。李善歪着脑袋盯着永济渠,想了好一会儿招手叫来尉迟宝琳,“想出城也行,交给你一件事。”……最先感觉到不对劲的是刘黑闼。自小狡诈蛮横,嗜酒好赌,先投瓦岗,后附夏王,刘黑闼心思机巧,往往能通过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信息作出众人都想不到的判断。已经是第三天了,大军围困魏县,每日运粮船沿着永济渠南下,但河对岸的齐善行、程名振两部始终没有退却,对桥梁、渡口的封锁更加严密。这让刘黑闼惴惴不安,程名振还好说,但齐善行向来以谨慎闻名……偏偏又突然接到斥候回报,馆陶城内唐军出击,数百骑兵率先南下。刘黑闼想破了脑袋都想不通,之前大举攻城,馆陶城内唐军,两次出击大有斩获,之后自己几度诱敌,试图野战取胜,而唐军严防死守,始终不肯出兵。为什么在如此关键的时刻,馆陶城出兵南下?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和齐善行、程名振两部对峙的时候?而且偏偏是军中缺粮的时候?不过刘黑闼并不慌张,每日永济渠飘来的运粮船,让军中士气始终维持在一定程度上……多高说不上,但大家都知道,大军不缺粮草。“只四五百骑兵?”“不超过六百骑兵。”王小胡肯定的说:“斥候回报,骑兵后还有数百步卒。”刘黑闼冷笑了几声,“想前后夹击,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等胃口……你率两千骑兵出击,必要一举破敌!”
', '')('
当熊熊烈焰堆满了永济渠并不算太宽阔的河面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只不过身在其中难以看清。
程名振趋马驶下山丘一路向南疾行,齐善行高声呼和指挥,唐军开始攻打渡口、桥梁,并有笔直的狼烟直上云霄。
还没抵达战场的李道玄、柳濬遥遥望见火光,开始趋马加速,誓要报下博一战之辱。
而刘黑闼在一愣之后勃然大怒,曹湛这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居然让唐军偷袭得手!
战场边缘处,一个雄壮的青年紧紧皱着眉头,突然跳到马背上,远远眺望永济渠上的火光。
“周二郎,怎么回事?”
“二哥,前面嚷嚷粮船被烧了?”
下面几十人七嘴八舌的问着,周二郎眺望片刻后下了马,嗤笑道:“粮船……这些日子,也就是陈刀子那伙人吃的稍好点,其余的……谁不是口粮只有原本一半的一半?”
旁边一个中年人点头道:“陈刀子那伙人是在元城抢了一家大户的粮仓。”
“但每日都有粮船南下,可能是不够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周围人小声议论,渐渐安静下来,都在等这个青年的决断。
周二郎是个精细人,在心里反复琢磨,记得突厥兵还没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吃不饱了,之后破元城也就吃饱了一两顿而已,现在别说吃顿抱的,就是战马的草料都不够了。
每天几十船粮船,消息传的乱糟糟的,但也没听谁确凿的说吃到嘴了。
乱军之中,想保全性命,既要谨慎行事,但也要能捕捉转瞬即逝的时机。
周二郎咬咬牙,他本是定州人氏,家中有屋有田,上有父母长兄,下有弟妹妻儿。
去年刘黑闼破定州,周家家破人亡,兄弟姐妹,父母妻儿均散落无着,也不知是死是活,周二郎被乱兵裹挟,无奈只能在军中求生,因精于骑射,粗通文墨,也聚拢了数百手下。
平心而论,周二郎深恨刘黑闼,但也知道,自己一旦被唐军搜捕,必死无疑。
但今日,在永济渠上火起的时候,周二郎发现了一条能安然逃脱性命的路。
“看好那些马……”
周二郎低沉的声音在聚拢的人群中响起,“再往北是草料……”
“老七,记得你在元城弄了些桐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二哥,你是要……”
“都听我说!”
此时此刻,站在山丘上的刘黑闼已经面色铁青,放眼往下,数万大军虽然还远没到土崩瓦解的程度,但骚乱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各处蔓延。
刘黑闼心头大恨,谁定下的毒计,显然没有看穿粮船是障眼法,却直接一把火全烧了,而且还在万人眼前烧出这么大的动静。
如果军中粮草充足,这把火几乎没有任何作用,但问题就是军中口粮在破元城有所补充后,也只能支撑四分之一甚至更少,军心士气全都靠着粮船吊着。
虽然也吊不了几天……刘黑闼就指望奇袭黎阳仓,但这一把火将不多的军心烧的涣散。
看了眼北面,刘黑闼没有其他选择,从馆陶南下来袭的唐军只能靠王小胡那两千多骑兵应对,自己现在最需要的是抵挡河对岸唐军的进击。
河对岸唐军中,旗帜飞舞,刀光闪亮,大批的武卒扛着盾牌、巨木,甚至身穿铁甲径直前扑,桥梁上血光四溅,惨叫连连,双方士卒不停从桥上坠落。
刘黑闼心里很清楚,一旦唐军从容渡河,守在河岸边的步卒难以抵挡,己方骑兵都在外围,一时难以调动。
两面夹攻,粮船被烧,士气大沮,步卒一乱,唐军骑兵就有了用武之地,驱赶步卒反窜己阵,到那时候,神仙下凡都没用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山丘上,刘黑闼不停发号施令,将一支支嫡系部队从各个方向调向渡口、桥梁交战处。
河对岸,马周啧啧道:“刘黑闼其人,确有才略,大军猛攻桥梁渡口,居然败而不溃,不乱己阵。”
齐善行听了这话点头道:“左右以小股兵力侧击,拖延我军进击速度,后方稳住阵脚……毕竟兵力优势太大。”
马周叹了口气,进击的唐军步卒不过千余,虽是精锐,但无奈对岸敌军人数太多,若不溃散,堆都能堆死。
不得不说,在隋末唐初这个天下板荡豪杰并起的大时代,刘黑闼出身不高,先后在瓦岗寨、王世充、窦建德麾下,后自成一派,论对李唐的威胁,其实他比前三位都更危险。
这是个能亲自上阵,具有极高军事天赋的将领,刘黑闼的失败不在于他的能力欠缺,而在于他没有足够的底气,只能弄险。
一旦失败,再难翻身。
“还没到吗?”
“至少还要一刻钟。”齐善行微微摇头,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纷乱的战场上,永济渠边的刘黑闼睚眦欲裂的看着魏县城下熊熊燃烧的大火,他太清楚那儿是什么了。
那是刘黑闼命嫡系部队守卫的草料场,他是骑将出身,对草料最为重视,如今寒冬,河北少有牧草,那是刘黑闼好不容易搜集来的。
天干地燥,只需要一个火星就能酿成一场大火,更别说周二郎使人泼上桐油,乱抛火把。
猎猎火焰在中军处燃起,让本就骚乱不已的大军开始崩溃,凄厉的嘶吼声在每一处响起,周二郎翻身上马,率数百手下向东侧狂奔。
“别去理会!”王君廓压根就看不上这数百逃窜的士卒,缓缓放平马槊,高呼道:“跟紧了!”
