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 萧瑶拿了折子去找容洵,“舅舅,这是边境来的折子,说大漠又开始频频试探了。” 容洵放下书籍。 侧目瞄了一眼那折子,上边的诉求也看了个透彻,“但凡边境所求,在合理范围内,你应该知道怎么处理。” 萧瑶走上前一步,“可那边境若是拥兵自重?” 容洵抬眸看她,眉头微蹙着,“边境如今是陈威大将军驻守,他乃你父皇一力提拔之良将。” 换之,问题不大,要军饷,粮食该给。 她若有所思的点头,偷偷的瞄他,白皙的脸,银色长发,一袭白衣如不染俗尘的谪仙。 在他身上,仿佛年龄冻结在二十五六岁。 除了他浑身散发出的那一股冷冽之气显得沉稳外,根本看不出他已经是中年人了。 她小时候,他长这样,还病恹恹的。 她长大了,他还长这样,甚至面色也有透着健康美。 容洵没听见她回答,抬眸看站在眼前的人,只见她眸光温柔,不似往常那般跳脱。 只觉得这眼神—— 他心头扑通一声,联想着近日妘儿为她招侍君的事情。 为此,妘儿还跟他唠叨,说瑶儿说她有一个喜欢的心上人,但那个心上人不喜欢她。 那个心上人是谁? 回想这些年,他并没有什么越轨的地方,或者令人误会的地方。 “瑶儿。” 他神色冷冽,皱眉垂首,并未去看她。 萧瑶回过神来,“啊,舅舅。” “舅舅相信你,你可以独当一面,伺候这些奏章不必拿到钦天监来了。” “为什么?可能有很多,我也不是很明白……” “丁太傅作为你的良师,你不该如此不成器。” 不成器…… 舅舅说她不成器…… 萧瑶只觉得心口一疼,刚要说什么的时候,容洵道:“这江山,天下子民,都在你的决策之中,不论,你是对的,还是错的,没有人敢置喙!” “你自幼就是按储君培养的,若这些奏章都能难住你,那岂不是辜负了丁太傅,辜负了舅舅对你的一番栽培?” “更是辜负了你父皇、母后对你的信任。” 她百口莫辩,只好垂头丧气,“我不会辜负父皇、母后的信任。” “那就好。” 他挥了挥衣袖,“你应该自己处理政务,待你生辰之后,我将云游四方,或许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舅舅,你,你就算去云游,一年,两年,也该回来。”她一双眸子,焦急的盯着他。 容洵微微拧眉,看着她焦急的模样,那熟悉的神情,就如当初他知道妘儿要离他而去的时候,那种微表情是一样的。 “年纪大了,指不定走到什么灵秀之地,就此羽化了。” “舅舅不会死。” “是人都会死。” “至少不会那么快死,舅舅定会长命百岁,就像丁师父,他不也一百多岁了吗?”他老人也那么健壮,走路像是带风。 哪有老人的垂暮感? 容洵咳了咳,“命运天定。” “不对,舅舅曾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萧瑶一时有些激动。 等反应过来,才道:“我的意思是,舅舅洪福齐天,还很年轻。” 容洵笑笑,再看不透,他白活了两世。 “是谁在说老头还很年轻的?” 丁老头的声音,声如洪钟。 萧瑶回头,只见丁师父一头鹤发走进来,同样道骨仙风,却是暮年之感。 而容舅舅不一样。 容舅舅的一头白发,俊毅的脸,犹如仙人下凡。 容洵笑着,“丁老头的确年轻,健步如飞。” 丁老头呵呵一笑,朝萧瑶拱拱手,然后坐在了容洵的对面,顺带看了一眼棋盘,以及棋盘上放着的山海经,“怎么,下决心要出远门了?” 容洵点头。 等萧陆声和妘儿一走,他也走。 “所以,你这钦天监就当真交给宸儿了?”丁老头追问。 容洵看他,微笑道:“不是还有丁老头你吗?” “嗨,我这是命长惹的祸啊。” “福祸相依,丁老头福泽深厚啊。” 萧瑶看他们相聊甚欢,特别是容舅舅铁了心的要离开京城。 她该怎么办? 她能舍下这江山,舍下父皇、母后的期盼,随舅舅去云游四海吗? 宸哥哥能否当这储君…… “皇太女殿下。”丁老头忽然看向萧瑶,这女娃娃啊…… 他看向容洵,她动了不该动的情,你莫不是不知道? 容洵垂眸,刚知道。 他一心教导她成为合格的继承人,造福百姓。 谁知道,谁知道会这样! “瑶儿,你且回去。”容洵对她说。 萧瑶抿着唇,“是舅舅。” 她转身,抱着外间,桌子上的奏折不舍的离开了钦天监。 丁老头道:“你这张脸,可真是祸害。” 容洵冷笑。 若真是祸害,当年也没把妘儿勾了来。 “此事你不解决,怕是会害了她一辈子,”顿了顿,丁老头左右找了找,“茶水都没得喝吗?” 容洵起身,去沏茶。 等他回来,丁老头继续说,“小心皇后娘娘也怨你。” “我知道。” “知道就好,”他这个老头子还真是操心,随即伸出手,“来我为你把一把脉,看看你这身子骨到底如何。” “都好了。”容洵伸出手。 丁老头把脉,凝神许久后说道:“的确好多了,道术还回来了一半。” 容洵微微一笑,“是。” “听景文说,你在容府命人打造了黄金飞马,是给那女娃娃的生辰礼。”丁老头松开手,多管闲事的说,“如今这情况,怕是送不得。” 容洵拧着眉头,“有道理。” 但是,那金子都是妘儿给的。 他既已经打造了金飞马,又如何毁了? 何况,幼时曾答应过萧瑶,要为她打造会飞的马…… 想了想,容洵道:“我有点事,不同你说了。” 丁老头喝了口茶,“得了,我去找宸儿去。” 容洵起身,看向丁老头拱手道:“烦你多指导他。” 丁老头道:“从前在外,我不敢教授他什么,如今,看他住在这钦天监,十分自在,一切都是命,出了佛门,进我道门,这孩子就是有悟性。” 容洵点头。 “那就教,你把老祖教你的东西授他,我则与从前一般,绝不会让他基础不稳。”丁老头摸着白花花的胡子说。 1