有寒风刮过,王君廓的心却是一片滚烫,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还在永济渠边的刘黑闼还在犹豫,他知道这时候不管做什么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但这时候的选择将很大程度决定胜负……不,中军已乱,胜负已分。
现在是要决定生或者死。
大滴的汗珠从鬓角滑落,喘着粗气的刘黑闼突然被不远处的马嘶声惊醒,他猛地抬头看去。
随着旗帜摇摆,将校的高声指挥,唐军后阵洒出一蓬箭雨,随后后阵散开,露出了桥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桥梁上空无一人,但却堆得满满当当。
百余匹高头大马在不多的几个骑兵的指挥下缓缓上前,每一匹马都用黑布蒙住了马眼。
齐善行高声喝骂,“无需放火,无需放火!”
“所有人汇集过来!”
“随某出击!”
从刑洲一路退到相州的齐善行兴奋的趋马驰下山丘,接过亲卫递来的马槊,直指桥梁,身后是仅剩下的两百骑兵。
百余匹高头大马已经冲过了桥梁,在骑兵的刻意驱使下开始加速,虽然没有点着尾巴上的火把,但一匹马重达数百斤,百余匹马不顾生死冲阵,轻易的将已经开始溃散的敌军前阵一举撕裂。
正常情况下,战马冲步兵重阵,就算鞭打驱使,战马在察觉到步兵探长的枪矛阵也会退却,但齐善行以黑马蒙住马眼,冒险一行,侥幸功成。
敌军前阵已经全数溃散,齐善行快马过河,手中长槊横扫,率兵进击,高呼道:“儿郎们,建功立业,便在今日!”
面前的唐军突然破阵,齐善行率军进击,气势非凡,刘黑闼恨得咬牙切齿,正要亲自上前,却听见阵后骚乱,猛地回头看去,一直数百骑的唐军突然从东侧杀来,沿着魏县城墙一路向西,隐隐已然和齐善行所部有合流之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只觉得头痛欲裂,今日战况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唐军绝不是贸然出击,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刘黑闼不再犹豫,或者说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中军大乱,草料被焚,王小胡至今未有战情回报,前军已然溃败……刘黑闼除了逃窜还有其他选择吗?
往哪儿逃?
当然是往北,一路往北,沿着突厥大军北返的路线一路向北。
刘黑闼恨恨看了眼正耀武扬威的唐军,果断的抛下中军,率仅剩下的还有建制的千余骑兵向北而去。
刘黑闼觉得自己的壮士断腕,丢下两万步卒给唐军吃……两万步卒,还不够吗?
王君廓、齐善行自然是心满意足,两相夹击大破刘黑闼,功劳是杠杠的。
但还有两个人今日出战,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报仇雪恨。
当身上还湿漉漉的程名振赶到战场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敌军已然大乱,王君廓、齐善行正在驱赶敌军步卒,从东到西,由南而北,纵横战场,几乎遇不到什么抵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真是无语了,如此寒冬,涉水渡河,好不容易赶到战场,结果战已经打的差不多了。
周二郎那把火,以及王君廓没有与田留安、李道玄合兵,而率军直突中军之举,成为了压倒敌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数万士卒开始陷入疯狂而歇斯底里的境地,他们开始举起刀枪剑戟,向着任何阻拦自己的人。
简而言之,难克魏县,与唐军隔岸对峙,唐军渡河来攻,两场大火,数支唐军破阵……再到刘黑闼率嫡系北逃之后,被抛弃的两万多步卒已经彻底崩盘。
但程名振也失望的发现,刘黑闼这厮跑的太快了!
老母妻儿均死于刘黑闼之手,程名振做梦都想生吞活吃了刘黑闼。
王君廓还在魏县东侧大杀特杀,杀的血流成河,齐善行在魏县北侧、永济渠边竖起大旗,弃械跪地者免死。
胜局已定,敌军再无翻盘之机,唯刘黑闼北逃。
无论是为公仇,还是为私恨,程名振都有穷追不舍的义务,只略略交代了几句,他率麾下五百精骑绕开战场,往北追去。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停,暂停追击!”
程名振面色铁青,他是最想追击的,但李道玄麾下骑兵已历经两战,折损不少,而自己麾下的骑兵无盔甲,甚至武器都不全,浑身上下还是湿漉漉的,寒风一吹,必然寒气入体。
趋马奔到步卒阵前,程名振视线落在田留安身上,“馆陶城可能想阻?”
田留安没想到战事这么顺利,他只想如何取胜,并没有在馆陶安排伏兵,只能愕然摇头。
程名振咬牙切齿,命亲卫去魏县立即取来衣衫、铠甲、兵刃,准备带着麾下继续追击。
那边的李道玄更是如此,饶是苏定方、柳濬一再劝诫,也不肯放弃追击。
“不斩草除根,他日刘贼复起,如之奈何?!”
李道玄手中长槊脱手而出,正正钉在那被战马压住大腿的敌将身上。
苏定方低头看去,此人正是刘黑闼胞弟刘十善。
刘十善痛苦的呻吟了几声,伸出手似乎想去捉住槊尖,李道玄不管不顾,侧身拔出马槊,鲜血随着槊尖奔涌而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就在这时候,刚刚赶到的行军长史薛忠厉声喝道:“殿下忘了李怀仁之语吗?”
李道玄咬咬牙没有再吭声,一旁的苏定方趋马上前,低声道:“怀仁欲借殿下锋锐破敌,已然功成,随刘黑闼北窜的骑兵虽只数百,但之前王小胡麾下有近千骑兵北遁……”
“定方说的是。”薛忠点头道:“李怀仁曾言,锋锐破敌,乃是美谈,如若不慎,便是刚愎。”
柳濬也劝道:“秦王吩咐,此间战事,田总管主持……”
这话说到一半,柳濬就住了嘴,警惕的看了眼程名振。
从明面上来说,下博战败,朝中并无处置,李道玄依旧任河北道行军总管,田留安理应是他的下属……至少在军中。
但柳濬适才这话说战事由田留安主持……这是秦王李世民的吩咐。
在场诸人,李道玄、薛忠、田留安、苏定方、柳濬和刚刚赶到的齐善行要么是秦王府的人,要么是秦王一脉,只有程名振不是。
甚至不少人知道,年初洛水大捷之后,李世民不许程名振追击北窜的刘黑闼,后齐王设宴招待将领,其中只有程名振欣然赴宴。
若不是其老母妻儿均死于刘黑闼之手,田留安、李道玄都不敢冒险使马周说服其出兵……从种种迹象来看,程名振很有可能会依附东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田留安眺望魏县城外的战局,如今已然是一片惨状,王君廓率骑兵向西突击,大量的敌军士卒被逼的坠落永济渠内,淹死的还好,淹不死却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熬着……更惨。
河对岸的两千唐军步卒早已经过河,有条不紊的进击,在将领的指挥下,将任何敢于聚众的小股敌军击溃。
魏县的唐军也已经出城纳降,大批大批的士卒弃械跪地求饶,今日一战,已然大胜。
现在的问题只剩下刘黑闼了。
“某与善行兄率步卒留,收拾战局。”田留安高声道:“相州、卫洲骑兵尽出,汇合魏洲骑兵,由……”
程名振还在心里琢磨,这个李怀仁是何人?
能让淮阳王李道玄忍一时之气,不再要求追击……程名振年初经历过类似的事,当时气得险些杀俘以泄怒气恨意。
田留安迟疑片刻,自己肯定是要留在魏县主持大局的,这次魏县大胜刘黑闼,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自己都是战事的主导者……虽然自己没能亲自上战场,刀上尚未染血。
在这种情况下,田留安是不愿意去追击刘黑闼的……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追不到还好,一旦擒杀刘黑闼,这样的大功……田留安是真的不想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北战事已经成了东宫、秦王夺嫡的战场,而这些全都被田留安一手摁下去……这让东宫怎么看田留安?
但北上的骑兵由何人带队呢?
从爵位高低和官职上来说,淮阳王李道玄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此人性情太过直率,而且一心复仇,不是合适人选。
程名振精于兵法,沙场老将,但在唐朝资历太短,而且还不像齐善行那般投入秦王府……当然了,最重要的是,除了程名振,其他的人都是秦王一脉。
田留安犹豫了半天,视线落到了苏定方的身上。
一个时辰后,馆陶城外,李善气得直跳脚,暗骂田留安不厚道……自己好不容易将李道玄给劝出头,结果田留安非要把苏定方提起来。
三州骑兵,约莫两千精骑,多少唐军将校,还有卫洲总管程名振,淮阳王李道玄这样的人物……结果却是名不见经传的苏定方领军。
苏定方在魏洲是有能力独立领军作战的,这是他在贝洲、魏洲数战大胜得来的威望和战功的结果,但卫洲、相州的将校哪里肯服气?
田留安脑子进水……李善在心里琢磨了下,立即想到了一个替死鬼,“王君廓已经领军北上了?”
薛忠点头,“我等先行追击,让王君廓跟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急,不急!”李善冷哼一声。
王君廓仁兄在历史上的面目有点模糊不清,但如今却是密奉秦王之令渡河北上来援……倒是一面堵风的墙。
看李善迟迟不吭声,李道玄忍不住喊道:“怀仁,兵贵神速!”
“不急。”李善简短的回复了一句,转头看向南面。
正想着呢,王君廓已经领兵赶到……之前大战未起,敌众我寡,胜少败多,所以飞将军附体。
如今胜局已定,寇首北逃,所以现在的王君廓……神似卫霍。
李善笑着迎上去,在薛忠的引荐下,低声和初次相见的王君廓说了几句,后者迟疑片刻才点点头。
让李道玄领兵……田留安不放心,李善也不放心,别都到结尾时候弄出个淮阳王战死,那功劳分量,至少在李世民那边就要打个折扣了。
让苏定方领兵……其他人放心,但李善不放心,这位说到底如今是李善的嫡系,他自个儿都未必会卷入东宫秦王夺嫡之战,如何肯将苏定方就这么交出去?
一旦交出去,李善就再也控制不住苏定方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所以,李善选择了王君廓,这是一面堵风的墙……而且此人受秦王指派来援,以其领军追击,最适合不过了。
很难说李世民的处置是对是错,毕竟不能实时通讯,电报都没有,很难精准指挥。
但有一点是必须的,下博大败之后,是河北道行军总管淮阳王李道玄主持了魏县大胜,并亲自领兵追击逃窜的刘黑闼。
这关乎到战后河北道的安抚权在何人手中……所以,李世民让田留安为首,这是出于战事的考虑,而李善执意将李道玄推出,这是出于政治的考虑。
追击刘黑闼以王君廓为首,但在名义上,必须是以李道玄为首……李善要交代的,也不过就是这一句而已。
对于王君廓这个还算熟悉的名字,李善有着一个穿越者应有的警惕。
尉迟宝琳已经穿盔戴甲,手持马槊紧紧跟在了李道玄身后,看模样是撵不走了。
李楷倒是没有亲自上阵的打算,视线落在好友身上,直感叹李善为何姓李……不然,必要力劝父亲叔伯,以陇西李氏嫡女下嫁。
不过至河北道一个月,上至淮阳王李道玄、魏洲总管田留安,下至军中精骑,普通士卒……李善适才择将,几乎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目送大队骑兵向北追去,李善叹息一声,历史上的刘黑闼记得是兵败北逃被属下生擒以献,不知道这一世的命运如何。
“怀仁,回城吧。”李楷催促道:“如今乱兵过境,不可立于危墙之下。”
“谢过德谋兄。”李善笑着说:“此次河北战事,频频遇险,德谋兄冒险而来,小弟足感厚情。”
“公私两便罢了。”李楷摇头道:“秦王殿下已然明言,怀仁于山东立下大功,待得回京,一任由之……”
李善神情微妙,这是李世民许诺庇护,毕竟李德武已经投入东宫……而那隐秘的关系,不可能始终隐藏在水底。
至少在京中,秦王夫妇、李客师夫妇以及李楷、王仁表都是知情人。
“叔母颇为憔悴,常常入京打探山东消息,临行前,为兄去过朱家沟,隐隐透了些内情,许诺必要将你带回长安。”李楷笑道:“到时候,可要向叔母多讨两盏茶喝喝呢。”
李善问了几句母亲的近况,正式行礼谢过李楷的母亲长孙氏。
“临行前,父亲听闻怀仁在山东施展身手……”李楷饶有兴致的说:“但只怕父亲也想不到……不说之前贝洲战事,生擒欲谷设,仅魏县一战,唐军两相夹击,先泄敌军士气,后摧枯拉朽,一举破敌……”
“无需阿史那社尔的那封信,怀仁已然能名重天下矣。”
听了李楷这一番话,李善有点头痛……暗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做事火候不够,出的风头太盛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自己在山东所作所为……到时候李建成别把怒气发泄到我头上!
如果说现在东宫还可能一无所知,毕竟齐王李元吉到现在还在武陵附近打猎呢,但战后李建成不可能一无所知……别人不说,那个王君廓就很难说。
想到这厮,李善随口问:“对了,德谋兄,听闻房公最得殿下信重?”
“那是自然,房公屡次在殿下面前举荐怀仁呢。”
“德谋兄可知……房公可有外甥?”
李楷听得莫名其妙,想了会儿才说:“嫡亲外甥似乎没有,隔房的自然有,清河房氏亦是千年世族。”
这倒是……李善也不再去想这个问题了,谁让自己当年没听个仔细呢。
其实李善最初听到王君廓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听李楷、李道玄等人介绍了王君廓的履历。
盗匪出身,投唐叛唐入瓦岗寨,最后又投唐,参与洛阳、虎牢关大战,俘获夏军大将张青特,进爵彭国公,但并不受尊重……李楷背后都是直呼其名,毕竟身份低微,平民出身。
但直到今日,李楷随口说起王君廓的一件往事,触发了李善脑海深处的某些记忆。
王君廓年轻时候常常背着一个竹篓出门,路上遇见商人,他突然用竹篓从背后套住商人的脑袋,然后趁机抢劫财物……等商人取掉竹篓,都不知道是谁干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年李善无聊时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不禁惊叹……不是因为王君廓抢劫的巧妙,而是这手法和那时候抖音上的某些短视频好像啊!
李善想起了这件事,才依稀想起王君廓的其他事……此人因为不认识字,最终身亡。
王君廓担任幽州都督的时候,一个同僚托他带一封信给其舅舅房玄龄,结果王君廓拆了信却不认识草书……居然就此逃窜,被追捕杀死。
前一件事显示了王君廓的性格特点,这是个喜欢占便宜,而且还不想冒风险的人,今日战事也显示出了这一点。
而后一件事……王君廓看的那封信是其同僚写给房玄龄的,不管王君廓是不是真的看不懂,但他立即逃窜是事实。
这是不是意味着王君廓和太子李建成有些瓜葛呢?
而且李善依稀记得,如今的幽州总管罗艺是依附东宫的,如果罗艺入京,李建成会让幽州落到李世民一脉的手中吗?
李善并不打算现在去查这些事……距离自己太远,又和自己没什么瓜葛,管他作甚?
只是留在心里做个备案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了。
回到宅子,李善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看向面露焦急之色的苏母,笑道:“定方兄毫发无损,正随军北逐,这两日必能回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苏母松了口气,行礼道:“多谢……”
“伯母这是作甚?”李善赶紧虚虚一扶,让一旁的周氏将苏母搀扶起来,“小侄与定方兄订交,此生携手,伯母难道视小侄为外人?”
走近的凌敬听得牙齿都有点酸……这个时代,就算如窦建德那种以仁义著称的人,都做不到李善这模样。
“放心吧,斥候回报,魏县大胜,刘黑闼率数百残卒北窜。”凌敬放声道:“此战之后,尔等当能入关中去长安。”
苏母讶然问:“凌先生不走吗?”
“他人费尽心思招揽,自然是要用得到某这把老骨头。”凌敬不阴不阳的说着,瞥了眼李善,“只是不知道定方……”
李善无奈接上,“伯母放心,小侄必与定方兄一同入京。”
凌敬脸色稍缓,从袖中取出一卷纸,“等追击刘黑闼战事毕后,再行定稿。”
李善展开看了看,笑道:“凌先生……可否写成前后数截?”
凌敬愣了下,笑骂道:“你这小子,凭的心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是准备快马送入京城的战报……魏县大胜,就算刻意封锁,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被距离卫洲不算太远齐王所部知晓。
到那时候,齐王只怕会挥军北上来占便宜,所以需要立即战报入京,先定大局,然后再分成数段陆续报功……很可能会延迟京中东宫的部署。
正闲聊之时,突然眼前有絮状物飘过,李善收起纸张,抬头叹道:“终于下雪了!”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三日,寒冬季节,位于黄河北岸的魏洲,在一场数万人厮杀的战事之后,一场大雪由天而降,将地上的血污遮挡的严严实实。
目送凌敬、李善进了屋,苏母转头低声道:“怀仁才十八岁,尚未娶妻,屋内有贴身丫鬟两人……”
周氏突然跪在地上,“妾身身世飘零,全由夫人做主。”
“罢了,总要安置了你,还不起来!”
苏母笑吟吟的挽起周氏,心想李善对自己以及村民施恩颇多,日后自己一行人又要客居长安,独子与李善订交,但总不能只占便宜吧?
周氏名义上是苏定方的义母,但实际上也不过是高雅贤掳掠来的,许给李善为妾,正是一举两得。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不大的帐篷中,刘黑闼默然无语的站在口子上,任由寒风刮过,只盯着看不清晰的雪花在阴暗的夜空中飘飘扬扬。
又一次穷途末路。
虽然不至于陷入绝境,虽然心中任有希翼,虽然还有东山再起的雄心,但刘黑闼也不可避免的心生沮丧。
最让刘黑闼沮丧的是,只不过是军中暂时缺粮……军中并未断粮,而且刚刚还洗劫元城。
突厥大军北返离开不过十日,自己率数万大军攻伐魏洲……为什么自己莫名其妙的落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
自从下博一战之后,范愿、董康、王小胡等重将先后战死,军中士气衰落,现在就连胞弟刘十善也不知去向,十有八九已经阵亡。
这一切似乎应该从听闻贝洲战事之后开始改变的。筹集良久的粮草被焚尽,范愿、董康左膀右臂被杀……刘黑闼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在心里琢磨,苏定方为什么会突然投唐,反戈一击?
刘黑闼在心里复盘魏县一战,总觉得有些诡异,对方几乎每一次出招都有着明确的目标,换句话说,都打在自己的七寸上。
年初大战,自己全力猛攻洛水县城,擒杀罗士信,一度使山东震动,但随后粮道被断,一步一步被李世民逼的在洛水旁决战,最终溃散北逃。
而这一次,类似的情况再一次出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攻馆陶不克,围攻魏县,齐善行、程名振率军来援,自己并不想决战,却最终被逼的决战,三万大军几乎毫无悬念的被肢解……比年初那次还要惨。
上一次,好歹还困住秦王,要不是秦琼、尉迟恭玩命,说不定……
刘黑闼伸出手,冰凉的雪花落在掌心,迅速化为冰水,让他心如寒冰。
而这一次的战后,比上一次要糟糕的多……年初洛水大败,刘黑闼能轻而易举的纵马北奔,只要跑到恒州,基本上就安全了。
但这一次,却陷在了魏洲。
对方显然很有信心,甚至都截断了自己的退路……因为永济县外的永济桥已经被烧毁了。
刘黑闼大步走出帐篷,仰头看着乱舞的雪花,怔了好一会儿后才看向黑暗中的永济县,斥候回报,追军已经抵达永济县南侧。
“如何?”
“人手倒是够,只是大雪,夜间又难视物,可能要等到明日晨间。”
刘黑闼点点头,“让亲卫将干粮都送过去。”
转头再次看向永济县,刘黑闼在心里想,唐军提前烧毁永济桥,无非是想将自己向贝洲北侧驱赶……既然唐军想这么做,那自己就不能如他们的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永济县南侧的简陋军营中,外围的斥候均吃饱穿暖,精神抖擞,营地里,士卒们点起篝火正在取暖,县城内送来大批的热汤、肉食、草料,再加上魏县大胜,军中上下士气正旺。
重新归于李道玄麾下担任亲卫的范老三正大大咧咧的说起此次能分多少田地,不过他实际上已经下定决心,带着还剩下的六个弟兄投入李善门下。
往里面看了看,范老三捧着碳火进去添了添炭盆,营帐内诸将正在议事,行军长史薛忠笑着指了指范老三,“你此次功劳不小,待回京后,必有重赏。”
时至今日,众人都已经知道,当日就是李善下令出击,范老三生擒欲谷设。
范老三摸了摸脑袋,知道自己没开口的资格,只憨厚笑笑退了出去。
“当日殿下便是让他们护卫怀仁南下,就让他跑一趟吧。”
李道玄和程名振、王君廓转头看来,片刻后李道玄将一封信递了过去,“送去馆陶,李郎君亲拆。”
“是。”
等范老三顶风冒雪抵达馆陶,将李善从温暖的被窝中叫起来的时候……后者的起床气相当的严重。
前世值班,最烦的就是被人叫起来……如果不是值班,最烦的就是手机铃声,这一世好不容易不用承受这些了,没想到一年多之后,还要遭受一次。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揉着睡眼,裹着衣服坐在屋子里,李善无精打采,一旁的今日黄昏才赶回来的马周,对面是听闻消息过来的李楷,正拿着信细看的是被李善让人哄起来的凌敬。
凌老头儿显然也有点烦,呵斥道:“这等事自然是他们做主,半夜送信回来作甚?”
“刘黑闼北窜越馆陶至少大半个时辰后,追军才启程,居然双方都在永济县周边顿足……难道这场大雪,威力恐怖如斯?”李善慢吞吞的说:“刘黑闼居然没有连夜逃窜?”
李楷揉着眼睛,“年初洛水大战之后,刘黑闼三日两夜窜入恒州……”
“断了永济桥……刘黑闼却顿足,没有沿永济渠北上去清河县、清阳县,从清河过江……”马周对贝洲地形了若指掌,想了会儿才说:“刘黑闼是怕逃不掉……不对,他想在永济县附近渡河?”
李善上下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程名振在信中说的够清楚了……这可真是个人物!”
凌敬微微点头,“程名振当年在夏王麾下名声不显,但文武双全,乃是山东第一流英杰。”
“刘黑闼必是在永济县周边,使人连夜搭建桥梁,试图渡河西返洛洲!”
李善的脑袋已经垂下来了,刘黑闼又不傻,这是唯一的解释。
如果沿着永济渠一直北上,再也没桥梁能渡河了,刘黑闼要一直到清河县附近才能渡河,再西进转入洛洲……而且还是在唐军一路追击的情况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如今天降大雪,鬼知道能不能跑得掉……就算能跑得掉,刘黑闼麾下这些残兵败将还能留下几个?
而且如果时日一长,拖个三四天,好吧,魏县战事的消息都已经传到洛洲了……鬼知道刘黑闼去洛洲会不会一头撞在包围圈里?
其实最关键的地方在于李善和凌敬曾经细致的分析过,刘黑闼接下来最可能的选择只有两个,其一是再次投靠突厥,再次做突厥人的狗……不过经历这次大败,突厥未必会再重视他了。
其二,在唐朝和突厥之间存活,做一个类似高开道、苑君璋、梁师都那样的小型割据势力。
有机会就南下侵扰,碰到唐军讨伐就北窜入草原,托庇于突厥部落。
所以,当这封信送来的时候,凌敬和李善就立即看懂了刘黑闼的打算……这厮是想割据地方,企图渡河西退,去洛洲召集兵马,不能光着身子北上吧?
“怀仁,怀仁?”
李楷叹道:“焚毁永济桥,实乃妙笔,硬是拖住了刘黑闼……明日必能完胜!”
“噢噢……那便是明日开战了?”李善迷茫的抬起头,擦了擦嘴角处的湿迹。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隐隐约约间,似乎有战马长嘶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出现在李道玄面前的是一片尸山血海。
不多的唐军士卒在血污中被团团围困,李道玄认得为首那人,是自己的亲卫头领。
无人肯降,人人手握兵刃,向死而行……被砍下的头颅随意坠落在血污中,兵刃坠地的声音让李道玄的心猛地揪紧。
李道玄知道,这是梦……因为这一幕在这半个多月里,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
下博一战自己被生擒,亲眼目睹着自己的亲卫被一个个的砍倒,一个个头颅被垒成京观。
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片黑暗,随手掀开皮袄,不顾凌晨的刺骨寒意,李道玄大步走出帐篷,冰冷而清晰的空气让他精神大振……今日,就是复仇之时!
天色尚暗,但遥遥望去,极致的东方夜空中,已经隐隐有些鱼肚白,帐篷门口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灰。
“殿下,诸将已经准备妥当。”连夜赶回来的范老三捧着明光铠过来替李道玄穿戴,嘴上说个不停,“适才程总管来过,见殿下入眠,就回去了。”
“孤睡了多久?”
“约莫三刻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道玄站在那一动不动,左顾右盼,营地中声响不大,但士卒已然起身,正在安抚马匹、准备军械,偶尔听见几声战马嘶鸣。
尉迟宝琳站在不远处,右手勒住数匹战马,左手从兜里取出豆饼等物喂食。
这时候,见李道玄出了营帐,诸将聚拢过来。
柳濬低声道:“苏定方亲自查探,刘黑闼所部果然连夜搭建桥梁,欲渡河去洛洲。”
“尚未成桥,此时出击,正是良机。”王君廓笑道:“刘黑闼所部已然动身,就在永济县西北处,永济渠边列阵以待。”
“情理之中。”薛忠道:“刘黑闼骑将出身,不缺精锐斥候。”
李道玄舔了舔嘴唇,“背河列阵?”
“不错,约莫数百骑兵,但步卒两千。”薛忠答道:“虽我军兵力稍少,但敌军气沮,我军士气正旺,只要不冒进,此战必胜。”
众人都点头赞同,在场的都是沙场老将,经验丰富,这一战必胜是没有悬念的,唯一的疑问是能有多少战果,最大的悬念是刘黑闼会不会再次逃出生天。
就在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程名振突然单膝跪地,“若刘黑闼渡河逃窜,请殿下许末将追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道玄看了眼王君廓,才说:“追击一事,需慎重以对,但必然追击,当以名振为先锋。”
程名振并未起身,改为双膝跪地,“若生擒刘黑闼,请殿下许末将斩其首级,日后愿受秦王驱使。”
李道玄愣了下,程名振这个名字在关中没什么名气,在窦建德麾下地位也不高,但实际上在山东河北颇有威望,年初截断洛水,此次引军东向大败刘黑闼,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正要应下,一旁的薛忠轻轻的撞了撞李道玄的手肘,抢在栽面说:“刘黑闼以狡诈闻名,生擒颇难,得手后再详商。”
李道玄挽起程名振,心里琢磨不定,在场诸人其实大部分都听出了其中的味道。
程名振投唐后任永宁县令,唯一一次施展身手就是在秦王李世民麾下攻伐刘黑闼……从这个角度来说,程名振已经被人视为秦王一脉的将领。
但今日程名振说出这些话……代表着至少他自己不将自己视为秦王一脉,更可能他的背后有着其他势力。
还能有谁呢?
用了些干粮后,千五骑兵整军启程,绕过永济县,目标明确的由东而西,直指已经在永济渠边布阵的刘黑闼残军。
趋马攀上山丘,李道玄伸手挡住西南方向的劲风,放眼望去,永济渠中,如蚂蚁一般的士卒正在搭建桥梁,以巨木、石块装袋为基,用木头木板搭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麾下还有七八百的骑兵,以及两千步卒,这都是陆陆续续从魏县以各种方式逃窜而来的……毕竟所有人都清楚,只能往北、西逃,去草原,或许去洛洲。
“不急。”苏定方跟上,低声道:“再等等,桥梁不会这么快搭建好。”
王君廓笑道:“若是往常,至少三日,就算简陋,只使步卒渡河,也至少一日。”
“昨夜大雪,刘黑闼使步卒搭建桥梁,成桥尚早,刘黑闼唯恐我军来袭,所以才背永济渠列阵。”程名振嗤笑道:“便是相持,待得成桥,再行进击,敌军必然溃散!”
苏定方默默听着,突然抬头看天,身边的薛忠也反应了过来,“又下雪了!”
鹅毛大雪飘洒而下,唐军全军都是骑兵,缓缓勒马前行,在距离敌军阵前两里出驻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刘黑闼军中先有骚乱,随后在将领的弹压下才安静下来。
雪花为两支大军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天地之间满是肃杀,除了偶尔的战马响鼻声,似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刘黑闼阴着脸盯着对面,不用猜测就知道,两里外的唐军阵中,必然有淮阳王李道玄,必然有卫洲总管程名振,都是欲杀自己而后快的仇敌。
背河列阵,刘黑闼没有一举翻盘的指望,只是希望拖延时间,毕竟有数百嫡系骑兵在,还有近两千步卒列阵,是有可能抵挡住唐军的进击的。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刘黑闼没有想到,唐军居然进逼后并不贸然进击……他当然想得到,唐军是等着成桥的那一刻。
这一招让刘黑闼大为意外,也让他在心里破口大骂,太毒了。
他知道,一旦桥梁搭建成功,自己也控制不住手下这些残兵败卒,阵中大乱,唐军进击……那就是砍瓜切菜了。
刘黑闼大为犹豫,如今是进退两难,桥梁尚未搭建完毕,而唐军却也虎视眈眈。
就在李道玄、程名振默默等待之际,就在刘黑闼在思索要不要主动出击之际。
西南风大作,十余艘船只由永济渠上游驶来,借助风力,势如奔马,出现在刘黑闼大军的背后。
苏定方长长舒了口气,程名振、王君廓等人面露喜色。
薛忠高呼道:“破局必矣!”
李道玄已然高举马槊,趋马向前。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西南风大作,漫天飞雪之中,出现在永济渠上的十余艘船只毫无征兆的冒起了熊熊烈火,快若奔马的顺流而下。
身处后阵弹压士卒的刘黑闼几乎要一口血喷出来了,昨日战败的一幕幕又出现在眼前,似乎和昨日一模一样。
真的一模一样吗?
刘黑闼睚眦欲裂的盯着从不远处飞驰而过的船只……那船上还插着刘字大旗呢!
现在刘黑闼可以确定了,昨日在魏县附近永济渠上被烧毁的运粮船……压根就是唐军的障眼法。
自己的障眼法没能唬住对手,对方的障眼法却让自己一败涂地……其实也说不上障眼法了,对方显然看穿了一切,乃是阳谋。
而现在出现在眼前的,才是自己做戏法的道具……但显然已为唐军所用。
终日打雁,不料却被雁儿啄了眼!
两千余士卒刚开始还只是略略骚乱,甚至还有人高声呼和,已经有人看见了船只上的刘字大旗。
但接下来,熊熊大火让船只变为火船,从漫天风雪中闯出,火借风势,狠狠一头撞在了还在修建的简易桥梁上。
有的火船一头撞断桥梁,继续向下游驶去,有的火船一头栽在桥墩上,将数十士卒撞得跌落永济渠。
最成功的两艘火船,因为没有舵手指挥,斜斜的横向撞在桥梁上,西南劲风刮来,火势立即将桥梁裹了进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永济渠边的数千士卒在短暂的寂静之后,爆发出绝望的嘶吼。
当他们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蹄声大作,漫天风雪之中,身着明光铠的李道玄手持马槊率先破阵,身后是千余刀枪并举的铁骑。
没有任何悬念,敌军前阵在瞬间粉碎,甚至都没来得及洒出一波箭雨,士卒们只顾着向两翼逃窜。
满心准备身上再次被扎成刺猬状的李道玄……如今最大的危机就在于,趋马加速,试图一举破阵,结果要不是反应的快,险些一头栽进永济渠了!
而刘黑闼……在船只点火的瞬间,他就注意到两里外的唐骑开始加速冲阵。
于是,刘黑闼毫不犹豫的抛下步卒,率数百骑兵往北逃去。
但很可惜,正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背靠永济渠破阵,刘黑闼摆出的是步卒在前,骑兵在后的阵势,试图以密集的步卒组成的前阵抵挡唐军骑兵的冲击,然后再以骑兵反过冲破敌。
想的倒是挺好……但试图逃窜的时候,大量的步卒挡住了刘黑闼北逃的路。
理所应当的,刘黑闼手中马槊连连突刺,将拦在路上的士卒挑飞,身后的骑兵纷纷效仿,手中刀枪向着刚才还是战友的士卒砍去。
虽然已经毫无悬念的败北,但刘黑闼所部的阵容还没有完全崩溃,而刘黑闼此举……至少左侧彻底崩盘。
那些步卒幸运的往东侧逃窜,运气不好的被骑兵撞飞,至于被逼的向西侧逃窜的……只能坠入永济渠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冬泳也是常事,但如今鹅毛大雪啊!
薛忠手持长刀利索的一刀将面前的曹湛劈下马,眼角余光瞥见一匹白马向北疾驰,立即声嘶力竭的吼道:“殿下,殿下!”
李道玄原本的战马早就没了,被交换回馆陶城后,一直用的是李善的那匹白马。
李道玄忿忿的看了眼已经向北逃窜的刘黑闼所率的百余骑兵,勒马回转,高声呼和将麾下骑兵聚集起来,敌军右阵尚未崩溃,甚至还有数百骑兵正在左冲右突。
让李道玄意外的是,卫洲总管程名振并没有追击刘黑闼,率本部骑兵北追的是王君廓。
李道玄略略观察战局,程名振率数百骑兵已经将右阵步卒杀的散乱,但对方尚有两三百骑兵正在困兽犹斗。
“苏定方!”李道玄高吼了声,“均由你指派!”
此次追击,王君廓、程名振各率五六百骑兵,这是苏定方难以指挥的,但李道玄、薛忠所率的数百骑兵都对苏定方颇为熟悉,随其在馆陶城外两次破敌。
战场之上,不可迟疑,苏定方早有定计,高声指挥,使李道玄、薛忠率两百骑兵正面冲阵,自己与柳濬率剩余百余骑兵绕行到南侧,沿着永济渠突然侧击冲阵。
苏定方手舞马槊冲入敌阵,马前无一合之敌,杀入数十步后,突然勒马向南,换了个方向再行冲阵。
面前的步卒如无头苍蝇一般条件反射的向后狂奔,将身后的骑兵阵列搅得乱七八糟,大量步卒和骑兵搅合在一起坠落永济渠。
原本程名振就已经给予残军足够的压力,这最后一根稻草压上去,两三百骑兵登时崩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重要的是,苏定方将骑兵收拢起来,刻意的露出了北侧的逃路。
苏定方熟练而自如的指挥数支骑兵小队轮番从各个角度出击,将敌军向北向西驱赶,大量,最终只剩下百多敌骑北逃。
抹了把手上沾染的血污,程名振深深的看了眼苏定方,他是知道这个人的……但以今日战况来看,夏王可谓不得人。
指挥骑战熟练而有天赋,自身武力绝伦,这也就罢了,顶多是个骑将、斗将。
但刻意露出北侧生路,瓦解残军心志,这也算围三厥一战术的化用,这显示苏定方的未来不可限量。
风雪越来越大了,永济渠上的火船已经熄灭沉没,但桥梁上的火势愈发大了,如同一条火蛇一般在河面上肆掠。
数个时辰后,战事早已停歇,永济县令带着民夫来打扫战场,搜寻伤者。
薛忠从军多年,从浅水原一战就跟随李世民征战沙场,寻了片高地简略的观看战场,粗略算了算。
“战前斥候回报,敌军步卒两千左右,骑兵约莫七八百。”薛忠笑道:“北逃的两拨顶多两百余骑兵,步卒……如此天气,逃不掉的。”
“坠入永济渠的敌军士卒至少千人,无主战马亦有数百匹……”
薛忠抓了把雪,擦拭着长刀上的斑斑血迹,“如今就要看,能不能擒杀刘黑闼!”
看李道玄向北投去焦急的视线,苏定方劝道:“此次大败,刘黑闼已然难以翻身,待魏县战事传开,相州、卫洲留守唐军必然北向,洛洲当不战而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即使率部北逃,也难以再从突厥可汗处借兵南下。”
“王君廓倒是机灵,最先追去。”李道玄微微点头,哼了声,“程名振虽报仇心切,但还是留下,直到胜局确凿之后再行追击。”
话音未落,北侧就有数骑疾驰而来,为首者居然是尉迟宝琳。
李道玄大为惊讶,这厮什么时候向北追去了?
苏定方也是头大,他知道尉迟宝琳的父亲尉迟恭是秦王爱将,屡屡救主,而且此人和李善虽有过节,却是好友,此次随军追击,理应跟着李道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向北去了。
“殿下,生擒刘黑闼!”
“生擒刘黑闼!”
众人长长松了口气,虽然刘黑闼就算逃出生天,也未必能再次卷土重来,但这种事是难以确凿的。
如今刘黑闼被生擒活捉,这意味着,从武德四年六月至今,持续了一年半的河北山东战事终于落幕,沦陷的山东各州将再为唐土。
李道玄心满意足于终于报仇雪恨,而苏定方却感慨良多……乡梓终于能恢复平静,休养生息,不再田地荒芜,不再征战连连。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居然生擒刘黑闼?!”
“不会是被刘黑闼部将绑了吧?”
“尉迟宝琳怎么掺和进去了?”
“这家伙真是能作死啊!”
李善一边和苏定方唠唠叨叨,一边快步往县衙那边赶,永济县外几乎围歼刘黑闼残部的战报早就来了,现在等的就是最后追击刘黑闼的结果。
听到消息,李善就开始和凌敬商量……但没想到,县衙那边闹出一场风波。
还没进门,李善就听见一个不算熟悉的声音在咋咋呼呼,那是王君廓。
“说到底,最早缠住那百余骑兵的可是我!”王君廓一脸的不爽,“反正刘黑闼必死无疑,何至于此?”
今日才抵达馆陶的齐善行轻声劝道:“名振兄,生擒刘黑闼,乃是大功,圣人必然重赏,私刑处死,只怕圣人不悦……”
李善缓步入内,视线一扫,程名振脸色铁青,李道玄、薛忠坐在那一声不吭,尉迟宝琳无聊的在一旁把玩着手中匕首。
王君廓、齐善行都在劝程名振……对他们来说,斩杀刘黑闼和献俘入京得到的封赏很可能是有不小区别的。
“怀仁来了。”李道玄起身招呼了声,薛忠也随之起身。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位就是李怀仁?”齐善行行事果决,身强体壮,却有一张圆乎乎的胖脸,笑着说:“两番焚船,两番大乱敌军,实乃少年英杰。”
“不敢当齐总管如此盛赞。”李善行了一礼,看了眼眼中颇有恨色的程名振,“程总管这是……”
“不过小事而已。”齐善行笑容可掬,“对了,李郎君来县衙,所为何事?”
李善脸上挂着的微笑渐渐消失,嘴角带上一丝讥讽,这位初次相见,看来有点搞不清楚局势……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走?
齐善行在此次河北战事中的表现相当的出色,焚烧粮仓使刘黑闼窘迫不已,两次率军南下收拢兵力,率军东进,在魏县大捷中也立下大功。
但李善并不妄自菲薄,他清楚,在这场河北战事中,自己做了什么,在馆陶、魏县、永济三战中,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分量。
毕竟是秦王府出身,李善也没必要出言相抗,只略略偏头走到一旁。
齐善行愣了下,脸上泛起怒容,但随即就看见淮阳王李道玄快步跟了过去。
低低问了几句,李道玄低声回了几句,李善轻笑一声,“道玄兄以为程名振何许人也?”
“兼资文武,治军理政,不可多得。”李道玄点头道:“年初截断洛水,逼迫刘黑闼出战……洛水大捷后,秦王兄多次盛赞。”
李善来回踱了几步,笑道:“道玄兄此次立下如此大功,犯些小错,乃是讨喜之举。”
不等李道玄开口,李善回头喝道:“将刘黑闼那厮提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君廓咳嗽两声却没开口,他是从陕东道过来的,通过蒋国公屈突通、尚书左右丞韩良、于志宁,以及从京中而来的李楷、尉迟宝琳知晓很多关于李善的信息。
而齐善行一无所知,立时大怒道:“刘黑闼祸乱山东两载,既然生擒,自当押送入京!”
“何为不共戴天之仇?”李善置若罔闻,喝道:“宝琳?!”
尉迟宝琳咧咧嘴转身就走,心想这厮如今气魄不凡,全无当日京中谨慎自省的模样。
齐善行还想喝问,却见李道玄、薛忠等人都默然无语,最让他奇怪的是,刚刚还和自己一起劝诫程名振的王君廓也保持了沉默。
在心里琢磨了下,齐善行用全新的眼神打量着那个少年郎,犹豫半响还是闭上了嘴……能让尉迟恭长子如此俯首帖耳,这样的人物自己还是不要多招惹的好。
不多时,披头散发的刘黑闼被押送而来,肩膀、大腿处均有伤口,但却都包扎过了。
程名振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右手不自觉的用力拽住腰间刀柄,双眼死死盯着刘黑闼。
穷途末路的刘黑闼看起来并无恐惧的神色,晃了晃脑袋甩开长发,视线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院中众人,齐善行、李道玄、程名振都是老相识了,刘黑闼的视线落在苏定方身上,“当日高雅贤软言相劝,某不得已出山,不料今日却见高兄义子。”
“此番投唐,官居何职?”
听到如此话语,苏定方神色冷漠,“若义父尚未阵亡,见汉东王引突厥入寇乡梓,必投唐而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刘黑闼胸闷难言,不从突厥借兵,自己如何能翻身?
但引突厥入寇山东,这是事实,刘黑闼也懒得再反驳,视线又落在李善身上,迟疑片刻。
“在下李善,字怀仁。”李善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对了,是夏王麾下国子祭酒凌先生为在下取的字。”
“凌敬……”刘黑闼神色晦暗,“若其肯辅佐……”
“罢了,罢了。”李善长笑打断道:“足下如今尚不知道何以战败吗?”
“是因为兵力不足吗?”
“是因为唐军善战吗?”
“是因为突厥北返吗?”
“不不,都不是。”
“当年夏王虎牢关一战败北遭擒,但河北十余州府尚在,夏王之子尚在,但夏王旧部却尽献山东之地以降唐。”
“为何?”
“自前朝大业年间攻伐高句丽以来,山东河北频多战事,民不聊生,官吏平民均思休战。”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夏王于京中被斩,旧部不忿而战,足下方能于去年席卷河北,但今岁再起战事,引突厥入寇,更使民间凋零,田地荒芜,何人盼足下复起?”
李善从另一个角度来解说刘黑闼的战败,这番话说下来,在场众人大都是山东人氏,不由纷纷点头称是,薛忠笑道:“所谓剖析事理,不外如是。”
苏定方在心里想,或许这就是凌伯选择去京中的原因……山东之地,从北齐立国起至今,战事连绵百年,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就连刘黑闼也没话说,和年初被程名振断粮道不同,今年八月借突厥兵南下,正是田产收获之际,但实际上攻破那么多州府,收获的军粮颇少,以至于军中缺粮,最终因此而败。
“阿史那社尔赞你有子房之谋,陈平之智……果然如此……”刘黑闼惨然一笑,闭目不言。
李善退后几步,微微点头。
程名振大步走来,一脚将刘黑闼踢倒,不等后者反应,雪亮的刀光在空中一闪而过,刘黑闼的六阳魁首已然飞起,双目似闭非闭,脖腔喷出的血柱冲天而起,洒在地上的白雪上,显得触目惊心。
十一月初三,第二次复起席卷大半个河北的刘黑闼于魏县大败北逃。
十一月初四,李道玄、程名振率唐军于永济县外再败之,并生擒刘黑闼。
当日夜间,卫洲总管程名振于馆陶县衙内,斩刘黑闼首级,以祭亡母妻儿。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25书屋http://m.25shuwu.com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天才蒙蒙亮,脸上颇有憔悴之色的马周已经起床,推开窗户,一股寒气登时扑面而来,引得他浑身哆嗦了下。
身后的被窝里响起李善毫无睡意,中气十足的喝骂声,“还下着雪了,吃撑了开窗户?!”
自从抵达馆陶,马周一直是和李善睡在一个屋,毕竟地方太小,还好是两张床,不然李善肯定将马周踹到地上去睡……这厮太邋遢了。
“已经停了。”马周委屈的说:“某此次……用你的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如此无礼……”
三州联军出战,又是两个方向夹攻刘黑闼所部,期间沟通主要是靠马周完成的,的确功劳不小。
李善探头看了眼窗户已经被关上,才哼了声,“你也承认只有苦劳没有功劳了?”
马周哑口无语,骂道:“旁人都言你温文儒雅,仁义为先……”
李善愣了下,不由自言自语,“是了,是了……为何……噢噢,必然是近墨者黑,都是凌伯带坏了……”
“咳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在屋外响起,李楷提高嗓门,“怀仁,凌先生都到了,还不起来?!”
得,这次是背后诋毁被逮了个正着,李善穿好衣服出门不意外的看见凌敬那张黑脸,只能讪讪上去说了几句软话……后面的事还得这老头儿出力呢,别到了这时候尥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李楷好笑的看着这一幕,好友在京中一度处境艰难,但无论何时何地,面对何人,从来泰然自若,即使在秦王面前也能激言相向,不料如今面对凌敬却是这副模样。
等李善洗完脸刷完牙,对门的周氏端来饭菜,李楷这才说起正事,“听闻昨夜程名振斩刘黑闼首级?”
“嗯。”李善随口应了声,偏头看了眼周氏,“这是萝卜?”
“呃……是莱菔。”
凌敬是个人精,早就看出了端倪,周氏孤苦伶仃寄人门下,才双十年华在苏家不尴不尬,苏母让周氏每日送来房事,搜罗衣物洗涤,显然是有意送出门。
李楷在一旁追问,“听闻是怀仁许之?”
“老母妻儿之死,如此大仇,不共戴天。”李善解释道。“更何况,道玄兄、田总管此番大胜,犯点小错,甚是讨喜。”
李楷若有所思,这个思路不仅适合李道玄、田留安,同样也适用于李善本人……这段时日,李楷也住在这条巷子里,全面知晓李善这一个月在山东河北的所作所为。
可以说,刘黑闼之败是有其必然因素的,但却在这时候败北……或者说赶在东宫太子李建成出征之前败北,李善是起到不小的推动作用的。
一旁的凌敬可没那么好糊弄,冷笑道:“德谋视此子何许人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